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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渣攻洗白日常[快穿]》 第61章 世5(一)
“呸呸——”长栖一睁眼便吃了一嘴沙子。
又苦又涩味道粘乎着嘴,他一边用手拨,一边用广袖去抵挡不断冲击过来的狂风与飞沙做出的一堵堵移动、沸腾的沙墙。
这是什么鬼地方!
长栖稳不住身形,连连倒退了两三步,赶紧在心里敲系统。
[……]
系统没有回复。?什么意思?
长栖皱起眉,只好再次从衣袖缝隙里抬头观察
裹狭着沙子的狂风将他身上的衣裳布料吹得无比紧贴皮肤,直往后倒去,然而四周无半点声音,仿佛被屏蔽听觉似的,只能听见沙粒在烈日的高温中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如同千万只毒蝎啃食自己的身体。
更奇怪的是,靛青色的天空前方浮现出一大片沉沉的乌云,偶有紫色雷电闪过,黑压压下沉,似有下雨的征兆。
——烈日、乌云、地阔无际的沙漠,竟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
这显然不正常。
长栖再次敲系统。
系统仍未作答。
长栖一时烦躁上脸,这个死系统关键时候又掉链子。
怎么他每来一个世界,都要被“折磨”一番,就像那个人一样,时刻规训他时刻戒备警惕,等他自行处理好了,再慢悠悠出现收尾,每其名曰“义务”。
其实就是他的恶趣味。
长栖啧一声,径直向前走,他还不信了,还能把他渴死在这儿。
果然没走两步,正前方半空突然浮现一只白色净瓶,细颈鼓腹,配青玉螺旋塞。
“……”
长栖四周看了看,漫天黄沙空无一人,这瓶子突然出现,不会有诈吧?
但他想了一下,诈又能诈什么呢?于是放心大胆抬起手欲接。
然而净瓶却在此时忽然悬倒而下,底部朱砂款印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便只见两滴水珠穿出瓶口,落入手心。
——实实在在两颗,3D打印出来的似的、不融不散、莹莹透明的水珠。
长栖:“……”
要不要这么抽象。
他嘴角抽了一下,心中却似有所感,好似原身就是渴望这两个东西。
长栖不由伸手去接,顺应原身的想法,再加上嘴唇粘着密密麻麻的沙粒确实很不舒服,或许可以用它清洗一下。
“住手!”
一阵大喝突然震响整个世界,肉眼可见虚空漾出一层一层厚重的音波。
随即头顶被劈下一道圣洁正道之光,自边沿一分为二,火速焚烧此世界虚域。
长栖只觉一瞬间身体骤增,长如巨人般,视野一下开阔,闯进一张愤怒的青年脸,以及他背后一抹虚白的身影。
[宿主!]
[……]长栖阴阳怪气:[呵,你又中病毒了?!]
[是您屏蔽了我的声音呀!]
长栖微愣,下意识去看地下,这才发现自己脚边有一个木塔——那塔木质天生带金丝纹路,塔顶瓦片薄如蝉翼,塔基不断渗出青云灵气,如轻纱缠绕塔身般,时而幻化衔珠嬉戏的锦鲤,时而幻化优雅振翅的仙鹤。?修仙世界?
“快放开师尊!不要逼我杀你!”
青年再一声怒呵,眼前寒芒乍现,只见剑尖未至,凌厉的剑气已经刺得喉间皮肤战栗。
长栖微讶,望向眼前之人。
二十七八岁左右,高鼻淡唇,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瞳孔深处似有金芒流转,长相很是俊美,一派正气,他的背脊挺拔如剑鞘,肌肉线条紧实却不虬结,举手投足自带威势。
长栖瞧了一眼,便被他背后的虚影吸引住。
那应该就是他所说的师尊吧。
长栖淡定的用手指拨开剑柄,朝那处走去,却不料走近见到骇人的一幕。
刻着上古禁神咒文的烈焰巨璧上,八根星玄铁链正贯穿一人的琵琶骨,每根链缠绕业火红莲,吊起的高度刚好迫使他无法跪坐,因而垂首的雪白长发散落,犹如破碎的银河,看不穿样貌。
视线往下,他身上素袍已被染成血衣,心口处插着一个粗如碗口大的蚀魂钉,正在缓慢旋转,吸吮着他的仙元。与之呼应的,是他的丹田之处也被挖出同等大小的裂口,每过一息,红莲业火便会暴涨,从其后背击穿,裂口血液便如喷泉般血喷射状溅在皮肤,接着灼烧成血丝状的腐蚀黑洞,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长栖瞪大了瞳孔,他万万没想到。
“快解开阵法!”
青年手中灵剑再次直指向他,剑身发出争鸣,淡淡金光刹时提亮,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他戳个对穿。
长栖赶忙问:“怎么解啊?”
青年面色先一凝固,随后深深看向他,道:“此为天刑缚仙阵,你脑中记忆应有此破阵之法。”
“……”
“??”
