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两分钟，姜吾都没从眩晕之间回转过来。他怔怔地看着周琴，想问什么，但说不出口。


    整个办公室没几个人，看来老黄提前把几位老师支出去了。充满了周琴的斥骂声。


    “你知道我儿子要考清北的！”“你现在就是在害他，你是男的啊……”


    周琴的骂声带着哭腔，姜吾竟然也有些想哭。老黄不能拉家长，一手把姜吾拉开。姜吾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周琴的耳光，被打了个对称。


    他真的说不出什么话。


    周琴骂了他几句，见他没有反应把“刀”指向了老黄。


    “我要告你！我要转班，我儿子自从转到你们班就和这个人混在了一起，你身为班主任，我要你负责。”


    他确实要负责。


    老黄抬了一下眼镜，其实在之前他就搞清楚了来龙去脉，看到姜吾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周琴就冲了上去。


    姜吾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犯过什么大事，成绩也越来越好，听课的时候除了偶尔还是会打一下瞌睡，还是很认真。


    “许杭生妈妈，”老黄罕见地严肃。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我肯定会负责，不然我班主任的名头就是白的，但是现在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是首要，许杭生来我们班级成绩没有下降，也开始和同学交流，我认为这是慢慢变好的一部分，至于你时候的谈恋爱，我想有没有这一回事，先搞清楚才最重要，你现在的情绪明显是无法沟通的。”


    周琴一听就炸了，指着老黄的鼻头吼，“还要沟通什么！？阿生一声不吭地从s城回来，跟队的老师还说他每天都会和人打电话，那天回来难道不是来找他？”


    姜吾皱了一下眉头，缓了半晌之后才抬头，“你们监视他？”


    “那叫监督！”周琴从包里拿出东西甩到桌上，“这是你的衣服吧，我家怎么会出现你的衣服？”


    “你们为什么监视他！？他没有自己的隐私吗？”姜吾终于没忍住，一步步向周琴靠近，他看向老黄的眼神也不友善，“他不是人吗？凭什么活在你们的期望里？！”


    “姜吾！”老黄试图制止姜吾，但姜吾很快停下了脚步。


    他停在了周琴面前，“许杭生之前的自杀是不是和你有关系？他为什么那么想远离你？”


    “因为我？”周琴又从包里拿出东西甩到桌上。


    ——是一个蓝青色的笔记本，笔记本上有密码锁转轴，连着密码锁的皮带被从侧面剪开。


    这是许杭生的日记本。


    姜吾瞪大眼睛看向本子。


    周琴单手把本子翻到了最后。摆到了老黄面前，“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上面说的JW是你吧，在此之前，你还曾经谈过一个男朋友，叫章旗浩？”


    这下连老黄都震惊了。


    “姜吾。”


    “当初他要转来这个班的时候我就不同意的，要不是这次我给他收拾东西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一回事。”


    姜吾看着笔记本最后一行字，迟迟说不出话，笔记本已经被写得快要见底，姜吾看到往后还有几页，他没见过这个笔记本，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许杭生写过它。


    或许被锁在书桌里。


    姜吾上面的日期——那是许杭生自杀的那一天。


    日期上写的最后一行，写着许杭生试图与这个世界道别的决心，姜吾没忍住，眼泪一下落了下来。


    多疼啊，他不敢想象许杭生有多疼。原来床头的那一抹暗红是许杭生无数次撞墙留下的。


    许杭生自杀之前就喜欢他了。


    姜吾捏紧拳头，做了一个决定。


    “我是和章旗浩谈过，但我没和许杭生谈，我向他表白的时候他就拒绝了我，昨天他也没来找我。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不管老黄或者任何人的事情。我可以挨罚……”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别让许杭生转班，他爱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还有……”


    姜吾转向周琴，把许杭生的笔记本狠狠地盖上，“我认为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人，都应该得到尊重，他们有自己的隐私，阿姨您是在侵犯隐私。许杭生是你的儿子但不是你们的附属品，你们加给他无限的压力只是在视线你们的梦想和期望。”


    “他确实值得更好，但一切都是要在他自己的意愿之下，不是只有成绩才能改变一切，但不可否认大学是一条条通往社会的捷径。但是他很优秀，就算没有你的那些期望他也能过得很好。”


    周琴：“你懂父母的心思吗？你是在教育我？”


    “不……”姜吾直直地看着周琴，“我是在训斥你！”


    “你……”


    说完这些话，姜吾转身看向老黄，“老黄是个很好的班主任，您别为难他，我愿意申请转校。”


    老黄：“姜吾你……”


    “谢谢你，老黄，但这件事情在许杭生竞赛完之前别告诉他。”


    他又看向周琴：“拜托了。”


    .


