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塞纳河左岸，一栋拥有三百年历史的石质建筑内。


    这里是卢浮宫行政办公区的一间会议室，厚重的橡木长桌，墙壁上挂着古典油画，空气里弥漫着咖啡、旧纸张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傲慢气息。


    长桌一侧，坐着清月艺术中心的代表团：


    苏清月，以及她带来的两位副手——


    一位是精通国际艺术法与合同谈判的资深律师，另一位是熟悉欧洲艺术市场运作的策展顾问。


    苏清月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珍珠白套装，长发优雅地盘起，妆容清淡却精致，


    坐在那里，背脊挺直，眼神清澈而平静，


    既有东方女性的柔美，又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沉静力量。


    长桌另一侧，是卢浮宫方面负责此次合作洽谈的代表团。


    为首的是卢浮宫国际展览部副部长，让-皮埃尔·杜邦，一位头发银白、神色矜持的法国老绅士。


    他身旁坐着策展主管、法律顾问和一位翻译——


    尽管苏清月全程使用流利优雅的法语，但对方依然配备了翻译，姿态做足。


    窗外是巴黎灰蒙蒙的天空，会议室内气氛却比天气更显凝滞。


    让-皮埃尔先生用他特有的、带着居高临下审视意味的语调，


    缓缓翻动着面前厚达数十页的合作草案：


    关于清月艺术中心与卢浮宫、大英博物馆、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联合举办“东方瑰宝与西方经典：丝绸之路上的艺术对话”大型巡回展的初步协议。


    草案是苏清月团队耗时三个月精心拟定的，考虑了各方利益，


    但也明确维护了中方，特别是清月艺术中心作为主要发起方和亚洲核心展场的主导权与合理权益。


    “苏女士，”让-皮埃尔放下草案，手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透过金丝眼镜看向苏清月，


    “贵方的草案……很有雄心。但是，有些条款，在我们看来，似乎过于理想化了。”


    他点了点草案的几处：


    “比如，关于展品保险价值的认定。草案建议以我们四方联合专家团的评估为准。但卢浮宫对于出借藏品的价值认定，有我们自己沿用百年的、更为严谨的体系。这一点，必须按照我们的标准来。”


    旁边的策展主管接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还有展陈设计的主导权。苏女士，虽然展览主题围绕丝绸之路，但卢浮宫和大英博物馆的展品是西方艺术史上的巅峰之作，它们的呈现方式，应该由更熟悉西方艺术语境的团队来主导。贵方可以负责亚洲展区的设计。”


    法律顾问也推了推眼镜：


    “以及，关于衍生品开发收益的分成比例。草案中贵方要求占比45%，这远超国际同类合作惯例。考虑到卢浮宫品牌的全球号召力和我们提供的核心展品，这个比例需要调整到……不超过30%。”


    一条条，看似就事论事，实则处处透着想压一头、掌握话语权的意图。


    翻译忠实地转述着，但语气里也难免带上了原话的那种优越感。


    苏清月带来的两位副手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准备据理力争。


    但苏清月轻轻抬手，止住了他们。


    她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得体的微笑，等对方全部说完，


    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清越，法语流利得听不出任何口音，


    用词精准且符合艺术领域的专业语境：


    “感谢杜邦先生和各位坦诚地提出意见。对于合作细节有不同看法，这很正常。我们坐在这里，就是为了寻求共识，打造一场真正能跨越文化、震撼世界的艺术盛宴。”


    她先给予肯定，缓和气氛，随即话锋一转，却依旧从容：


    “关于展品保险价值。我们尊重卢浮宫的历史与传统。但本次展览是四方对等合作，并非单向借展。中方提供的展品清单中，包括数件从未出境展览的国宝级文物，其文化价值与市场价值，同样需要得到对等的尊重。联合专家团的评估，正是为了确保公平，避免任何一方的主观标准造成价值认定的偏差。如果卢浮宫坚持己见，那我们是否也可以要求，中方展品的保险价值，完全由我们的专家体系认定？”


    让-皮埃尔眉头微皱。中方提供的展品清单他看过，确实分量极重，


    有几件甚至是西方收藏界梦寐以求的珍品。


    完全由中方认定价值，风险太大。


    苏清月继续，语气温和但逻辑严密：


    “关于展陈设计主导权。我们完全同意，西方展品的呈现需要专业的西方团队。但本次展览的核心精神是‘对话’，而非‘并置’。如何让敦煌壁画与文艺复兴油画产生视觉与思想上的共鸣，如何让唐三彩与希腊陶瓶讲述不同的‘器物精神’，这需要的是一个贯通东西方艺术史的顶层设计团队。清月艺术中心拥有这样的国际策展人才储备，并且，”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位策展主管，


    “我们在《共鸣纪元》数字艺术展中展现的跨界融合与叙事能力，想必各位也有所耳闻。我们认为，由我们牵头组建融合东西方专家的核心设计团队，是最佳方案。”


    提到《共鸣纪元》，会议室里几人的神色都微妙地变了变。


    那个展览的成功和影响力早已跨越大洋，被誉为艺术与科技融合的里程碑，其背后的清月艺术中心和景阳集团，


    也因此进入了这些老牌机构的视野。


    苏清月此刻轻描淡写地提及，既是展示实力，也是一种无形的施压——


    我们不是来乞求合作的，我们是带着创意和能力来共同创造价值的。


    “至于衍生品收益分成，”苏清月拿起面前的平板电脑，调出一组数据，示意助手投影出来，


    “这是基于中国市场潜力、我方渠道优势、以及本次展览主题独家性做出的收益预测模型。45%的分成比例，对应的是我方将承担超过60%的亚洲市场推广费用、全渠道销售网络、以及基于东方美学设计的衍生品开发主力工作。如果卢浮宫认为这个比例过高，我们可以重新核算成本与责任分担。但我想提醒各位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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