长栖对上他的包含深意的视线,突然汗毛根根倒竖,这家伙不会知道他是——
他再次仔细打量,只见青年周身威仪内敛,发梢自发凝结成灵光,那是大乘期修仙者才有的体现。
“……”长栖沉默一瞬,摸摸鼻子,“稍等。”
[系统。]
[好的,宿主。]
这里确实是一个修仙世界,世界主角名为阙星洲,就是眼前这位青年,原剧情便是讲述他自小身怀天道圣体,一路结交伙伴、修仙打怪,最终修炼成万法之源的道祖的爽文。
当然,这一路艰辛坎坷,在男主修炼至大乘期时,原著最大的反派出现。原来男主的天道圣体是来源出生当有一名不知名的仙君陨落,其三魂迫散三界,其一“天魂”随机附于男主身上,将原本死亡的他逆天改命活了下来。
而最大的反派也是出自这位仙君的三魂之一“人魂”。反派作为邪修,在魔界以吞噬同类增进修为,自然比男主强大太多,听闻男主修为便起吞并之心,于是来到人间兴风作浪,率领众魔兵肆意妄为。
男主节节败退,不能与之匹敌,但为了不让人间成为炼狱,孤注一掷、回溯时空,来到那位授予他性命的仙君陨落前一刻,试图截取流落人间的另外两魂。
至于原身的身份,真的很不起眼。他是仙君所居仙塔中唯一一个扫塔弟子,塔中除去他与仙君,再无其他人。
无人知晓仙君来自何处,又为何有无上高的法力,只知他自称锈仙,千百万年来皆居于塔中。
偶然一天,原身闯进这座塔,无家可归的他将这里当做家。因人间崇尚修仙,原身便动脑子以锈仙的名义在外宣扬引诱百姓参拜上供。
而他也确实有几分营销手段,短短几十年,锈仙变成云州第一个拥有庙宇的仙者。原身也同时自称关门弟子在人间骗吃骗喝,当然,他也不忘日日扫塔尊奉仙君。
光阴似箭,转瞬间他发现自己已生白发。
锈仙庙宇由世人供奉,享世间香火,却也能日日听得凡间疾苦。原身在此后愤懑越积越多,他不想死,想求长生不老法,终于一次,他求得仙君真容,却被告知无根骨不宜修仙。
原身当然不甘心,每日扫塔后便在塔里寻找旁门左道,几年后,还真让他找到一个阵法,就是这个邪门的天刑缚仙法,开启此阵后,获取锈仙三魂其一便可长生不老。
他兴奋至极,心生歹意,立即着手操办,以自身起阵祭天。
锈仙自然第一刻便察觉,击破阵法,原身也因此身亡。然锈仙不忍,发善心将其复活,却不知这正在原身的计划之中,他正是瞅准了锈仙的善,环环套阵,趁机再起阵法,锈仙这回没有防备便被着道困于阵中,日日受业火红莲焚烧,其阵内时间流速与外界算是一瞬万年,塔中九百余天,终是水滴石穿,折磨致死。
原身从此便得到其中之一“地魂”,隐姓瞒名苟且偷生,直至男主回溯之后知晓,他愤怒之下为师尊复仇,将原身活生生炼化为宝物,陈列木塔之中。
“……”
长栖睁开双眸。
他知道如何破解阵法了。
此法启动虽难,但破解却也简单。当然,对原身来说很简单,他自己就是八字全阴绝脉之体,俗称“天煞孤星”。
锈仙曾言他不适合修仙却愿意收容住进塔中也是为了保护他,谁能想到恩将仇报,反倒给自己争来一道死劫。
长栖边这么想着边径直走过去,也不做什么措施,直接将那着血衣的仙君抱入怀中,徒手将蚀魂钉拔出来。
耳边立即出现一声闷哼,浓烈的血腥味弥散空中,带着一股奇异异香。
长栖立即道:“快用你的剑劈开玄链。”
阙星州早已时刻关注,闻言立即掷出灵剑,剑身燃起苍白色火焰,并非炽热,而是极寒——一瞬间便连同阵内空间一起冻结。
随后剑锋所过之处,光线全被吞噬,留下一道道持续坍缩的虚空裂痕。那循环的业火红莲迸发出的所有浓浆烈火皆被迫进入其中,趁此机会,长栖手起刀落,抓着蚀魂定猛敲铁链,一根一根把它们扔进去去,一点铁碎屑也不放过。
阙星洲:“……”
阙星洲有心想说这些也算得宝物,但灵力将竭,也顾不得说,让他赶紧把师尊带出来。
长栖忙应,打横抱起仙君飞奔跑出来。与此同时,阙星洲再次施法,用尽全力将阵法关闭。
业火红莲不甘心的发出龙啸音刃,倒射出九幽秽气。
阙星洲大吼:“小心!”
长栖拼命撒丫子奔跑,却也来不及,背后猛地被一阵灼灼烧浪潮热扑倒。
怀中仙君立即化散一缕仙烟儿,长栖惊找时,却发现他竟出现在自己身前,口喷黑血,眉心金色神纹瞬间被污血覆盖,眼角蔓延上蜘蛛网状裂痕。
这是,道基受损的征兆。
长栖愣愣的看着——他为他挡住这致命一招。
长栖微微晃神,那边仙君便支撑不住般化作轻烟速回木塔,木塔轻颤一瞬,周身光泽瞬间暗淡许多。
“不好。”阙星洲飞身落于他身旁,“快把两魂还于师尊!”
