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像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甸甸地压在好望角的海面上。咸腥的风裹着碎冰碴子，狠狠抽在每一张紧绷的脸上。阿扎尔扶着船舷的手微微发颤，怀里的星砂瓶正发烫，瓶壁上的星纹亮得刺眼。


    “稳住船舵！把主帆降一半！”达·伽马的吼声穿透呼啸的狂风，他攥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目光死死钉在翻涌的浪涛上。


    了望手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快看天上！”


    阿扎尔猛地抬头。云层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银紫色的闪电如同狂舞的巨蟒，在裂口处交织成网。那些闪电不是寻常的枝杈形状，是循着某种诡异的轨迹游走，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的星轨。


    “那是什么鬼东西？”一名水手瘫坐在甲板上，手里的绳索滑落，声音里满是绝望。


    星砂瓶的震颤骤然加剧，几乎要挣脱阿扎尔的掌心。他咬着牙，将瓶口对准天空，指尖抚过冰凉的瓶身。


    “是星能裂隙，”阿扎尔的声音不算高，却稳稳压住了风声，“这里是星能交汇的节点，能量失衡引发了星暴。”


    一道粗壮的闪电轰然劈下，正中旗舰的主桅杆。


    “咔嚓——”


    木质桅杆应声断裂，烧焦的木屑混着火星四溅。甲板上顿时一片混乱，水手们的哭喊声、器物的碰撞声、海浪的咆哮声搅成一团。


    “罗盘！我的罗盘！”掌舵的老水手突然哀嚎起来，他捧着罗盘，面色惨白如纸，“指针疯了！它在乱转！”


    阿扎尔快步冲过去，低头看向罗盘。黄铜质地的盘面疯狂旋转，原本清晰的刻度变得模糊，指针撞在盘沿上，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达·伽马大步走过来，一脚踹在船舷上，怒声道：“没有罗盘，我们就是瞎子！怎么绕过这片鬼海域？”


    阿扎尔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全在星砂瓶上。瓶内的星砂悬浮起来，闪烁着幽蓝的光，与天空中的星轨遥遥相对。他猛地想起在里斯本军械库，这只瓶子与青铜罗盘共鸣的场景，那罗盘上的星轨铭文，和此刻天空的纹路一模一样。


    “给我找些木炭来！”阿扎尔转身对达·伽马喊道，“还有一块平整的木板，越快越好！”


    达·伽马皱紧眉头，打量着阿扎尔。他知道这个化名埃尔南多的星象顾问不简单，从里斯本出发至今，对方总能在关键时刻拿出办法。


    “照他说的做！”达·伽马对身边的副官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木炭和木板很快被送过来。阿扎尔跪在甲板上，不顾冰冷的海水漫过膝盖，用木炭飞快地在木板上绘制图案。他的动作又快又稳，星轨的纹路仿佛刻在他的脑海里，一笔一划，精准无比。


    “这是什么阵法？”达·伽马蹲在旁边，看着木板上复杂的纹路，忍不住问道。


    “星能稳定阵，”阿扎尔头也不抬，木炭在他手中翻飞，“能引导宇宙星能，中和裂隙的狂暴能量。”


    “需要我做什么？”达·伽马的声音里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郑重。


    “让所有人退到阵法外，”阿扎尔的指尖停在图案的中心，那里是一个与星砂瓶形状完全契合的凹槽，“不要触碰阵纹，任何金属器物都不行。”


    达·伽马立刻起身，厉声驱散围观的水手。甲板上很快空了下来，只有阿扎尔跪在中央，海风吹得他的长袍猎猎作响。


    阿扎尔深吸一口气，将星砂瓶嵌入阵眼的凹槽。


    就在瓶子落定的瞬间，木板上的阵纹亮起，与瓶身的星纹连成一片。幽蓝的光芒如同水流，顺着纹路蔓延，在甲板上形成一个发光的结界。


    天空中的闪电似乎被惊动了，一道更粗的光柱直直劈向阵法。


    “小心！”达·伽马失声大喊。


    阿扎尔没有躲闪，他双手结印，口中默念星象咒语。星砂瓶内的星砂疯狂旋转，释放出柔和的蓝光，与劈下来的闪电撞在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爆炸，只有一阵淡淡的光晕扩散开来。狂暴的闪电像是被驯服的野兽，渐渐收敛了锋芒，化作细碎的光点，融入阵法之中。


    云层中的星轨纹路慢慢变得柔和，不再扭曲狰狞。海面上的浪涛也小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恨不得将整艘船掀翻。


    甲板上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声。


    阿扎尔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木板上，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他正要将星砂瓶取出来，却瞥见达·伽马的腰间，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那是一个用黑布包裹的物件，边角处露出一点晶莹的蓝光，和星砂瓶的光芒极为相似。


    “那是什么？”阿扎尔指着那个物件，问道。


    达·伽马的身体僵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捂住腰间，眼神闪烁。


    “只是一件护身的信物。”达·伽马的语气有些含糊。


    阿扎尔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那不是普通的信物，是星能晶石。我在伊斯坦布尔见过类似的碎片，是古代魔法阵的核心。”


    达·伽马沉默了片刻，他知道瞒不过去了。狂风渐渐平息，天空露出一角灰蒙蒙的天色。


    他解开腰间的黑布，露出里面的晶石。那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蓝色晶体，通透如冰，内部流淌着淡淡的星能光芒。


    “这是王室给我的，”达·伽马的声音低沉，“他们说，东方有神秘的星能势力，这东西能在关键时刻保命。”


    阿扎尔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想起恩里克王子后裔的话，船队的使命是寻找星能补给站，阻止威尼斯垄断星能贸易。现在看来，王室的底牌远不止这些。


    星砂瓶发出一声轻响，瓶身的光芒与晶石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投射出一道模糊的影像。影像里，是一片燃烧的港口，无数星能武器在轰鸣，威尼斯的旗帜在火光中猎猎作响。


    阿扎尔的心沉了下去。


    这场航行，远比他想象的更凶险。


    星暴的余威还在，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舷。达·伽马握着晶石，阿扎尔看着那块晶石，又抬头望向东方的海平面，眼神凝重。


    他们的敌人，或许不只是威尼斯商人。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星能势力，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好望角的这场星暴，不过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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