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业把自行车往车斗里一放，开车回了家。


    他把车子刚停到院门口，下车就进了院子。


    “李大爷，帮我瞅着点，车停外头了。”


    “嗯，我帮你看着！”


    李大爷应了一声，搬着小马扎就坐外头去了。


    秦守业进了院子，带着张良仁他们去了后院。


    “张大哥，这是五百斤棒子面！”


    “这个袋子里是衣裳，孩子和你一人两身粗布衣裳。”


    “这个麻袋里是运动服，就孩子们身上穿的，还有布鞋。”


    “这里面是棉衣，你和孩子都有！”


    秦守业说到这，张良仁眼圈就红了。


    之前说的是粮食和钱……没想到秦守业还给了这么多衣服。


    他想到了冬天，孩子们冻得手脚长疮的样子。


    “秦科长，您的大恩大德，我跟孩子们记一辈子。”


    “等孩子们长大了……一定报恩！”


    “大树，你们跪下……”


    秦守业急忙去拦，结果就拦住了张良仁一个人。


    五个孩子跪地上，给他磕了头。


    “好了好了，都起来！”


    等孩子们站了起来，秦守业接着说道。


    ‘这个麻袋里，有红糖，奶粉，还有肉干，还有一些药。’


    “我跟你说这些药咋用！”


    秦守业从里面掏出一个黑色布包，把药拿了出来。


    “这个治肚子疼的，这个是治感冒的，这个是发烧药，这个是消毒的，这个是消炎药……”


    “瓶子上我贴了纸条，大人咋吃，小孩咋吃都写了。”


    张良仁眼圈红得更厉害了。


    “秦科长……这药金贵，你留着……”


    这话说了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


    让人家留着用？这不是咒人家生病吗？


    “张大哥，这些药我找朋友买的，没多少钱，你来城里看病不容易！孩子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们都是忍着抗一抗……有了这些药，孩子们就不用遭罪了。”


    “这么多东西我都给了，也不差这点。”


    秦守业劝了几句，张良仁就收下了。


    把药放回去，秦守业拉着他进了里间屋。


    “他进屋把门一关，从被子下面拿了一个黑色的皮包出来。”


    他把皮包递了过去。


    “这里面有一千块钱，五百块是大团结，三百是一块的，两百毛票，你花也好花。”


    “还有点布票和粮票。”


    “秦科长，票我要了没用……”


    “拿着吧，说不定哪天用上了，你不用也能跟村里人换粮食。”


    “谁结婚还不扯二尺红布了？”


    秦守业劝了半天，张良仁点头收下了。


    “行了，咱装车，我送你们回去！”


    秦守业带着张良仁把东西搬了出去，放到了卡车上。


    东西装好，秦守业跟李大爷客套了两句，就让张良仁他们上了车。


    三个小子坐后面车斗里。


    张良仁抱着两个闺女坐到了驾驶室里。


    车子发动开出去，两个小丫头激动得笑脸都红了。


    这是她们这辈子第一次坐车……


    车子开出胡同，直接往南去了……


    车子先到崇文门，再往西边到朝阳门，然后再往西，出了得风门。


    从得风门出来，张良仁开始给秦守业指路了。


    “前头往西边走，路不太好走，开慢点……”


    “这里往右拐……”


    秦守业一边开车，一边交代了他几句话。


    “张大哥，我家住哪你记住喽，以后家里遇着啥事，就去家里找我。”


    “我送你回去，你们村的人肯定都知道，他们也能看见我给你送的粮食……你就说，我爸和你爸以前认识，是旧相识，我们两家关系好。”


    “我的身份也跟他们说……胜利钢厂采购科的科长，给你送点粮食，送点衣服，不是啥难事。”


    “你不说，他们还以为你干啥坏事了。”


    张良仁点了点头。


    “我听你的。”


    “还有，到家就把粮食藏好，别人借粮食，你也别谁都给……城里开始缺粮了，明年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听人说了，外地都好些日子没下雨了，有些地方都绝收了。”


    “你家孩子多，粮食借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实在是抹不开面子的，借一两碗。”


    “让孩子们也嘴巴严实点，别出去说家里有啥，也别说钱的事。”


    “啥钱？”


    张良仁反问一句，秦守业看了看那俩女娃，心里就明白了。


    “嗯，没给钱，给的粮食衣裳。”


    “张大哥，你是个明白人，多了我也不说了……”


    “今年明年后年，这三年日子不好过……家里要是没吃的了，就去城里找我！”


    “我别的本事没有，弄点吃的不难。”


    “也别不好意思，算你欠我的……等孩子长大了，让他们还我！”


    “人命比面子重要！”


    张良仁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


    上午十点多，秦守业开车进了三十里铺子。


    这个村子倒是不小，看着得有七八百户人家。


    张良仁家在村北头，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一间屋。


    房子都是土坯房，茅草顶。


    篱笆院墙，栅栏门！


    秦守业把车子停到院门口，一群孩子呼啦一声围了上来。


    大人没多少，这个点都在地里干活呢！


    “二树，你咋坐车回来的？”


    “小树，你爹呢？”


    “你爹让牛踢死了啊？”


    “小树你爹死了，让车给送回来了？啥时候埋啊？”


    “你家请大家伙吃熬菜不？”


    张大树他们哥仨在车斗后面，那些孩子说的话，让他们仨急眼了。


    “你爹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二蛋子，你再瞎咧咧，我就揍你！”


    “虎子，你胡说八道，我再去钓鱼，不喊你了！”


    “我有好吃的……”


    小树话没说完，被张大树捂住了嘴巴。


    “忘了我给你说啥了？别往外说！”


    “好吃的？你家能有啥好吃的！”


    “你让你妹妹跟我玩过家家，我给你半个窝头……”


    “虎子，你个王八蛋，我把你嘴撕烂！”


    二树说着就要跳下去。


    这时候秦守业和张良仁走到了车后头。


    “都围着干啥！”


    “一边玩去！”


    张良仁没好气地喊了两嗓子。


    “大爷你没死啊！”


    “大爷，他们都说你让牛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