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兵工厂里就鬼哭狼嚎。


    “排长，这俩螺栓长得跟双胞胎似的，到底哪个是安在变速箱上的？”


    “别他娘的问我，我看着它俩，它俩也看着我，谁也不认识谁！”


    “总教官！救命啊！这根管子多出来一截，没地方插啊！”


    学员们围着那堆积如山的零件，彻底傻眼了。昨天拆的时候，在总教官的指挥下，感觉跟庖丁解牛似的，行云流水。可今天轮到自己往回装，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拼图，这是要命。成千上万个零件，许多都长得大同小异，昨天记下的编号和名称，在油污和紧张面前，变得模糊不清。


    孔捷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脸黑得像锅底。他看着自己手下那三十个精锐，一个个抓耳挠腮，满头大汗，拿着个零件比划半天，又悻悻地放下，心疼得直抽抽。三千支中正式啊！就换来这么一群围着废铁打转的笨蛋？早知道，他还不如把枪发给新二团的炊事班，没准还能多打死几个鬼子。


    “老赵，你掐我一下。”孔捷捅了捅身边的赵刚，“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怎么感觉，老李不是在办大学，他是在开废品回收站啊？”


    赵刚的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他扶了扶眼镜，目光落在那个在零件堆里穿行的身影上。


    何雨柱就像一个幽灵，在混乱的厂房里飘荡。他手里没拿图纸，也没拿扳手，只是背着手，慢慢地走。


    “第三组，你们手里拿的是左侧负重轮的轴承，装到右边去，是想让坦克跑起来劈叉吗？”


    “第五组，那根是冷却液循环管，你们接到润滑油路里，是想给发动机喝一碗‘龙虎斗’？让它自己炸了给你们助助兴？”


    “还有你！”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新二团的战士身上，那战士正拿着一把大锤，想把一个塞不进去的齿轮给敲进去。“你是想用锤子给它做媒，硬塞进去拜堂成亲？我昨天怎么说的？尺寸不对，就拿锉刀给我锉！锉到它对为止！”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的神经上。被点到名的小组，立刻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开始纠正。那个被骂的战士，更是吓得一哆嗦，扔了锤子，乖乖地跑去找锉刀了。


    孔捷看得目瞪口呆。他发现，何雨柱根本没碰任何一个零件，但他好像把这上万个零件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了脑子里。他就像一个棋盘外的棋手，俯瞰着整个棋局，每一个棋子的位置、作用，都了如指掌。


    “他娘的……这是人脑子吗？这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吧？”孔捷喃喃自语。


    李云龙则像个监工的土财主，背着手，在厂房里来回溜达，嘴里骂骂咧咧，给这锅快要凉了的粥，又添了一把火。


    “都他娘的快点！磨磨蹭蹭的，等着鬼子给你们送午饭吗？”


    “手脚都给老子麻利点！谁要是把零件给装错了，回头坦克开不起来，老子就把他绑在炮口上，当炮弹给打了出去！”


    “尤其是你！孔捷的人！”他一指那个正在用锉刀玩命锉齿轮的战士，“你给老子好好干！你身上可背着一百支中正式的债呢！干不好，就把你押回新二团，让你家孔团长拿命来换！”


    孔捷的脸皮一阵抽搐，他觉得李云龙不是在骂那个兵，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


    在何雨柱的精准纠错和李云龙的疯狂催命下，这群“学徒工”的潜力被彻底压榨了出来。他们从一开始的慌乱无措，慢慢地找到了节奏。三五个人一组，一个负责对照昨天记下的笔记，一个负责递送零件，剩下的负责安装。他们开始学会了沟通，学会了配合。


    “二排长，你那边那个带豁口的垫片递给我，应该是装在这儿的！”


    “小王，用煤油洗一下那几个螺栓，上面的泥太多了，拧不紧！”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杂乱无章，渐渐变得富有韵律。那堆积如山的零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坦克的骨架，也一点点变得丰满起来。履带、负重轮、传动轴、变速箱……一个个部件，在这些沾满油污的手中，被重新安放回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当巨大的发动机被重新吊装进机舱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屏息凝神。这颗钢铁心脏的归位，意味着这头巨兽的复活，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余晖透过窗户，照在坦克崭新的炮塔上。


    “报告总教官！所有零件，全部安装完毕！”一个小组长跑到何雨柱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整个厂房，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累瘫了，但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那辆焕然一新的T-26，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紧张。


    “试车。”何雨柱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一个胆子最大的学员，也是独立团的老兵，在众人的注视下，深吸一口气，爬进了驾驶舱。他颤抖着手，按照何雨柱教的步骤，按下了启动按钮。


    “咔……咔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发动机，没反应。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刚还高涨的热情，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完犊子了……”孔捷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三千支枪……买了个哑巴铁棺材……”


    李云龙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他刚想发作，何雨柱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


    何雨柱走到坦克尾部，打开一个小小的观察口，借着马灯的光往里看了几眼，又伸出手指，在一个不起眼的接头上摸了摸。


    “第十一号燃油滤清器的密封圈，装反了。”他平静地说道，“漏气，供不上油。拆了，重装。”


    负责安装那个部分的小组，几个人脸“刷”地一下全白了。他们手忙脚乱地扑上去，七手八脚地拆开，果然发现一个小小的橡胶圈，因为紧张装反了位置，导致了密封不严。


    五分钟后，一切复原。


    “再试。”何雨柱的声音依旧平静。


    驾驶舱里的那个老兵，手抖得更厉害了。他闭上眼，像是祈祷一样，再次按下了启动按钮。


    “咔……吭哧……吭哧……”


    发动机发出一阵艰难的咳嗽声，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


    “噗！噗！轰——隆隆隆隆——”


    一声沉闷的爆响后，是排山倒海般的、雄浑有力的轰鸣！钢铁巨兽的心脏，在沉寂了一天一夜之后，再次开始跳动！那低沉而有力的引擎声，像最雄壮的交响乐，震得整个厂房都在嗡嗡作响。


    “嗷——！”


    短暂的寂静后，厂房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学员们把手里的扳手、锤子扔向空中，互相拥抱着，又蹦又跳，许多人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哈哈哈哈！活了！它活了！”李云龙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坦克，站在还在微微震动的炮塔上，叉着腰，仰天狂笑。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瘫坐在地上的孔捷，那张被硝烟和油污熏黑的脸上，满是不可一世的得意。


    “老孔！看见没有！”他一指脚下的铁疙瘩，吼声盖过了引擎的轰鸣，“这就是大学！你那三千支枪，老子没白拿！你买的不是三十个学徒，你买的，是他娘的一个崭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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