长栖一听,赶紧放开手心,却发现不知何时手中只剩下一滴水珠。
阙星洲脸色大变:“这是地魂,人魂呢?!”
他说完也不等长栖回答,立即又道:“定是又往人间逃了!不行,我要把它追回来!”
言罢,他便原地消失。
长栖张了张口,喊都没喊的急。?不是,还没告诉他地魂怎么还呢,仙君现在可咋办啊?
长栖着急看向木塔,十分犹豫,就这样投进塔里不知道可不可行?
他又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干脆赌一把,展开手心,将水滴珠自塔顶落下。
还好,如他所想,水滴珠如渗入海洋般自然顺利,塔身的青云灵气再次浮现,凝化一只卧着的仙鹤沉眠。
长栖松了口气。
“宿主兄。”不知何时,阙星洲已经回来立在身后。
长栖一惊,随即:“……”
宿主兄是什么鬼啊??
阙星洲双目认真:“师尊的人魂还是流落到了人间,我在这里无法待久。所以,可否请宿主兄帮我找回人魂?”
长栖:“啊?”
长栖指了指自己,“我?可我只是一个扫塔的,都算不上外门弟子,一点灵力都没有,怎么找——”
阙星洲道:“用你的系统定位。”
长栖:“……”
阙星洲观他脸色,继续沉声说:“从你到来那刻起我便知你不是原来的小栖,师尊也应知晓,不然他也不会为你挡下足以要你命的杀劫。师尊虽一向救人不图回报,但我观宿主兄心思纯净,未曾想私占地魂,所以星洲在此想请求宿主兄,救救他,也救救天下苍生。”
长栖:“……”
不是?怎么就突然给他这么大的使命了?
“时间紧迫,我知此事困难,宿主兄尽可提要求,只要星洲能办到定万死不辞!”
他说罢便脱剑双膝跪于地面,目光沉重而期盼。修仙者从不轻易下跪,何况是已至大乘期的男主,可见其无奈与真心。
长栖:“……”
长栖想了一下,转而问别的:“仙君可有名讳?”
“有的,师尊在凡间俗名裴幼先。”
长栖一听立马拍板,“好,我答应你。”
阙星洲双眸惊喜,此时他的身形撑不住,渐渐消散,最后一刻,他将一口翠玉哨抛去。“若遇紧急关头可以此哨唤我,请你务必记住必须是他自愿放弃现世人格方可成功。宿主兄,一切就拜托你了!”
长栖:“……好。”
静待几秒,等男主彻底化为虚无,长栖才敲系统。
[宿主!吓死我了!修仙世界好恐怖啊,那个人盯着我好可怕!]
长栖安抚道:[也还好,除了脑子太灵活了点。]
一不留神就把锅甩到自己身上来了。
系统瑟瑟发抖,心想它说的才不是后面的那个,它说的是前面吐血的啊。
可它莫名的不敢出声,那木塔里的两扇雕花窗好像两只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它,明明它没有实体的啊!
[搜一下裴幼先的定位。]
系统赶忙搜索转移注意力,几秒后,蓝屏展开一副画面。
一处大家宅院正张灯结彩,喜庆的锣鼓声映照着来往众多宾客的笑脸,门前匾额上遒劲有力写着“裴府”两字。不一会儿,便有一行接亲队伍从里头出来。
高大的俊马之上新郎官玉树临风气质斐然,还有着一双熟悉的丹凤眸。
长栖:“……”
长栖摸摸下巴,这是要他抢亲的节奏啊。
第62章 世5(二)
长栖问:[这个接亲队伍途经哪里?]
系统在地图画出一条弯曲的路线,长栖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有一个地方是特意绕过去的,他放大看是个庙宇,供奉的是锈仙。
这不就是原身骗凡人造的庙宇吗?成亲为什么还要去哪里?
系统调查背景解释:“云州是修仙者汇集的第一大州,随处可见各路仙君庙宇,其中锈仙名声传播最大,年年四月十四组祭祀祭拜,云州城人凡家有喜事都须去记册求福。”
长栖懂了,原身宣传能力真是不一般强啊。
[那就去庙里劫亲吧。]
系统道:[好。]
长栖静等一会儿,系统没半点动静。
长栖:[……不走吗?]
系统讶异:[宿主,你不是自己去吗?你忘啦?你的金币余额不够。]
长栖:[……]他想起来了,上个世界全扣光了。
这可怎么办?长栖尴尬抓头,原身是一点灵力都没有,这该怎么冲破仙界与凡间之间的结界?
系统帮忙出主意:[宿主你悟性高,要不你从现在开始学吧!]
长栖:[……]
他悟性高不高不知道,但他知道两界时间流逝不对等,等他学成之后说不准裴幼先早成邪魔先打上来了。
长栖无语望天几秒,余光被立在一旁的木塔吸引。
塔身旁的小仙鹤睡得相熟,羽毛随着舒展收紧,颇为可爱。
记忆中,仙君曾说过木塔的名字为星槎。
那星槎不就是仙舟的意思吗?
既然可上天河便也能下凡间吧?
