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东京。


    天气燥热难耐。


    苏砚承在一号基地，只穿着件背心，在办公椅上翻了翻几本游戏杂志。


    眉头紧皱起来，拿起座机，分别拨通了前导和大宇的电话。


    先询问他们是否听到日本CM展上，《边缘行者》这款游戏的消息。


    边小春那边语气疑惑：“听几个留学生提起过，但想要进一步了解就没路子了。”


    “没路子？”


    “我问过《Fami通》和索尼旗下杂志的员工，他们说只是一款小游戏，自己也不清楚。”


    大宇那边的回应，也大同小异。


    “我们没收到任何相关的宣传物料或合作邀约。”


    再问理查德，让他跟美国几家厂商和媒体询问一下。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边缘行者》！”


    “就算真的有报道，但也没有图片，只有一小个版面。”


    渡边则细看了当初的合作条款，指头戳了戳其中一条：


    “文字游戏，他们只说在日本本土提供宣传资源，没说海外！”


    “我记得他们说过啊？”理查德疑惑。


    渡边冷冷道：“海外只说了渠道支持，没说宣传。”


    只能说欢迎来到90年代。


    在这个信息传播依赖实体渠道，互联网尚未全球化，海外游戏资讯主要靠纸质杂志和线下展会的时代。


    御三家一旦联合起来，其力量简直难挡！


    比如禁止合作杂志报道，仅允许提及日本本土发售信息。


    垄断展会资源，他们不会控制苏砚承参展，但会控制经销商参展。


    把控发行渠道，让代工厂不再为海外订单生产游戏盘。


    也别说什么跟工厂都签合同了，那工厂就算故意拖你订单，反手照样能从御三家那里拿一笔更赚的。


    而且一边是垄断日本游戏市场的御三家，一边是不知名的中国小公司。


    孰轻孰重？


    所以，虽然内部竞争激烈，索尼想抢主机发行权，任天堂坚持低价买断，世嘉试图拉拢星汉对抗前两者。


    但在“封锁海外消息”这件事上，三家却达成了惊人的默契——


    他们绝不想不让外国厂商接触到星汉的技术和游戏，既避免欧美大厂介入抬高合作价码，又能将星汉的影响力局限在日本，方便后续压价。


    那么该如何反制？


    苏砚承眼神渐渐清明，做出了判断。


    “首先，战略上要蔑视敌人，我们对自己的技术和游戏有足够的信心！”


    “其次，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我们必须通过一切办法，来突破这层封锁！”


    “好在，我们正在互联网浪潮的潮头上！”


    银河算法下，哪怕服务器在东京。


    应该也能为大洋彼岸的互联网用户，提供合格的体验才对！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是本地化！


    诶，刚挣的钱又要花出去了。


    苏砚承叹了口气。


    但毕竟汉化组，英化组早晚都要做，不如早点起步。


    “理查德，准备找外包吧……”


    “CM展一结束，我们就要开始进军海外了！”


    ......


    进入七月。


    当梅雨的湿气钻进基地的角落，和机箱散发的热气混合在一起，简直黏腻得让人烦躁。


    午休室，《三国杀》卡牌被随意扔在角落。


    高压之下，没有人再休息室开杀了。


    全员都开始主动加班加点。


    渡边坐在办公桌前，指尖悬在鼠标上，却迟迟没敢点开恒星游戏网的后台。


    他知道那里面躺着成千上万条玩家留言，每一条都重于泰山。


    理查德每天奔走在各大代工厂和杂志社之间，回到基地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苏砚承刚刚挂断母亲和哥哥的电话，他们都在抱怨自己过年和暑假没有回家。


