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TM就不是游戏！”


    “这TM简直就是我的生活！”


    当小林雄介最后一次对现实和时间失去概念前。


    这是他脑子里仅剩的想法。


    苏砚承和他的团队，就像一只最老练的猎手，一只亚马逊狼蛛。


    在幽深的洞穴周围，在枯木落叶之下，布满了密密麻麻，微不可查的蛛网。


    越往里走，玩得越久。


    像小林雄介这样的玩家，就越陷越深。


    所以现在的他，就是荒坂的学生，那个在夜之城，和妈妈相依为命的穷小子。


    大卫·马丁内斯！


    以往，在那些玩过的JRPG，比如《勇者斗恶龙》和《最终幻想》里，他同样是操控着主角，在不一样的世界冒险。


    但经常玩久了，便索然无味，或者在过大的世界和过高的自由度下，迷茫的到处乱逛。


    未曾接触的NPC，除他之外的世界，在他到来之前，都不会变化和流动。


    而《边缘行者》看似自由，看似可以在夜之城里探索和乱逛。


    但左上角的电子日历，每天睡觉后滑动的时间轴，却限定了大卫的自由。


    早晨、中午、放学后、夜晚……


    时间是流动的，他就像真正的活在其中，严格地规划自己的行动，一天天去的度过。


    小林雄介就在这样的设计下，真如现实生活中一样，精打细算地安排起自己的时间。


    就像是，回到了中学时期的日常和作息，像一个真正的学生一样去生活。


    白天，课堂上，小林雄介戴着高端设备听课。


    手指悬在左键，抢答问题。


    答错了，便是老师的责备和纨绔同学的讥讽。


    答对之后，伴随老师的夸赞。


    挺酷炫的蹦出特效。


    【叮！】


    【智力+1】


    午休时，便穿梭在荒坂学校的教学楼走廊，和某个义体损坏的同学搭话，在厕所里偷听暗藏龌龊的老师对话……


    触发各种支线，和纨绔子弟，和校霸进行战斗。


    放学后，还可以坐着地铁，前往沃森区的各个街区。


    要么义体诊所打工，小唐人街购物、赛博图书馆学习、公共健身区锻炼、甚至在扭扭街探索，又和街头混混触发战斗……


    同时这些活动，又和上课答对问题一样。


    以一个酷炫的特效，给予小林雄介最直接的数值反馈。


    例如，在义体诊所打工可以增加技术，去参加健身区比赛可以提升肉体……


    从肉眼上，就把成就感和反馈感给得足足的！


    虽然在第一章节，按照设定，NCPD封锁了沃森区，导致小林雄介的大卫只能在这片城区探索。


    但好在有足够丰富的互动地点，各种商铺、小摊、乐队演出、游行……


    街头巷尾，常有各种不经意散落的电子文本，讲述着夜之城另一面的血腥故事；


    亦或者突然以奇怪方式接触到NPC，触发的支线剧情，展现着夜之城的百态人生……


    比如某天。


    小林雄介就触发了一个。


    讲的是一少年觉得自己的大脑义体中病毒了，从而产生了人格的分裂。


    他分裂出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一开始还以为是真的。


    直到遇见一个义体医生后，才发现那女孩是自己的幻想。


    于是小林雄介按照任务要求，为他找到了一把手枪，得到了600欧元的报酬。


    结果第二天新闻播报，沃森区一个女孩被枪杀。


    再去那片区域，就会发现已经被封锁。


    小林雄介走近过去，就听见警察交谈中透露。


    【那少年的义体中毒，竟幻想出一个义体医生，来告诉自己喜欢自己的女孩是假的……】


    “……”


    小林雄介沉默很久，一下子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可恶啊，这支线剧情是谁写的啊混蛋！”


