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的情况，仍是剑拔弩张的谈判局面。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思想之所以自由，是因为他们没有所谓的铁则，人类光明值是随时随地在变化的。「思想法官」监控人类的善恶观念，当思想恶果达到阈值时并准备转化为行动，「思想法官」才会下达审判，进一步防止恶的结果发生，其中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智能算法。”


    郭云耐心地解释道：“你以法律来比喻人情，可石会长不是曾亲身示范，法律也规范不了的恶吗？”


    石鹏激动指着郭云：“什么狗屁说法，你不公开审判细则，谁能保证你不会利用你所知道的规则，谋取自己的利益。”


    “石会长，你难道能保证，你所谓的监察团不会变质吗……”


    元凤并未在意石鹏和郭云的辩论，他甚至不需要害怕石鹏会向郭云动手，因为「思想法官」会在石鹏动手前，让石鹏光明值减到阈值，陷入幻觉从而心脏麻痹死亡。


    元凤看向沉默的周琦珊，皱起眉头。


    他更在意的是，未在升级那天植入「思想法官」的徐迎迎等五人，他们暗中发起这次抵抗，目的到底是什么？


    元凤感到不安，再次拿起通讯说话：“梅子，他们有在技术学院出现吗？”


    “没有，技术学院安静得很。”


    另外一头，梅子和光明世界宣传社一部分成员，守在技术学院一楼。


    她避开手下走到一个角落，抱怨道：“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社长不是说，柳异必定怀疑母体藏在技术学院负四楼，我们得找人守在这里，制造母体关在这里的假象？”


    梅子压低声音：“他们不会这么神，真猜出母体藏在哪里吧？”


    元凤那头也疑惑：“他们只有这一个情报，监控这几天都被锁得死死的，林雁卿不可能再黑掉监控寻找母体。只是，如果他们的目标不在技术学院，还能去哪里？”


    空荡荡的甬道回响着“滋滋滋”声音，梅子在甬道尽头聊着，一个巡逻机器人经过，居然在甬道的尽头停了下来。


    梅子呼吸一窒，暂停说话。


    这个巡逻机器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巡逻机器人方型头部，正在快速转着，像在对她比鬼脸。


    随着梅子干涩地吞咽，下一秒滑轮声、电流声四起，后头跟着更多的巡逻机器人往大门方向奔去。


    梅子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几乎叫了起来——


    “是青鸟安防部！他们在安防部，黑掉了技术学院内所有的巡逻机器人!”


    “不，不会只有技术学院，是学院内的所有巡逻机器人！”梅子冷汗直流，眼角瞥到一抹黑影——


    “谁？！”


    接着，通讯突然关了。


    元凤急忙呼喊两句“梅子，梅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大操场上，元凤听梅子那头仿佛很不妙，已没了先前的从容，迅速挤到讲台前道：“糟了老大，他们的目的是安防部，现在估计学院内三百台巡逻机器人都跑出来了。”


    郭云微微挑眉，停下与石鹏的交涉，盯着周琦珊道：“你们在拖延时间？”


    一直沉默的周琦珊从容地开口道：“这是一场争夺思想自由权利的政变。和平交涉，从来不是我们的目的。哦对了，应该不只有三百台，仓库里还有两百多台坏的，修一修，也能用。”


    “你们是什么时候，把想法放到安防部上？”


    “这还是郭云同学给的灵感。”周琦珊负手，平静道，“巡逻机器人就是一堆工具，不必辨是非，不必辨善恶，只看谁握有它们的控制权。到最后是非善恶，终成一笔博弈的筹码。”


    “你在偷换概念。”


    周琦珊比石鹏冷静得多：“郭云同学，「思想法官」分辨善恶，审判裁决，都是这套系统的优点。但是，它对人类思想绝对控制这一点，本身就是违背人性的，这是我们推翻它的唯一理由。”


    郭云平静地盯着周琦珊，道：“这是她的目的吗？”


    “你说故笙？”


    郭云不置可否：“你们没有植入「思想法官」，是她救了你们吧？”


    周琦珊客观陈述：“她只有一句指令——赞同推翻「光明系统」。”


    郭云沉默，若有所思。


    大操场上，足足一百多台巡逻机器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发出滋滋声音，学生们吓得不敢妄动。


    石鹏拿起话筒，安慰在场的人：“大家放心，想回宿舍的同学可以离开。巡逻机器人正在搜索「思想法官」的母体线索，不会贸然袭击你们的。”


    同学们见状，一哄而散躲开，生怕此事波及自己。


    “你们找不到的。”


    郭云声音坚定，周琦珊拉着石鹏坐了下来，微笑道：“那就再等等结果。”


    元凤的通讯又响了起来，他听见梅子急促的声音：“元凤，你在吗？”


    “在，你那边什么情况？”


    元凤迅速躲到无人的地方，悄悄地听着。


    梅子声音带着喘，似乎在跑：“他们，他们真的猜到了！巡逻机器人都往那个方向去了，我现代带人过去。你快招点人过来，如果被巡逻机器人抢先一步，把我们的人堵在外面，母体真要完了。”


