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淼离开的时候把门摔得山响。


    季雨眠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印象里似乎有很多次，她这样看着他离开，这一次，也换成自己看着她走了。


    他们不合适。


    不会有好结果的。


    没有自己，她会过得很幸福。


    季雨眠极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来到阳台，看着方淼远去的背影，驻足良久。


    下午有工作，季雨眠打起精神随便做了个午饭，没有胃口，但还是吃完了——人是铁，饭是钢，无论如何工作前都要吃饭，不能糟蹋身体，这是他这几年来学到的最大的教训。


    季雨眠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的脸色，太过苍白，他眉心一蹙，胡乱抹了点粉在脸上，直到看出点红润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准备出发去录音棚。


    出门之前，他心里还有些紧张，三年没进过录音棚了，算来他入这行还没五年，已经被雪藏了三年，细细算来混日子的时间比真正儿八经上班的时间还多得多。


    还好，他熬过来了。


    感慨还没结束，电话忽然响起。


    是八百辈子不来电话的郑总，郑宏。


    他心里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心如止水地接通电话——越是心慌的时候，越应该稳住心神。


    “喂，郑总？”


    非常受宠若惊的模样。


    他和郑宏没有什么矛盾，害他被雪藏的也不是他，郑宏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到底也不算个畜生，于是季雨眠对他也算是尊重。


    “雨眠啊，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谁啊？”他语气谨慎，带着些试探。


    ……


    停顿片刻，季雨眠说：“郑总有话不妨直说。”


    “你今天去录的歌，剧方那边和我联系，说他们那边的资方找了新人，让我通知你今天就不用去了。”郑宏委婉道来。


    恒阳集团，杨洛家的企业。


    郑宏继续说：“前几天那场晚宴我走得早了会儿，不知道你后来遇到了那种事，昨天方总联系我，我以为她帮你摆平了……”


    方总……


    果然，她这么快就放弃了么？


    季雨眠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情绪，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我明白了，郑总，那我在家休息两天吧，刚好我现在还有点发烧。”他故作轻松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谁，或许这样说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吧？那你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不着急工作，身体最重要。”


    “没什么大碍，谢谢郑总关心。”


    电话挂断，季雨眠脸上强撑的笑容逐渐淡去，又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


    他无力改变什么，或许处在这个圈子里，没有权势，傲气和底线会是最大的绊脚石。


    过去的三年里，他无数次陷入自我怀疑，可最终都坚持了下来，可是现在恢复了自由，为什么依旧无法向前呢？


    或许，自己进圈就是个错误的选择吧。


    方淼从季雨眠家里出来，走路都带着气，心口这时候又不合时宜地开始疼，连本来是大晴天的室外都忽然下起了雨——连老天爷都在戏弄她！


    她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谁可以收留她。


    眼镜起了一层雾气，心里泛起丝丝的委屈。一股巨大的孤独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这个时候，她终于开始思索自己选择回国到底是不是对的。


    方淼在车上坐了会儿，直到心口没那么疼了，她才恢复了力气，发动车离开。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Caroline！”


    “喂，淼淼，怎么了？”对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一听到这个声音方淼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没事，就是想你了。”


    Caroline立刻察觉出不对来，虽然她现在状态也不算很好，但还是第一时间关心道：“怎么了？实话告诉我。”


    方淼没有直接告诉她，而是问：“出来喝酒，去不去？”


    “你真的问题不小，现在才几点，脑子晕乎了吗？”


    方淼意识到自己刚问出了一个多愚蠢的问题。


    在Caroline强势追问之下，方淼还是答应了去她家找她，可刚答应就后悔了。


    她不该打扰她的，这段时间Caroline本来过得也不顺心。


    可是，除了她，还有谁会收留自己呢？


    Caroline是方淼在国外读书时最好的朋友，和自己一样，她也是个华人女孩，眼睛黑亮黑亮的，好像会说话，见到她的第一眼，方淼就深深地被她吸引了。


    那时的方淼初到国外，远离家乡和朋友，人生地不熟，和爷爷奶奶也不算亲近，整日里郁郁寡欢，是Caroline将她从那种困境中拉出来。此后十年，她们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不，已经是亲人了。


