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仿佛得到了某种神圣的许可与庇佑。


    方叔激动得胡须微颤，连声道：“好，好！土地神允了，咱们就放心大胆地干！”


    姜红英小心拾起那对杯筊，用红布仔细包裹好，她转身对众人道：“既然神明已经同意，咱们就按计划，明日初一开工。材料、工匠这些事……”


    “这些交给我来安排。”卡塔适时上前一步，笑容温和，“我店里常与几个可靠的建筑队合作，材料渠道也熟，必当尽心尽力。”


    众人又是一阵感激的附和。在这个资源配给制的前线安全区，能如此轻描淡写揽下这般事务的，绝非寻常商人。


    方叔看卡塔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沉的打量。


    趁着众人开始热切讨论翻修细节时，卡塔似乎随意地踱步至庙侧，目光再次扫过姜红英。


    姜红英正耐心地向几位婶子解释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沉静。


    那套古蓝星的问神仪式，她操作得太自然了，自然得像是从小就浸染其中。


    可古蓝星文明早在俩百多年前大断裂时期就已彻底失落，相关记载大多封存于中央星域的档案馆，或散落为贵族私藏。


    一个边缘安全区的平民妇女，如何习得？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终端，那里面嵌着微型扫描仪，刚才已悄然对庙宇进行了一次扫描。读数很普通，没有任何异常能量残留。


    神龛之上，初期的注意力全在系统面板跳出的提示上：


    【触发事件：庙宇翻建】


    【信徒自发为您翻修居所，这是信仰凝聚的象征。工程完成后结算奖励。］


    【提示：信徒的虔诚度与行动效率，将影响奖励品质。】


    “还有奖励？”初期眼前一亮。


    看着面板“1280点香火值”和“浅薄12.1%”的修为，初期叹了口气。氪金之路走不通，这系统奖励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得提示他们把这事办得漂亮点。”初期目光扫过下方热情商议的人群，最后落在那个叫卡塔的微胖男子身上。


    此人气息平和，但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绝非普通店主。他主动揽下翻修事宜，是真的虔诚，还是别有目的？


    初期指尖微动，一缕极淡的神念飘向卡塔。这是“神威”神通的感知。她想探探此人的底。


    神念触及卡塔周身，初期微微一怔。没有恶意，那气息中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


    初期收回神念，只要不妨碍她收集信仰，她乐得有人帮忙把庙修得气派点。


    “不过，也不能全然不管。”初期心思转动，目光投向庙后那片空地。翻修期间，她的神像可能需要暂时移开安置。


    她正思忖着，下方人群已商议出初步章程。方叔带着几个汉子去联系相熟的零工，妇女们则负责明日开工时的伙食杂物。卡塔表示他立刻回店里调取建材，并与建筑队沟通。


    人群逐渐散去，各自回家准备。


    姜红英带着姜和向卡塔再次道谢后，也返回家中。她们需要收拾一下，毕竟翻修期间，庙前恐怕会有些杂乱。


    卡塔站在巷口，看着那对母女走进家中才转身。他没有立刻召唤悬浮车，而是步行朝着不远处的街道走去。


    走过两个街区后，他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指尖在终端上以特定节奏轻叩了几下。


    一道微光闪过，他面前浮现一面仅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光幕。一个冷静的电子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七号，请汇报。】


    “塔木星9-F，营溪巷，土地庙事件初步观察报告。”卡塔低声开口，“事件一：疑似超凡事件，执行者不是姜和，推测是另有其人。事件二：发现古蓝星文明仪式‘掷筊问神’的实践者，女性，平民身份，无相关教育背景记录，疑点显著。事件三：该庙宇即将翻修，我已介入。”


    “申请调取姜红英及其直系亲属的完整履历，包括其已故丈夫陆刚的服役详情。同时申请对该庙宇进行A级能量扫描许可。”


    【请求已记录。调取档案需L2权限，预计反馈时间：12个小时。A级能量扫描需要现场风险评估，请确认当前环境安全等级。】


    “环境安全等级：绿色。”卡塔汇报。


    【许可暂定。档案反馈后，将重新评估扫描必要性。继续观察。】


    “明白。”


    光幕消散。卡塔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重新挂起那副和气的笑容，走出小巷，汇入街道上逐渐增多的人流中。


    当夜，营溪巷比往日安静许多，但许多窗口都亮着灯，隐约传来讨论声，充满了对明日开工的期待与紧张。


    土地庙里，初期盘坐在神龛之上，默默运转着《九曜启明经》。


    “照这个速度，靠自己修炼到能施展像样点的神术，怕是要很久……”初期无奈地想着。“算了，先把眼前最小的债还了吧。”


