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苏醒的前夜
作品:《重返1979:从赤脚医生到国医》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县医院住院部大楼的四层,ICU区域的灯光依旧顽固地亮着,像黑暗中一艘孤独航船的了望灯。周晓武的病房里,各种监护设备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和滴滴声,编织成一张维系生命的声网。年轻的士兵静静地躺在网中央,面色褪去了最初的死灰,在柔和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虚弱的苍白,但总算有了几分活人的生气。
陆九思没有回家。他裹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蜷缩在护士站旁边一张家属陪护用的折叠椅上,闭着眼睛,却没有真正入睡。他的耳朵过滤着周遭的一切声响:护士轻声走动的脚步声、仪器的每一声鸣响、窗外远处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还有,自己内心那根始终绷紧的弦。
周母被劝去招待所休息后,ICU外的走廊安静了许多。但陆九思知道,这种安静是脆弱的。赵干部的到来和明确指示,像给这潭表面平静的深水投入了一块巨石,涟漪之下,暗流的力量只会更强,也更隐蔽。下午在楼上窗后的那个模糊人影,像一根细刺,扎在他的感知里。
时间接近凌晨三点,是人最疲惫、警惕性也最容易松懈的时刻。陆九思的眼皮有些沉重,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有一种预感,今晚,或许会有事情发生。
这种预感并非空穴来风。傍晚时分,他去食堂打饭,无意中听到两个后勤人员在角落低声抱怨,说下午院办突然通知,要对全院各科室,尤其是外科和ICU区域的备用钥匙进行重新核对登记,说是为了“规范管理”。而几乎同时,保卫科也接到通知,夜间巡逻路线调整,重点区域增加了巡查频次。这些看似常规的内部管理动作,在眼下这个敏感时期,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未雨绸缪”意味。
是张院长在落实赵干部的要求?还是孙主任,或者别的什么力量,在提前布局?
陆九思无从判断。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守在这里。不仅仅因为他是主治医生,更因为,他是此刻最了解周晓武伤情背后可能含义的人,也是那道连接着生命与秘密、医学与谜团的、最不稳定的桥梁。
护士站里,值夜班的王姐正在低头记录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另一个年轻护士小张靠在椅背上,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
“滴——滴——滴——滴——”
一阵略显急促的报警声突然从周晓武的病房方向传来!不是那种尖锐刺耳的高级别警报,而是心率监测仪发出的、提示心率增快的规律蜂鸣。
陆九思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军大衣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王姐和小张也立刻惊醒,三人几乎同时冲到了周晓武的病房玻璃窗前。
监护仪屏幕上,原本稳定在每分钟90次左右的心率,此刻跳动着攀升到了110次,而且波形显示有些紊乱,出现了几个房性早搏。血氧饱和度从98%下降到了95%,血压倒是没有明显变化。
“怎么回事?”王姐紧张地问。
陆九思的目光迅速扫过周晓武全身。没有明显的肢体抽动,呼吸机工作正常,胸腔引流管也没有突然增多的引流液。他看向镇静药物泵入的速度——已经调到了一个很低的维持剂量。
“镇静药减量后,中枢抑制减轻,加上可能的梦境或潜意识活动,导致交感神经兴奋,心率增快。”陆九思快速做出判断,但眉头并未舒展,“也可能是内环境出现细微波动,或者……他开始有了一些浅表的意识活动。”
他推门进入病房,走到床边。周晓武的眼皮,在紧闭的状态下,出现了极其快速、细微的颤动,眼珠在眼皮下左右转动了几下。这是典型的快速眼动睡眠期表现,也可能预示着意识正在从深昏迷向浅昏迷或嗜睡状态过渡。
陆九思轻轻翻开周晓武的眼睑,用手电筒检查瞳孔。瞳孔对光反射比之前更加灵敏,但依旧存在。他又用手指轻轻刺激周晓武的掌心。
没有明显的躲避或屈曲反应。但就在他准备移开手指时,他感觉到,周晓武的无名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蜷缩了一下。
不是痉挛,更像是……一种微弱的、无意识的回应。
“脑干和皮层下功能在进一步恢复。”陆九思低声对跟进来的王姐说,“通知李主任(麻醉师)了吗?”
