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林风依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没有动。他眼中的狂暴与偏执缓缓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深渊般的冷静。他知道，自己刚刚向张将军提出了一个何等离谱的要求。


    但他等得起。钱院士，等不起。


    不到五分钟。


    他手腕上的加密通讯器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动。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个代表着最高军事授权的、深红色的龙纹图标。


    林风接通。


    一个经过了三重加密的数据包，被直接推送到了他的个人终端。


    数据包的体积不大，只有一个文件名，以及一个触目惊心的加密等级标识——SSS+。这个等级，甚至超过了“龙心计划”和“东皇太一”号的任何一份技术档案。


    文件名只有两个字——【白泽】。


    林风的指尖在虚拟屏幕上轻轻一点，输入了一串由“盘古”临时生成的、每秒都在动态变化的复杂密钥。


    档案，解开了。


    没有繁琐的履历介绍，第一页，就是一张女人的工作照。


    照片的背景是一间充满了未来感的、纯白色的P4级生物安全实验室。一个穿着全套正压防护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正专注地操作着一台造型极其复杂的基因测序仪。


    尽管隔着厚厚的护目镜，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像两把刚刚出鞘的手术刀，冷静，专注，不带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仿佛在她眼中，那些代表着生命奥秘的DNA序列，与一堆冰冷的0和1代码，没有任何区别。


    林风的手指向上划动。


    【姓名：白晴】


    【年龄：27】


    【职务：“白泽计划”首席科学家兼总负责人】


    【履历摘要：16岁被特招进入华夏科学院大学少年班，主攻分子生物学与遗传学。22岁博士毕业，其博士论文《关于CRISPR-Cas9系统脱靶效应的非同源性末端连接修复机制研究》，被《自然》杂志评为当年度生命科学领域最具突破性的研究成果。25岁，以第一作者身份，在《细胞》、《自然》、《科学》三大世界顶级期刊上，发表了三篇封面论文，成为华夏国历史上最年轻的“CNS大满贯”学者。】


    这份履历，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这是妖孽。


    林风继续往下看。


    【“白泽计划”：国家最高级别的生物战略防御项目。核心目标：绘制最完整的“华夏民族基因图谱”，建立一个能够应对未来任何已知及未知“基因武器”攻击的战略防御与反制体系。项目密级：SSS+。】


    看到这里，林风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份档案的加密等级会如此之高。在未来的战争中，一颗能精准识别并攻击特定人种基因的病毒，其杀伤力，远比任何核武器都更加恐怖，也更加隐蔽。


    白晴和她的“白泽计划”，就是华夏国为了应对这种看不见的战争，秘密打造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固的一面，基因之盾。


    但真正让林风眼神发生变化的，是档案的最后一页。


    那是一段手写的评语，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间透着一股学者的风骨。落款人，是白晴的博士生导师，华夏科学院现任副院长，陈院士。


    【评语：白晴，是我执教四十年，见过最具天赋的生物学家。她的才华，如同神启，足以照亮整个学科的未来。】


    【但，也正因如此，她的天赋，造就了她近乎于偏执的自信，与不容置疑的自负。】


    【她是一个纯粹的、坚定的、甚至有些原教旨主义的科学信徒。在她的世界里，任何未经海量数据验证、未经双盲实验、未经同行评议的理论，都是异端邪说。她对所谓的‘灵感’、‘直觉’甚至‘猜想’，抱有极大的、甚至是敌视的态度。】


    【她相信的，只有数据，只有逻辑，只有那些被写在教科书上、可以被重复验证的冰冷真理。】


    【她是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高效，但也冰冷，缺乏温度。想要让她为你所用，你不能试图去说服她，更不能试图去感化她。】


    【你只能，用她无法理解、无法推翻、无法解释的‘神迹’，去彻底地，击碎她引以为傲的、由科学构筑的整个世界观。】


    【只有那样，她才会跪下。不是向你，而是向她从未见过的、更高维度的真理。】


    林风关掉了档案。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苏青玉是冰山，可以用更高维度的智慧去融化。


    安娜是毒蝎，可以用更强大的权柄去驾驭。


    夜莺是利剑，可以用更坚定的信任去挥舞。


    而这位即将见面的白晴博士，她不一样。


    她是一座用科学的严谨与骄傲，武装到了牙齿的、纯白色的钢铁堡垒。


    想要攻破这座堡垒，常规的手段，已经没用了。


    你必须，开着一艘歼星舰，直接撞上去。


    “有点意思。”林风站起身，披上外套，“盘古，安排航线。目标，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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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时后。


    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涂装着光学迷彩的军用运输机，在蓉城郊外的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上空，缓缓降落。


    这里，是华夏国家植物基因库的所在地。对外，它是一个肩负着保存珍稀植物基因使命的科研机构。但在地下深处，却隐藏着一个比“龙巢”基地戒备更加森严的，钢铁迷宫。


    在一名佩戴着上校军衔的基地负责人的带领下，林风穿过了三道需要虹膜、声纹、基因三重验证的厚重闸门。


    “林总顾问，白博士的实验室就在前面。”上校的态度恭敬，但额头上却渗着细密的汗珠，“只是……白博士的规矩，有些……特殊。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风已经走到了主实验室的入口。


