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自己打自己

作品:《我在北宋当妖道

    “夫民之饥,在上者食税繁也;民之轻死,在上者营生厚也。圣人法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故制税赋必度四时之收,节嗜欲以顺万物之理。若使仓廪虚而宫室丽,田畴芜而剑佩锵,是逆天道而助人私,虽严刑峻法,民岂畏死哉?”


    吴晔朗朗上口,背诵经文注疏。


    “先生,停下……”


    宋徽宗被话语中的意思刺激,实在不愿意听下去。


    “陛下,难道贫道言说的文字,与书中不符?”


    吴晔摆出“错愕”的表情,他从头到尾也没有翻过《道德经注》。


    皇帝的脸上,出现一丝阴郁。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道:“十之八九契合,却有些许不合!”


    “那也正常,毕竟微臣上次听到陛下诵念《道德经》的时候,乃是在神霄天上,陛下虽然感应前世,写下此文。


    但毕竟有隔胎之谜,记不得一些也正常!”


    “让微臣看看,陛下今生所注,有何不同?”


    吴晔摆出一副好奇的表情,正要去翻阅眼前的《御注道德经》。


    “且慢!”


    宋徽宗一把抓住吴晔的手,死活不让他去看《御注道德经》。


    皇帝的脸色,涨得通红。


    他总不能告诉吴晔,吴晔刚才念出他【前世】所写的片段,与他今生的理解,南辕北辙。


    甚至,这些话就如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他脸上。


    吴晔那段注疏,来源于道德经: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也……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厚也。


    按照宋徽宗的注疏,他将“上求生之厚”曲解为民众自身贪欲。“矜生太厚则欲利甚勤,放僻邪侈无不为已”,将责任转嫁于民,而回避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是吴晔的注疏,却是“食税繁”“营生厚”。明确将民生疾苦归因于君王的横征暴敛与奢靡享乐,否定他御注“民自贪欲”的曲解,回归《道德经》“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的本义。


    孰是孰非,高下立判。


    这段注疏,就如利剑一般,插在宋徽宗最柔软的角落,让他心中的阴暗,无处遁形。


    若是别人说出此言,皇帝一定暴怒,并且迁怒于敢讽刺他的任何人。


    可是偏偏吴晔诵出的这段注疏,是他【自己】写的呀!


    皇帝很生气,却又无处发泄,吴晔那无辜的眼神,提醒着他对方并不知道他写过什么?


    他只是单纯重复前世南极长生大帝的注疏而已。


    前世身为南极长生大帝的时候,他留下的注疏是如此意气风发,锋芒毕现。


    可为什么自己转世为人之后,却变得怯懦无能。


    一口郁结之气,凝在宋徽宗心口不能散去。


    他也回想起,自己当初刚刚登基的时候,也曾意气风发,想过要做些什么?


    可现实的无奈,一步步侵蚀他的理想,瓦解他的意志。


    最后他妥协,放弃……


    开始沉迷道教,专注长生。


    过去种种,让他意兴阑珊。


    “这《道德经注》先不看了,先生不若将朕前世……长生大帝所注道德经写下,供朕参考……”


    “可!”


    吴晔面对皇帝的要求,自然一口答应。


    皇帝让人找来纸笔,吴晔开始书写道德经注。


    他将自己改过的《御注道德经》写下,在书名的时候,他写上《帝注道德经》。


    帝者,长生大帝是也。


    也可以指眼前的皇帝,暗示他们为同一个人。


    所谓催眠,就是在日常的点点滴滴中施加心理暗示。


    吴晔写完,将注疏推到皇帝面前。


    “先生在宫中多日,想来也思念徒儿,不若先生今日先回去,朕事后另行封赏?”


    宋徽宗拿着手中的《帝注》,沉默良久。


    他没有了封赏和补偿吴晔的心思,吴晔自然也看在眼里。


    刺激皇帝,是【养成】的必须,虽然没了本来应该得到不少封赏,但吴晔并不在乎。


    “臣,告辞!”


    吴晔拱手作揖,拜谢而退。


    宦官将吴晔送出皇宫,吴晔的身影逐渐远去。


    皇帝手中捧着那本《帝注》,久久不言。


    过了许久,他自嘲一笑:“如果朕初登基,见此注疏一定十分欢喜……”


    “难道朕转世之后,真的迷昧了本心?”


    皇帝陷入沉思。


    ……


    吴晔出了宫,皇帝亲自派人,将他送回东太乙宫。


    如他所料,当他下了马车的时候,东太乙宫的主持李静观已经带着一堆道士,夹道相迎。


    想起过去一个月被冷落,吴晔对于人情冷暖,又多了一分体会。


    “恭迎通真先生……”


    吴晔刚下车马,众人便是围过来……


    除了再次验证皇宫没有秘密之外,吴晔很快被包围。


    不过面对别人的阿谀奉承,吴晔更想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师父……”


    最关心自己的人,永远是最后得到消息。


    当水生闻讯而来,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名为师徒,吴晔在水生等徒弟眼里,实为父兄。


    见到师父平安归来,水生努力扒开人群,一下子扑到吴晔的怀里,嚎啕大哭。


    “师父你没死啊,我给你刻的牌位白刻了……”


    “滚蛋!”


    本来还想和徒儿亲近一番,分享接受余生的喜悦,奈何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吴晔给他一个脑瓜。


    水生捂着脑袋,满脸委屈地看着吴晔。


    师徒俩对视许久,然后仰头大笑。


    二人旁若无人,不顾形象的大笑,惹得那些来庆贺,亲近的道人面面相觑。


    “为师饿了!”


    “师父,我还有半个炊饼没吃完……”


    “先生若是饿了,我马上让人……”


    李静观听见吴晔想要吃东西,赶紧上去讨好。


    “走,回去吃饼!”


    吴晔搭着徒儿的肩膀,师徒两人自顾分开人群,走进东太乙宫,朝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一群道人,留在风中凌乱。


    他就这么走了,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等人辛苦在这里等他?


    李静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好歹也是东太乙宫的主持。


    他想生气,他也明白为什么吴晔会如此对待他们。毕竟过去的一个月,吴晔早就尝够了众人的白眼。


    如今他重新获得荣宠,没有一点脾气是不可能的。


    李静观又气又怕,见其他人正看着自己,怒喝:


    “你们杵在这干什么?没听先生说饿了吗?


    赶紧给他准备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