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苏低头看了看被按在地上的珀尔修斯，又抬头看向那个女祭司，眉头皱得更紧了。


    “宙斯之子？”他重复了一遍，“他不是马其顿国王？”


    珀尔修斯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倒是那个女祭司艾俄，听到克拉苏的质疑，急切地辩解：“马其顿国王？马其顿是什么？他是是阿尔戈斯前任国王的妻子，王后达娜厄所生。王后达娜厄被伟大的众神之王宙斯……垂青，才生下了他！他是流淌着神圣血液的半神！你们这些凡人，伤害半神会引来神罚的！”


    克拉苏听完，脸上露出了极其古怪的表情。


    搞了半天，居然是个天神私生子？


    他看了看珀尔修斯，又看了看西面的方向——美杜莎的洞穴就在那边。


    “说话。你们这个小队，全副武装往西海岸方向走，是想干什么？”


    克拉苏等了几秒。珀尔修斯扭过头，拒绝回答。


    “不说？”克拉苏的声音冷了下来，“行。”


    他看向那几个被俘的小队成员——都是精壮的战士，穿着皮甲，此刻被仙宫卫士踩着背，动弹不得。


    “需要我给你们一点动力吗？”


    仙宫卫士扬起了手里的刀。


    女祭司艾俄尖叫一声：“不！”


    珀尔修斯猛地抬头，眼睛瞪大，怒吼：“住手！你们这些屠夫！”


    “屠夫？”克拉苏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是罗马军团的指挥官，正在执行军事任务。你们这支武装小队出现在我的行进路线上，我有权审问。不配合？那就是敌人。对待敌人，我从不手软。”


    他驱马走到俘虏旁边：“还不说？”


    “等等！”珀尔修斯挣扎着想要起身，但仙宫卫士的脚像山一样压着他，“我说！我们……我们是去西海岸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克拉苏问。


    珀尔修斯再次沉默。


    克拉苏对仙宫卫士点了点头。


    “等等！我说！我说！”这次喊出声的是女祭司艾俄。她虽然眼睛被布带遮住，但准确的将面转向克拉苏的方向：“我们……我们是去找美杜莎！”


    克拉苏挑了挑眉。


    美杜莎？果然。


    “找美杜莎干什么？”


    艾俄颤抖着，语速飞快：“是因为……因为阿尔戈斯的现任国王，克普斯，他在上个月的丰收祭典上，公开否定了众神！他说奥林匹斯诸神不过是远古的强大生物，不值得崇拜，人类应该靠自己……”


    克拉苏听着，心里冷笑。


    这种言论，放在神国统治下的世界，并不算什么——毕竟陈默冕下自己就经常说“神明不过是掌握了更高规则的存在”。但在这个奥林匹斯众神还活跃的世界，简直是找死。


    “然后呢？”他问。


    “然后……神王宙斯被激怒了，他让他的兄弟冥王哈迪斯降下神罚。”艾俄的声音越来越低，“三天前，王都附近的海域……出现了北海巨妖克拉肯。那怪物大得像山，能掀翻整支舰队。它摧毁了三个沿海村庄，正在向王都逼近。”


    克拉苏：“所以？”


    “所以……神谕降下了。”艾俄深吸一口气，“哈迪斯的神谕。他说，除非国王克普斯把自己的女儿——安德洛墨达公主——献祭给克拉肯，否则巨妖不会停止，直到把整个阿尔戈斯拖入海底。”


    克拉苏有点不理解，感觉这种惩罚方式像是儿戏。


    神明对凡人的惩罚可以用一个女人的命作抵押？要真是这样的话，冕下的主神殿里现在应该住满了信仰世界的公主。


    “但这跟美杜莎有什么关系？”


    艾俄急切地说：“珀尔修斯不要献祭公主！他说那是错误的！他说……他说如果他能拿到美杜莎的头颅，用那石化的目光，就能把克拉肯变成石头！这样既能拯救阿尔戈斯，又不用牺牲公主！”