长栖立马走过去,面露讨好的将它捧在手心,仔细瞧一瞧。
塔身七层,两扇塔门扉刻百朝元图,十二根门柱分别雕琢四季花神,檐角则雕成九凤逐日形态,凤尾羽翎层叠舒展,通体十分精美。
看起来颇具灵气。
而且仙君本体就在其中,应该是能听懂的吧?
长栖迟疑了会儿,试探道:“送我去云州锈仙庙。”
“……”
“……”
嗯?没反应?
长栖刚要放弃,忽然,木塔中心轴四散金光,接着面前一道白光乍现,身体骤然失重,脚下坠入虚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
长栖在心底狂喊,耳边风与空气流呼啸穿体而过。他竟从高处云端直接下坠!
说好的仙舟呢!
“砰——啪——”
一颗枝繁叶茂的的百年老树狠狠地颤抖动一阵,接着一道黑影子啪叽砸地,十分有弹性的原地弹跳了一下。
“……”
长栖感觉自己有点要死了。
他动了动呈大字状的四肢长栖缓缓爬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老年人复健一样,生怕一不小心扭骨折了。
最终迟缓的顶着一头绿色树叶,背靠大树。与不远处稳稳落在地上的木塔对视。
“……”
他有一肚子骂人的话要说,但最终还是只化作一句:“你能变小吗?”
木塔:“……”
木塔缩至三寸,可挂于腰间做装饰
见此,长栖才算满意,向系统兑换个挂绳。
恰逢锣鼓唢呐钻入耳内,远远出现在树林里的另一头。长栖一思索便知是要找的队伍,赶紧爬起来,观望了会儿四周,向西南方向一条泥地的小路走去。
穿过枝繁叶茂的树林,一座飞檐反翘的朱红门庙宇远远形于半空,再往前走一段路,便看见了一个高五六米的石砌拱形门洞。
门额镶着金匾,上书“锈仙门”三个大字。门洞两侧还有楹联,但是长栖不认识。
这里求福求仙者络绎不绝,大多牵着四五岁孩童或者抱着怀中幼儿满怀着期望走进去。
长栖悄悄走近,那里正有家朴装的家丁在门前等候,约摸二十几个。应该就是裴家特地布置的人手。
他躲在树木后面观察了会儿,发现无缝可钻,便绕了路走另一条道,随机加入一个求仙者的家庭,蒙混进去。
里面的庙中主殿出于意料的大,屋顶黑琉璃瓦泛着幽光,也同样用十二根金丝楠木柱作为梁柱,正中是照仙君模样雕刻的一座主神圣容,白玉面,柳叶眉,显慈悲相。
然而长栖却看得生起别扭。这刻得也不是很像。
此时外面接亲队伍已经到达,按照习俗会把新娘的轿子也抬进去,所有人都会簇拥去看新郎官裴幼先在庙内扎上大红花。
这是个好机会,长栖趁着落轿轿夫与喜娘离开之际,自己偷偷摸摸接近喜轿。
然后他向系统兑换的一款迷药,缓缓吹进红绸锦缎做的窗户帘子。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长栖掀帘一看。一声惊叫差点脱口而出。
“……”
长栖惊魂未定的捂住嘴巴,瞪着圆眼珠和一只血冠黑羽胸口同扎红花的大公鸡对视。
绿豆大的无光黑珠一帧一帧转头盯向长栖,他不由心中再次卧槽一声。
[这,这什么情况!]
系统也不清楚:[对不起宿主,我查不到相关解释。]
长栖缓了几秒强行冷静下来。
之前只听说过结亲期只有病重的一方,或者是死后冥婚才会用公鸡代替,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被唾骂的陋习。
正常结婚绝不可能这样!
那裴幼先知情吗?
长栖仔细回忆刚才所见裴幼先接亲的表情含蓄带笑,整支队伍也没有异常的情况,包括这顶轿子的脚夫和喜娘也没有出现异常表情。
应该是被故意隐瞒。
时间紧迫,由不得长栖多思考,他咬着牙果断钻进去。
几乎在进去的那一刻,他们那些人就回来了。
长栖赶紧放轻呼吸,轿子内部除了一只公鸡外还有一个箱子,大公鸡黑豆眼睛一直盯着他十分渗人,长栖看的心里贼不舒服,干脆一发狠把它拍晕。然后将箱子里的新娘衣裳拿出来。
衣服尺寸对比来说不大不小,刚好能穿进去,快速换完后,他把晕过去的公鸡塞进箱子里,再把红花系到自己身上。
须臾,轿子如常被抬起,一路回程裴家。
裴家是云州数一数二的修仙大户家族,大郎娶亲,附近州镇有名有姓的都前来祝贺,宾客络绎不绝,裴家专门设有流水席,从午时便开始接待。
等接亲队伍回来后直接引至高潮。
众人喜气洋洋的迎接新郎官与新娘轿,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轿子在大门东南方向停下,两名全福妇人按住轿杆,随后新郎官裴幼先持柳木弓,向轿门虚射三支箭冲刹,每一支箭都迎来喝彩,最后一支唢呐声应景吹响,接着他便嘴角噙着含羞的笑,在众人打趣的目光中,微红着脸掀轿帘。
微凉的空气钻进里面,喜娘撑开鲜红的红油纸伞,长栖便顺势顶喜帕“含羞带怯”走出来。
周围围观喜客们又是一阵起哄之声。
全福妇人脸带着喜庆的笑给新郎官和新娘一头一个红绸子,双双进大门。
四月里沐春和风,长栖扶着喜娘的胳膊却被她的温度浸凉得颤了一下。
他心底泛出一丝异样。
府中高朋满座,喜庆的音乐一直奏着,透着薄薄的红喜帕,长栖观察着两侧宾客们的神情,一路被牵引着走到里面。
