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来自高丽的密报
作品:《宋骑天下》 九月十八,仁川港外,夜雨如织。
“头儿,不对劲。”一个黑影缩在礁石后,声音压得极低,“三天了,港口一直戒严,所有商船只准进不准出。可我蹲这儿看了三夜,压根没见有船装卸货物——那些船在等什么?”
被称作头儿的是个精瘦汉子,三十许岁,脸上有道疤从眉骨划到耳根,正是皇城司驻高丽第三小队队正,陈七。他此刻浑身湿透,眼睛却亮得吓人。
“不是在等货,”陈七啐了口雨水,“是在等人。”
“人?”
陈七没回答,只盯着港口深处那几艘吃水明显很深的货船。船型是标准的高丽商船,但桅杆上挂的灯笼暗号,他一个都看不懂——那不是高丽商帮的规矩。
“小五、老胡。”陈七回头,“你们俩扮作渔夫,明早趁退潮混进港去,想办法摸清楚那些船的底细。记住,只看,别问,更别动手。”
“得令。”
“栓子、二狗。”陈七又看向另两人,“去开京城,盯紧金国使馆。那个完颜希尹进去三天了还没出来,必有大图谋。”
“头儿,那你呢?”
“我去找‘海东青’。”陈七望向北方黑暗的海面,“这事……太大了,得尽快报给幽州。”
海东青是皇城司在高丽的最高级暗线,身份只有陈七知晓。
九月廿五,开京北郊一座废弃山神庙。
“金国要借船运兵,走海路奇袭幽州。”说话的是个老僧,僧袍破旧,面容枯槁,但眼睛清澈如少年。他正是海东青,本名已无人知,在高丽潜伏十三年。
陈七浑身一震:“消息确凿?”
“完颜希尹与王俣密谈十余日,最终敲定。”老僧语速极快,“金国先割丹东、渌州、延吉三城为定金,高丽借船运兵三万。腊月初,自三女寨登陆,同时金国四皇子完颜宗弼率三万骑自古北口南下,南北夹击幽州。”
他取出一张皱巴巴的草图,上面用炭笔画着航线、登陆点、时间节点,甚至还有高丽方面几个关键人物的名字。
“这是我从景福宫内侍监一个老友处誊抄的,他只让我看了一炷香时间。”老僧将图塞给陈七,“王俣打得好算盘,无论金国成败,他都得七城。但这事若成,大宋危矣;若败,高丽也难逃宋国雷霆之怒。”
陈七将图贴身藏好,声音发紧:“大师,你得跟我一起走。这消息一旦泄露,高丽必会清洗……”
“走不了。”老僧摇头,笑容平静,“我十三年未曾踏足故土,早已是高丽人模样、高丽人心肠。况且,总得有人留下,继续盯着。”
他顿了顿:“陈七,这消息必须送到幽州,送到陛下面前。腊月……只剩两个多月了。”
“我明白。”
“还有,”老僧抓住陈七的手,力气大得惊人,“高丽这边,王俣已开始清除皇城司眼线。你们小队……怕是被盯上了。走水路,别走陆路。从仁川直接出海,奔登州。高丽水师在鸭绿江口有巡逻,但往南的海域,他们不敢太放肆——怕撞见宋国水师。”
陈七重重点头,跪地三叩首,转身没入夜色。
老僧盘坐回蒲团,闭目诵经。经声在破庙中回荡,与夜雨声混在一起。
半个时辰后,庙门被踹开,十几个高丽兵冲入。
老僧睁眼,看着为首的将领,笑了:“金将军,老衲等你多时了。”
“妖僧!私通宋国,罪该万死!”
“罪?”老僧缓缓起身,“老衲的罪,是十三年不曾回乡祭祖。今日,正好让诸位送我一程。”
他猛地撞向香炉,炉中积灰飞扬,露出底下埋着的火药线。
火光,冲天而起。
十月初三,仁川外海,夜。
一艘小渔船在波涛中颠簸。船上五人,陈七、小五、老胡、栓子、二狗,皆作渔夫打扮,但腰间鼓囊,藏着兵刃。
“头儿,后面有船追!”了望的小五急声道。
陈七回头,只见两艘高丽战船正破浪而来,船头挂着风灯,在漆黑海面上格外刺目。
“被发现了。”老胡咬牙,“肯定是海东青出事了……”
“加速!往深海里开!”陈七扑到船舵旁,“栓子、二狗,把压舱的货全扔了!轻装!”
两个年轻密探掀开舱板,将伪装的鱼获、渔网、甚至淡水和干粮,尽数推入海中。小船骤然一轻,在浪尖上跳跃着前进。
但战船更快。
追至百丈时,箭矢破空而来。
“趴下!”
笃笃笃——箭矢钉入船板。一支箭擦着陈七头皮飞过,带走一绺头发。
“他们想抓活的!”老胡吼,“不然早放火箭了!”
陈七眼中寒光一闪:“那就让他们追!”
