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故三生从睡梦里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靖羽的背上。


    三队人在地下隧道里走着，前方有一抹亮光，渐行渐近。


    故三生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似睡了个好觉。


    “阿笙，你怎么睡着了？”


    “等太久了，又没光，体力值见底就睡过去了。”她拍了拍靖羽的肩膀，轻声道，“放我下来吧。”


    靖羽沉默照做，故三生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问：“哪里找到我的？”


    赢荧道：“火柴领着我们到了一个陷阱里，跳下去后，便看到关你的笼子陷在泥坑里，你却怎么也叫不醒。阿笙，你进屋之后突然失踪，我们都要吓坏。”


    “没事，有火柴在，你们肯定能找到我的。”


    赢荧继续讲述方才的经历：“后来救下你后，发现陷阱里有一条通路，我们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走到这儿了。”


    安德烈也被自己的队友背着，难得看故三生醒了，对故三生闯关的思路充满好奇：“Doyouknowsomethingaboutthisgame?（关于这个游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三队人走到出口，顾征嘴里叼着一根烟，倚着墙等着。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故三生一眼，转头道：“闯关成功了，回一处登记吧。”


    三队人对顺利通关没多少喜悦，反而在意故三生到底做了什么。


    故三生思考了一下，开始解释：“第一次找到头绪，是抵达小屋时，产生的违和感。”


    赢荧追问：“什么违和感？”


    “屋内虽然残留着血腥味，但猎人屋里没有兽皮做的东西，还存放了很多蔬果和面包。给火柴准备的食物，是冰窖里的冻肉，看着就不是新鲜的。”


    成真忍不住顺着故三生的思路推理：“你是想说，猎人不爱吃新鲜肉？”


    “嗯。一个不爱吃肉的猎人，森林里却放着比动物数量还要多的陷阱，为什么？”


    安德烈被故三生绕晕：“Why?”


    “因为，猎人只是单纯地喜欢做陷阱。”


    成真不理解：“啊？”


    “森林里的动物，估计中了上百几十次的陷阱，已经学会如何绕过陷阱。第一关的秘诀，就是跟着动物的踪迹，往森林深处走。”故三生道，“因为猎人不喜欢吃肉，大部分中陷阱的动物，会在猎人回收猎物时被放生，只有少部分会成为火柴的食物。中过招的动物怕疼，产生应激，久而久之就不会踩陷阱了。”


    赢荧问：“猎人既然不爱狩猎，那要我们回收珍稀猎物的目的是什么？”


    “你忘了，系统一开始就说，猎人是森林的主人。一个主人，除了统治他的生灵，还要保护他的生灵。正因如此，献上猎物的人，因为做了不敬生灵的事被猎人惩罚；被献祭的人，因为陷阱起到作用，让他感到满足，反而会赠予走出森林的线索。”


    “通关试炼一般有三种思路。第一种，与烽火的老大思路相同，人咬人，把队友或敌人献祭出去。那么，在第三关的反转里，如果被献祭的人不肯原谅，其他人通关失败，被献祭的人独自通关；当然，如果被献祭的人心胸宽广，不计前嫌，也还是能一起通关的。”


    “第二种，抓森林里的动物当猎物。这样通关概率低，动物难以传达有效信息，你还需要前期跟动物建立关系，毕竟老虎扑过来的时候，你就不得不进行防御或攻击，何谈建立关系？”


    「戴司」道：“可你却选了这个。”


    “我招动物喜欢。”故三生骄傲地笑道，“而且，狗鼻子最灵了，容易找到东西。”


    “第三种难度最高，就是直接把出口解出来。”


    成真不相信：“第三种怎么可能解得出来？我们也是跟着火柴才知道，原来陷阱里还有一条路。”


    “嗯，对猎人来说，最得意的作品，是他所造的陷阱。我想陷阱里是四通八达的，任何一个陷阱都可以通向出口。当你确定这一信息后，接下来就是勇气问题。”故三生笑道，“一个敢牺牲自己试陷阱，为队伍探路的人。这样的人，大概很难找到几个吧。”


    顾征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突然开口：“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我就见过一个。”


    故三生听罢，漫不经心道：“这样的人，不是过于自信，就是不太惜命。”


    顾征无奈笑了声：“那小子，确实疯。”


    「戴司」继续问：“所以，你一早就猜到通关技巧？”


    故三生摇头：“说实话，我并不是百分百完全确定猎人的设定是不是我预想的这样，又或者是不是一定需要凑齐三条线索，才能完全指向出口。”


    烽火的红发队友愣了：“你居然不确定？那你还绑他的狗，真不怕他吃了你？”


    “我还打算绑猎人呢！”


    成真感叹，不禁竖起拇指：“姐，你真猛。”


    “反正我已经想好了，三个猎物，绑火柴、绑猎人，再骗一个场外监考进来。”


    “什么场外监考？”


    故三生意味深长地盯着顾征的背影，没有说话。


    顾征背脊一寒，走快两步，当作没听到。


    他只想快点回去，给况将夏飞去一个通讯，对他进行一小时发自肺腑的忠告。


    况将夏，别靠近这个女人！


    别！靠！近！


    *****


    雨夜、烽火和沙西顺利地进入煌城雇佣队。


    雇佣队的自由度比煌城军高，行动基本无人管理。他们唯一要做的事，是定时去一处盯着副本看板。如果决定进哪个副本，只需提前一小时申请即可进入。


    煌城内有五个军机处，雇佣队都可以凭证自由出入。军机处不收费，一切支出都以公民积分为主。


    因此，如果雇佣队攒够公民积分，可以到军需处换取副本所需的装备，或者凭公民积分去食堂吃饭、租用训练场地。


    “公民积分是煌城内部通用货币。一来，是杜绝了外面势力进行大量黑色金钱交易，煌城内部的人都只能实打实靠做副本和委托攒高积分；二来，是让军队和外聘人员拉开差距，毕竟煌城军小到吃饭、大到训练都是最优待遇，不需要花费半个积分的。公民积分对他们来说，只是职称考核和副本门槛的参考值而已。”


