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耳曼专家的到来，像一股强劲的催化剂，让整个东方新材料公司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先进的技术，更是一种全新的工作模式。


    严谨到近乎刻板的流程管理，与中国工人骨子里的勤奋刻苦，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原本计划需要一个月的设备改造和生产线调试工程，仅仅用了三周时间，就初步宣告完成。


    整个工厂，焕然一新。


    钱卫国和日耳曼专家组的组长汉斯·穆勒，两位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人，更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


    他们常常为了一个阀门的参数，或者一段管道的焊接工艺，在车间里争论得面红耳赤。


    但转眼间，又会勾肩搭背地坐在工厂食堂里，就着一盘花生米，分享一瓶辛辣的二锅头。


    汉斯尤其喜欢这种来自东方的烈酒，他称之为“工程师的灵感之源”。


    一切，都走上了让所有人都感到振奋的快车道。


    为了检验改造成果，也为了尽快给远方的“星火计划”提供急需的样品，李卫东批准了第一次小规模试生产。


    目标：提纯一炉纯度高达99.9999%的超纯氟化电子材料。


    这种材料，是制造高端芯片光刻胶的核心原料之一，每一克都价值千金。


    这一炉材料，光是成本，就高达数百万人民币。


    试生产当天，中央控制室里挤满了人。


    中德双方的技术专家全部到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期待。


    李卫东也站在人群的后方，平静地注视着巨大的控制屏幕。


    “启动反应釜！”


    随着钱卫国一声令下，操作员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


    沉闷的启动声传来，各项数据开始在屏幕上跳动，然后稳步攀升。


    温度、压力、流速……一切都完美地符合预设参数。


    控制室里，响起了低低的欢呼声。


    只有汉斯·穆勒，眉头微皱。


    他指着屏幕一角代表电网电压的曲线，对身边的钱卫国低声说道。


    “钱，你们这里的电网波动，比我想象的还要频繁。”


    那条代表220V工业电压的曲线，虽然大体平稳，但时不时会出现一些细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上下跳动。


    钱卫国看了一眼，有些不在意地笑了笑。


    “汉斯，老毛病了，西北的电网都这样。”


    “放心吧，我们有稳压设备，应付得了。”


    汉斯没有再说什么，但脸上的担忧并未散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提纯过程，进入到了最关键，也是最耗能的最后阶段——高频电解分离。


    在这个阶段，需要持续、稳定、强大的能量输入，才能将材料中的杂质离子，一个一个地“踢”出去。


    任何一丝能量的波动，都可能导致链式反应，让整个提纯过程功亏一篑。


    “能量注入开始！”


    “电压稳定！”


    “频率稳定！”


    “一切正常！”


    屏幕上的数据近乎完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成功的那一刻。


    就在这时！


    意外发生了！


    嘀——嘀——嘀——！！！


    一阵刺耳到让人心慌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中央控制室！


    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们惊恐地看向主屏幕！


    只见那条一直平稳运行的电压曲线，突然出现了一个微小，却无比致命的向下跌落！


    仅仅只有零点几秒的时间，它就恢复了正常。


    但在场的专家们，脸色全都变了。


    “不好！”


    “快！切断能源！”


    汉斯·穆勒用德语大吼起来！


    安全系统在警报响起的瞬间，就自动切断了所有能源供应。


    但，一切都太晚了。


    主反应釜内部的压力和温度，在那一瞬间的能量失衡中，彻底失控。


    屏幕上，代表材料纯度的数值，疯狂地往下掉。


    99%……


    80%……


    50%……


    最后，定格在一个毫无意义的数字上。


    汉斯·穆勒看着屏幕上那一片代表着报废的红色数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摘下眼镜，疲惫地用手捏着鼻梁。


    “毁了。”


    “全毁了。”


    控制室里，刚才还欢快热烈的气氛，瞬间冻结。


    价值数百万的昂贵原料，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就变成了一炉黑乎乎的，毫无价值的工业废料。


    巨大的失败，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每个人的头上。


    钱卫国的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


    他扶着控制台，身体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不是日耳曼人的技术有问题，也不是自己工人的操作失误。


    这是更高维度的打击。


    是能源的瓶颈！


    他们呕心沥血打造出来的，是一台性能强悍的超级跑车。


    可他们脚下的路，却是一条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


    这台耗能巨大的“电老虎”，根本不是西北地区这条陈旧落后的电网能够伺候得了的！


    李卫东闻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死气沉沉的景象。


    他看着那炉报废的材料，又看了看众人沮丧到极点的脸。


    他没有发火，也没有责备任何人。


    这个结果，其实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他走到钱卫国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钱总工，别太自责。”


    “这不是你们的错。”


    说完，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地转身，走出了压抑的控制室。


    他独自一人，走出了厂房，站在了工厂旁边那条日夜奔腾不息的黄河支流岸边。


    初冬的河风，吹在他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看着脚下汹涌翻滚，蕴含着无穷力量的黄色河水。


    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西北地区的水文和地形地图。


    一个疯狂到了极点，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彻底成型。


    电网靠不住。


    那就自己发电！


    他要在中国的黄河上，建起一座属于东方工业集团自己的——三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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