他猛地打舵,小船划出一道弧线,竟迎着战船方向斜插过去。这不要命的举动让追兵一愣,速度稍缓。
就在两船交错瞬间——
“动手!”
小五、老胡同时掷出破虏雷!
轰!轰!
水柱在战船侧舷炸起,虽未击沉,但船身剧烈摇晃,追击势头一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船趁机冲出包围,没入更深的海域。
但另一艘战船已包抄过来,船头弩炮转动,对准了小船。
“跳船!”陈七嘶吼。
五人同时跃入冰冷的海水。几乎同时,弩炮发射的巨石砸中小船,木屑纷飞。
陈七在水下拼命划动,肺快要炸开时终于浮出水面。四周漆黑,海浪翻涌,已看不见同伴。
“小五!老胡!栓子!二狗!”他压低声音呼喊。
只有海浪声回应。
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脚踝!陈七拔刀欲刺,却听见熟悉的声音:
“头儿……是我……”
是小五。年轻人脸色惨白,左肩插着一截断箭,血染红了周围海水。
陈七拖着他往一块漂浮的船板游去。刚抓住船板,又听见微弱的呼救——是老胡,他腹部被木刺贯穿,气息奄奄。
栓子和二狗始终没有出现。
陈七将两人推上船板,自己扒在边缘,用腰带将他们固定住。船板太小,载不动三人。
“头儿……你上去……”小五挣扎。
“闭嘴,省点力气。”陈七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两人的伤口,“天快亮了,等日出,辨明方向,咱们往西游……登州在东边,宋国水师常在那一带巡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海水太冷,伤口流血不止,这样下去,撑不到日出。
老胡忽然抓住陈七的手,眼神涣散:“头儿……图……送回去……别管我们……”
“要活一起活。”陈七咬牙。
“三个人……都活不了……”老胡扯出个难看的笑容,“我老胡……潜伏高丽十年……今天……值了……”
他猛地推开陈七,自己滑入海中。
“老胡——!”
“头儿!”小五死死抓住陈七,“别……别让老胡白死……”
陈七眼睛血红,最终没有再动。他和小五趴在船板上,看着老胡的身影被海浪吞没。
日出时,小五也咽了气。箭伤太重,失血太多。
陈七一个人抱着船板,在茫茫大海上漂了两天两夜。没有淡水,没有食物,只有怀里那张用油纸包了三层的图,和他自己的命。
第三天中午,他终于看见了帆影——是宋国水师的巡逻船队。
他用最后力气挥动衣物,然后失去了意识。
十月十五,幽州行宫。
赵佶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人——陈七浑身是伤,高烧未退,被两个侍卫架着才能跪稳;另一个是随船医官,正捧着那张被海水泡得字迹模糊、又被血染透的草图。
“皇城司驻高丽第三小队,原六人。”梁师成声音低沉,“传信途中,三人殉国,两人重伤。陈七被救起时,怀中紧揣此图,昏迷中仍喃喃腊月、奇袭、三女寨。”
赵佶接过图,上面线条已晕开大半,但关键信息尚可辨认:航线、登陆点、时间、兵力……以及高丽王王俣的名字。
殿内死寂。
良久,赵佶缓缓放下图:“完颜阿骨打……果然没让朕失望。”
他声音平静,但握着图的手,指节发白。
“传旨。”赵佶抬头,眼中寒光凛冽,“登州、旅顺水师即刻进入战备,封锁高丽西海岸。命呼延庆伏波行营抽调精锐,伪装商船,深入鸭绿江口海域侦察。”
“命王禀加强长城一线防务,命宗泽,大定府防务交由张叔夜,他亲率一万精骑,秘密东移,驻防山海关至三女寨一线。告诉宗泽——腊月之前,给朕在燕山东麓布下一张网。”
“命呼延庆,辽阳防务稳固后,抽调两万精锐,西进至锦州待命。随时准备南下,堵截自古北口南下的金军。”
“命王渊……”赵佶顿了顿,“镇北城筑城之事交由刘光世、杨凡、宇文恺。着他率三千龙骧军、五千草原骑兵,即日至长城防线,协助王禀防守古北口。”
一道道命令如冰雹般砸下。殿内众臣屏息,他们知道,陛下动了真怒。
最后,赵佶看向那张染血的图,轻声道:
“陈七。”
“臣……在。”陈七虚弱应声。
“你小队殉国三人,皆追授忠勇勋章,入祀忠烈祠,家眷厚恤,子弟荫官。”赵佶顿了顿,“你与另外两位伤者,授云麾勋章,擢三级,赐金千两。伤愈后,入皇城司总部听用。”
“谢……陛下隆恩。”陈七叩首,额头触地,泪混着血滴在金砖上。
赵佶起身,走到殿外。秋阳高照,万里无云。
但他的目光,已投向东北方向那片海域,投向那个即将到来的、血色的腊月。
“完颜阿骨打,你想擒朕?”他轻声自语,
“那便来试试。”
北风起,卷动殿前落叶,飒飒作响。
仿佛金戈铁马,已遥遥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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