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


    “阿斗泥。”


    贺拔胜看着自己的三弟，不由上前一步激动的抓着他的肩膀，进而大笑着用小拳拳锤了下他的胸口，“许久未见，看来你在荥阳过的不错。”


    贺拔岳摇摇头，又看了看贺拔胜，“倒是阿哥辛苦了，常年征战。”


    他抬起手又放了下去。


    之前野王一战，贺拔胜跟高昂二人各自都受了很严重的伤。


    “武人征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贺拔胜倒是不以为意，“虽说我与那高敖曹分属不同阵营，但能与这等骁勇沙场较量，亦是人生一大快事！便是死！也要死在这等世间闻名的骁勇手中！”


    “总好过憋屈的死要好。”


    “阿哥！怎么老是把‘死’字挂嘴边？”


    贺拔岳摇头道，“莫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贺拔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多年的沙场征战，早就让他将生死置之度外。


    二人又寒暄了一番，贺拔胜这才开口道，“你说丞相匆匆将你、我召到洛阳，莫不是因为可朱浑元叛逃一事？进而怀疑你、我也有此意？”


    贺拔岳摇头否认。


    尔朱荣自接连输给高羽之后，自信心遭受打击，性情也有极大改变，但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贺拔胜、贺拔岳二人是最不可能叛逃的一批人。


    他二人若是要叛逃的话，此前在河北的时候便可以顺势归降高羽，又怎么会收拢残兵之后主动去找尔朱荣？


    “那急匆匆的要见我等，有何事？”


    “阿哥你何必这般急切，待见到丞相后一切便知。”


    可朱浑元叛逃，进而又诱骗本在怀县城中据守的尧雄出城，在半路设伏，杀的尧雄丢盔弃甲，最终只带着十余名亲卫仓皇逃回北中城一事并非秘密，尔朱荣麾下之人多少都有所耳闻。


    谈不上人人自危，但也确实是都在观望，尔朱荣遇到这种事情之后，后续会有什么做法。


    贺拔胜、贺拔岳二人来到尔朱荣府邸内。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韦孝宽、赫连达等人，都一同在关中征战过，彼此也算是老相识了。


    尔朱荣麾下的人才构成也有一定的改变。


    原本是以尔朱氏子弟+代郡亲信为核心，其次是从六镇吸纳的人才。


    但随着他跟高羽的决裂，又加上平定关中叛乱，将关中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启用大量的关陇豪族之人。


    似叱列延庆这种代地的亲信，也在征战中身亡。


    关陇豪族的人便渐渐取代了代地亲信的地位，尔朱荣的基本盘也变成了尔朱氏子弟+关陇豪族之人。


    尔朱氏子弟确实都不是东西，有能力的人少。


    之前尔朱荣就重点培养了那么两三个人，结果尔朱兆现在跑高羽麾下去了，尔朱天光勉强能用，但也是小毛病一大堆。


    至于尔朱世隆这种草包，走到哪便嚯嚯到哪，败坏他的名声。


    即便如此！


    尔朱荣还得咬牙继续重用尔朱氏子弟。


    没办法。


    他不敢轻易相信其他人，尔朱氏子弟再怎么不是东西，那也是自己的族亲，与自己高度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能背叛自己。


    能力问题不是最大的问题。


    是否忠诚才是最大的问题。


    “破胡、阿斗泥，你们来了，且坐吧。”


    尔朱荣主动起身，对兄弟二人笑脸相迎。


    “丞相客气了。”


    二人入座，尔朱荣便也回到了主位上，他拍拍手，便有仆人端来酒水。


    尔朱荣举起酒杯道，“劳烦诸位辛苦奔波回洛阳，我先敬诸位一杯。”


    众人连忙也都端起酒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尔朱荣放下酒杯后，跟着开口道，“此番叫诸位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商。”


    众人皆闭口不言，都在等尔朱荣继续说话。


    “我虽不似古之名将那般，有经天纬地之才，却自诩也算个知兵之人，为何面对莫贺咄却败的这么彻底。”


    “我听闻莫贺咄广纳旁人建议，总是虚心向他人求教，今日……尔等皆是我的心腹，我亦想向诸位求教，望诸位教我。”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也没有人开口。


    便是苏绰、王相也没有说话。


    确实不好回答。


    总结失败的原因这还不简单？


    但他们也拿捏不准尔朱荣的心态，是真的虚心求教，还是有别的想法？


    总之不能轻易当这个出头鸟。


    氛围不由有些沉闷，尔朱荣眼中难掩心中失落，不免生出一丝悲哀，难道……他就连个能跟自己说心里话，说实话的心腹都没有了吗？


    怎么就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


    贺拔胜左右看了看，眼见众人都不言语，他给自己斟满酒水，一饮而尽后，主动站起身来！


    “既然丞相如此说，那我便说说我的看法。”


    “好！破胡你尽管畅所欲言！”


    贺拔胜看了众人一眼，又看向尔朱荣，缓缓开口道，“丞相，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虑，眼下便请丞相为我解答！”


    “有何疑虑？”


    “丞相……您是怕了莫贺咄吗？”


    贺拔岳听到这话，不由惊愕的瞪大眼睛，众人也都纷纷错愕的看向贺拔胜。


    真敢说啊。


    这不等于是在主动刺激尔朱荣的敏感神经吗？


    尔朱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默然了许久才反问，“破胡何出此言？”


    “请丞相回答我，您是被莫贺咄打怕了吗？”


    尔朱荣的脸阴下来，几经转变后，他才叹了口气，“我这一身纵横沙场，莫贺咄确实勇武，其勇武不输古之霸王，然我也不会对其有惧怕之心！”


    “好！”


    贺拔胜点点头，进而追问道，“那么！为何河北一战之后，丞相您便一直被动防守？为何不让我等带兵出动出击？”


    “明明两年前，丞相您还主动带兵出征，虽说最后败给了莫贺咄，我军虽损失惨重，但远谈不上伤筋动骨，为何就不能主动出击？非要等着莫贺咄主动来攻我们呢？？”


    “一味的被动防守，被动挨打，只会令我军士气低迷，助长莫贺咄的嚣张气焰！”


    “我要与丞相所说的便是！”


    “不要再被动挨打了！主动出击吧！拿回属于我们的主动权！”


    “继续这么防守下去，今日失一地，明日失一城，再过一段时间，黄河以北全都将会落入到莫贺咄手中，等到那个时候，再想着反攻便为时已晚了！”


    “丞相何不趁着眼下军心、士气尚在，主动出击呢？？”


    尔朱荣愣在原地。


    他的内心其实也在不断反问。


    为什么呢？


    自己明明不惧怕高羽，为什么面对高羽的咄咄逼人，却一直采取防守的姿态呢？


    别人冲自己龇牙咧嘴最好的还击方式不就是主动出手，把对方给打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