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湾。


    那滴滚烫的，为一个世纪的苦难画上句号的液体，还未干涸。


    王虎心脏深处那片广阔而苍凉的满足，还未散去。


    然后。


    他的整个世界，被染成了血色。


    尖锐，刺耳，撕裂神经的警报，在他的私人通讯频道里，疯狂咆哮！


    那不是演习的蜂鸣，也不是普通的战斗警报。


    那是一种来自“昆仑”号最核心，最底层的哀嚎。


    一种，神明被触怒的，怒吼。


    【警告！】


    【侦测到不明超维信号！】


    【来源：目标坐标，X-734-Y-992-Z-Alpha！】


    王虎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那个坐标。


    杨爷说的，家。


    他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那艘名为“应龙”的黑色潜艇甲板上，那五百名如钢铁魔神般的陆战队员，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动作。


    他们的战术头盔里，共享着同一个噩梦。


    主屏幕上，那个代表着终极归宿的蓝色坐标，正在以一种癫狂的频率，闪烁着暴虐的，愤怒的红色！


    一行用最底层的宇宙通用语翻译而成的文字，烙印在坐标下方。


    像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疤。


    “入侵者。”


    “妈的……”王虎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字。


    他刚刚才找到的平静，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砸得粉碎。


    什么复仇，什么胜利，什么一个民族的句号。


    在这一刻，都变得轻如鸿毛，荒诞可笑。


    有人，在抄他们的家。


    “杨爷！”他对着通讯器怒吼，“什么情况！”


    “派对结束了。”杨富贵的声音传来，没有了之前的温柔与怀念，只剩下一种能将恒星冻结的冰冷，“立刻归队。”


    “是！”


    王虎猛地转身。


    他的视线扫过甲板上那群依旧跪着的，旧帝国的残骸。


    裕仁，重光葵，东条英机……


    他们的脸上，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这突如其来的警报的困惑。


    王虎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度扭曲的弧度。


    他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只是朝着那片被血染红的天空，狠狠啐了一口。


    “算你们这帮狗娘养的，走运。”


    他转身，对着他那五百名已经重新进入嗜血状态的士兵，下达了新的命令。


    “收队！回家！”


    “真正的乐子，他妈的才刚刚开始！”


    ……


    “昆仑”号，舰桥。


    猩红色的警报灯，将这里变成了一个疯狂旋转的地狱。


    那股因为审判了日本而带来的，近乎神圣的肃穆气氛，被彻底撕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更原始的……愤怒。


    “信号源正在进行维度锁定！它不是在广播，它是在宣示主权！”


    赵学文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片奔流的数据瀑布，他那颗属于大账房的冰冷大脑，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过载”的情绪。


    “对方的超维通讯协议，高于我们的‘女娲’系统至少两个迭代版本！我们无法反向追踪，无法干扰！”


    他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骇然。


    “他们……他们就像在自家的墙上，用我们无法理解的颜料，写下了一个‘滚’字！”


    这不是挑衅。


    这是碾压。


    是来自一个更高等文明的，居高临下的，蔑视。


    王虎冲进了舰桥，他那身漆黑的动力装甲，因为奔跑而发出沉闷的轰鸣。


    “杨爷！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我去宰了他！”


    他冲到主控台前，看到的，却是那个从始至终都如同磐石般的身影。


    杨富贵。


    他没有看那些疯狂闪烁的数据，也没有理会舰桥里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军官。


    他只是看着那个坐标。


    那个红色的，正在被亵渎的，家的坐标。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王虎却从他的背影里，读出了一种比超新星爆发还要恐怖的能量。


    那是，被触碰了逆鳞的，绝对的，寂静。


    “杨爷……”王虎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杨富贵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扫过王虎，扫过赵学文，扫过舰桥里每一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危机而陷入慌乱的部下。


    “十四年来。”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警报与嘶吼。


    “我们为了一个已经逝去的故乡，在黑暗的宇宙里流浪。”


    “我们用敌人的鲜血和哀嚎，去祭奠那些死去的亡魂。”


    “我们以为，那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他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指向那片猩红的坐标。


    “现在，我告诉你们。”


    “战争。”


    “才刚刚开始。”


    他走到了舰桥的中央，那张巨大的虚拟星图之下。


    一道道冰冷的，带着无尽杀意的神谕，从他的口中吐出。


    “‘应龙’号，紧急下潜，与舰队汇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玄鸟’，解除对地威慑，返回母舰。”


    “‘零号飞行团’，所有‘刑天’战机，挂载‘诛仙’级反物质鱼雷，进入弹射轨道，待命。”


    “舰队跃迁引擎，能量百分之一百二十注入！取消所有安全限制！”


    “目标！”


    他抬起手，重重地，点在了那片代表着“入侵者”的血色坐标之上！


    “X-734-Y-992-Z-Alpha！”


    “跃迁！”


    ……


    “刑天”零七号，驾驶舱。


    林枫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燃烧。


    刺耳的警报，猩红的灯光，还有驾驶舱盖闭合时那冰冷的机械声，组成了一曲最动人的战争交响乐。


    【警告！目标确认为未知高维文明！】


    【“守望者”协议，已升级为“猎杀者”协议！】


    【武器系统，完全解锁！】


    【祝你好运，飞行员。】


    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人性的，悲壮。


    “嘿，林疯子。”旁边频道的通讯接了进来，是他那个永远不正经的僚机，“教官说的‘未知’，看起来比我们想的还要刺激。”


    “闭嘴。”林枫的声音很稳，手指在武器选择界面上飞速划过，“检查你的反物质弹头约束力场，我可不想还没见到敌人，就被你这个蠢货炸上天。”


    “放心，我死，也会拉着你一起。”


    机库里，所有的王牌飞行员，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那不是恐惧。


    那是一种终于等到了宿命降临的，极致的兴奋。


    他们飞的是这个宇宙里最顶尖的杀戮机器。


    他们接受的是足以应付任何已知文明的战争训练。


    而现在，他们将要去面对，未知。


    红皇后的那句话，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回响。


    “你们，只有一次生命。”


    林枫看着HUD上那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坐标，脸上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一次？


    足够了。


    轰隆隆——


    巨大的升降平台开始怒吼，将一架架挂满了狰狞武器的黑色死神，送往上方的弹射轨道。


    整个“昆仑”号，这头在沉睡中碾碎了一个旧世界的星海巨兽，终于，完全苏醒了。


    ……


    东京湾。


    那艘名为“应龙”的黑色潜艇，在王虎和他的部队归舰之后，没有丝毫停留。


    它那庞大的舰体，如同幻影般，无声地沉入海底。


    没有激起一丝浪花。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片空旷的甲板，和那群依旧跪在地上的，被时代彻底抛弃的日本人。


    重光葵缓缓抬起头，他看着那艘潜艇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头顶那轮黑色的太阳“玄鸟”也正在无声地消散。


    他那颗已经死去的心，又生出了一丝荒谬的希望。


    走了？


    他们，就这么走了？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跪在他身旁，沉默得如同石像的东条英机，忽然发出一声介于哭和笑之间的古怪声音。


    “他们……他们甚至懒得，再看我们一眼……”


    重光葵的希望，瞬间碎了。


    他明白了。


    他们不是被放过了。


    他们是被遗忘了。


    就像一个人在赶赴一场决定生死的决斗前，根本不会在意，自己刚刚踩死了一窝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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