    苏砚承：反正这次不是我哦~


    不过也正是这些沃森区里的小细节，一些或有趣或怅然的小支线……


    填充了《边缘行者》在第一章时的无聊。


    当然，驱动力也不止如此。


    还是属性的提升，不止能应用在战斗上。


    而是能增强各种打工和学习的效果，能拿到更多的奖励。


    还能解锁和很多人物新的对话选项，解锁某些支线剧情的剧情分支，还有和此前无法搭话的NPC的社交机会……


    比如某天，小林雄介发现自己的【肉体】终于突破8点时，经常在自家楼下出现的壮汉忽然可以对话了！


    【哟，我叫曼恩……】


    所以，这些数值的提升形成的成就感，又反过来，成为了小林雄介玩下去，继续提高自己数值的驱动力！


    总之，目前的一切。


    都在他和无数同玩的玩家，不知不觉的，沉迷在这些日常之中。


    而随着时间流逝。


    小林雄介还发现。


    每天的时间轴，也并不是固定不变的。


    不是和有些游戏一样，显示个日期就完了。


    在代码之中，日期，本就是某些剧情和事件的触发点。


    比如小细节，每天早上的新闻。


    斯坦利今早的死人乐透又与昨天不同，夜之城的海伍德区又出现了黑帮火拼……


    还比如，到了周六日。


    学校会休息，会多出了“白天”和“深夜”两个时段可以安排。


    嗯，白天可以去沃森区其他地方探索和游玩，可以多加一些属性，多触发一些周六日才有的支线。


    晚上，可以晚点睡了，可以外出探索别样街区！


    【只不过晚上的沃森区，是很可怕的哦！】


    小林雄介不信邪，还是决定出去。


    然后就遇见了漩涡帮，要不是之前遇见的曼恩相救，差点死掉！


    方才得知，曼恩居然和妈妈认识。


    于是被送回家，立马就会被妈妈训斥和责备一通，最后被逼着擦药。


    【你这孩子，能不能省点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


    【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声优在这里的演绎，带着隐忍坚强的哭腔。


    简直让小林雄介泪目。


    所以我晚上在外很危险，可妈妈你一个女人每天通宵在外打工，难道就不危险了吗？


    所以说起妈妈，这又是他沉迷其中，游玩下去的又一大驱动力！


    还是日常里的某一天。


    小林雄介还是照常安排自己的一天。


    想着今天涨一涨【技术】属性，这样在义体医生那里打工，就能有机会多赚一些钱。


    可刚放学回家，每天打工到第二天早上的妈妈，竟然提前下班回家，为他做了顿饭。


    然后告诉小林雄介。


    【生日快乐，大卫！】


    【你也终于18岁了！】


    小林雄介诧异的微微张开嘴：“居然还有，生日吗？”


    随后，他在床头找到了礼物盒子。


    选择【拆开】，发现竟是根据之前某个早上，自己和妈妈间不经意的问答决定的。


    【嗯，大卫，今日快速问答游戏，运动鞋还是超梦游戏？】


    当时小林雄介只当是触发的随机事件，随便就选了个。


    【运动鞋吧。】


    却没想到几天后，床头的礼物盒子打开，真是一双可以加属性的运动鞋！


    星汉团队，对妈妈的塑造，真的是下了功夫的！


    不仅体现在不同时间段，睡在沙发上，都是不同的工服。


    侧面暗示这了妈妈不止在打一份工。


    还有每天早上桌上可互动的早餐，又总是最常见的，大卫最爱吃的那几样。


    每天的闲聊里，总是在问学习，在问学校，在问你钱够不够用……


    可每当小林雄介选择问妈妈类似的选项。


    这个女人总是回以的微笑。


    【你就放心，好好学你的习，钱不是问题的！】


    【话说期末考就快到了吧？】


    【这次考试用的装置费用要多少，缴费期限什么时候来着？】


    “……”


    看着妈妈对话框边的立绘，那满是疲态的笑容，隐隐的白色发丝。


    看着左上角电子日历上，那不到一周的，红色标注的考试日期。


    大卫：【16800欧元，明天就要交】【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义体医生解决了】


    小林雄介沉默很久，咬牙。


    “该死，谁会忍心选第一个啊！”


    鼠标一按，他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别骗妈妈啊。】


    【我发了工资，现在可以付得起。】


    小林雄介：【别逞强了，妈妈，今天洗衣机又欠费了。】


    【那只是忘了而已。】


    【……】


    随后，对话结束，日常继续。


    剧情就跟着时间轴顺势发展了下去。


    小林雄介为了期末考的插件，跟着任务指引，前往寻找此前打工处的义体医生，买了个非法改造的插件。


    等待着电子日历，终于停留在期末考的那一天。


    一个很高科技的场景，小林雄介穿着便服，格格不入……


    在周围同学浮出的对话气泡里，一阵阵讥笑和嘲讽。


    小林雄介咬牙切齿，想着自己这个月努力学习，怎么都能数值碾压你们这群富二代时！


    画面里，大卫戴上装置。


    屏幕一黑，看似即将切换场景。


    结果……


    【滋滋！】


    刺耳的电流！噪乱的花屏！


    “诶？”小林雄介一愣。


    周围同学惊呼。


    【啊?】


    【什么情况？】


    【是BUG吗？】


    【马丁内斯！是马丁内斯啊！】


    【轰！】


    镜头再切，已经是动画。


    母亲葛洛莉亚，已经在对着校长鞠躬道歉了。


    【十分抱歉，给学院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而熟悉苏砚承和星汉的玩家，开始觉察到不对劲了！