    她说完，整个山谷安静了几秒。


    克拉苏看了看珀尔修斯。


    年轻的半神英雄此刻低着头，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显然，女祭司说的都是真的。


    一个帝国，因为国王的愚蠢引来神罚。


    一个私生子，为了拯救国家（和公主），决定去杀美杜莎，用她的头对付巨妖。


    所有要素都齐了。


    克拉苏突然笑了。


    不是嘲讽的笑，而是一种……看到有趣玩具的笑。


    他挥了挥手，示意仙宫卫士松开珀尔修斯。


    珀尔修斯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警惕地看着克拉苏，不明白这个罗马将军想干什么。


    克拉苏跳下马，走到珀尔修斯面前，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锐利的眼睛，紧绷的肌肉，眉宇间确实有那么点……神性气息？虽然很淡。


    “所以，”克拉苏开口，语气变得平和，甚至带着点“我理解你”的味道，“你是宙斯的儿子——虽然他从来没承认过你，也没给过你什么像样的帮助。你顶着‘私生子’的名头长大，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出身不光彩。现在，因为那个蠢货国王的狂妄，国家要遭殃了，神明要你们献祭无辜的公主。而你，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决定挺身而出，去杀一个能把你瞪成石头的怪物，再用她的头去救这个可能从来没真正接纳过你的国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珀尔修斯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但发现对方说的……好像都是事实。


    “听起来很悲壮，很英雄。”克拉苏继续说，“但你不觉得憋屈吗？宙斯是你父亲——如果那女人说的是真的。但你从小到大，除了这副比常人强点的身体和一堆麻烦，他还给过你什么？现在他的兄弟哈迪斯要毁灭阿尔戈斯，他管了吗？没有。他就在奥林匹斯山上看着，等着你这种‘英雄’去拼命，去完成一场又一场的冒险，供他们取乐，充实他们的神话故事。”


    珀尔修斯眼神闪烁，克拉苏的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开他多年来自我安慰的伪装。


    “看看我的人。”克拉苏指了指周围那些沉默伫立的仙宫卫士，“他们中很多人的起点，比你低得多。奴隶、农夫、罪犯……几年前，他们可能还在为下一顿饭发愁。但现在，他们拥有屠龙的力量，不朽的忠诚，以及明确的道路与荣耀。他们的力量，来源于对更高存在的信仰与奉献，而非某个风流天神的一时兴起。”


    被指到的仙宫卫士面甲下的嘴角再次抽了抽：大人，这个“奴隶出身”的设定能不能换换？我是第三军团的老兵啊！


    珀尔修斯顺着克拉苏的手指看去。


    那些全身笼罩在精良铠甲中的战士，气息沉静而强大，确实……和他见过的任何阿尔戈斯战士都不同。


    “你的神？”珀尔修斯嗤笑一声，但这次笑声里少了些嘲讽，多了些疲惫，“神只都一样。奥林匹斯的诸神玩弄命运，你们的神……难道就会白给力量？”


    “白给？当然不。”克拉苏摇头，“我们的神，给予的是机会和道路。他提供方法，提供资源，提供让你变强的可能。但路要你自己走，力量要你自己争取。至少，在我麾下，所有强大的战士，最初都是凡人。而现在，他们任何一个，都比你强。你唯一值得称道的，不过是那份源自你那个不负责任父亲的‘半神’血脉，仅此而已。”


    “我不信！”珀尔修斯被激怒了。他可以唾弃宙斯，但不能接受别人彻底否定他血脉的价值——那毕竟是他与生俱来的、唯一特别的东西。


    “那就试试。”克拉苏挥挥手，示意刚才那名仙宫卫士出列，“不用武器，只比拳脚和力量。你能在他手下撑过三分钟，我放你走，而且我可以承诺……罗马军团暂时停止对阿尔戈斯的进攻，给你时间去杀美杜莎、救公主。怎么样？”


