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次接触

作品:《以冰刃,循此苦旅

    吉林省冰上运动中心的冰场,清晨六点半,呵气成霜。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有的、混合着消毒剂淡淡的气息,冰面被冰车刚刚修整过,光滑着反射顶棚惨白的灯光。


    已经有几个身影在冰面上滑行了。他们是吉林省冰上运动中心的老常客,也是省队的花滑队员,大多是北方出身。


    冰场入口处,一个穿着旧羽绒服、身材微胖、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捧着一个巨大的保温杯,慢悠悠地喝着什么,热气蒸腾。他就是郭时博。他有些格格不入,更像是个早起遛弯,还带着晨乏的冰上安全员。冰场管理员和他点头打招呼,他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没有说话。


    “郭指,今天这么早?”一个年轻教练路过,客气地问候。


    “嗯,来看看。”郭时博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冰面,掠过冰面上一些训练的队员,没什么停留,最后落在了空着的入口处,像是在等什么人。


    “郭指今天等人?”路过的吉林花滑省队的副教练小声问管理员大爷。


    大爷瞥了一眼郭时博,低声道:“嗯,听说他那个宝贝徒弟今天要来。”


    “徒弟?”副教练贾深梦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郭教练居然还会收徒弟?”


    不怪贾深梦多嘴,作为吉林省队的副教练,贾教练好歹也敢说自己认识郭教练有些时日了,这小子不惑之年,都快五十的人了,依然跟个老顽童似的,不愿收学生。没想到去福州三年多,今儿居然转性了?


    郭时博在东北以前是出了名的“散仙”,以前运动员时期是国家队年龄最小天赋最高的选手,更是在上世纪冬奥会上第一个完成双四周。那还是花样滑冰三剑客的时代,可惜郭教练年轻时不喜花滑,早早退役,他从南到北,由东到西,在每个城市都待过,二十年过去,换过无数行当,名片上印过的头衔有十来个。


    兜兜转转,郭时博最终还是在不惑之年停留回花滑,听说去了福建省会的纪元星俱乐部当指导员,今年才回来长春工作生活。


    郭时博名义上是冰上安全员和指导员,实际上谁也没见他正经带过哪个队员,最多就是偶尔指点一下用刃或者跳跃轴心,往往还一针见血,但想让他系统教,门都没有。他怎么突然冒出个徒弟?


    “就以前在福建那边发现的,叫林白,男单。”大爷语气平淡,但眼神里也有一丝玩味,“你看过今年上半年,最新的那个,网上播放量很高的七级自由滑考级现场的视频没?11岁,男单,去年赛季的少高大魔王,高级三三手拿把掐。就他徒弟,黄油刀,力量型选手。”


    “这不,年纪小小,高中生了。考到四平那个吉林师范大学附属艺术高中了,四平只一个师大一个艺高,往返方便,周末就过来训练。”


    大爷喏喏嘴,两人视线顺着指向看到气定神闲的郭指,大爷在旁边补充到,“你看咱郭教练这‘人淡如菊’的样子,就知道人徒弟硬件肯定差不了。”


    正说着,冰场入口处传来跟猫崽似的轻轻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身影走了进来。身高确实在单人滑里算高挑,看起来和总角之年差不多,但脸庞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窄脸,皮肤很白,一双凤眼显得格外沉静。他推着一个白色的小行李箱,看起来有些局促地东张西望。


    说曹操曹操到。


    林白脱下羽绒服,里面是那套熟悉的黑色训练服。他换上冰鞋,陌生环境里,刻意调整呼吸节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紧张。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但非常利落。


    郭时博终于挪动了脚步,晃悠到挡板边。


    “来了?”郭时博喝了口保温杯里的东西,颜色微橘,大概是枸杞水。


    “嗯,教练。”林白点头,声音带着点变声期刚过的清朗,因为很久不说话显得有些含糊和沙哑,带着福建绵绵的口音。也许是终于看见了熟悉的人,他周身那股局促冰冷的气质很快就褪去了。


    郭时博喝了口水,被烫得微微眯起了眼睛,他随意一摆手,颔首道,“你自己先活动开。”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冰面。


    林白滑上冰面,开始简单的压步滑行。他的滑行一出来,冰场旁边几个有心观察的工作人员不动声色地看着。


    一同在冰场上训练的还有几个省队单人滑选手,其中省队一姐李思琦,正在练习她的3Lz,左后外刃起跳、右脚点冰,起跳前需要很长的准备滑行。


    林白刚上冰,只是基础滑行,用刃极深、轻盈感和滞空度,明显高出周围人,一个档次。冰刀切冰的声音清脆利落,几乎没有多余的摩擦声。


    “滑行是真不错。”贾副教练低声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这滑表,不像南方那旮旯出来的,就算是纪元星那种大俱乐部也教不出这样式的。”


    林白简单热身后,开始上冰练习。他从单足步法开始,侧身一扭一转,灵活地在冰场溜画了两个圆圈,才开始一周跳,然后是两周。每个跳跃都完成得轻松写意,高度和远度都很可观,落冰稳健。尤其是点冰跳,没有延迟,基本是干拔就起了,落冰滑出流畅,还能轻松接个连续步法。