    那是一扇由特种玻璃与合金构成的、完全气密的大门。门旁，两个穿着全套白色无菌防护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工作人员，像两尊门神，拦住了他的去路。


    “对不起，先生。”其中一人开口，声音通过防护服内置的扬声器传出来，有些沉闷，但语气却不容置疑，“根据P4实验室最高安全守则，以及白博士的特别指令，任何未经授权和未经过三十分钟全身紫外线与臭氧双重消毒程序的人员，不得入内。”


    他们的态度很坚决，甚至带着一丝警惕。仿佛林风不是什么总顾问，而是一个携带着未知病毒的、危险的感染源。


    带路的上校脸色一白，刚想上前解释，林风却抬手制止了他。


    他知道，这不是下马威。


    这是属于白晴的，规则。


    就在他准备直接联系张将军，让他来处理这个“小麻烦”时。


    一个清冷的、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如同手术刀划过玻璃般的声音，从实验室内部的广播系统中，传了出来。


    “让他进来。”


    那两个工作人员明显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可是，白博士，他没有经过消毒程序……”


    “我说，让他进来。”那个声音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那股无形的、不容置疑的压力，却让整个走廊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出了任何问题，我负责。”


    “是。”


    工作人员不再多言，立刻在门禁系统上，输入了一串复杂的指令。


    气密门，发出一声轻微的泄压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臭氧的、冰冷纯净的空气，扑面而来。


    林风迈步，走了进去。


    整个主实验室，大得像一个小型飞机库。但与“龙巢”那种充满了钢铁与力量感的风格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是纯白色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实验台，以及那些闪烁着幽蓝色冷光的、精密的生物仪器。


    整个空间，安静，纯净，充满了某种近乎于病态的秩序感。


    数十名同样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研究员，正在各自的岗位上，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没有人抬头，没有人交谈，整个实验室，像一台正在精密运转的、没有生命的机器。


    林风的目光，穿过那些忙碌的身影，最终，落在了实验室最深处，那个独立的、由全透明防弹玻璃构筑的，核心操作间。


    一个女人，正背对着他，站在一台巨大的、如同祭坛般的“超高通量基因测序仪”前。


    她没有穿那种臃肿的防护服，只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一尘不染的白色研究服。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黑色发带，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修长的、如同天鹅般优美的脖颈。


    她似乎是感觉到了林风的目光，缓缓地，转过身来。


    林风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停滞了。


    那是一张，无法用任何言语去精准描述的脸。


    不是安娜那种充满了侵略性的妖艳，也不是苏青玉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那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充满了智性与秩序感的，理性之美。


    她的五官，精致得像是被最精密的计算机，按照黄金比例，完美地计算、构建出来的艺术品。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嘴唇很薄，唇色很淡，天生就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刻薄感。


    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瞳孔的颜色，是极深的、近乎于纯黑的墨色。


    当她看过来时，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惊讶，甚至没有敌意。


    只有一种，上位者在审视一件物品时的，纯粹的，评估与解构。


    她像一个最顶尖的解剖学家，用目光，将林风从皮肤、到肌肉、到骨骼、再到最深处的基因序列，一层一层地，彻底剥开，分析。


    “林风？”


    白晴开口了，声音和广播里一样，清冷，平直，没有任何语调的起伏。


    “是我。”林风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地回应。


    “你来找我，是为了钱学敏院士的事。”她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


    “你想救他。”


    “是。”


    白晴的嘴角，牵动了一个微小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弧度。那是林风第一次，在她那张如同精密仪器般的脸上，看到一丝属于“人”的表情。


    “林风先生，我很敬佩钱院士。但科学，不是神学。”她缓缓地，从核心操作间里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到林风的面前。


    她比林风想象的要高，穿着平底的实验鞋，身高也超过了一米七五。当她站定时，那双充满了压迫感的、解构一切的目光，几乎是平视着林风。


    “癌细胞的扩散，是一个基于细胞分裂与基因突变的、不可逆的熵增过程。它的结局，在现有的医学框架内，是注定的。就像一杯热水，最终一定会变凉一样。这是写在宇宙底层的、最基础的物理定律。”


    她顿了顿，眼神里的嘲讽，愈发浓郁。


    “而你，一个靠着未知技术，贩卖能源和算力的商人，跑到我这里来，告诉我，你想阻止这个过程？”


    “林风先生，你凭什么？”


    “凭你那所谓的‘神迹’？还是凭外面那些媒体，给你冠上的、可笑的‘神明’头衔？”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无数根淬了冰的钢针，狠狠地，扎向林风。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所有研究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用一种惊恐的、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这个敢当面，用如此尖锐的言语，去挑衅那位传说中的“林先生”的，他们的顶头上司。


    林风没有生气。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用科学的骄傲，将自己武装成一只刺猬的女人。


    他知道，任何语言上的辩驳，在此时，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白博士，”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力量，“借你的实验室，用一下。”


    “然后，借你那双，全华夏最顶尖的、能编辑基因的手，也用一下。”


    “因为，我这里，刚好有一份，关于如何让那杯‘凉水’，重新沸腾起来的，说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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