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静雯姐除了转交给温柠一个白色名片外，还十分激动地跟温柠说，那个人除了帅，教养也是极好的。


    说是他来的那天，店里客人也多，静雯姐跟他说可以扫桌上的二维码点单，他便找了个空位点单。


    一直过了挺久，店里的客人渐少，静雯姐也终于不再忙碌的时候，他才又去前台，问她，这个卡片，是不是店里员工画的。


    “你知道，他是怎么跟我形容你的吗？”


    温柠手里捻着写着周凛则名字的白色卡片摇摇头。


    “他说那个女孩，气质很干净，眼神透明，声音很好听，黑色及腰长发。”


    “我一想就是你了，找出来一张手机里你的照片，就是有一天夕阳光线特别好，你在给大橘填猫粮，蹲在那的一张抓拍。我拿给他看，他马上很开心地说，就是这个女孩。”


    “温柠，你真的给这个人留下好深的印象呢。”


    听静雯姐这么说，温柠觉得心跳都乱了节奏，有一点脸红。


    “可能因为他怀里的女孩真的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才……”


    思绪回笼，此刻，温柠对面的这个人，正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捧着平板电脑，关掉了让人想入非非的音乐，他的眼神坦坦荡荡。


    就像一首歌总会结尾，一杯咖啡总会喝完，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周凛则接了一个工作电话，他眉头微蹙，又抬腕看了看手表。


    简单回复后，挂断了电话。


    “您要走了吗？”温柠问。


    “嗯。”


    “好的，感谢您的光顾，以及……那件衣服。”


    周凛则起身，随手将今日的手绘卡片放进了西服外套的口袋里。


    迟疑半秒开口：“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


    “不用的，那样太麻烦您了，我再等等雨停，如果一直下雨，我睡在店里也行的。”


    “我助理刚刚跟我讲，这雨大概要下一夜，老城区这边会有停电的风险。你可以跟家人或者朋友报备一下，我的车牌号是京A777。”


    温柠想着林月盈胆子小，让她一个人住她还是不太放心，就说：“也好，那你等我一下，我去给猫填些水就走。”


    温柠给大橘添了水，又摸了摸大橘的头，它睡得很沉很香甜。


    “是店里的宠物？”


    “不是，它是流浪猫，不过最近确实有打算常驻的迹象。”


    周凛则点点头，蹲下来，只静静看着酣睡的橘猫，眼神里流露出些微的暖意。


    温柠将店里的东西收好，做了简单的清理工作，灯光关闭，“好啦，周先生。”


    周凛则起身拾起刚刚进门时候的那把黑色长柄伞，转身对温柠说，“我帮你撑伞，走吧。”


    还没反应过来，玻璃门被拉开，温柠手里那把墨绿色的三折叠伞还未打开，她整个人已经罩在黑色的伞下了。


    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护着，在丝丝雨雾里升腾出一些让人心安的安全感。


    周凛则将伞倾斜到温柠的这一侧，而他半个肩膀都落在雨里。


    帮温柠开了后座的车门，他倾身回到车内，掸了掸落在肩头的雨珠。


    车门关闭，嘈杂的雨声又再次被隔绝在外。


    车内的空调温度适宜，车厢内是淡淡的果香，最突出的是葡萄的气息，很契合夏日的氛围。


    送她回去的路上，周凛则大概是有要紧的工作处理，一直在用笔记本处理工作。


    温柠把头偏向窗外，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象。像是朦胧感的油画，雨水将一切事物调和在一起，混杂着各种霓虹灯光，仿佛此刻一起成了逃逸现实的共犯。


    车载收音里传来的是英文播报的新闻，没有人仔细去听内容，这声音更像是用来打破沉闷的背景白噪音。


    这很好。


    陌生人之间的交往就该如此。


    因为对未来没有期待，所以相处地才更自然。


    她以为这是两个人最后的交集，今晚过后，她不过是他精彩人生中再为普通不过的一帧，只是帮过她一个小忙的小女生。


    可能会在多年后的家庭聚会中，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跟妹妹一起提起那场心有余悸的车祸，都不一定记得起来她的名字。


    仅此而已。


    “周先生，前面巷口好像进不去了。”司机礼貌地回头问询，也打断了温柠的思绪。


    “不好意思，前面路窄不好掉头，您停在这里就好。”温柠对司机说道。


    此时暴雨已经过去，只下着零星的小雨。


    温柠转身拾起脚边的三折伞，客气地对周凛则说道：“谢谢周先生，我先下车了。”


    “等等。”周凛则把腿上的笔记本电脑阖上，看了眼前方黑漆漆的巷子，“我送你回去。”


    的确，静雯姐说得对，他真的很绅士。


    拗不过，两人两伞一起往前走去。


    一把纯黑，一抹墨绿，在细雨微微的夜里，被雨水调和。


    巷子很窄，一侧都是私家车，紧贴着墙边停靠。


    见缝插针的横七竖八地停着电动车跟共享单车。


    温柠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目前的经济能力，也只能租到这样的房子了。老小区，没什么保安，周凛则便执意把人送到单元门口。


    “周先生，我到了，谢谢。”


    周凛则微微点头，“好。”


    温柠走到单元门的雨棚下收伞，感觉身后的人似乎没离开，又回头对他摆摆手：“晚安，周先生。”


    “晚安，温柠。”


    就此，两人分别。


    温柠一路小跑到四楼，感觉心跳地好快。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像是做了一个夹杂着夏日气息的美梦一样，只是下一秒，沉重的现实就把美梦击穿。


    楼道里很重的烟味儿，一直爬到四楼，温柠听见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到底是不是这家啊，敲了他妈半天都没人开门。”