    随即转身就投入到对银河算法的整合与迭代中。


    程序员们对着屏幕调试最后一处卡顿，武内崇和新海诚反复打磨夜之城的场景细节，蘑菇和老虚逐字逐句核对剧情对话，只为确保没有任何疏漏……


    此后的整整一周，皆是如此，星汉基地的灯光，彻夜未熄。


    与此同时，压力也不止来自御三家。


    恒星游戏网上，玩家的期待，已经涨到了顶峰。


    用户量的激增，时刻都在试探着【辉夜姬】的极限。


    但好在有银河算法的加持下，他们还是没能填满【辉夜姬】。


    依旧游刃有余，从从容容的让他们在网站遨游玩耍，催更鼓励。


    每天都有上百条留言，询问发售日期。


    “从《松子》就开始等你，为《边缘行者》我特意换了奔腾主机！”


    “3D效果真的能超越 PS1吗？要是能做到，星汉就是我的神！”


    “已经预购了十份，就等发售日！”


    “加油啊，星汉！”


    “别让我失望啊！”


    “……”


    后来，有人甚至直接越过预购流程，直接就往一号基地寄东西来。


    有些时候是礼物，有些时候是期盼的寄语，有些时候直接是钱……


    这群热忱的玩家，简直生怕星汉倒闭，他们这辈子就玩不到《边缘行者》了。


    苏砚承不得不让渡边发帖，禁止这种行为。


    同时开始筹划着搬家。


    预购的时候寄的是钱。


    那万一发售后，不合他们期待，寄的会是什么？


    苏砚承都不敢想。


    所以当一条条留言划过屏幕，虽然很少恶意，但内容皆是滚烫的期待


    胸口却越闷，肩上也越重！


    所以，为何会这样？


    究其原因，《松子的一生》惊艳市场，《三国杀》靠低成本跨界爆火，两部作品都让玩家对星汉形成了“必出精品”的固有认知，抬高了他们的期待感和阈值。


    那么一旦《边缘行者》的表现，哪怕只是“优秀”而非“封神”，立马会被玩家解读为退步和辜负期待。


    对星汉这种初创公司而言，口碑崩塌的代价，谁也无法承受。


    而且，他们也不是索尼、任天堂那样的大厂，并没有雄厚的资本缓冲。


    当所有资源、所有口碑都押在了这款游戏上。


    一旦失败，那么迎接他们的就会是灭顶之灾！


    同时，除了这些来自玩家期待和热情的外部压力外。


    对苏砚承来说，内部的压力也绝不小！


    武内崇为了画卡牌和建模，连轴转了半个月；渡边为了优化引擎，天天泡在卡普空要反馈；老虚和蘑菇为了剧情打磨，删了几十万字的废稿；甚至京阿尼都愿意延后收款，相信他们能做出伟大的作品……


    对他们来说，这早已不是简单雇佣关系，而是志同道合的托付。


    苏砚承作为领头人，又怎么能辜负这份信任？


    竹篮打水一场空后，他又该怎么面对自己的伙伴们？


    然后，更别说御三家的趁虚而入了！


    “呼……”


    苏砚承忽然能感受到，游戏科学在开发《黑神话：悟空》前后，所承受的那份压力了。


    “可真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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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来到，八月初


    凌晨不知几点。


    “抱歉，不能陪你去看月球了……”


    伴随着大卫在月下，用生命对露西进行最后一次的告白。


    伴随着露西在月球深深呼吸，恍惚中的身影却只是幻想。


    片尾曲响起……


    《边缘行者》，最后一次测试，通过！


    所有人都聚集在办公室里，满脸的憔悴模样。


    可眼中的热情反而炽烈高涨。


    苏砚承坐在嗡鸣的开发机前，深深呼吸，感受着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随后，他握住鼠标，轻轻点击……


    【代码封锁】！


    从这一刻起，《边缘行者》的核心代码被加密锁定，不再接受任何修改！


    瞬间，身后响起最剧烈的欢呼和掌声。


    不知不觉，黎明到来，新海诚突然喊了一句。


    “诶，太阳出来了！”


    苏砚承跟着众人回头。


    一轮红日破开黑夜，柔和的光洒在星汉内部，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终于，结束了吗……”武内崇舒了口气。


    苏砚承摇摇头，轻笑：


    “不，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