    那天之后，姜吾再一次见到许杭生是在学校的走廊。


    站在走廊的这一头姜吾静静地偷看他，想，他为什么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不过也是，被甩然后又遇到这一个亲妈，谁都开心不起来。


    走的那一天是许杭生参加完竞赛回来的那一天，姜吾看着学校公告栏上许杭生的照片。果然，又是第一名。


    他叫吴俊睿不许来送他，因为怕许杭生发现，但他驻足在后校门的时候，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突然感叹，原来他是不舍得的。


    想了想，趁着人来人往，他走到公告栏。


    一手撕下了许杭生的照片。


    .


    没谈过恋爱的人可能觉得分手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唐鑫突然很讲究姜吾，姜吾要转校的时候她只问了一句“为什么”，姜吾说自己想换个学习环境了，唐鑫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了姜吾两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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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没有再问什么。


    姜吾刚转学的一周会胡思乱想，会担心许杭生，然后害怕许杭生会忘记他，精神不太好。


    那段时间他什么都想不了，好不容易提高的成绩又滑了下去。


    他又重新读了一个高二，这里的老师并不太友好，指着姜吾的脸问“为什么重点学校转来的人成绩会那么差？”


    唐鑫被请了家长之后从来不问姜吾缘由。


    姜吾解释了，她也说没关系。


    过度的将就，在姜吾回过神的来的时候立马意识到了不对。


    那天姜吾放学回家，唐鑫在厨房端着糖醋排骨出来。


    姜吾和唐鑫一直没有什么话，两个人坐在座位上自顾自地吃。


    突然姜吾放了筷子。


    “妈。”


    唐鑫也跟着放了筷子，但眼神并没有看向姜吾。


    姜吾淡淡地语气问：“你是不是发现了？”


    “……”


    唐鑫不说话，姜吾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搭着板凳取下了客厅吊顶上的监视器，


    他慢慢地站到唐鑫的面前，把镜头放到了唐鑫的桌面上，“那天灯泡换了你没有在家，在办公室加班。”


    “我去买了灯泡换，发现了这个。”


    姜吾的话语说得很艰难，他看到唐鑫的肩膀在发抖，“我一直没说，那时候也没什么心情，但我在想，那天你从商场离开的那个电话，和上车之前看我的那个表情……你是不是……”


    “是。”


    唐鑫猛然抬起头，姜吾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超超，是妈妈对不起你。”唐鑫擦干眼泪站了起来，“走，妈妈带你去报警，把车明那个王八蛋抓起来。”


    直到在警察局和车明对峙的时候，姜吾都在想，他为什么现在并没有释然的感觉。


    他不想唐鑫受伤，可是他好像已经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从警察局出来唐鑫拉着姜吾的手，不是拉，是重重地捏了两下。他没哭但唐鑫哭得很凶。


    姜吾也想哭，因为他没有许杭生了。


    大病初愈和重获新生的时候阳光总是很灿烂，许杭生有看到吗？


    “妈，我想自己出去转一转。”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


    唐鑫担忧地看着他，在姜吾坚定的眼神下还是点了头，“逛完了给妈妈打电话，妈下了班就来接你。”


    姜吾点头：“好。”


    他又转回了一中，偷偷来的，只是想来看一眼他想看的人，就像许杭生总是站在楼下的大树下看他，姜吾都知道，所以总是装作视而不见，尽量避开他。


    躲开了之后又会想，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呢？


    老师总是问他放学之后去哪里了。


    其实他是偷偷来看许杭生了。


    他们之间总是有一种默契，你来看我，我来看你，但都不和对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