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我们不是来修路的
作品:《辞职后,我开着挖掘机浪迹天涯》 冰面下的震动还在持续,陈默的指节抵着驾驶舱玻璃,看着三架无人机从山脊后钻出来,螺旋桨搅碎晨雾,在头顶划出尖锐的嗡鸣。
“省督查组的。”苏晴烟举着望远镜,镜筒上还凝着霜花,“编号对得上昨天田局说的专项调查组。”她放下望远镜时睫毛结了白霜,“他们在拍作业区。”
陈默的拇指在操作杆上摩挲。
三天前老陈会计送来的U盘还揣在他贴胸的口袋里,金属片贴着心口,烫得像块烧红的铁。
十年前坍塌现场的粉尘突然漫进鼻腔——当时他也是这样站在废墟边缘,看穿西装的人举着相机拍断梁,却故意避开钢号被磨掉的那截。
“调头。”他突然说,操作杆往下一压。
挖机的履带碾过薄冰,“咔”地迸出冰碴,庞大的机身在雪地上划出半圆。
苏晴烟踉跄两步扶住椅背,看见驾驶屏上的坐标定位开始疯狂跳动——陈默在把挖机往冰面中央带。
“你要干什么?”她抓住副驾扶手,后槽牙磕出响。
陈默没说话。
他盯着冰面下那团阴影,十年前的记忆和此刻的现实在视网膜上重叠:陈工举着带喷砂痕迹的钢筋冲进办公室时额角的汗,老陈会计被架着往火里扔账册时嘶哑的喊,还有雪地里少年怀里裹红布的包袱——所有碎片突然在冰面下的金属轮廓里拼完整了。
挖机的铲斗重重砸下。
第一铲刨开冰面,第二铲铲起积雪,第三铲的钢铁齿刃在雪地上犁出深沟。
苏晴烟望着驾驶舱外翻飞的雪雾,突然看清了陈默在画什么——证、据,每个字母足有两米高,铲斗的齿痕像刻在大地上的钢印。
最后一铲扬起时,他又在字母下方压出经纬度坐标,履带压过的地方,雪层凹陷成清晰的数字。
无人机的嗡鸣近了。
陈默摘下手套,掌心贴在操作杆上,能摸到金属杆传来的震动——那是铲斗与冰面碰撞的频率,和十年前他在废墟里扒钢筋时的心跳频率,分毫不差。
“拍吧。”他对着天空轻声说,“拍清楚点。”
三小时后,苏晴烟的卫星电话在生活舱响了十七次。
她举着手机,屏幕上是田为民发来的链接,标题《边境冰原惊现巨幅字母,施工者疑似“基建侠”》的配图里,“证据”在雪地上泛着冷光,经纬度坐标像把锋利的刀。
“网友把十年间所有问题工程的位置标在地图上了。”她声音发颤,划着评论区,“有人用钢号做关键词,连出三条资金链……”
“咔嗒”一声,生活舱门被撞开。
赵铁山裹着一身雪进来,护林员帽檐滴着水:“镇上网吧老板说,省住建厅的官网崩了。”他摘下手套,掌心攥着皱巴巴的报纸,“头版头条说河底金属是旧日军工,专家说的。”
陈默接过报纸,目光扫过“权威解读”四个字,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老陈会计U盘里的监控——魏国栋二十年前在仓库改钢号时,左眉骨的疤还在渗血。
此刻报纸上“魏国栋出席生态保护基金会年会”的照片里,那道疤已经淡成一道白痕,藏在金丝眼镜后面。
“开会。”他把报纸拍在桌上,“把周胖子喊进来。”
周胖子掀开门帘时,身上还沾着机油。
这个总说“修挖机比修人心简单”的机械师,此刻盯着桌上的资金流向图,油乎乎的手指点在三个汇向“生态保护基金会”的箭头:“这基金会的账我查过,每年拨给边境的护林款,有三成进了建材市场。”
陈默的指节敲了敲“魏国栋名誉理事长”的标注:“我们之前以为缺的是路。”他抬头,目光扫过帐篷里的四个人——苏晴烟抱着相机,赵铁山搓着冻红的手,周胖子拧着扳手,老周头靠在行军床上咳嗽,“其实缺的是账。”
老周头的咳嗽突然剧烈起来。