    元凤想也不想，就穿过人群往北面方向跑。


    郭云盯着元凤离开，脸色阴沉不定。


    周琦珊看穿郭云的焦虑：“既然在意，找个人去看看不就行了。我听小荧说，代号HT00182开头的人都是什么……智灵者，甚至有控制别人的能力。”


    “你就是希望，我们能找个人去看看吧？那样，你们就能反追踪到母体的确切位置了。”


    周琦珊被人当场揭穿计划，脸色僵住。


    “可惜，母体的位置，我没有告诉过给任何社员，只有我知道。”郭云嘲笑道，“这点把戏，还是能算出来的。”


    这时，元凤的通讯响起来了：“社长，梅子她……好像……好像被附身了，被我揭穿后就晕过去了。”


    “附身？”郭云眯着眼，质问周琦珊，“谁会【附身】？”


    周琦珊没有回答，郭云却猜得到：“不是徐小荧，就是于靖了，他们通关过副本，有副本奖励。不过，你们诈了一次诈不成，我们也不会再中招了。”


    周琦珊移开目光，面色肉眼可见地不满。


    这个人可真难对付。


    郭云双腿交叉，放松依靠在椅子上：“好了，让我看看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招吧。”


    *****


    徐迎迎躲在技术学院不远处，用「平平无奇的智慧之眼」与队友交流：“看来柳异猜对了，以郭云谨慎的性格，为防止信息泄露，不会把母体位置告诉给自己的社员。”


    靖羽的声音传来：“但是，郭云本人更难骗，【附身】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意义。”


    “执行B计划吧。郭云不动，我们很难找到的。”


    柳异的声音传来，嘈杂的环境里带着一丝让人镇定的清冷。


    林雁卿急道：“老大，你再等等，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或许有最优解，但我不想浪费时间再僵持下去了。”柳异静默了一会儿，道，“放心吧，我对自己的人品还是很有信心的，各就各位吧。”


    柳异关掉通讯，正了正在他后背沉睡的人，从黑暗的树影里悠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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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


    他轻叹，对着无垠夜空喃喃道：“你这样陪着我，算是给了我一点勇气吧。”


    *****


    “郭云。”


    操场只有稀疏几个人留下。柳异出现时，许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他颀长清瘦，即使背着一个女生，仍然笔直地走着。


    郭云盯着柳异走上楼梯，听柳异简短说了六个字。


    “兑现你的承诺。”


    郭云扬眉，问道：“周琦珊和林雁卿呢？”


    周琦珊平静开口：“随时可以后补。”


    郭云招呼手下给他拿一个盒子过来，里面有三个新的智能导学设备。


    “戴上，就能激活了。”


    柳异不着急接过，石鹏让出了位置，柳异把故三生安置在郭云对面的椅子上，才转身走向郭云：“郭云，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


    “你问。”


    柳异微微俯下身，挑衅地直视着郭云的眼睛，左手接过郭云递过来的智能导学设备。


    “你有植入「思想法官」吗？”


    顿时，柳异的声音和诡异系统播报重叠，再一次传入郭云的耳朵。


    “你有……滋滋滋……植入……滋滋滋……思……想……滋滋滋滋……”


    “郭……云……故意杀人……光明值减999……检测当前光明值-1999，一等犯罪者。”


    郭云怔怔道：“什么？我明明没有。”


    等郭云从柳异的目光移开，往下看时，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把长刀，捅进了柳异的腹部，鲜血从匕首末端流进他的指缝。


    郭云吓了一跳，迅速放开长刀。


    柳异踉跄退了几步，跌跪在他跟前。


    他耷拉着脑袋，边吐血边狰狞地看着，机械的声音播报着——


    “思想……滋滋滋……法官决议……滋滋滋……处……死……郭……云”


    “处死……倒数……三、二……”


    *****


    “嗯？”


    一阵抽离地深呼吸后，等郭云回过神来，新的智能导学设备掉在地上，四周恢复一片正常。


    石鹏和周琦珊敌意地盯着他，故三生依然在沉睡，柳异若有所思地站在他面前。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柳异泰然自若，右手捡起郭云刚掉的导学设备，“还是说，你给自己留了特权？”


    郭云白着一张脸，气息不稳：“我当然也植入了。”


    “是吗？”


    郭云突然抓住柳异的胳膊，呼吸急促：“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那些幻觉到底是什么？”


    “幻觉？”


    这厢到柳异觉得莫名其妙，不禁看向身后沉睡的故三生，微妙地捕捉到一些线索。


    因为在行动开始前，徐迎迎对他说：“如果计划A失败，务必想办法把她的身体带到郭云附近，能更顺利地执行B计划。这是三生的意思。”


    柳异很快回过神来，挣脱开郭云的钳制。


    看郭云不安的神情，故弄玄虚地笑道：“你猜。”


    郭云愠怒：“你就不怕我不给解药。”


    “撒谎的人，「思想法官」难道不给予审判吗？郭社长。”柳异声音懒懒，道，“我遵守了我的承诺，还有这么多人在场见证。还是说，到头来你口中所谓的光明，照亮的都只是你一人的路？”


    郭云对柳异的激将法无动于衷，很快平静下来：“柳异，希望你别再耍什么花样。”


    柳异盯着手中的导学设备，又看了眼沉睡的故三生，表情轻松。


    “只要你放她离开。”


    周琦珊忍不住叫了一声：“柳异！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