    他微微侧身,林白的滑行不是一般地好,膝盖一动,嗖地就过了半场,绕场两圈简单热身,找回冰感,又换了块平整的冰面开始练习。


    后内结环三周跳,后外结环三周跳,这是他擅长的两个用刃跳,单跳成功率很高,联跳成功率也依然可观。


    耳边是风轻轻呼啸的声音,他助滑后跳出了些三连跳,3f2a2lo,3f2a2a,3lo2t2lo,3s2t2lo,3t2t2lo,几次试跳都成功落地,姿态也很标准。


    郭时博在旁边看着,偶尔冒一句:“这个可以,会了就不要一直练。”“注意左肩,又沉下去了。”


    教练脸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掌握的三周跳就不管它了,今天主要提高勾手跳质量,至少成功率要保持在70%以上正GOE。老问题,注意收肩,注意起跳方式,然后深外刃保持住。”


    林白微微发力,起跳时向后滑行,利用右脚刀齿点冰,同时左脚发力。力量是足够的,但是他起跳时右肩习惯性打开,导致轴心不正,第一次尝试双足落冰,第二次拧脚踝站住了,但是严重存周…直到最后一次,他直接摔在了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摔跤后,他一声不吭,立刻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冰屑,脸上没有任何沮丧或者痛苦的表情,只是暂停下来,微微蹙眉,似乎在回味刚才起跳的感觉。


    再次尝试。一次,两次,三次……成功率不高,站住的跳跃质量很低。但他每次爬起来,没有沮丧,调整一下呼吸,又继续向后滑行、起跳。连续尝试了十几次,速度和平稳度都没有明显下降,也没有动作变形,只是原先错的毛病,依然顽固,整个人倒是呼吸平和。


    “这小孩……耐力可以啊。血条真是厚的吓人。”省队单人滑总教练,一位中年女士,许丽教授也注意到了冰场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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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后半程还能保持这个起跳速度,周数也没缺。”


    休息时的李思琦和姑娘们凑在许教练附近,看向对半场的少年和郭教练。林白喝水时喉结滚动,汗珠顺着清晰的下颌线滴落,皮肤好得过分,也对,天天在室内冰上的人,会比较白。但他身材很好,没有练成壮实的大块头,反而很好地保持住了发育关后依然单薄有力的身材。骨架子这种天生的东西,偏生他的就看起来又小又轻,基因真是奇妙的组合。


    两个小时的冰上训练结束,林白满头大汗,训练服后背湿透。他脱下冰鞋,脚踝处又是通红一片。郭时博这才走过去,跟在一边,时不时扶一下累脱力的林白,一起走到旁边的陆地训练室。


    其他选手也陆续下冰休息。李思琦听到郭时博教练跟林白说话的声音隐约传来:


    “……俱乐部联赛的分站赛,我们报三站,其中,第三站和第五站必须报,这两站是拿十四冬积分的重点,加报第一站无锡,以赛代练。”


    “国内成年组不要求年龄,只要求考级双八,过两天,记得去把双八级考完,早点回来,直接单报成年组。青年组你年龄没到,少高上个赛季就拿完金牌了,没什么意思。”


    郭指这里说的“过两天”,指的是,2023年下半年9月15日国家花样滑冰等级测试第一站北京万城芳菲俱乐部承办的考试。


    “好。”


    “节目编排我会找人,至于这个月考级,你就接着穿你的素黑训练服,沿用SingSingSing吧。接下来到年底,你先把3Lz起跳方式纠正过来,3A暂时不管。基本盘的技术分,抓上去再说。”


    “好的…”


    “还有,2023-2024年度吉林省花样滑冰锦标赛,12月16号,在松原市。那个也很重要,算是省内的选拔苗子。比好了,有机会进省队看看。”


    林白的声音有点抖,也许只是单纯乏力,但依旧平静:“好的。谢谢教练”


    接下来,陆地训练。主要是核心力量和跳跃模仿。林白做着各种腹背肌训练和弹跳练习,动作标准,强度很大。他的柔韧性不错,横叉竖叉到位,重复跳箱也显得轻松。


    等到中午的夏日倾斜进冰上运动中心的窗台,已经全部训练结束了。林白在附近澡堂简单洗完澡,换回便装,依旧是那件宽大的黑色卫衣,完全看不出刚才在冰上摔打和一丝练体育的痕迹。


    郭时博看着林白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对走过来的卷发女教授许丽说:“怎么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嘚瑟劲儿。


    许教练斜眯郭时博一眼,把他那点老顽童般炫耀徒弟的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但她只是咂咂嘴,认真道:“滑行天赋没得说,跳跃感觉也好,特别是用刃跳,Loop跳质量高到能作为招牌动作…”


    片刻沉默后,似是在沉思。她脚步轻慢,笑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挑眉,接着说:“这孩子起步,到底还是晚了点。南方孩子没环境,八岁上冰,也就学了三年半多,3A是个卫星,现在才11岁。他一男单,勾手跳居然不如Lo跳,也是个奇人。而且,这性子也太闷了。”


    郭时博笑了笑,脸上难得有点专注:“闷点怎么了?内向好,这孩子主意正。骨头又轻,骨架小,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至于超C配置……慢慢熏呗。反正国际滑联那帮老家伙天天改规则,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以后比什么。先把最基础的,难度啃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