    只是Caroline性格太好太单纯，遇人不淑。


    家中突遇变故，举家搬迁，Caroline不得不回国，好在她男朋友也是华人，一直陪在她身边，回国后不久两个人就结婚了。


    方淼十几年来第一次回国就是参加她的婚礼。


    她本以为Caroline过得幸福，所以后来很少和她联系，后来回国之后才发现，那个渣男居然同时交往好几个人，将她骗得团团转，甚至婚后死性不改，被Caroline抓住现行之后还威胁她说她不敢离婚，她们家不能失去他的家族的帮助。


    可Caroline是什么人？她性格好，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当初恋爱脑犯了死活要和他结婚，现在看清楚他的真实面目也能狠心离婚，不就是一个男人么？这世界上男人多了去了，当初也是鬼迷心窍看上他了。


    于是Caroline顶着家里人的反对，一点不拖泥带水地火速离婚。


    这些，都是方淼从国外回来之后才知道的。


    只是道理谁都懂，可是一段长达三年的感情结束了，那种抽丝剥茧的痛苦一直萦绕在她心头。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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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淼也不敢打扰她，这种事情只有自己花一定的时间走出来，别人是干涉不了的。


    窝在家里一下午，晚上两个人还是去酒吧了。


    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微醺感，酒精和香烟的气味交织，昏黄的灯光洒在木质吧台上，调酒师的手指上下翻飞，冰块与杯子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嘈杂的环境中格外悦耳，自成天地。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节目刚结束，这会儿气氛是方淼从未见识到的热烈，她的视线从调酒师身上移开，却突然捕捉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调酒师的身后一闪而过。


    还不待方淼走近看看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酒吧老板就诚惶诚恐地出来接待，领两个人去包间了，她只好先放下心里的疑惑，来了二楼。


    “老板，你们最近来新的员工了么？”


    方淼叫住准备离开的老板。


    “方总，我们今天确实刚来了一个新人，也不算是员工吧，只是来兼职的。”男人微微弯腰点头道。


    “驻唱吗？”


    “对，驻唱的。”


    “那方便把他请上来吗？”


    “……方总，我们这个驻唱这会儿估计已经走了，他的节目刚结束。”


    大概是知道这两个人不是什么霸道的无理取闹的主，老板斟酌用词委婉道。


    “哦，他姓什么？”方淼确实没有生气，她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嘴，上午刚闹成那个样子，要是真把人请过来了那她面子上也挂不住。


    “方总，这人姓季。”


    方淼点了点头，继而又疑惑他怎么会来这里上班，她今天刷微博的时候还隐约记得，季雨眠下午是有工作的，怎么……


    一旁的Caroline听得云里雾里，问：“你认识？”


    方淼风轻云淡地回道：“见过。”


    而后她摆了摆手，示意老板可以出去了，后者也是拔腿就走，一秒不敢留。


    只是还是在出门前一秒被叫住了。


    “他下次什么时候来？”


    老板僵硬回头，“方总，这个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他只是说今天有时间，就来了，我看他唱歌确实好听就让他唱了，下次什么时候，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下次他来，提前通知我。”方淼淡淡道。


    “好的方总。”


    “走吧。”


    老板陪笑道：“祝二位玩得开心！”


    Caroline何其聪明，看她这表情立马就猜出来里面有猫腻，老板一走她立刻凑上去问道：“只是见过？”


    方淼也不想瞒她，她俩下午窝在家里，Caroline知道她不愿意说，没问什么，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这会儿方淼精神好不少了，她也该了解了解到底怎么了。


    方淼没怎么纠结就开了口：“嗯……想和他谈了。”


    Caroline刚喝的一口酒喷出来了。


    方淼手忙脚乱地给他递纸巾，瞥了她一眼，道：“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那可太至于了，我的方大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