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侯莫陈悦压根就没有睡，他一直在等，总算是等来了自己的好大儿。


    一见是侯莫陈瑞前来，他心中暗喜。


    屏退左右后，拉着侯莫陈瑞进入屋内，开始父子夜话。


    “阿父……”


    “不要急，慢慢讲，主要跟我讲一讲，丞相是何反应？？”


    侯莫陈瑞道，“我按照阿父叮嘱的在丞相面前抱怨了一番，随后将阿父的书信转交给了丞相，丞相便让我下去了，这是丞相让我转交给阿父的书信。”


    侯莫陈悦接过书信一看，信中的内容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尔朱荣并没有挑明，他将侯莫陈悦视作‘弃子’之事。


    只是说让他好好守城。


    重量级的是另外一份天子诏令，也就是加封他的嫡长子侯莫陈祥为散骑常侍的诏令。


    这个举措所表达的含义自然就不言而喻。


    他嫡长子明明没有立功，难道就仅仅是因为‘聪慧’便能获得这等清贵职务？


    “好！”


    侯莫陈悦见状却是忍不住拍手叫好，不由抚着自己的胡须，难掩心中的欣喜。


    “阿父？”


    侯莫陈瑞一脸疑惑，“丞相提拔阿兄，又令我为城中副将，此举意图不是很明显吗……就是要让我父子二人在这北中城中死守。”


    “你懂什么？”


    侯莫陈悦回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诏令与公文，“此！恰恰就是为父为你我父子二人以及你兄长、阿母等人博的一条生路！”


    “此话怎讲？”


    “你眼下无需知晓，这些时日日，你不要有任何过度的反应，就如往常一般即可，你我父子二人在这城中静待高贼……东魏丞相亲率大军前来即可！”


    “喏。”


    侯莫陈瑞还是不懂，但侯莫陈悦不把话给他说明白，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你来回奔波，应当十分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谢阿父关心。”


    送走侯莫陈瑞过后，侯莫陈悦再次将诏令与书信拿了起来！


    “若无此诏令，你母子二人或无生机，然……此诏令一下，你母子二人便尚有一线生机，莫要怪我，我已经尽力了……”


    侯莫陈悦正值年富力强的年龄，真要再生又不是生不出来。


    当然……


    他确实对嫡长子跟正妻有感情，所以才这么百般折腾，只为了能够给这母子以及城中的家眷们博取一线生机。


    但也不能一定就能保证百分百成功。


    不过是尽力而为，若不能两全其美，那便保全自己最为重要。


    他心底里还是希望能两全其美。


    待到高羽大军攻破洛阳之日，他还能父子、夫妻团聚一番。


    ………………


    黄河边，温县。


    温县便是距离北中城最近的一个县城。


    跟北中城正好一左一右的在河桥的两侧。


    洛阳这一段的黄河河道十分窄，目力稍微好点便能站在岸边看到对岸的人在做什么。


    且……


    温县正处在济水旁。


    济水跟丹水、沁水可不同。


    丹水、清水在野王汇合之后，便从南北走向改道成东西走向，一路向西汇入经由怀县汇入黄河。


    济水乃是古代的四渎之一，发源于王屋山，与温县附近潜流地下，穿过黄河而不浑，在荥阳周围再次浮现在地表，到黄河南岸后一路向西北，有一条支流汇入远在兖州的巨野泽，最终是在黄河口入渤海。


    济水全程‘三隐三现’，自河南一路到山东，贯穿了整个山东的水系。


    温县早早的就已经被攻克下来。


    段韶、可朱浑元等都聚在此处。


    窦泰很早之前就已经回野王了，留下了段韶在这边，他清楚高羽十分重视培养段韶，且段韶也展现出了非凡的才华，段韶也是他的子侄辈。


    不过今日城内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阿兄！好久不见！”


    高洋带着数十名随从，骑着马轻装入了城内，翻身下马，将胯下的爱马托付给身旁的亲卫后，高洋这才笑着向其他人打招呼。


    “见过诸位将军，丞相让我替他向大家问好。”


    可朱浑元连忙拱手回礼，“我等降将，劳烦丞相挂念……”


    他很清楚。


    他们这种早期归降的降将，会被高羽当做标杆，哪怕心中再怎么厌恶和反感他们，也会继续重用他们，以此来蛊惑尔朱荣麾下的军心。


    当然……


    可朱浑元跟高羽打过交道，清楚高羽的心胸、气量没有这般狭隘。


    高羽重用他们，确实是有‘做戏’给尔朱荣麾下将领看的意图。


    但更多的还是高羽压根就不怕他们闹事，有着绝对的自信能够驾驭他们这帮人。


    可作为降将本就‘低人一等’，要想日子过的好，谦卑的姿态必须得拿出来。


    他们是降将，是他们主动归降高羽，并非是他们打了胜仗，趾高气昂的给谁看呢？


    “早就听闻贺六浑次子，年纪轻轻便骁勇非凡，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少年。”


    “叔父过奖了。”


    高洋客套的笑了笑，并且提醒道，“将军刚刚归降不久，但日后还需注意……丞相早有明令，不得用鲜卑语，需用汉语……”


    “是我疏忽了。”


    段韶这时候也走上前来，“阿洋你一路奔波辛苦了，走，先为你接风洗尘。”


    众人转身走向城中府邸。


    段韶早就令人备好了酒宴。


    入座之后，几杯酒下肚，高洋也不忘自己的任务。


    “丞相亲率大军，眼下已经行至山阳，不消数日便会亲率大军前来，丞相令我等提前打造攻城器械，务必要在入冬之前，拿下北中城，夺取河桥！”


    “为来年南下攻取洛阳做好准备！！”


    段韶点点头，“我早已下令让工匠们提前打造攻城器械。”


    “阿兄还是这般聪慧……”


    高洋不由感叹道，“如此甚好，能够节约不少时间，难怪叔父这般器重阿兄。”


    他也意识到自己一时之间失言。


    进而连忙改口道，“在我出发之际，丞相也告知我，说……此番不破洛阳，他誓不还朝！”


    “所以，还劳烦诸位，我等当同心协力，共助丞相，夺回都城洛阳，让天子还于旧都！”


    “此等功绩，丞相绝不独享！届时立功者，皆能升官进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