    这个条件很有诱惑力。


    珀尔修斯盯着那名仙宫卫士，深吸一口气，摆出了战斗架势。


    “好。”


    一场短暂而毫无悬念的较量在山谷中展开。


    珀尔修斯确实勇武。半神血脉赋予他远超常人的速度、力量和反应。他的战斗技巧是在无数次实战和狩猎中磨炼出来的，简洁、致命、毫无花哨。


    但仙宫卫士的强化是全方位的。神国的能量洗礼、基因优化、还有那身看似轻便实则蕴含防护力场的铠甲……


    力量、速度、反应、耐力、抗击打能力，全面碾压。


    珀尔修斯所有的攻击都被轻易格挡或闪避。而对方的每一拳每一脚，都沉重如山，精准地打在发力节点上。


    不到两分钟，珀尔修斯被一记简洁的过肩摔狠狠砸在地上。


    尘土飞扬。


    他躺在坑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喘着粗气，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那份半神血脉带来的骄傲，碎了一地。


    克拉苏走到坑边，低头看着他。


    “现在，你看到了吗？”克拉苏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凡人之躯，亦可超越半神。这就是信仰带来的蜕变。你一直在抱怨神明不公，抱怨命运捉弄——但你真的尝试过跳出这个棋盘吗？还是说，你其实享受这种‘悲情英雄’的角色，享受冒险后那点可怜的、短暂的荣耀？”


    珀尔修斯挣扎着坐起身。


    他看看周围那些沉默却强大的仙宫卫士，看看眼前这个仿佛背后真有至高意志支撑的罗马军团长。


    又想想自己那不堪的出身，想想奥林匹斯山上那些冷漠的神明，想想自己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对付的怪物，而眼前这些战士却能轻松碾压……


    内心那道壁垒，裂开了。


    “放下对奥林匹斯那些伪神的怨憎和期待吧。”克拉苏伸出手，“向真正的至高存在，献上你的忠诚与祈求。他会给你力量——不是施舍，是让你自己变强的方法。给你复仇的力量，给你主宰自己命运、而非被血脉和神谕摆布的力量。”


    珀尔修斯看着那只手，犹豫了几秒。


    然后，他握住，借力站了起来。


    “怎么做？”


    克拉苏笑了。


    珀尔修斯按照克拉苏简单指导的方式，单膝跪地，望向天空，用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念诵：


    “至高无上的存在……永恒神国的唯一主宰，陈默冕下……我，珀尔修斯，在此向您献上我的忠诚与祈求……我渴望获得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力量……请赐予我……复仇与改变命运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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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神国的陈默，忽然心有所感。


    一道与众不同的“信仰波动”跨越维度传来。


    这波动虽然微弱、充满犹豫和试探，但本质却不低，其中天然蕴含着一股不弱的神性力量——这分明是一个“半神”级别的存在，在尝试信仰他。


    陈默来了兴趣。一个土着半神，主动向神国信仰靠拢？这可是新鲜事。


    他闭上双眼，一缕意识顺着那信仰波动的轨迹，迅速降临。


    =====


    刚刚念完祷词的珀尔修斯，忽然感觉到山谷中的光线明亮了一瞬。


    紧接着，就在他面前不远处，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一个身影由淡转浓，迅速凝实。


    那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人类男子形象，黑发黑瞳，穿着简单的深色衣物，身上没有任何耀眼光芒或恐怖威压。


    但当他站在那里时，整个山谷的风停了，虫鸣鸟叫戛然而止，仿佛世界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却仿佛成了天地的中心。


    克拉苏第一时间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声音充满了崇敬：“冕下！”


    周围的仙宫卫士、罗马士兵，齐刷刷跪倒一片。


    刚刚念完祷词、还不太确定是否有效的珀尔修斯，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似乎比自己还年轻的身影，又看看跪了一地的、包括那个强大无比的克拉苏军团长在内的所有人……


    他张了张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下意识地喃喃问出了此刻最直观的疑惑：


    “你们的神只……回应信徒……都这么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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