    心里纷纷咯噔一下！


    对了，当初松子死前，就是突如其来的动画播片！


    而小林雄介还沉浸在剧情中。


    听见校长对妈妈的责备，听见还要赔修习考试系统的一大笔钱，看见妈妈近乎卑微的请求，请求继续让自己儿子继续在学校就读……


    小林雄介只感觉深深的懊悔，疯狂抖腿。


    “啊，早知道当时选另一个了，但是……诶！”


    他现在，已经完全代入到大卫身上，完全进入夜之城了。


    而随后的，车上的一番话，更让小林雄介狠狠触动！。


    妈妈：【你别抖腿！】


    小林雄介忽然僵住：“呃……”


    制作人你真懂！


    同时，动画里，大卫说出了他的心声。


    【所以妈妈……要不我还是辍学打工吧，那个地方根本看不起穷人的。】


    小林雄介“嗯嗯”的点头，疯狂认同。


    但是静了片刻。


    妈妈带着哭腔：【那我那么努力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


    【我每天起早贪黑，坚持到现在……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啊？】


    【妈妈？】


    【周围的人都说你那么聪明，那么有能力，所以我才那么拼命，只想让你成材……】


    【现在你突然不想上学了，那我的努力都算什么呢？】


    选项忽然出现，【沉默】和【道歉】


    小林雄介手忙脚乱点击。


    【对不起啊，妈妈……】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


    【我当然知道你在学校不开心，被看不起，这一点我当然再清楚不过，妈妈也是这样过来的啊！】


    【所以才要证明给他们看看啊！】


    “……”


    【所以我才真心希望，你能成为最好最成功的人，能够登上荒坂塔的顶端！】


    【我一直都相信着你，相信你有那样的才能！】


    小林雄介看着动画沉默。


    心底很深的地方，狠狠抽动一下。


    “诶……所以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登上荒坂的顶端吗？”


    【啊，我会努力的，妈……】


    他的话，和大卫的话都只说了一半。


    突然，两辆残暴改装的车，将母子二人的座驾夹在了中间。


    随后，两车中，漩涡帮和动物帮狰狞的成员探头尖笑。


    两车车窗中，纷纷弹出大口径的枪支……


    “啊？”


    【啊！】


    枪响，火舌，爆炸！


    葛洛莉亚从车里飞出，躺在路边，身下流血，生死不明。


    创伤小组见死不救。


    忽然结束播片，进入操控界面。


    互动着推开身上的车门，蹒跚踉跄的走到母亲身边，按下按键，将她背起。


    选择送往最近的清道夫诊所……


    “呼~”


    小林雄介刚提起的心，瞬间放松。


    心说还好有救……


    结果，日常中，睡上一觉，第二天结束一天活动，再去诊所看望母亲。


    迎接他的，却是……


    【抱歉，你的母亲去世了。】


    “……”


    小林雄介整个人直接呆住。


    很久，才缓过来。


    所以，妈妈？葛洛莉亚？就这样死了？


    既没有什么仇人所害，也没有什么惊天阴谋，甚至不算是重大剧情……


    她就像个夜之城的普通路人一样，卷入了夜之城的日常活动里，死在了夜之城最普通的一天。


    最后，只留着一个男孩，抱着一罐最便宜的骨灰盒，穿过繁华的市区，淋着雨，回家。


    甚至，连见上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雨声、悲乐、伴随着一路经历的回声。


    是创伤小组的冷言冷语：【抱歉，你的投诉无效，那个女人并不是我们的客户。】


    是剩下清道夫搓着手笑问：【请问你是否愿意听取我们的付款方案，B套餐的话，我们可以免费提供丧葬服务。】


    是房东的冷酷无情：【房租！不交房租别想住我的房子！】


    所以傻孩子，当母亲再没有挡在你身前了，这个世界的真实与残酷，才第一次展现在眼前。


    等回到家。


    小林雄介几乎是用本能，操控着大卫，按照任务指引行动。


    先打碎卫生间的窗户，小心的放下骨灰罐，跳进家中。


    电视没关，播报着，斯坦利的今日死人乐透……


    小林雄介第一次如此讨厌这个人的声音。


    之后，来到洗衣房。


    【互动】键……


    小林雄介沉默几秒，按下。


    【滴！】


    【您已充值，感谢使用！】


    今早上学前，还欠费的洗衣机。


    现在却“嗡嗡”转了起来。


    小林雄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