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座城市平等地肘击所有人，包括偷渡犯。


    也就是我。


    是的，我从黑户升级为偷渡犯了。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HR问我什么身份，我就告诉他们我是从东南亚那边过来的（也是活学活用了），大家懂的都懂。


    偷渡犯嘛，全美哪个城市还没有偷渡犯？一抓一大把。


    一个月了，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我找工作屡屡碰壁，至今入职率依旧挂零。


    倒是有一些工作自己来找我，据说薪资很高。


    比如酒吧陪酒，比如赌场服务员，诸如此类的。


    我礼貌地拒绝了他们，他们也礼貌地离开了。


    不礼貌的都被我揍进了墙里。


    就在我思索着要不要再去进行一次正义的入室打劫时，我的新房东，马吉娜太太给我提供了一个工作岗位:“嘿，小女孩儿，老鲍勃要转卖他的餐车，我觉得你可以去接手。”


    六十多岁依旧热衷于打扮自己享受生活的老太太对我眨眨眼:“辣热狗面包，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吃——你只需要再花一百美金，老鲍勃就会把他的毕生所学通通交给你。”


    辣热狗面包！


    我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辣热狗面包很受欢迎，附近的人都很喜欢吃，年轻人们更是爱死它了。


    我也很喜欢吃，每天都会买两个。要不是为了装样子，我一顿可以吃一百个！


    虽然可以不用进食，但架不住我馋啊，好吃的食物我都想尝尝。


    美食是这世间最不可辜负的美好存在！食门！


    2.


    马吉娜太太是个好人。


    她的公寓是东区有名的青年公寓，住在这里的人可能各有各的身份和刺激生活，但这里很安宁。


    没有会在楼下火拼的帮派，没有误伤无辜的手雷，也没有随时被入室抢劫的危险。


    大家都默契地维持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因为马吉娜太太是个好人。


    因为这里的老大是红头罩。


    老实说，我只记住并听懂了“马吉娜太太是个好人”这句话。


    至于红头罩……


    emmmm，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


    我耸耸肩，没往心里记。


    鉴于我只是一个把“除了长得好看和力气有点大以外平平无奇”这句话焊在脑门上的普通人，谁是这里的老大对于我来说区别不大。


    我，老实本分。


    当马吉娜太太惯例向租客要签合同所需的必备证件时，老实本分的我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夫人，我实在不想欺骗您……其实我是一个偷渡犯，我、我没有身份证明。”


    我升高了体温，让脸蛋发红，看起来就像是羞愧所致。


    演技可以打八分。


    再说一遍，马吉娜太太是个好人。


    她不仅同意了我这个“偷渡犯”入住她的公寓，还给了我最低的房租，并在我因找不到工作而在黑吃黑的边缘大鹏展翅的时候为我提供自主创业的宝贵意见。


    天呐，这哪里是房东？这分明就是我的仙女教母！


    这一刻，我感动得无以复加，左看右看，所有衣兜摸了一个遍，实在是找不到能送给马吉娜太太做谢礼的东西，毕竟我和一穷二白之间只隔着一个坐吃山空的短暂距离。


    于是我单方面决定保护马吉娜太太全家。


    从今天开始，谁敢动马吉娜太太和她的家人，我就送ta去见上帝！


    （震声）（握拳）


    3.


    “Grandmother？”伴随着一声零件老化的嘎吱开门声，奶呼呼的声音从左侧方传来。


    是马吉娜太太的外孙女。


    棕发黑眼，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儿，今年十岁，就读于哥谭小学。


    她叫安吉拉，一个大众但充满祝福的名字。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安吉拉，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第一反反应不是觉得她可爱，而是警惕。


    一种刻入本能中的、对未知危险的警惕，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做出了下意识的防御。


    不仅是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还有很多很平常的时候也是如此，我总是警惕周围的一切。


    这很奇怪。


    我再三确定，安吉拉只是一个小孩子，普通且脆弱，我为什么要警惕她？


    想不通。


    最后，我只能把原因归结于我已经忘却的过去。


    “佩洛姐姐！”


    安吉拉很喜欢我，第一次刚见面时还会很害羞，两三次以后，我发现她是一只热情小狗。


    热情小狗朝我扑过来，我张开手臂稳稳将她接入怀中，并托着腋下举高高:“早上好啊，可爱的小天使！”


    可爱的小天使给了我两个脸颊亲亲，并开启甜言蜜语模式:“佩洛姐姐，今天的你比昨天更漂亮哦！等我长大了能和姐姐一样漂亮吗？”


    嚯嚯嚯嚯嚯。


    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我也不例外，安吉拉的甜言蜜语听得我简直心花怒放。


    我单臂托住她，啾啾啾，在她水嫩嫩的小脸蛋上印上三个亲亲。


    礼尚往来，嘻嘻。


    啊，好可爱的小孩儿！这么可爱的小孩儿就是要被我这样的怪阿姨吃掉的！


    马吉娜太太笑呵呵地看着我们两个亲来亲去，腻腻歪歪，她撕下写好电话号码的纸页，十分富有童心地把它叠成一朵只需要轻轻一拉就能展开的小花，然后把小花递给我:“拿去吧，佩洛，这是老鲍勃的号码。去拜访他的时候记得带上一瓶威士忌，便利店二十美元一瓶，别买错了。”


    我一手抱着安吉拉，一手接过小花，捏在指间向马吉娜太太敬了一个从电影里学来的军礼:“Yes, sir！”


    4.


