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夹克男人合上记录本，把两份方案并排放在评审桌上。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了条竖线，左边写“九宫镇煞局”，右边写“活龙引气法”。


    “先看安全性。”他说。


    坐在中间的老专家推了推眼镜，“九宫局用铜鼎压火脉，符钉镇四方，形制完整，气势恢宏，自古如此。”


    年轻专家翻了翻欢宝儿的图纸，“但她没动地脉，只引水改道，加灯稳气，施工过程没挖深坑，也没动土过界。工地三天没出事故，数据在那儿。”


    老专家哼了一声，“小孩拿安全灯当阵眼，成何体统？”


    “灯是工具，不是关键。”灰夹克男人指着图纸上的标注，“她把五行对应方位，铜钱埋在灯下接土气，电流波动时，铜钱能缓冲反冲。这不是乱来，是用了现代材料做传统调和。”


    年轻专家点头，“我查过物业记录，东区线路昨夜负荷达到峰值，五盏灯全亮着，没跳闸。”


    老专家皱眉，“可那鼎……”


    “鼎倒了。”灰夹克男人直接说，“三级风，自重一百二十斤，底座下沉三厘米，地基承压不足。设计时没考虑土质含水量，这是硬伤。”


    老专家张了张嘴，没说话。


    长衫男站在台下，手指捏紧图纸边缘。他的助手小声说了句什么，他摇头，没回应。


    王总站在台边，低头看着对讲机屏幕，手指轻轻敲着机身。


    灰夹克男人继续，“第二项，可持续性。”


    年轻专家翻开资料，“欢宝儿方案用水渠绕楼，形成微循环，夏天降温，冬天防燥。玻璃展馆透光，白天不用开灯。长期算下来，省电省水。”


    老专家慢悠悠地说：“九宫局一旦布成，三年运旺，代代受益。”


    “前提是别倒。”年轻专家抬头，“鼎要是每年都得扶一次，这运气也太脆了。”


    周围工人里有人憋不住笑。


    灰夹克男人没笑，但也没拦着，“第三项，人文协调性。”


    “什么意思？”王总终于开口。


    “就是住的人舒不舒服。”灰夹克男人说，“风水不只是避煞，还得让人乐意待着。”


    年轻专家举起手机，“我刚问了几个施工队的兄弟，他们说现在这布局，走路顺脚，干活不绕路。以前东南角堆建材，进出都挤，现在退三米修水池，人走两边，顺畅多了。”


    老专家冷声说：“你们懂什么？格局才是根本！”


    “可人不住在格局里。”灰夹克男人平静地说，“他们住的是房子，走的是路，看的是光。”


    老专家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一声响。


    全场安静。


    他盯着灰夹克男人，“你师父清玄道尊若在，也不会支持这种儿戏！”


    灰夹克男人没动，“我师父说过，‘山不动，人动；气不走，心走’。地方变了，法子也得变。死守老规矩，不如回家种菜。”


    老专家脸色铁青，坐了回去。


    三人开始低声讨论。


    欢宝儿一直站着，双手背在身后，小脑袋微微仰着。她看了看评审台，又看了看远处还在亮着的五盏灯。蓝灯那边有只蚂蚁正顺着电线杆往上爬。


    长衫男来回走了两趟，突然停下，对助手说：“去车里拿备用图。”


    助手点头要走，灰夹克男人抬头，“评议期间，禁止补充材料。”


    助手停下脚步。


    长衫男收回命令，站在原地不动了。


    十五分钟后，三位专家收起各自笔记。


    老专家拿出一张纸，写了点什么，递给另外两人。他们看了，点头，签了字。


    灰夹克男人最后看了一遍，也在上面签下名字。


    联合裁决书完成。


    年轻专家把文件装进夹子里，交给坐在中间的老专家。他是三人中资历最深的，由他宣布结果。


    老专家整理了一下衣领，站起身，走上评审台中央。


    他举起文件夹。


    工人们不再说话，全都盯着台上。


    王总握紧对讲机，指节发白。


    长衫男的手垂在身侧，指甲掐进了掌心。


    欢宝儿眨了眨眼，往前挪了半步。


    老专家打开文件夹，清了清嗓子。


    “经三位评委独立评估，综合安全性、可持续性、人文协调性三项标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


    “我们一致认为……”


    欢宝儿的罗盘在包袱里轻轻震了一下。


    她没动，只是耳朵动了动。


    老专家刚要开口。


    “等等。”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说话的是灰夹克男人。


    他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刚才忘了提交一项证据。”


    众人看向那张照片。


    是昨晚八点的现场监控截图。


    画面里，五盏灯全部亮着。


    而在长衫男布阵的铜鼎旁边，地面影子有些不对劲。


    那影子……比鼎本身多出了一个轮廓。


    灰夹克男人指着那个影子，“这个形状，像不像一个人跪着？”


    没人回答。


    他抬头，看向长衫男，“你昨晚，是不是在鼎下埋了替身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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