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他爸是老首长的炊事员，首长安排来小食堂，谁都不敢惹。”


    “小食堂多清闲啊，就做几个人的饭，吃不完的菜还能带回家，换去大食堂要做几百人的饭，累死个人。”


    “陈厂长也真是，还没弄清楚这里的关系，就动有靠山的人。


    “不知道老张偷带菜回家是公开的秘密吗？他们家米粮肉菜多到吃不完，还送人。”


    许乐易听得心惊：【原来小食堂的清闲背后还有这层猫腻，难怪昨晚的菜那么敷衍。】


    她悄悄打量大师傅，老张眼神里满是傲慢，显然没把陈志辉放在眼里。


    陈志辉脸色未变，侧头：“把刘科长叫来。”


    刘科长一路小跑过来，看看的老张，又看看脸色铁青的陈志辉，声音发颤：“陈厂长，您叫我？”


    “老张调入大食堂这个事，你怎么看？” 陈志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带一丝温度。


    刘科长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点头：“确…… 确实是厂长您下的命令”


    陈志辉冷冷开口，“去把小食堂的规章制度拿过来，给老张念念。”


    刘科长笑着说：“陈厂长，这没必要吧？”


    他盯着刘科长：“如果你管不好后勤，我换个能管的人来。”


    刘科长一双小眼睛瞪得滚圆，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陈志辉：“你换我？”


    “对。吃过饭就换。”陈志辉看着她，“你现在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


    刘科长一张脸涨得通红，看着陈志辉：“好，你等着。”


    说完她转身一路小跑。


    陈志辉哪里不知道，后勤科是肥缺，这刘科长能坐上这个位子全靠丈夫在军区的关系。


    今天他就要动了有靠山的老张，比老张靠山更硬的这位刘科长。要是领导连这两个人都不让他动，那他索性像许乐易想的那样，拿了行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周围的工人小声议论：


    “活阎王还动真格啊？连刘科长都敢威胁！”


    “刘科长的丈夫可是师部的参谋，这都不给面子？”


    “……”


    陈志辉转头看许乐易：“吃饭去。”


    两人进了小食堂，新调来的阿姨领着两人去一张桌子边，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盘清蒸鱼冒着热气，一盘番茄炒蛋红黄相间，一盘盐煎肉油亮汪汪，还有一碗冬瓜汤。


    他亲自指定从大食堂调来的阿姨问：“陈厂长，这几道菜，可行？”


    这小食堂是肥缺，这位阿姨自然要抓住机会。


    “谢谢！”陈志辉道谢。


    许乐易拿起筷子夹了块盐煎肉，豆瓣酱的咸香混着五花肉的油脂，丰腴鲜香，只有一丝丝辣意，刚好够提味，真下饭。


    【果然换了人就是不一样，看来黑面神处理问题还挺果断。】她心里嘀咕着。


    清蒸鱼鲜嫩，番茄炒蛋酸甜，连冬瓜汤都透着清甜，许乐易吃得很高兴。


    正吃着饭，有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陈厂长，王政委让您现在过去一趟。”


    陈志辉擦了擦嘴，眉头微蹙：“知道了。”


    他看向许乐易，“你先回宿舍休息，等下两点，如果我没回来，就让熊科长带你去技术科。”


    许乐易看着他凝重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肯定是那大师傅和刘科长告状了。】


    陈志辉没多说，起身跟着来人往外走。


    厂区的小路上，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议论，看见他过来都赶紧闭了嘴，眼神里却藏着看热闹的期待。


    陈志辉进入师部，上了办公楼二楼，到了办公室门口，他敲了敲敞开着的门，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了。


    “志辉来了。”王政委放下茶杯，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陈志辉看见，刘科长的爱人参谋赵参谋，还有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正是老张的父亲，当年给老首长做饭的炊事班长。


    陈志辉坐下，脊背挺得笔直：“政委，您找我？”


    赵参谋率先开口，语气带着火气：“陈厂长，我爱人在后勤科干得好好的，你凭什么说换就换？她管理后勤这么多年，从没出过差错！”


    张老爷子也跟着叹气：“小陈啊，我家那个是脾气直了点，但在小食堂干了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你把他调去大食堂受那份罪，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王政委笑着说：“志辉，他们俩找我告状，说你刚到厂里就动军属，闹得职工人心惶惶。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志辉抬眸，声音沉稳：“首长，小食堂是招待外来专家的地方，老张昨晚给申城来的许专家做饭，三个菜两个辣，专家问有没有不辣的，他直接甩脸子说‘不吃拉倒’。为什么要设立小食堂？小食堂服务的是哪些人？如果他连请来救航空厂的专家都不愿意服务，他还留在小食堂做什么？”


    陈志辉靠在沙发上，接过小同志给他倒的茶：“赵参谋，你说你爱人在后勤科干得好好的，咱们就拿小食堂说事，门卫的访客登记，上个月在饭点时间滞留厂区的客人一共一百二十三人次，你知道小食堂报上来人数是多少吗？”


    “多少？”


    “五百七十一张饭票。”