    上门拜师学艺的过程很顺利，马吉娜太太给了我“制胜法宝”，一瓶二十美元的威士忌加一百美元，老鲍勃对我倾囊相授。


    要不人家是辣热狗面包之神呢，光是看似简单的辣酱就有足足十种。更不用说面包必须要外酥里软，要达到不配热狗和辣酱，只干吃面包都让顾客回味无穷，吃了一个就想要吃第二个！


    老鲍勃一手威士忌，一手高举，眼神坚定，仿佛掌握了世界的真理:“这，就是我有那么多回头客的秘诀！在东区，我敢保证，没有人能够做出比这更好吃的辣热狗面包！”


    我:……


    鼓掌！


    这里必须要有掌声！


    5.


    毫不谦虚的说，我是个天才。


    老鲍勃实名认证:“哦，天呐，小佩洛，你可真是个天才！你居然只用一天就学会了我一辈子的东西，我都已经做好了要教你好几个星期的准备了。”


    我谦逊地表示:“嘿嘿，正常发挥，正常发挥。”


    由此我获悉了我的又一个优点，好学，且学得很快。


    如同本能，我会下意识地牢牢抓住任何学习的机会，无论那些对我有用还是没用。


    怀着忐忑的心，我把做好的辣热狗面包送给马吉娜太太和安吉拉品尝，然后像一只在外面叼来木棍，等待铲屎官表扬的小狗狗一样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们。


    马吉娜太太吃掉半个辣热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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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对我比了一个大拇指，说:“太好吃了，佩洛，这个比老鲍勃做的还要好吃！”


    我忐忑的心瞬间落地。


    再看安吉拉，小女孩儿吃得头也不抬，嘴边沾着番茄酱，吃得十分投入。


    太好了，我可以出摊了。


    6.


    赚钱要趁早，第二天天都没亮，我就推着新的餐车来到了老鲍勃之前的位置上，我连他的摆摊位置也一块儿继承了。


    等我把准备工作做完，左右看看，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又看了看时间，刚到五点。


    ……好吧，确实有点早了。


    这附近的人昼伏夜出惯了，这会儿反而没什么人早起，现在正是睡眠的好时间。


    但我是不会气馁的！


    这可是出摊的第一天啊，要相信自己的手艺，今天一定能赚到新生的第一桶金！


    ……黑吃黑不算，那是外快。


    我为自己加油打气，身后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沉寂的小宇宙在这一刻爆发。


    渐渐地，我投身到美食制作的艺术之中，忘乎所以，一心只看得见锅里的鸡蛋、热狗和面包。


    咕噜。


    我咽了一口口水。


    酱料调得太香了，发挥过了头，把我自己香到了。


    出摊的第二个小时，没有客人，老板准备先整一个自己尝尝味道


    我只用了零秒就说服了想要赚钱的自己，快乐地为自己做起今天的第一个辣热狗面包。


    加蛋，狠狠地加蛋！加上三个，面包够大，包得下！


    热狗必须烤得滋滋冒油，再刷上个四五层辣酱，脆生生的新鲜生菜打底，把刷好酱的热狗包得香肩半露，再合上焦香的面包和鸡蛋……


    我闻了一下，口水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我果然是个美食天才！


    7.


    正当我装好辣热狗面包，马上就要放进嘴里尝尝味道的时候，一辆十分酷炫的机车以一个漂亮的闪现漂移停在我的餐车面前。


    我抬眼看过去，看到了一个戴着红色头罩的……肌肉猛男。


    嚯，这体格，少说也有两百磅，好身材啊！


    我下意识透过他的头罩，看到了他的脸。


    ……这附近有长这么帅的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他不是附近的住户。


    我马上得出结论。


    “嗨，女士，你手里那个辣热狗面包卖吗？”对方坐在机车上问。声音隔着头罩，透过变声器发出，低沉且混着让人难以分辨原本声音的机械音。


    这些对于我而言并不是阻碍，我的大脑快速处理掉这些混淆元素，并将他原本的声音和此前听到过的一一对比。


    对不上，他确实不是附近的住户。


    对了，他说什么来着？要买我手里这个辣热狗面包？


    可这是我做给自己吃的。


    我的左右脑开始互搏，在卖和不卖之间反复徘徊，最终我还是败给了日渐干瘪的钱包。


    “卖！”


    然后入账十美元。


    豪华版就是这个价钱，不接受反驳！


    我的第一位客人没有反驳，他利落地把装好辣热狗面包的塑料袋一卷，往外套口袋里一塞，潇洒地骑着机车一骑绝尘，两三秒就看不见他的尾灯了。


    早知道他不讲价，我就送他一杯冰可乐了。


    怪不好意思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位慷慨的帅哥开了个好头，没过两分钟，我的第二个客人就来了，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餐车面前逐渐排起了长队。


    纸币落入纸盒的轻响，啊，我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