进了屋子,没了阳光,喜帕之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地面上有两块红蒲团,接着他听见司仪唱礼,便顺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之后,由喜娘送他入喜房。
还没有走远,长栖便听到不少年轻人围着裴幼先起哄着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接着被人打断说要闹洞房,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他心底略略放下心。
随着一行人拐进后院,喜娘在一旁小心提醒台阶等等,终是护送进了喜房。
长栖慢慢扶着她的胳膊坐下铺满花生红枣的床沿,静等“他的”新郎官出现。
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长栖不敢出声怕暴露,硬是空着肚子去等。
终于,饿的头昏眼花之际,听到系统说: [宿主,攻略对象来了。]
长栖真是狠狠松了口气。
门被推开,淡淡的酒香气味飘散进来,随着一道稳健的步伐。
“你们都出去吧。”
青年嗓音泛着淡淡醉意。
屋里头教导嬷嬷和丫鬟们应声下去,屋内氛围随之凝固几瞬。
裴幼先径直走到桌子旁,在绘着龙凤呈祥的窑杯上倒一杯酒,轻声道:“我知你不是王小姐。”
长栖:“……”
呃——
裴幼先语气淡淡自嘲:“她不愿嫁我,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如意郎君,只能为了裴家的颜面,以公鸡替代,想着能拖一时便一时……你也算救我。不然我现下已经被拖到宗堂打得皮开肉绽。
我想你误闯喜轿应该也有自己的苦衷,既是拜了堂,你我便是夫妻,不管怎样,我会对你好的。”
长栖:“……”
他不是“妻”呢。
长栖尴尬站起身,走至桌前,将头顶喜帕摘下。
裴幼先:“……”
他一双丹凤眸睁圆了几分,嘴角微抽了一下,好半晌才像是接受:“也好。”
长栖:“……”?他喜欢女子?
长栖心底存了许久的异常终于浮现一丝线索,这人好像不是——
“罢了,喝交杯酒吧,喝完便礼成。”裴幼先陡然换了一副笑,给另一个空杯倒上酒,递给长栖。
长栖眨眨眼望向他,再看向杯中微晃的酒面。
直觉告诉他很不对劲。
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长栖仅迟疑一瞬,再看酒面时,发现其竟浓化成血水,他吓一跳,酒杯倾倒,地下立即烧起滋滋的烟雾。
长栖惊骇的看向裴幼先,只见裴幼先周身光线被吞噬成人形虚无,随后逐渐凝实,喜服瞬间变为血龙蜕皮的繁复尊者服,衣摆无风自动,浮现出燃烧的黑色火焰图腾。
他神色饶有兴趣的打量:“阙星洲道机缘在此,可救天下苍生,你便是他请来的那个机缘?”
“……!”
裴幼先邪肆大笑,魔音穿耳,“就许他能回溯时空?本座与他同脉相承,又有何不可?”
“…………”
长栖简直想抽自己这张乌鸦嘴。
好的不灵坏的灵,魔尊还真来了!
长栖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
原身手无缚鸡之力,对方要是一个不高兴直接嘎崩,那就完球了!
裴幼先对他的小动作不放在眼底,“你叫宿主?与你对话那个东西称本座为攻略对象?”
长栖:“…………”
“你想如何攻略本座?详细说来听听。”
长栖:“…………”
裴幼先笑容阴渗得可怕,他慵懒抬手,宽袖滑落露出手腕,那里缠绕着一根纤细的红绳,细看之下,那是三千童男童女眉心血浸染的因果线,末端接连三十三个小世界。
“挑一个吧,作为你的葬身之地。”
他的声音叠着千万冤魂的哀鸣,听得长栖头晕目眩,想哕哕不出,呼吸越来越急促——
“静心。”
两字如雪水灌顶而下,将黑暗中消散的魂魄劈进一道曙光。
长栖微愣,接着哭天抢地大喊:“仙君救我!!”
第63章 世5(三)
“无须担忧,他此身灵力不足十分之一。”
清冷的声音再次复现,听得长栖浑身皮都舒展开了,随后再理解他的意思。
……十分之一弄死他也是绰绰有余的。
长栖很是心慌。
就在此时,裴幼先掌心浮现黑洞,飞出无数道黑色幽冥勾魂爪钩,伴随嗤嗤鸣魔之声,朝长栖飞速袭来。
腰间木塔则倏然爆出莹莹洁光,长栖忍不住退后一步,却见他背后浮出周天星斗大阵,三百六十个小星辰同时亮起,凝成冰棱,所击之处,星芒如雨坠落。
两方相撞,登时整个屋子里所有物件无风滚动,接连碎了不少喜杯、画册,长栖也一时没站稳,往前冲了几步。
好在,那黑色团雾被越挫越小,最终,反噬裴幼先。
裴幼先神色一凛,用焰火魔纹广袖去格挡,却仍被创飞出去,整个人滚落在地。尊者服霎时化散,只留下昏迷倒地的新郎官。
就此,背后星光收敛,散落的星辉重新汇聚于塔,除半空悠悠飘下一张婚书纸张,一切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也未发生。
长栖愣了好几秒,才眨了眨眼。刚才那一幕还挺美的。
——啪嗒。木塔落地。
他立马回过神,赶紧把宝贝木塔托起在手心。
“仙君你还好吗,仙君?”