    “也许有人滞留在工厂呢？”赵参谋说。


    “我查了，二十来人。但是一百二十三人中，送货的协作工厂人员是不会到小食堂吃饭的。核对了一下，就百来张饭票。”陈志辉低头吹了吹茶水，喝了一口，“你知道五百七十一张饭票，用了多少粮票，多少肉票吗？四百多斤粮食，三百多斤肉，其他就不说了。难不成来咱们厂里的客人，都是打虎的武松，一顿吃两斤牛肉，十八碗酒？这些支出明明白白在食堂账本上。你敢说，你爱人在后勤科管得好好的？”


    他又看向张老爷子：“老爷子，您做炊事员这么多年，能不能告诉我，百来人次，这些料怎么用的？哦！对了，昨天晚饭，也就三个菜，口水鸡、麻婆豆腐、地瓜叶。”


    他再看向王政委：“政委，我刚来航空厂，后勤这点问题，微不足道，烂事一大堆。也没空细查，您要不帮个忙，派几个管纪律检查的同志去航空厂，帮我彻查一下这方面的问题。也可以让我腾出手抓生产。”


    张老爷子脸色发白，嗫嚅着说不出话。赵参谋也没了底气，他知道爱人管理后勤确实有些活络，只是没想到陈志辉查得这么清楚。


    王政委看着两人的神色，心里已经有了数，沉声道：“志辉，那你想怎么办？”


    赵参谋嗫嚅着不敢接话，张老爷子叹了口气：“小陈……没瞎说，是我没教好儿子。”


    陈志辉见状，适时开口：“政委，航空厂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盘活生产线，两千多职工等着吃饭。后勤这些问题确实该查，但真要细究起来，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完，耽误了生产大事得不偿失。”


    王政委点头赞同：“你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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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理，抓生产要紧。”


    “航空厂是没他们的位子了。至于去哪儿，还得听王政委的。”


    王政委点头：“行，我来安排。”


    陈志辉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下午我还要带许专家去技术科开会。”


    “行了，都回去吧。”王政委挥挥手。


    “谢谢政委！”陈志辉起身敬礼，转身快步离开师部。


    事情解决挺快，陈志辉回到厂里，直接往宿舍去，看见许乐易从盥洗室出来。


    这姑娘换了身行头：浅色牛仔马甲敞开着，里面是件白色短袖，下身配着白色长裙，脚上是双米白色中跟细带凉鞋，露出纤细的脚踝。乌黑的长发用一条浅粉色真丝飘带松松扎在脑后。


    看着她手里拿着的洗脸盆，里面有几件洗好的衣服，他问：“你这是？”


    “早上走车间出了身汗，黏糊糊的难受，回来赶紧换了套衣服，顺便把汗湿的洗了。”


    “事情解决了？这么快？”她挑眉问，眼里带着点好奇——她还以为军属告状得折腾半天。


    “解决了，两个人都调走了。”陈志辉言简意赅，目光落在她脚踝边的水痕上，又移开视线，“王政委支持调整。”


    “可以啊黑面神，效率够高。”许乐易笑着夸了句，拎着脸盆往宿舍楼走，“我去把衣服晾上，应该赶得及两点去技术科吧？”


    陈志辉抬手看了眼腕表：“来得及，我在楼下等你。”


    许乐易“嗯”了声，噔噔噔跑上二楼。


    陈志辉站在楼下，风里带着点香皂的清香，他扯了扯衬衫领口，早上走厂区确实也出了汗，被许乐易一提，倒真觉得后背有点发黏。


    没一会儿，许乐易就跑了下来：“走吧！”


    两人刚走出宿舍楼阴影，许乐易就被外面的大太阳晃得眯起了眼。


    七月的日头正烈，阳光晒在皮肤上都带着灼意，厂区的白杨树叶子被晒得打卷，连空气都透着股热浪。许乐易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胳膊和脚踝，嘴角垮了下来。


    【好晒啊！到办公楼好远。怎么办？】


    “你没戴太阳帽？”陈志辉问。


    “太阳帽不够啊！最近的百货商场在哪儿？下班我去买伞。”


    陈志辉看着她皱成包子的脸，嘴角难得漾起一丝笑意：“我先借你，你等等！”说完转身往宿舍楼走。


    许乐易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心里嘀咕：【黑面神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


    正往楼梯上走的陈志辉差点踩空。没一会儿，陈志辉就下来了，手里拎着一把大黑布伞。


    “拿着。”他把伞递给许乐易。


    许乐易伸手一接，差点没拿稳，伞柄沉得很：“嚯！这伞够实在的，打久了胳膊得酸。”


    她撑开伞，黑色的伞面瞬间挡住了烈日，阴凉一下子裹了过来，心里的烦躁散了大半，嘴上却还嘀咕，【虽然重了点，但遮阳效果是真不错……】


    陈志辉看她单手撑伞有点费劲，自然地伸手接过伞柄：“我来吧。”


    许乐易愣了一下，他的伞几乎就撑在她头上，完全是给领导打伞的架势。许乐易不好意思说：“伞往你那边挪挪，你都被晒到了。”


    “我又不用打伞。就是给你撑的。”


    两人并肩走在伞下的阴凉里，几个正在搬零件的工人抬头看过来，见陈厂长给一个姑娘打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