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吴微几乎要彻底绝望的时候，脑海中再次传来凌绡平静的声音，“运转灵力，聚于拳锋。”


    吴微如梦初醒，慌张运转她体内那点稀薄的灵力，挥拳而出。


    她出的这一拳虽力道不足，运气却是不错，吴微偏过头，感到自己拳下触及到一片冰凉。


    浅浅的灵气溢出，让鬼的动作顿了一瞬，就这么一瞬间，吴微身子一转，连滚带爬地扑向角落里的木剑，将它重新攥进手中。


    然还未等她松口气，那漆黑的长发已经缠上吴微的脖颈。


    冰冷黏腻发丝逐渐收紧，在窒息感冲上头顶的刹那，凌绡迅速道：“用剑横格，刺它面中！”


    吴微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动了起来。


    木剑下意识横在身前，勉强隔开发丝的绞杀，但她根本找不准位置，只朝着身前胡乱一捅。


    “噗。”


    一声极轻的闷响，伴随着腐烂的臭味，缠在颈间的发丝倏然松了一瞬。


    吴微愣住了，低头看向手中的木剑，没有血，只有一股阴寒顺着剑身反冲上来，冻得她手腕发麻。


    凌绡道：“它既能被碰到，也能被伤到，有何可怕的。”


    话音落下，似乎在验证她的话一样，眼前的鬼发出一声尖厉的嘶啸。它猛地向后飘退，被刺中的地方冒起几缕青烟，那张模糊的脸上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吴微震惊地看着它面上那处伤口，心脏不禁狂跳起来，心中那原本几乎要将她碾碎的恐惧，竟在这一剑之后褪去了些许。


    她伤了它。


    真的伤了它。


    凌绡的声音继续钻入她的耳朵，“就这么跟你说吧，你梦里的这些东西，绝不会比你厉害多少。”


    吴微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握着剑柄，她看着那鬼在几步外扭曲蠕动。


    先不说这鬼的体型是两个她那么大，其周身散发出的阴气看起来两个筑基修士都没办法镇住它。


    而她不过炼气二阶修为…杀只疯狗都费劲。


    凌绡淡声道，“因为它的存在，有一部分是建立在你的恐惧之上。”当然另一部分是它自身的力量，这些话就没必要同吴微说了。


    “你怕它一分，它便强一分。”


    吴微愣愣地接收着这些信息，双目紧盯着不远处的鬼影。


    不过眨眼间，它又变换了样子。


    吴微看着眼前肖似方掌事的东西，心情有些复杂。


    “方掌事”用那张青白的脸沉沉望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生出了一些尸斑，几秒后，它咧开嘴似乎做出了一个笑的表情。


    吴微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见吴微怕了，它嘴裂开的弧度更大，双脚未动，眨眼间便平移至吴微眼前，五指成爪，直掏吴微心口。


    吴微深吸一口气，咬牙侧身，回忆着剑术课上最粗浅的招式，就这样迎了上去。


    “铛！”


    虽是木剑，但是两者相撞，竟是发出一声金石交击般的脆响，震得她手臂发麻，掌心有温热的血顺着剑柄流下。


    剧痛传来，吴微紧抿着嘴唇没吭声。


    就算怕，也绝不能表现出来。


    她顺着力道旋身，凭着本能又是一记毫无章法的劈砍。


    “方掌事”那青白腥臭的手指在她肩头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裂口，阴寒之气瞬间侵入。


    与此同时，她的木剑也狠狠刺在了对方的肋下。


    “嗤——”


    更浓的青烟冒起。


    吴微踉跄后退，左肩几乎失去知觉，鲜血迅速浸透半边衣衫。


    她脸色惨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持剑的右手却在剧烈发抖中，越发握得死紧。


    疼。很疼。


    但比起之前那种冰冷黏腻，无能为力的绝望，这种实实在在的疼痛，竟让她感到无比的踏实。


    谁能料到，她一个连在演武场上与同门切磋都不敢上前的人，生平第一次殊死搏斗，对手竟是她骨子里最惧怕的鬼怪。


    还是……化成方掌事模样的鬼怪。


    要吴微说鬼和方掌事哪个更可怕，一时间她还真选不出来。


    那鬼还在不停变换着模样，时而是长舌探出的吊死鬼，时而是浑身湿漉漉、被泡得发胀的水鬼，时而还会变换成吴微认识的人的模样。


    最后，它竟是变成了凌绡的样子。


    吴微愣了一瞬，手指微抖，凌绡语气也有些微妙，“你这么怕我？”


    吴微没敢吭声，就在这时，变成了凌绡模样的鬼已经发起了攻击，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期间，吴微彻底放弃了思考，她仅凭着脑海里凌绡时不时抛来的简短指令进行攻击。


    木剑与鬼怪交击的闷响以及皮开肉绽声，和她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混杂成一片。


    吴微不知道自己多少次被甩飞撞在墙上，鲜血模糊了视线，她仅靠一股意志强撑着没有倒下。


    “差不多了。”


    凌绡轻笑一声：“现在它杀不了你，该轮到它怕了。”


    吴微拄着剑，摇摇晃晃地站着，浑身上下无处不痛，意识都有些涣散。


    她看着对面不再立刻扑上的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变成了最初的样子，是吴微记忆中，折磨了她近三个月的身影。


    她亲眼看着那张模糊的脸上逐渐出现了清晰的五官。


    吴微咽下喉间的血腥味，看着自己颤抖不止、血迹斑斑的双手，又看向那柄同样沾满自己鲜血的木剑。


    然后，她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那徘徊不前的鬼影，走了过去。


    她眼中已全然没了恐惧，只剩下一股憋在心口许久，越烧越旺的火气。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危险，黑发不停地在地板上蠕动。


    吴微走到了它面前，彻底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是她的五官。


    它长着和自己一样的脸。


    吴微突然这在一瞬间全都想明白了。


    这段时间以来，是她用恐惧供养着眼前的东西，她无限放大自身的恐惧，不断幻想着对方的强大。


    可是事实上，它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吴微双手握紧剑柄，尽管手掌疼得钻心，指节却绷得笔直，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将剑尖对着那张凝聚成形的脸，狠狠地捅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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