“……”
“尚可。”
长栖听着却觉得声音又虚弱几分,问道:“真的没事儿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长栖很担忧,又再多问几遍。
木塔又沉默几秒,忽然,斜前方桌面上一把红色油纸伞悬浮撑开,华光流转,一个白裳仙君显现于前。
长白发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发梢浮动隐隐闪着细碎光芒,他身着的衣袍超凡脱俗,流转着极淡的月青色暗纹,袍角绣有游动的古文符,隐隐涌现霜雾流岚,在周身形成朦胧道韵。
长栖怔怔的看着。
……好美。
锈仙凤眸凝霜,淡淡道:“吾尚可。”
“嗯?”原来是被他烦的不耐烦所以了特意出来展示一下吗?
长栖双眸光彩更亮。
锈仙素白之手执红伞,声线如寒山溪流般浸骨:“吾灵力未复,凝形时间甚短,有话便直言。”
长栖点点头,道:“仙君你的胸肌好大呀。”
锈仙:“……”
那千年冰蚕丝织绣的广袖长袍真是太通人性了,竟然直接把衣襟叉开到腰间素纱带,内里饱满的胸腹肌便如凝动的月光,淡淡浮现一层薄雾般的柔光,让人忍不住对两边藏起来的美景浮想翩翩。
“可以摸一下吗?”长栖真诚发问。
锈仙:“……”
锈仙:“不可。”
长栖满目失望:“好吧。”
反正来日方长不急一时,他转而说起正事。“那个魔尊是不是被仙君打跑了啊?”
锈仙淡道:“并未,他的意识仍在凡人识海中。”
“啊?”长栖一下子目光警惕起来:“那要是他醒过来,魔尊也会醒来?”
“或许。”
长栖疑问,或许是什么意思?
锈仙道:“他此为逆行,受法则压制,且在此时空,凡人为修仙者,与之灵力相悖。”
长栖听懂了,意思就是说,魔尊不可能一直出现,但会时不时出现。
他立马左右找趁手的兵器,“我现在就杀了他。”正好还能解救苍生。
锈仙:“阙星洲临走之前所言你可曾记于心?”
长栖动作一顿,哦对!说要凡人自行放弃现世人格才算成功,杀了没用。
“若你执意,此举只会惹怒他。”锈仙言。
“可不杀他,他醒来会杀我啊。”长栖可不敢赌醒来是凡人还是魔尊。
锈仙闻言稍稍偏看他,眸光流转间,好似含着星河万象。
“或许你可用以往方法自保。”
长栖一愣,以往的方法?
他领会一会儿,“仙君是叫我……攻略他?”
锈仙点头。
“人魂有三字,求不得。你若满足,或许可说服他。”
“……”
人魂也是三魂之一,仙君如此说,不也代表——
锈仙淡淡与长栖对视。
长栖被他眼底的寒气冻得讪讪一笑,转而看向地上与往日世界长相一模一样的裴幼先。
同样的一张脸,怎么就确定是他不是他呢?
[宿主,他说的对呀。]系统突然冒出来。
长栖一顿。
是了,是系统说的。
他垂下眸,多重思绪一闪而过,随后,他抬头展颜笑一声,态度大变。“仙君这个提议甚好,是个不错保命的办法,只是我肉体凡胎,一下小心没察觉被拍死了怎么办。”
锈仙道:“吾会护你。”
“时刻护着吗?”
“嗯。”
长栖听后却“啊?”一声,“那不好吧,如果我和裴少爷谈情说爱,仙君在旁,不尴尬吗?更别说再做些亲密的事……”
锈仙:“……”
长栖继续说:“仙君勿怪啊,虽然你们长得一样的脸,但是我绝对不是亵渎您的意思,我只是担心魔尊突然出现,假如我正说着情话呢他突然捅我一刀,那我上哪儿喊冤去。”
“白眼狼。”
“?”长栖脸一变,“好端端的您怎么骂人啊仙君?”
锈仙缓缓说完:“是吾坐骑。”
长栖:“……”
“后世由他收服,你可想方法叫他唤出来,吾可使它只听你言,便可随时护你。”
长栖:“……行。”
调侃人不成被莫名“骂”一遭,长栖摸摸鼻子,不说话了,目送锈仙一缕青烟钻进木塔。
随后他才走过去将落地的红油纸伞捡起来。
路过时他瞧一眼地上的裴幼先,极为干脆的越过,觅食往肚子里放。
可惜片刻,长栖口中还是没什么滋味,大喜之日洞房里却没什么荤菜,他吃着不满足,便张口外面守值的人吩咐。
等他说完时,地上的裴幼先也闻声悠悠转醒,面上一片迷糊,“我醉得这般厉害?竟倒在地上?”