    “老大都说了就是这家，你哪那么多废话啊，可能人还没回来呗。”


    温柠连忙停下脚步，她没想到这些讨债的这么快又查到了她的新住址，一时间指尖冰凉，前几天看到的猩红的油漆还历历在目。


    她不敢动，连呼吸都变慢许多。


    好在旧楼的楼梯间灯光昏暗，她慢慢后移，却一脚踩在了一个空花盆上，哐啷一阵响，楼上两个男人噤了声。


    “谁？”楼上的男人探出头来问。


    温柠不敢回答，转身往楼下冲去。


    而此时楼上的两个男人觉得不对劲，也急忙追了下来。


    大力推开单元门，连伞也忘记打开，温柠冲进了雨里。


    没注意，一脚踩进泥坑里，鞋袜都湿了，身后两个穿着黑色雨披的男人在身后骂骂咧咧地追赶。


    温柠觉得自己好像在虎口极力脱险的兔子，她不知道这些讨债的人要做什么，如果他们能查到她的住址，也一定能查到温承钰早已跑路，那他们会对她做什么。


    一个转角，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拉住，温柠害怕极了，下意识地挣脱。


    “温柠，是我。”


    温柠回身才对上那双沉静深邃的眼眸，是周凛则。


    雨又大了起来，那把黑色的雨伞此刻又落在了她的头顶上。


    “发生什么事了？”


    温柠吓得浑身发抖，眼神里是迫切想要逃离这里的渴望。


    周凛则听见不远处两个男人的呼喊：


    “站住，别跑，死丫头你跑哪去，你爹欠了我们大哥那么多钱，别想赖账。”


    “他们在追你？”


    温柠重重点头，周凛则将人护在一旁，跟不远处的司机招了招手，车子顷刻开到俩人跟前。


    车门被再次拉开，温柠探身进去。


    周凛则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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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伞，对着司机说：“钟叔，快开车。”


    司机看着后视镜点点头，不问一言照做。


    温柠浑身已经湿透，浅色的连衣裙贴在身上，内衣若隐若现，狼狈至极。


    她又冷又怕，不停地发抖。


    周凛则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盖在温柠身上。


    一路沉默，周凛则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知道，此刻的她需要逃离。


    开了一段时间，温柠也终于不再紧张地发抖。


    周凛则侧过身问她：“跟我回家？”


    随后从钱夹里抽出自己的身份证跟护照，递给温柠。


    “这是我的个人证件，你可以拍照留存。如果你觉得跟我回家有顾虑，我可以帮你开一间酒店房间。”


    温柠看着周凛则的眼睛，以及手里的那份证件，觉得对面的人真诚又成熟，她现在害怕极了，根本不敢一个人去住酒店，如果那群讨债的人可以通过她的身份证追踪到她，她都不敢想后果。


    “周先生，我跟你回家。”


    车子驶入静棠苑的院内，京市二环里的独栋别墅。


    车子在院里停下后，司机下车替两个人开了车门。


    “钟叔，温小姐淋了雨，叫李阿姨煮点驱寒的汤来。”


    俩人进屋，温柠在玄关处不敢动，身子倒是不抖了，但面色还是苍白得很，显然对于刚刚的一切还有些惊魂未定。


    “他们是来找我爸讨债的。”


    冷不丁地，温柠开了口。此时周凛则正在给她拆一双新的一次性拖鞋。


    “我爸跑了，所以他们找上了我。上一次在家门口泼了红油漆，我换了住址，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快又找到我了。”


    周凛则把拆开的拖鞋递到温柠面前，见她还拢着西服外套腾不出手，便弯腰将拖鞋摆放在她的脚前。


    “你的身份信息大概早就在他们的掌握中了，没猜错的话，你租房子用的也是你自己的身份证吧？”


    温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人竟然这么神通。


    “你安心住这儿，在京市还没人敢随便来这儿找人。”


    “平时这房子也是空着，没人住，只有阿姨在，客房在二楼。你今天好好休息，一切明天再说，晚安。”


    “放松，你很安全。”周凛则准备上楼，手在她头上拍了拍像是安慰一样。


    温柠去了二楼的客房，屋内陈设简单，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她卸下恐慌，又把门反锁，随后给林月盈打了个电话。


    还好，林月盈一直在房子里没出声，家里的灯也没敢开，说那两个人在门口待了两个多小时，刚走不一会儿。


    温柠又嘱咐了林月盈几句，告诉她千万别开门，她现在借住在朋友家，明天回去。


    暂时缓了口气，温柠去冲了个热水澡。


    正在吹头发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开门的是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手里端着一个木质托盘。


    “温小姐，这是先生吩咐煮的驱寒姜汤，您趁热喝。另外一盅是鲜虾汤面，您尝尝合不合胃口，不合口您知会我，我再做。”


    “谢谢，麻烦您了。”温柠接过托盘，又关上门。


    喝过汤，身子暖了起来，困意疲乏袭来，温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没想过，自己竟然就这样跟一个“陌生人”回了家，还睡在了这个人的家里。


    周凛则这个人很神奇，明明只是第一次正式认识，也只知道他一个简单名片上的头衔，但却给了她此刻的安全感。


    一夜睡得还算安稳，第二天早上温柠洗漱后换好衣服下楼，周凛则已经坐在客厅里了。


    长腿交叠放着，手里拿了本书在看，早晨的微光从落地窗折射进来，他旁边的黑胡桃木的茶几上的咖啡还散发着袅袅余香。


    听见动静，周凛则抬眸，浅浅笑了一下。


    “早，睡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