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阁的门是虚掩着的，清玄跟着疤脸汉子踏进去时，一股混合着檀香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堂屋里摆着数十个博古架，架上堆满了青铜鼎、瓷瓶、旧书卷，光线昏暗，唯有正中央的一盏长明灯，豆大的火苗摇曳不定，将那些器物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疤脸汉子不敢多言，只指了指内堂的方向，便缩着脖子退到了门边，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清玄拢了拢紫袍，桃木剑横在身前，缓步往里走。脚下的青石板被磨得发亮，缝隙里嵌着些细碎的朱砂，看纹路，竟与三师兄温衍那张寻踪符上的如出一辙。


    内堂比外间更暗，正对着门的位置摆着一张紫檀木桌，桌上铺着泛黄的宣纸，砚台里还凝着半块墨锭，旁边搁着一支狼毫笔，笔尖上沾着的墨汁尚未干透。


    清玄的脚步顿住了。


    这支笔他认得。笔杆是湘妃竹做的，靠近笔尖的地方，刻着一个小小的“渊”字——那是二师兄陆承渊的贴身之物。当年在山上，二师兄最爱用这支笔练字，写的是一手铁画银钩的瘦金体，就连给观里的功德簿题字，都舍不得换别的笔。


    心脏猛地一缩，清玄快步走到桌前，指尖轻轻拂过那支狼毫笔。笔杆微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像是二师兄昨夜还握着它，在这张宣纸上挥毫泼墨。


    他低头看向桌上的宣纸。纸上只写了四个字，墨色浓黑，力透纸背：“玄来，寻珩”。


    “寻珩……”清玄喃喃自语，指尖抚过那两个字的笔画。这字迹，分明是二师兄的手笔。玄是他，珩是大师兄萧珩。二师兄是在告诉他，大师兄萧珩的踪迹，就在这归尘阁里？


    可这四个字的笔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仓促。最后那个“珩”字的最后一笔，拖得极长，墨汁在纸上晕开了一小片，像是写字的人在落笔时，突然被什么惊扰了。


    清玄皱起眉，目光扫过桌面。除了笔墨纸砚，桌上还放着一枚小小的青铜印章，印章上刻着“衍”字——那是三师兄的私印。他拿起印章，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心里的疑团更重了。


    二师兄的笔，三师兄的印，还有那句指向大师兄的话……三位兄长，难道都曾来过这归尘阁？


    他正思忖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清玄猛地回头，桃木剑出鞘半寸，剑风划破空气，带着凛冽的桃木清香。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博古架上，一尊青釉瓷瓶轻轻晃动了一下，瓶口落下几片积灰。


    清玄的目光落在那尊瓷瓶上。那瓷瓶的样式古朴，瓶身上绘着一幅山水图，画的是敦煌的鸣沙山月牙泉——那是大师兄萧珩失踪的地方。


    他缓步走过去，伸手想要触碰那瓷瓶，指尖刚要碰到瓶身，突然听到“咔哒”一声轻响。


    那声音是从瓷瓶底下传来的。


    清玄心念一动，伸手将瓷瓶轻轻搬开。博古架的木板上，竟刻着一道极浅的凹槽，凹槽里嵌着一块小小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一行小字：“子午之时，铜镜显影，三缺一，方见真章”。


    子午之时……铜镜……


    清玄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寻踪符，符纸不知何时又烫了起来。他想起老槐树下那个老头的话——进了归尘阁，莫要碰里面的铜镜。


    铜镜……难道这归尘阁里的铜镜，藏着三位兄长失踪的真相？


    他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疤脸汉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惶恐传来：“小先生，掌柜的……掌柜的回来了。”


    清玄将木牌揣进怀里，抬头看向门口。


    一道修长的身影，正缓步走了进来。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腰间系着一块玉佩，玉佩上的纹路，竟与清玄怀里那半块刻着“衍”字的玉佩，一模一样。


    清玄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桃木剑的手，微微收紧。


    这人……是谁？


    他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脸上，对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俊温雅的脸，眉眼间的轮廓，竟与三师兄温衍有七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睛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看着清玄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又像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紫袍小天师，清玄？”那人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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