长栖在他出第一声时便飞快拿红伞防身,听此忙说:“你自己摔的啊不管我的事。”
裴幼先猛地回头,惊得直蹦起来,“你,你……”
他手指长栖,震惊两秒,又缓了两秒,终于想起来长栖是谁。
裴幼先脸色闪过不自然的尴尬,“……是我失礼了,不怪你。”
对面的长栖心也放下来,是凡人。
这时门外敲响,“大少爷,晚膳送来了。”
裴幼先看向长栖,“你唤的?”
“对,我饿了。”长栖点头。
裴幼先微愣一下,懊恼道:“抱歉,是我未想妥当。”言罢,他道一声进来。
管家带着两个婢女走进来,先是看到裴幼先,随后对上一个男人原地瞪了瞪眼珠子,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托盘。
裴幼先也意识到什么,僵着脸道:“……此事我会明日自会对父亲言明,你先下去吧。”
管家只得管理好表情下去。
长栖在背后不言,默默观察。从刚才到现在,裴幼先的一举一动语气谦和文质彬彬,看起来应该是个好相处之人。
也不知道怎么的最后会性情大变变成魔尊?
求不得——长栖在心里琢磨锈仙说的这句话。
“我脸上可有东西?”裴幼先摸摸脸问。
长栖回神,欲摇头,但想到什么,眼珠一转,微一笑:“是看起来有点怪的。”
裴幼先更疑惑的用衣袖擦脸。
“怪好看的。”
裴幼先:“……”
长栖见他露出难以置信夹杂一丝不可言说的害怕之色,登时笑出声。
这种表现,还有什么好攻略的。
包喜欢女子的啊。
“你是不是喜欢王小姐?”
裴幼先脸色微变,没说话。
长栖了然,“喜欢呀,喜欢怎么不去追?说不准就能和她好上了。”
“你你,不可胡说。怎可毁人小姐清誉。”裴幼先涨红着脸道。
长栖见他此反应,稀奇了一下,再次仔细打量片刻。
裴幼先被盯着浑身不自在,默默的挪着臀下凳面,仅留着一点块面积,只待长栖再出胡言乱语,便立马就跑。
长栖笑容饱含深意,“别紧张嘛,相逢就是有缘,咱们不如交个朋友,你说说你的故事,我再说说我的,这朋友不就交上了吗?”
裴幼先愣了一下,“这,这好吗?”毕竟是洞房花烛夜。
“嗯?还是你想和我睡觉?”
裴幼先忍不住露出便秘色,赶紧给自己倒杯酒掩饰一下。
静了几秒,他还是慢慢说起心里话,“你有所不知,家中长辈从小对我寄予厚望,特取名幼先,幼仙,期望我成仙……”
……
翌日。
长栖睡得正香,忽然被人一把大力从床上薅出来,他下意识去喊仙君,却睁眼发现是两个老妇人,他一愣,还不待他问什么,便被连拖带拽的把拎着领子出门。
长栖一脸莫名其妙,赶忙去挣扎,然而没挣动,他细看过去,发现这两名老妇人竟都是练气四层的修仙者。
“……”长栖无奈。
很快,他被“拎”到一个大厅。里面人口众多,裴家上下老小几乎全都聚集,不怎么出面的长老也都现身。
而裴幼先正伏身跪地,背后血迹斑斑,应该是被条藤打过一场。
长栖有点明白为什么了。
他抬头看向当家裴氏夫妇,两人也是修仙者,筑基时期,修为不高,但作为凡人能领悟到也实属不易,因此样貌算得上年轻,与裴幼先差不得多少。
裴父没有看向长栖,只道,“十九年前,锈仙门徒批语我儿命犯孤鸾,需早以喜冲煞,与女子成亲,否则裴家将有天祸白幡悬门。”
长栖下意识说:“这不封建迷信——”
所有人盯向他。
长栖舌头转个弯:“……你们就当我是女子也行,我不介意。”
裴父深吸一口气,凝目沉眉:“然昨夜天起雷劫劈裂锈仙庙三根梁柱,可见是上天震怒,我儿所言非虚。祭锈仙乃是淫祀!诸位,请即刻随老夫一同毁去邪庙,还云洲百姓安土。”
长栖一惊。
砸庙?!
他连忙去看向跪裴幼先,却见他跪伏在地,微微侧身,露出额间一抹诡异的焰火。
是魔尊。
第64章 世5(四)
长栖倒抽一口气,扭头就想跑。
守在大厅门口的裴家人立马拦截他。
长栖自然抵不过,又被拽了回去。
“你想跑哪儿去?你得与我们一道去!”裴父厉声说,“如果不是你,裴家何至于将遭大难?”
长栖心惊胆颤跪在裴幼先身边,听此也不忘反驳:“你都要砸庙了,那还信遭大难呢?你前后逻辑不通啊。”
裴父没听懂他说得什么逻辑,但能听懂他前面的话,冷笑一声,意味深长。
长栖一瞬间感觉后脖颈阴风阵阵,背脊生寒。
这人,不会打主意到他身上吧??
