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阿门
作品:《蓝色日出》 跨完年,Dariya就带着Jasmine回了伯明翰,明明没有惊天动地的谈情说爱,割舍起来还是令人胸口发闷,短短两个月像是过了两年那么久。
秋景翳心里自然是不希望Dariya离开,嘴上却没拦着,都是聪明人,没必要不留分寸地把话一个字一个字掰开来说。
Dariya又做了段时间的兼职,找工作的事终于在三月天气转暖的时候迎来了转机,她顺利的通过了面试的三个阶段。
和秋景翳的交流和相处并没有因为那晚抽象的谈话而发生太大改变,收到offer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秋景翳。
电话很快接通,Dariya的语气难掩激动:“秋,我找到工作了!”
“恭喜啊。”
对面听起来兴致不高,但Dariya此刻正在兴头上有点难照顾到,“虽然还是没有提供签证担保,但总归是份正式的工作,有了这个工作经历我的简历就不会太单调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应该是很长的一段沉默,但Dariya记不太清了,只听秋景翳说:“我最喜欢的老师去世了。”
“…你还好吗?”
“今天…是我生日”,秋景翳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小岛北部地处山地的临海小城,平均温度比英格兰明显低,难懂的苏格兰口音和略显豪爽的民风,飞机从小岛最北端飞到最南端要不了三个小时,就这么小的地方能有如此大的差异也算得上件谈资。
秋景翳的记忆里Daisy老师是一个和蔼过了头的人,的确是她最喜欢的老师没错,但也只是因为跟其他老师比起来,Daisy人更好罢了,她在很多人眼里都是最喜欢的老师,只是没想到Daisy记了她这么久,她专门叮嘱了家人在离世后要让秋景翳出席自己的葬礼。
Daisy对秋景翳念念不忘的原因,首先,转到苏格兰之后,秋景翳没再上私立或贵族学校,只是普通的secondaryschool,她在一群叛逆teenager里凸显得更有涵养,应对让人头疼的学生时,老师本就更倾向于这样的孩子,其次,Daisy心疼独自漂泊却又十分懂事独立的秋景翳,最后,秋景翳会跟她聊信仰聊历史云云,人生难得一知己,更何况她的见解和头脑远超同龄人。
小老太太身体指标还算健康,一场意外临头,刚过花甲便去得惨烈,她是虔诚的天主教徒,牧师在棺材上洒上圣水,神职人员祝祷吟唱,这是遗体送入教堂前的仪式,只有家人参与。
葬礼很简单,司空见惯的沉闷阴天,在一个普通的教堂,祈祷,弥撒,赦免,墓边仪式,不到两个小时的告别,了结了一个人的一生。
Eternalrest,grantuntothem,OLord,andletperpetuallightshineuponthem.
MaythesoulsofthefaithfuldepartedthroughthemercyofGodrestinpeace.
Amen.
主啊,请赐予他们永恒的安息,让永恒的光芒照耀他们。
愿因天主慈悲而离去的信徒的灵魂安息。
阿门。
秋景翳穿着身纯黑礼裙,手戴洁白蕾丝手套,头发低低挽在脖子上方,羊毛cocktailhat(一种英式礼帽)的黑纱遮住了她的额头和眉眼,除了那句Amen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Dariya把Jasmine送去了日托,她陪秋景翳出席了葬礼,时隔三个月再见,秋景翳一如初见,像是时间的流逝独独在她身上冻结。
出了教堂,Dariya和秋景翳走在公园里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小路上,下过雨的路面踩上去能渗出水,秋景翳的表现毫无破绽,Dariya其实很想要安慰安慰她,但她用余光看秋景翳的侧脸时,只能读出平静,似乎并不难过。
秋景翳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般,挑了下嘴角,说:“我没事。”
她的确没什么感觉,那天接到Daisy的家人打来电话的时候只觉得有些惋惜,因为Daisy对退休生活的第一个期盼就是要去她心心念念的南半球,只可惜她等不到夏天的圣诞节。
没有伤心没有悲痛,只是在Dariya问出那句“你还好吗?”的时候,她的心里忽然酸了一下,就像是金属相互摩擦的那种感觉,然后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今天是我生日。”
Dariya见好就收,没有追问下去换了话题,她想秋景翳昨天该是没什么心情,“这会蛋糕店还没下班呢,要不要去买个小蛋糕,怎么也要意思一下嘛。”
没有人为秋景翳的出生感到庆幸,她对生日从未有过期盼。
她摇了摇头,“陪我去海边走走吧,不远,走路十来分钟就到。”
三月的海边妖风阵阵,刮的皮肤生疼,秋景翳把搭载肩上当装饰的羊绒围巾取下来,掏了个帽兜的形状给Dariya戴上,Dariya连忙说:“我不用,你戴着吧,挺冷的。”
“我不怕冷”,秋景翳的白皙的脖颈就这么暴露在冷风里,连瑟缩一下也没有,Dariya不再推诿。
这片沙滩太细太柔软了,每走一步都会往下陷,两个人走得很慢,不太远的地方有一个凸起的山崖,肉眼看着还是有些高的,秋景翳指给Dariya看,“好多年没来了,以前我最喜欢坐在那个悬崖边上看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新修了个长椅。”
Dariya问:“要去那坐坐吗?”