    她点开系统面板，打开了那个【债务清单】。列表最上方：


    债务条目001：新手启动借款-本金：100香火值


    利息：1000香火值


    合计应还：1100香火值。


    初期选了这一条。


    ［请确认是否还款债务条目001，合计1100点香火值］


    下面有两个按钮：【忍痛还款】和【我再想想】。


    “……”初期看着那个“忍痛还款”的按钮描述，眼角抽了抽。这系统连这点心理都要拿捏。


    她深吸一口气，狠狠戳了【忍痛还款】。


    ［还款成功！感谢您的积极履约。］提示音变得异常欢快。


    ［前香火值：180］


    ［愿您再接再厉，早日还清所有债务］


    界面还配合地撒了一堆虚拟的金色小花，然后干净利落地关闭。


    初期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


    她拼死拼活攒下的“第一桶金”，还没捂热乎，就被搜刮一空。


    “我……”初期张了张嘴，算了，跟这个黑心系统没什么好说的。


    她目光扫过小巷。


    姜红英家，姜和已经睡下，她在梦中似乎不太安稳，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初期能感觉到，女孩周身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而姜红英还在灯光下对着一个本子写写画画，上面是简陋的庙宇草图和她预估的材料清单。她的字迹工整，神情专注。


    更远处，卡塔在星坊百货顶层房间内，浏览着刚刚通过家族加密传来的关于姜红英的初步资料。


    光幕上的文字让他眉头微挑。


    【调查对象：姜红英】


    【当前身份：塔木星9-F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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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巷居民，平民，无异常活动记录。】


    【直系亲属


    祖父：姜远。


    身份记录：已故。


    塔木星9-F早期定居者，矿区地质辅助员。


    生平简述：于安全区建立便携孙女姜红英移居至此，从事基础矿业辅助工作直至病逝。无星际航行记录，无特殊技能备案。］


    “标准的移民履历。”卡塔几乎要关掉页面，这种背景在边境安全区一抓一大把，和他观察到的姜红英身上那种微妙的违和感，并不匹配。


    就在他指尖即将滑过光幕的刹那，他看到下方有一行红色小字标注的［深入核查附录】。


    卡塔的动作顿住了，散漫的神情从脸上褪去，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与光幕的距离。


    “调查对象姜远山（关联可能性>65%）


    履历：‘开拓者号’三级勘探员。


    事件：于新星历100年，在一次例行跃迁后失踪，连同其勘探小队共七人，被宣告‘推定死亡’……失踪坐标，邻近‘太影星域’边缘。”


    “开拓者号？太影星域？”卡塔低声重复，瞳孔微微收缩。太影星域，那是连家族贸易航线都需谨慎标注“高风险”的未完全探明区域，以时空异常和古代遗迹传闻著称。


    他继续往下读，越发惊心。


    “经交叉验证旧航路日志及少数未公开的救援队扫描残骸分析，有间接证据表明，‘开拓者号’失事坐标点曾出现极短暂的非自然能量屏蔽。姜远山的生物识别信号在失联12个小时后，在塔木星9号安全区入境记录中有模糊的匹配痕迹，可信度60%。推测其存在非正常脱离任务序列及身份隐匿成‘姜远’的高可能性。动机不明。”


    他的目光继续下移，落在姜红英的配偶栏上，呼吸微不可察地一窒。


    配偶：陆刚（已故）。


    身份：前第九区防卫军团军人，下士。


    于新星历140年，参与“卡雅尼行星”争夺战役。所在突击小队奉命坚守七号高地阻滞敌方推进。在超额完成阻击任务后，因敌方投入非人道的覆盖性火力（战场记录备注：疑有高级邪魔能量干涉痕迹）而被彻底吞没，全员阵亡，无遗体回收。战后追授“银星烈士”称号。


    “卡雅尼七号……那场绞肉机战役。”卡塔低语，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他知道那场战役的惨烈。


    他点开附录中的战役简报摘要：“……高地防御工事在首轮轰炸后即损毁超过70%。指挥部收到陆刚下士发出的最后通讯内容是：‘高地仍在，请告诉红英……’通讯于此中断。据战后评估，该小队至少为后方主防线重组争取了50分钟的关键时间。”


    卡塔靠在椅背上，久久地凝视着那句被截断的话——“请告诉红英……”。


    后面是什么？


    是“别等我了”？


    是“好好活着”？


    还是仅仅是一个未唤完的名字？


    卡塔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营溪巷，土地庙，古蓝星遗物，假死的勘探员祖父，阵亡的士兵丈夫……这一切的背后，真的只是巧合吗？”


    卡塔关闭资料，走到窗边，望向营溪巷所在的方向。


    “明天，土地庙就要动工了。”他低声自语，“让我看看，你会不会露出更多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