“已经打了电话,李主任马上过来。”小张在门口回答。
陆九思点点头,继续观察。心率的增快在持续了几分钟后,开始有缓慢回落的趋势,房性早搏也消失了。血氧饱和度稳定在95%不再下降。似乎只是一次短暂的、由神经系统活动变化引起的生理波动。
但这波动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沉睡的大脑,正在醒来。
李主任很快赶到,检查了周晓武的情况,认同了陆九思的判断。“镇静药可以再减一点点,但速度一定要慢,密切观察。如果他出现烦躁、试图拔管等迹象,要及时处理,必要时稍微加回一点剂量。”李主任叮嘱道,“苏醒过程要平稳,不能急。尤其是他心脏刚受过重创,情绪激动和挣扎会非常危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陆九思深以为然。周晓武的苏醒,必须是一个温和、可控的过程。任何剧烈的刺激,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处理完这次小小的警报,陆九思没有离开病房。他拉过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周晓武。年轻士兵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在抵抗着什么,嘴唇也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会在梦里重现车祸的瞬间吗?还是感受到了身体的剧痛?亦或是在混沌中,本能地搜寻着某种安全感?
陆九思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周晓武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手掌宽大,指节粗壮,掌心有厚厚的老茧,属于一个常年训练的战士。此刻,这只手无力而冰凉。
“周晓武,你听听到我说话吗?”陆九思用平缓、清晰的语调,轻声说道,“我是你的医生,陆九思。你现在在医院,很安全。你受了伤,但我们已经给你做了手术,你正在慢慢好起来。你的妈妈也在外面等你,她很担心你,但你一定要坚强,配合治疗,慢慢醒过来……”
他重复着类似的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他不知道周晓武能听到多少,但研究表明,昏迷病人对熟悉的声音、尤其是亲人和医生的安抚性语言,是有潜在感知的。这有助于建立联系,减少苏醒过程中的恐惧和混乱。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夜色似乎淡了一些,远处天际透出极淡的墨蓝色。凌晨四点了。
周晓武再没有出现明显的心率波动,呼吸平稳,手指的微动也消失了,仿佛又沉入了更深的睡眠。但陆九思能感觉到,握在掌心的那只手,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温度回升。
他轻轻松开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病房门上方那块用来观察内部情况的小玻璃窗外,似乎有影子晃动了一下。
不是护士。护士进出会直接推门。
陆九思心中警铃大作,但动作却丝毫未乱。他佯装低头整理了一下床边的输液管,然后自然地转过身,面向门口。
玻璃窗外,空无一人。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护士站透出的微弱灯光。
是错觉?还是……有人刚刚在那里窥视?
他想起了下午楼上窗后的那个人影。难道,即使在这样加强安保的夜晚,依然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接近核心区域?
陆九思不动声色地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门缝,向外望去。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尽头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散发着幽光。护士站里,王姐正趴在小桌板上休息,小张在看着一本杂志。
一切如常。
但他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他关上门,反锁——这是ICU病房通常不允许的,但此刻他顾不了那么多。然后,他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的遮光帘一角,向下望去。
住院部楼下的院子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只有几盏路灯洒下昏黄的光晕。自行车棚那边一片寂静。围墙外,城市的轮廓在黑暗中蛰伏。
似乎,什么都没有。
但陆九思知道,有些东西,恰恰隐藏在“似乎”之后。赵干部强调的安保,针对的绝不仅仅是外部威胁。医院内部,恐怕也并非铁板一块。重新核对钥匙,调整巡逻路线……这些动作,或许既是为了防范,也是为了……排查。
他将窗帘拉好,回到床边。周晓武依旧沉睡着,对刚刚门外可能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陆九思坐回椅子上,没有再尝试休息。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病房的每一个角落,耳朵捕捉着门外的每一点细微声响。他像一头守护幼崽的猛兽,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竖起了全身的鬃毛。
周晓武的苏醒,已经是黎明前可见的曙光。但这道曙光,不仅会照亮生命复苏的喜悦,也可能照亮某些人急于隐藏的阴影。
他必须确保,这道曙光,安全地、完整地降临。
天边,墨蓝色渐渐被一丝鱼肚白渗透,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扩张开来。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苏醒的前夜,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漫长和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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