    蒲通今日又一次亲自送雨夜三人组进一处，对目前收集到的情况娓娓道来。


    故三生对蒲通道：“烽火那边……”


    “老板，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烽火就算想找你麻烦，现在估计也被我散布出去的假消息整得晕头转向。”蒲通妥帖道，“而且谁能想到，老板你们竟然有足够的公民积分住军机处宿舍里。烽火在短时间内，怕是不会打扰到你们。”


    故三生放下心头大石：“那就好，这积分花了个清净，也值当。”


    徐迎迎版本的徐小荧同学，一脸难以置信地质问：“阿笙，你是怎么做到进一个副本，就得罪一批人。”


    故三生掩面，假装忧伤：“可能……可能是有人妒忌我的美貌吧。”


    徐迎迎“哦”了一声：“你的美貌，是简称‘欠揍’吗？”


    故三生捏着徐迎迎的脸，折磨了一番。


    到达一处门口，蒲通展开双臂，一副任务完成的模样：“好吧，老板们，我们先暂别了。”


    “好。”故三生颔首，“你拜托我的事，我会尽力一试。”


    蒲通真诚抱拳：“各位老板，感激不尽！”


    三人凭身份识别卡进入一处闸门，徐迎迎问：“蒲通拜托你什么事了？”


    “找人，他爱人失踪了。我面板消息里有画像，回头给你看。”


    “他消息这么灵通，会找不到人吗？”


    “因为这个人可能不在外面。”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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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若有所思，看着大厅闪动的副本画面，道，“蒲通坚持，他的爱人在副本内。”


    靖羽疑惑：“这里的副本，会不会有煌图世界的一些线索。之前遇到的沙西小队，不也是为了解救村落疫病的方法，才来到天之煌城的吗？”


    徐迎迎道：“想到前两个隐藏副本把我们折腾得都不成样，我就只想原地躺平。”


    “如果不是这些折腾，你能住进来吗？”


    “也是，幸好我们有公民积分可以花。”


    雨夜三人走向副本看板。


    第一屏看板里，有整整182个副本点，每个副本都标注了危险级别、通关率和对应公民积分门槛。


    第二屏看板，是煌城军十八队积分总排名，还有副本预约和完成记录。


    预约副本的大多都是雇佣队，毕竟煌城军绝大部分工作，是煌城保卫、维持治安和任务委托上。


    察看过往记录，传说中的第一队记录比其他十八队都多。基本上一个月就刷一次A级副本，半年一次S级副本。


    十八队每个队都有出现在近半年的记录上，除了还未回归的第六队。


    接待的AI有着一副温柔的女声，礼貌问道：“请问需要预约副本世界吗？”


    “我……”


    还未等故三生开口说话，后面响起军靴踏出的脚步声。


    故三生向后看，微微一愣，一时收不住表情。


    28岁的柳异，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相较于17岁的稚嫩，此时的柳异长得更高。一身黑色西服配双排扣军衣外套，领带端正，板直利落。熟悉的银灰色眼眸不响不惊，仿佛内藏广袤宇宙，寂然无波。


    现实七年来，无数次幻想与这个年龄的他重逢。没想到，他们二人会重逢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游戏世界中。


    然而，那双眼眸里，分明充斥对故三生的冷漠和疏离。


    故三生暗自深呼吸，压住自己顶到喉咙上的冲动。


    “柳……”


    徐迎迎见到柳异，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差点把名字脱口而出。


    故三生立即拉过徐迎迎走到一边，给柳异让出位置。徐迎迎和靖羽看故三生低头沉默，也跟着没有说话。


    柳异站到接待台前，还瞧了眼故三生，淡淡道：“预约副本吗？”


    故三生笑不入眼：“上校先请。”


    柳异将自己的身份认证卡递给接待AI，道：“煌城军第六队柳异，预约S级副本「时间悖论」。预约时间，天煌四十七年9月15日。”


    “好的，为您审核中。”


    接待AI拟真双眼掠过一串代码，“滴滴”一声，道：“柳上校您好，您目前的公民积分超过6000，已达S级副本门槛要求。”


    “检测您已通过煌城甲级认证。”


    “恭喜柳上校，已成功预约天煌四十七年9月15日，S级副本闯关任务，祝您和您的队员通关顺利。”


    “谢谢。”


    “到我了。”


    故三生对柳异客气一笑，柳异的目光轻飘飘从故三生的脸上掠过，头也不回地离开。


    故三生将自己的认证卡递给接待AI，道：“我是煌城雇佣队的故笙，预约S级副本「时间悖论」。预约时间跟柳上校一样，天煌四十七年9月15日。”


    柳异听罢，顿住脚步，再次回头看向故三生。


    故三生对上柳异的目光，毫无顾忌地直视着。


    这刹那的对视里，柳异才认真打量她，心里莫名涌上一股钝痛。


    像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藏在一片迷雾里。


    你拼命追逐，想拼命喊出一个在脑海里被抹去痕迹的名字，但依然叫不出任何声音，也找不到你想要的，只能默默地看着地上急促呼吸的影子，在月色无法照进的迷雾里徘徊。


    行单只影，不见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