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父之死·缺口

作品:《刑侦:别信你自己

    第三十章?父之死·缺口


    一


    凌晨两点,南城旧港像被抽掉骨头的巨兽,瘫在咸湿的海风里。沈鸢蹲在集装箱顶,指间捏着一张泛黄的事故认定书——


    “沈蔚然,男,48岁,因车辆失控坠海,抢救无效死亡。”


    公章:交通支队,日期:三年前的今天。


    她把纸对折,再对折,直到厚度像一枚骨片,才塞进证物袋。袋口封条“咔哒”一声,像给过去又加了一层锁。可她知道,锁芯早被撬坏了——认定书右下角那串防伪码,和父亲实验室的化学品批号一模一样。


    官方文件,用了私人编号。


    有人在纸上,就给她留了一条缝:


    “来,把真相抠出来。”


    沈鸢抬头,远处零号仓库的排风扇忽然转了一下,像巨兽的肺,吸进一口带毒雾的夜色。她戴上夜视仪,翻身落地,鞋底刚触钢板,耳麦里传来顾淼压得极低的声音:


    “红外扫到三热源,成品字,A点配***,B点热成像仪,C点……C点体温34度,像尸体,但会动。”


    沈鸢把声音压得更低:“是林骁,他吸了天使骨,代谢低温。”


    顾淼骂了句脏话:“你确定要下去?他现在已经不是人,是毒控木偶。”


    沈鸢没答,只把一支冷冻缓释剂推进枪膛——那是她用父亲留下的“罂粟干细胞抑制公式”改的,能在一分钟内让天使骨结晶析出,像雪一样碎在血管里。


    “林骁要是木偶,我就当提线人。”


    她跃下通风管,夜视仪里,世界变成晃动的翡翠色。


    二


    仓库地面比外面低三米,潮气顺着裤管往上爬。沈鸢贴着立柱滑步,指尖在金属面敲出摩斯:


    “L—Z—0—1”


    林骁教她的暗号,意思是“我来了,别开枪”。


    对面货架,34度的影子微微抬头,瞳孔在夜视里是两枚烧坏的灯泡。


    沈鸢心口一抽——那张脸还是林骁,却像被抽走灵魂的面具,左颊新增一道缝合痕,黑线把皮肤勒成不笑的弧度。


    她抬手,缓释剂针尖在冷光里闪。


    一步、两步……


    第三步,A点***上膛。


    沈鸢猛地翻滚,子弹追着她脚后跟凿出一串火星。


    “顾淼,干扰!”


    滋——所有灯管同时炸裂,仓库陷入绝对黑暗。


    沈鸢凭记忆扑向林骁,针尖对准颈动脉。


    指尖刚触皮肤,手腕却被反扣,力道大得像液压钳。


    林骁的声音空洞:“眉先生说,取你心脏。”


    沈鸢用额头撞他鼻梁,趁他后仰,把整支缓释剂推进去。


    “那就先取你的毒!”


    冰蓝色液体瞬间爬满林骁青筋,他低吼一声,双膝跪地,指节抠进水泥,像要把地球掰开。


    沈鸢趁机拖着他滚进出货滑梯,盖板合拢,两人顺着三十度斜坡坠进地下管道。


    三


    管道里是废弃的输油管,内壁凝着黑色油膜,像巨兽的盲肠。


    沈鸢打开头灯,光圈里,林骁蜷缩成婴儿,冷汗把睫毛粘成一排细匕首。


    “林骁,回来!”


    她拍他的脸,声音在铁管壁撞出细碎回声。


    林骁睁眼,瞳孔重新聚焦,第一句话却是:“别信周野。”


    沈鸢苦笑:“我早不信了。”


    第二句:“你爸……不是车祸。”


    他从内袋摸出一枚被腐蚀的行车记录仪存储卡,金属壳缺了一角,像被咬掉的记忆。


    “三年前,沈老师拿到天使骨原始配方,想上报,周野带人追他。”


    林骁声音发抖,“我亲眼看见,那辆车被警用防撞杆顶下海。”


    沈鸢指尖冰冷。


    她一直怀疑,却第一次听见活人证词。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林骁把脸埋进掌心,“我也是参与者。”


    油管深处,有潮声像远雷。


    四


    顾淼的声音忽然在耳机炸响:“鸢,快跑!周野亲自带队封港,无人机热成像5分钟后扫到你们!”


    沈鸢把林骁拽起来:“能走吗?”


