那不是血肉的心脏。


    那是一块结晶，冰冷、坚硬、散发着淡金色的微光。它嵌在真实心脏的旁边，无数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丝线从结晶中伸出，缠绕着女子的生命脉络，与她的心跳同步，却又独立于她的意志。


    而在那些丝线的尽头，在意识的深处，昴看到了更多的光点——五十二个，分散在其他女子身上。


    它们如同星辰，环绕着一个更庞大、更明亮的光源。


    那个光源，就在一百八十四号的体内。


    不在心脏旁边。


    在更深的地方——子宫。


    昴猛地睁开眼睛，后退一步，脸色难看至极。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厌恶，“不仅仅是藏匿……是孕育。”


    雷古勒斯将自己的主心脏——权能的核心——植入了一百八十四号的体内，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孕育”着它。那些分散在其他女子身上的次级心脏，既是锚点，也是养分供给的通道，通过某种诡异的联结，不断为主心脏提供能量。


    所以他才如此执着于“妻子”，如此强调“忠诚”和“家庭”。


    这不是比喻。


    他是真的将这些女子当成了培育他“不死性”的温床。


    远处传来第十二次斩杀的波动，雷古勒斯的咆哮已经带上了歇斯底里的意味。


    没有时间了。


    昴看向一百八十四号，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困惑。


    “对不起，”他说，声音坚定而冷酷，“但我必须这么做。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不等她反应，昴的右手已经按在了她的小腹上。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观照”，而是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岩元素力凝聚于一点，化作最细微、最锋利的针，刺入她的皮肤，避开所有重要的脏器，精准地刺向那个深埋的“光源”。


    “呃啊——！”一百八十四号惨叫一声，身体剧烈抽搐。


    其他女子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昴的额头上渗出冷汗，他的控制必须极其精准，稍有不慎就会伤及女子的性命。他能感觉到那个“光源”在抗拒，在挣扎，试图释放出恐怖的能量保护自己。


    但太迟了。


    岩元素力如同最精巧的手术刀，切断了所有联结的丝线，然后化作坚固的牢笼，将那个“光源”彻底封锁、剥离。


    昴的手缓缓收回。


    在他的掌心，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淡金色结晶。它还在微微搏动，如同活着的心脏，表面流淌着复杂的光纹。


    几乎在同一瞬间，远方的咆哮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雷古勒斯惊恐到变形的声音：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那是我的——我的心脏——！”


    昴没有理会。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结晶，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恐怖权能——那是“强欲”的本质，是扭曲的占有欲和不死不灭的执念凝结而成的实体。


    他握紧手掌。


    岩元素力爆发，如同万吨巨石从内部碾压。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


    淡金色的光芒从指缝中迸射，然后迅速黯淡、消散。结晶化作了细密的粉末，从昴的掌心滑落，还未落地，便已彻底化为虚无。


    远方的废墟中，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雷古勒斯·柯尔尼亚斯的身体僵在原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没有伤口，却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内部崩溃。


    “我……我是完整的……我是满足的……我应该是……永恒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开始出现裂痕。不是剑伤那种整齐的切口，而是如同干旱大地般的龟裂，从胸口蔓延至四肢、头颅。


    “我的王国……我的妻子……我的……一切……”


    裂痕中透出淡金色的光，那光芒迅速变得刺眼，然后——


    砰。


    如同沙堡崩塌。


    雷古勒斯的身体化作了真正的尘埃，没有重组，没有复活。那些尘埃在风中飘散，迅速消失不见，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有他最后的呓语，还在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回音：


    “为什么……不满足的……明明是你们啊……”


    教堂遗址陷入死寂。


    许久，莱茵哈尔鲁特的身影从远处走来，『磐岩结绿』已经归鞘。他看了一眼昴，又看了一眼那些惊魂未定的女子们，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站到了昴的身侧。


    昴松开紧握的手，掌心的粉末已经完全消失。他转身，看向一百八十四号。


    女子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小腹，脸色苍白如纸，但眼中那种长期笼罩的麻木和绝望，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结……结束了吗？”她颤抖着问。


    昴点了点头，疲惫地笑了笑。


    “啊，结束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乌云正在散去，一缕微弱的月光穿透云隙，洒在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上。


    那光芒很冷，很清，却无比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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