秋景翳似是下意识抬脚想要往那走,皱了下眉头又莫名改了主意,“不了。”
静默了一会,秋景翳突然讲起了Daisy,“Daisy虽然教过我,但我第一次和她熟络起来是我胳膊骨折转学的时候,她那天请假,正好新学校报道的空档我坐在海边发呆,碰到她也在发呆,她知道我转学的原因就跟我聊天,她以为我那时候是个只在学校装乖的问题少女。”
“你没有跟她解释过吗?怎么不解释一下,就这么一直被误会着。”
“没必要,除了你,这些事我没跟任何人讲过,她呢,就想…纠正我,我没拦着,结果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来一本看起来至少年纪比我大的书,那是我第一次读圣经,我对神学没什么兴趣,她只是挑了一些片段读给我听。”
Sowedonotloseheart.Thoughourouterselfiswastingaway,ourinnerselfisbeingreneweddaybyday.Forthislightmomentaryafflictionispreparingforusernalweightofglorybeyondalparison,aswelooknottothethingsthatareseenbuttothethingsthatareunseen.(2Corinthians4:16-18)*
所以我们不消沮丧。我们的外在虽日渐衰弱,内在却日新月异。因为这短暂至轻的苦楚正在为我们预备无比沉重亘古不变的荣耀,我们顾念得不是所见的,而是所未见的。
“我当时只觉得这些都是无稽之谈,痛苦就是痛苦,干嘛说得这么好听?后来我们总见面聊得越来越多,当我得知她被类风湿性关节炎折磨了整整三十年,好多次都想一死了之之后,我试着从她的角度理解那段话,人只能往前看,被美化的不是痛苦而是活着的希望。”
她顿了顿,从喉咙里轻呵出一口气,“不过现在看来,挺可笑的,也挺可悲的,因缘业报,佛教讲因果论,可是果未必总配得上因,人们把这样的偏差归结于“命”,无论好事坏事,避无可避的事都是一句人各有命,圣经说人们的命运和缘分取决于自由意志”,她涩声一笑,“人总是爱琢磨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事实是,真正面对这些虚妄的词时,大家都是平等的微不足道。”
风声又起,Dariya不确定秋景翳是不是叹了口气,“Dariya…”
“嗯,我在听”,Dariya的胸口像是堵了团破布。
“我骗你的,我不好,我心情很低落,从火车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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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站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是这样,我好像…我好像不该来这里。”
几个高中生嬉戏着从不远处沙滩边缘的主路经过,海风卷着他们的吵闹包裹过来,Dariya认出了那身制服,以及那个街角,秋景翳唯一一张短发时期的照片就是在这里穿着这身衣服拍的,只是她形单影只,也看不出快乐。
“那明天我们坐最早一班车回去吧”,再往前几米远,有个小餐车,是间可移动的咖啡屋,不过看轮胎扁塌的样子应该有很久没有移动过了,“起风了,去喝杯热可可吧”,Dariya第一次主动牵起了秋景翳的手,她握得很紧却怎么也暖不热攥着的冰凉,“糖分会让心情变好一点的。”
她不知道的是,秋景翳在这一刻就已经得到了慰藉,表情终于比刚刚鲜活了一点,“你请我喝的话,心情会更好。”
等热可可的时候,秋景翳一只胳膊搭在台面上,从这个角度她刚好能看那个山崖,没来由的她的手指毫无节奏地敲着桌面,频率听起来带着烦闷,她很少会有这种控制不好情绪的时候。
老板大叔递过来杯子的时候先是提醒了烫手,然后问:“Wouldyoulikesomemarshmallowonthetop?”(你们要不要加棉花糖?)
秋景翳:“No,I’mgood,thanks.”(不用了谢谢)
Dariya:“Meneither.”(我也不用)
大叔看着秋景翳的脸,眯了眯眼睛,像是在思考些什么,“Waitaminute!Miss,haveIevermetyoubefore?Youlookabitfamiliar.”(等下等下,小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你看起来有点眼熟)
秋景翳礼貌地回了个微笑,“Idon’tthinkso,sir.Ibarelydrinkcoffeeorhotchocolate.”(你应该是认错了,我很少喝咖啡和热可可),言下之意我应该没有照顾过你的生意,即便我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大叔发出了一个音调由高转低的嗯,“Maybe…Um…Areyoutwins?”(emmm,你是双胞胎吗?)
“That’simpossible.”秋景翳有些无奈,礼貌却没丢,“YourmemorymustserveyouwrongIsuppose.”(双胞胎是不可能啦,你肯定是记错了)
“Well,I’msosorry.Havealovelyeveningyouladies.”(抱歉认错人,两位女士晚安咯)
“Thanks,youtoo.”
正要转身离开,秋景翳和Dariya都听清了大叔自拍大腿的自言自语,“Ohitoccurredtome!Anaccident…”大叔紧接着摇摇头,似是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无奈地自嘲了一下,“No,Iwasbeingsilly.”(哦我想起来了!是一场意外,不…怎么可能,我在犯什么傻)
忽然尖锐的耳鸣贯穿整颗头颅,紧接着秋景翳就觉得的脑袋好像被一股强劲的外力猛击了一样,疼得无法喘气,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差点把手里没封盖的热可可掉在地上。
Dariya连忙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秋景翳缓了一下摆摆手,“杯子太烫了。”
“你怎么直接端着杯子就走了?”Dariya抽走秋景翳手里的杯子放在旁边的小桌上,“你等我一下”,她返回餐车拿了个cupsleeve(套咖啡杯的那个),想了想秋景翳手凉应该对温度很敏感,又顺便取了个cupcarrytray(杯拖?)。
秋景翳含糊地应了,她还深陷在刚才那个疼痛的瞬间里,在视线被剥夺的时候,她听到了海浪的声音,盖过了耳边呼啸的风声,那么近,那么近,可她明明和大海隔着一整个沙滩的距离。
彻骨的寒冷像是从地底长出满是尖刺的根茎,一股脑地扎进了她的骨血里,明明已经过了冬天,明明她并不怕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