陈默转身时,看见老人捂着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缝间渗出血丝。
他冲过去时,老周头已经瘫在床沿,褪色的护林员胸牌在锁骨处摇晃:“别……别送医。”老人的手抓住陈默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就想……想摸摸老家的黑土。”
赵铁山的马灯“啪”地掉在地上。
这个能扛三百斤原木的老伐木工,此刻眼眶红得像要滴血:“我去。”他抓起墙角的羊皮袄,“八十公里,我夜里就能回来。”
陈默按住他的肩膀:“雪太厚,骑马危险。”
“比当年偷运木材那会儿安全。”赵铁山扯下陈默的围巾系在自己脖子上,“老周头护了三十年林子,我给他带把土,应该的。”
帐篷外的风卷着雪灌进来,吹得煤油灯忽明忽暗。
陈默望着赵铁山的背影消失在雪幕里,转头时正撞上苏晴烟的目光——她举着相机,镜头对着老周头,却没按快门。
“拍吧。”老周头笑了,血沫沾在嘴角,“我这把老骨头,值得。”
后半夜,赵铁山的马蹄声撞碎了雪夜的寂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冲进帐篷时,羊皮袄上的冰棱簌簌往下掉,怀里揣着个布包,还带着体温:“后山向阳坡的土,没上冻。”
老周头的手指抚过布包,像在摸小孙子的脸:“树倒了……根还在。”他的手垂下去时,布包落在陈默掌心,“替我……看它发芽。”
葬礼是在黎明前举行的。
陈默启动挖机,铲斗轻轻掘开冻土。
苏晴烟捧着骨灰盒,周胖子抱着老周头生前最爱的铜酒壶,赵铁山撒下最后一把黑土。
当骨灰与黑土混进填埋层时,陈默操作着挖机臂缓缓下压,履带在墓前压出两道深痕——不是路,是碑。
他焊了根新的信标桩,顶端是块锈迹斑斑的斧头残片。
那是老周头当年伐木工的工牌,被他藏了四十年。
桩子竖起来时,晨雾里传来苏晴烟的声音:“第七场放映结束了。”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张照片——一张皱巴巴的纸条,“XX电厂见过同一批钢材”的字迹被拍得清晰。
陈默没说话。
他望着信标桩在雪地里投下的影子,突然转身走向挖机。
“去哪儿?”苏晴烟追上他,靴底在冰面上打滑。
“省城。”陈默坐进驾驶舱,操作杆上还凝着昨夜的霜,“去把那条没人认的路,修进会议室里。”
车载电台突然发出刺啦声。
苏晴烟刚要调频道,一道男声突然炸响,带着电流的杂音:“只要他们敢来,就让事故重演一次。”
陈默的手指顿在操作杆上。
那声音他太熟悉了——是魏国栋,在十年前的庆功宴上,这个总说“年轻人要向前看”的领导,也是用这种沉稳的语调,碰了碰他的酒杯。
“录下来了。”苏晴烟举着手机,屏幕显示“录音中”,“田局说这是未加密的公务频道,他们没想到有人监听。”
陈默发动引擎。
履带碾过残冰的声响里,他听见苏晴烟在身后说:“导航显示,前方是北方老工业城。”
他没答话。
驾驶舱的玻璃上,呵出的白雾渐渐模糊了前路。
但他知道,再往前,街面会结着镜子似的冰,每一步都要踩得极稳——就像十年前在废墟里扒钢筋,就像此刻揣着的U盘,就像老周头坟前那根没刻字的桩子。
挖机的影子越拉越长,朝着阳光刺眼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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