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二年，五月十一。


    大魏丞相高羽再次回到了他忠诚的邺城。


    这一路都是玄甲军随行护卫，高羽现在出行都是最高规格的安保，没办法……


    不能出意外。


    这是河北、河南、山东所有世家的共识。


    他们可以在高羽麾下争权夺利，但上面的人必须得是高羽，因为只有高羽才能维持如今的局面，如果高羽出了意外，那么大概率会被尔朱荣平推。


    尔朱荣的基本盘在山西、关中，真让尔朱荣夺了天下，他们即便是有上桌吃饭的资格，那也是在小孩那一桌，核心大头肯定是被分给山西、关中。


    高羽的车驾还未靠近。


    城外便已经是钟磬齐鸣，天子元善见带着百官出城亲迎。


    高羽出了马车，对着天子以及文武百官挥手示意。


    河北满打满算平定了将近一年，去年高羽亲临邺城的时候，刘一他们曾提议。


    在车队内多备几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半途休息的时候，让高羽随机更换乘坐的马车，来防备安全。


    甚至还有提议让工匠特意打造‘专车’，在车厢上用铁甲覆盖关键部位来保证安全。


    但最终都被高羽拒绝。


    太过于小心翼翼反而容易被人轻视，便是有人想要暗杀他，难度系数也很高，没必要这么麻烦。


    挥手示意后，百官纷纷行礼，“拜见丞相。”


    就连天子元善见也是低头拱手行礼，高羽心中有些错愕，但又觉得正常。


    嗯。


    为了防止元善见跟前几任大魏天子一样喜欢折腾，眼下他年龄还小，三观、性格还没成型。


    高羽十分贴心的让崔季舒担任‘帝师’，高澄则担任秘书郎‘侍奉’天子读书。


    这不是调教的很好吗。


    百官亦有不少错愕之人，高澄在人群之中，却是相当满意。


    不枉费他跟崔季舒时时教导天子，丞相冒着危险在外领兵打仗，维系大魏江山，便是天子也需对丞相恭敬有加。


    可目光一转，却看到高羽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披甲胄，手持利刃，冷峻的面容，挺拔的身姿，还挺像模像样的。


    高澄咬着牙，“阿洋这家伙……”


    高羽连忙上前一步搀扶着元善见，“陛下这般折煞臣也。”


    “丞相为我大魏江山社稷，劳碌奔波，当受此礼。”


    “陛下如此厚爱，臣纵是万死不辞！”


    多么和谐的画面。


    众人并未在城外耽搁太久，便回到城内，自然是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地点便在铜雀台内。


    高洋和高澄二人也得到了参加宴会的资格，且二人就坐在一起。


    掖庭培养的姬女跳舞助兴，案几上摆放着美酒、好肉以及各类珍馐，瓜果。


    高澄看向一旁的高洋，冷哼一声后，讥讽道，“阿洋，我可是从阿父口中得知，你这臭小子，差点惹下弥天大祸！”


    “仗着有些勇武便私自跑到燕州，竟然还敢在沙场上假冒叔父？若不是叔父在关键时刻带着玄甲军赶到，你小子怕是已经丧命于草原之上，死就算了，死之前还要辱没叔父‘无双鬼神’之名。”


    “闯下如此大祸，你怎有颜面跟随叔父左右？”


    高洋面容一滞，握住酒杯的手加大了力度，侧过头去，看着高澄那张‘帅脸’，就因为这张脸，从小便被高欢、娄昭君偏爱，就因为脸，他打小就爹不疼娘不爱。


    这等宴席，他肯定不能闹。


    只得同样用言语讥讽回去，“哼，彼此彼此，阿哥都有颜面前来，我为何不敢来？”


    “你什么意思？”


    高洋冷笑一声，“阿哥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若要说辱没叔父英名，阿兄之举才是真正辱没了叔父的一世英名！”


    “你放屁！”


    高澄大怒，好在还是懂得克制，只是用眼神瞪着高洋。


    高洋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饮下杯中酒水后，继续讥讽道，“哼，自作聪明，以为凭你就可以让长乐公退位？逼得崔公为了保你承担罪责，差点害叔父失一良臣不说。”


    “此举一出，殴打天子，天子进而退位，史书，后世之人会如何评价叔父？他们可不会认定是阿哥你的愚蠢之举，定然会认为是叔父授意。”


    “真要说起来，是阿哥你让叔父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在阿哥做出如此鲁莽，愚笨之举后，叔父便不会再是‘大魏忠臣’！”


    “也就是叔父与阿父权势滔天，能为阿哥善后。”


    “论闯祸，我不及阿哥十分之一，论给叔父招来骂名，我亦不及阿哥。”


    “也就阿哥仗着阿父、阿母的宠爱，闯祸还能娶公主，啧啧啧。”


    高洋的一句句数落，让高澄的脸色越发难堪。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高澄是彻底红了。


    谁让高洋句句都戳在他心窝子上呢？


    高澄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但这时耳边却响起，“丞相奔波劳碌，让我等共敬丞相一杯。”


    这才让他冷静下来。


    文武百官皆在场，这样的场合下，他要是跟高洋争吵进而互相殴打起来。


    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高澄只得咬着牙，恶狠狠的瞪了高洋一眼，“臭小子，你给我等着！将来我会让人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叔父最大的助力！”


    高洋却也不甘示弱，“阿哥，天下是要打下来的，我能助叔父上阵杀敌！！我才是助叔父平定天下之人！”


    “那便等着瞧吧！待到叔父改朝换代，登基称帝之日，看看我二人谁能立下更大的功绩。”


    “那便等着吧！”


    兄弟二人倒是有默契的同时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向对方。


    宴会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


    百官都离开后。


    高欢找到高羽。


    “阿哥，阿惠与公主的婚事筹备如何？”


    “早就定好了良辰吉日，月底便可。”


    这良辰吉日其实就是卡着高羽到邺城的时间，高羽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可能被高澄的婚事耽误太多的精力。


    “如此便好，阿姊接过来了吗？”


    “我已经让洪略前去接她，应当还有数日便会到邺城。”


    高羽这才点点头。


    高欢离开恒州后，便是让尉景担任恒州刺史，高娄斤自然也跟着尉景留在恒州。


    此前高娄斤心心念念的便是让兄弟二人开枝散叶，如今高澄都已经准备婚娶。


    “有一事你需要提前思量。”


    “可是扩建邺城，修缮旧宫之事？”


    “嗯。”


    “遵彦早已遣人送信给我，此事阿哥无需忧虑，我心中自有思量。”


    “那便好，想来明日朝会，他们见你归来定会再次提起，此事干系甚大，你定要好生思量。”


    高羽点点头。


    这事本质是河北世家跟山东世家的争斗。


    他确实得慎重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