    林骁咬牙:“毒还在血管里,像碎玻璃,但能走。”


    两人沿着油管匍匐,尽头是一扇锈死的检修门。


    沈鸢用父亲留下的万能***——其实是一支改装的骨锯,锯齿按斐波那契排列,能锯开任何金属锁芯。


    锯片飞转,火星溅到她虎口,像给命运再添一道灼痕。


    门开瞬间,潮声扑面——他们到了旧港最底层的泄洪道,海水从铁栅栏涌进来,带着腐烂的藻类和遥远的汽笛。


    顾淼的车停在泄洪道尽头,一辆没有车牌的冷藏货车,车厢喷着“双Y”涂鸦,像挑衅又像路标。


    沈鸢把林骁塞进车厢,自己跳进驾驶座,钥匙还插着——顾淼的黑客哲学: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车。


    发动机轰鸣,车灯劈开雨丝,两束苍白的光里,周野的越野车迎面横停。


    对讲机里,他的声音仍然温柔:“鸢,下车,我保证你安全。”


    沈鸢想起父亲坠海前最后一条短信:


    “别相信周叔,他比毒更毒。”


    她一脚油门,货车像头发狂的鲸鱼撞向越野车。


    砰——世界翻转,安全气囊炸成白色浪花。


    沈鸢额头流血,视线通红,却看见周野从侧翻的车里爬出,手里握着一支注射器,液体在路灯下泛出淡金——天使骨2.0,能瞬间抹除记忆。


    “睡吧,醒来你就会忘记所有痛苦。”


    他像念童话。


    沈鸢摸向座椅底,父亲留下的骨锯还在。


    她抓住锯柄,在周野俯身瞬间,用锯齿抵住他颈动脉。


    “周叔,痛苦让我记得我是谁。”


    血珠渗出,像一粒细小的红宝石。


    周野却笑了:“你和你爸,连拿刀的姿势都一样。”


    远处警笛大作,顾淼的声音在耳机里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鸢收回锯片,一脚踹开周野,挂倒挡,货车咆哮着退进黑暗。


    后视镜里,周野站在雨里,手里那支注射器被捏碎,金色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像一场迟到的祭奠。


    五


    货车开到北岭废弃戒毒所。


    这里曾是父亲工作过的实验楼,后来天使骨泛滥,被政府废弃。


    铁门锈迹斑斑,却贴了一张新打印的A4纸:


    “罂粟干细胞原始株冷藏库,已封存。”


    封存日期:今天。


    沈鸢用头灯照纸面,墨迹未干。


    有人比他们先到。


    林骁低声:“冷库需要两把钥匙,一把在沈老师手里,一把……在我这。”


    他摊开掌心,一枚铜色钥匙,边缘被磨得发亮,显然经常摩挲。


    “三年前,沈老师把它交给我,说‘如果我回不来,把钥匙交给我女儿,但别告诉她真相’。”


    沈鸢喉咙发紧:“真相是什么?”


    林骁推开冷库门,寒气涌出,像白色巨舌。


    “你爸给自己注射了天使骨,留下抗体血清,他是……零号病人。”


    冷库中央,一具冰棺静静躺着,棺盖蒙霜,却遮不住那张熟悉的脸。


    沈蔚然,像睡着一样,右手小指缺了0.5毫米——和每一根断指一模一样的刀痕。


    沈鸢跪下来,额头抵住冰棺,眼泪刚落下就冻成细小冰珠。


    “爸,我来带你回家。”


    身后,林骁突然闷哼,缓释剂失效,天使骨反噬,他跪地咳出一口带冰碴的血。


    沈鸢转身抱住他,像抱住最后一根浮木。


    冷库灯管闪了几下,灭了。


    黑暗里,只有冰棺温控器的红光,一眨一眨,像不肯熄灭的证据。


    沈鸢把父亲的钥匙贴在自己胸口,又取下林骁的钥匙,两把钥匙拼在一起,齿纹吻合处恰好组成一个“Y”。


    双Y。


    原来,答案一直握在他们手里。


    她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进冰棺锁孔。


    咔哒——


    冰棺开启,白雾升腾,雾里有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份遗物:


    一支淡金色血清,标签手写——


    “For my girl, ive me.”


    沈鸢拔出血清,转身注入林骁颈动脉。


    “我们一起活下去,也一起记住。”


    冷库门外,朝阳正升起,锈铁缝隙透进一缕橘红,像新的伤口,也像旧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