长栖试图辩驳,“我其实帮了你们,你们儿子昨天打算娶公鸡,要不是我恰好出现,你们裴家的脸面就没了。”
“啐。”裴祖母一口假牙啐地,“若不是你,我孙子早就礼成,何至于将遭大难,你就该拉到锈仙庙焚烧。”
“?”
长栖突觉不对,怎么好像裴家人知道轿子里的是公鸡?甚至有种公鸡是他们放进去的感觉。
他想起关于公鸡配亲的起因,以及裴家批语娶女子躲大难,脸色一变,就要发问。
但一个声音比他更快:“你们把王小姐怎么了?!”
长栖回头,裴幼先俊脸满是急切,双眸清亮却懦弱:“父亲,你,你把王小姐怎么了?!”
裴父不言,居高临下,神色漠然。
他身后的裴母见此不愉开口:“大郎,母亲从小怎么教你的?你竟用这样的语气质问你的父亲。看来刚才的家法是还不够。”
裴幼先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些,还是咬着牙说:“母亲,父亲,孩儿不孝,自后会去领罚,请您现在告诉我!王小姐,她,她怎么了?”
裴父仍然不言,对裴家上下抱拳:“对不住各位,我儿年幼尚小,在大事上心性不坚。时辰将至,还请诸位勿怪,随老夫到裴府门口等候,吉时一到,我们就出发。”
“家主不必客气。”
“好,都听家主的。”
在场人都客气谦卑回话,皆为裴父马首是瞻。
裴幼先茫然的看向众人,“各位叔叔伯伯你们要去哪里?……父亲?父亲?”
他跪在膝走去追,一手抓住裴父的织锦衣摆,满目哀求,“求您,求您告诉儿子,王小姐怎么了?!她,她……”
裴幼先艰难的抖着声音问:“……是不是……她还活着吗?”
裴父眼底皆是冷漠,“你身为裴家人,肩负裴家家族期望,只需切记修心勤炼,其余你不必去管。”
“……”裴幼先一瞬间脸色惨白如纸,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他不敢相信的连连摇头,泪水无知无觉砸在地面,他再次爬向裴母渴求别的答案,“母亲,母亲!您昨天交给儿子的那封信,字迹是王小姐的字迹啊!她——”
“大郎,你自小聪慧,天生道体,是修炼极佳的根骨,旁人求十世都不能求来的奇迹,母亲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耽误你……”
“傻逼!”
长栖忍不住了,直接开骂:“一群傻逼!杀人就是杀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怎么那么不要脸啊!看你们人模人样,穿着像个人,实际上都是畜生道来的吧?还修仙者呢,修你爹个头!”
裴家所有人:“……”
裴家人随即皆是气愤指着长栖骂,裴家长老此时走出来,九十几岁高龄,精神抖擞,步伐稳健。
他开口,众人便静下来,“老夫观尔十分眼熟。”
长栖怼道:“我是你爹你当然眼熟了!”
其他裴家人当场骂声更大,甚至撸起袖子。
长栖冷笑的看向他们,这群人为一己私欲残害他人性命,还偏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
对面的长老脸色沉下,却继续说:“声音也十分熟悉。”
长栖皱着眉看向他,神神叨叨说什么呢?
大长老微微眯起眼,抬起右手腕,竟当众掐指算起来。
须臾,他倏然睁开浑浊眸子,“此乃邪祟!”
长栖:“……”
神经病。
长栖一句“邪你爹”还未说出口便被火速堵住嘴,接着四肢被架起腾空,直接和众人抬出去。
厅内的心如死灰恍恍惚惚的裴幼先也被拖走,裴父恨铁不成钢的冷哼一声,眼不见为净般,甩袖直往队伍前方。
被长栖耽误的这段时间功夫,正让他们赶到大门,也不必再等,门前管家指挥准备好的乐支队奏响,似哀乐又不似哀乐之声惊响于整条街。
百姓们也被乐声好奇吸引聚集附近,裴父悲戚浮现面容:“诸位乡亲父老,诅咒应验了,我儿终是被邪祟迫害,如今意识混沌,不能言语!”
围观群众大惊,明明昨天好端端的喜气洋洋接新娘?可他们看裴幼先此时确实是魂不守舍,阴气离壳之相。
“老夫怎么甘心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裴父大声悲泣,仿佛是一名深爱孩子的老父亲,“乡亲父老们,你们都是看着我儿子长大的,我请求各位帮帮我儿子,随我前往锈仙庙祈愿。”
围观群众当即就同意了,裴家少爷长得俊又心善,裴家家主更是不用多说,这么富裕又是修仙大家却从来没有瞧不起他们凡人,隔几个月就发善心。外地来云州求仙的人数不甚数,他们起初拮据吃穿,再后来便是裴家主免费提供不受任何费用。
“走走走,裴家主,我们一定帮您。”
“是啊,您不用担心,锈仙庙最灵验了,锈仙一定会听到!大少爷一定会好起来的。”
裴父抱拳鞠躬感激不尽,一双含着寒芒的厉眸藏于袖后面。
这一幕恰巧被长栖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老头竟不对百姓们说实话,反而哄骗他们,可见他自己也知道拆庙艰难,那他为什么?长栖紧紧皱眉,他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路上,裴父上演着一模一样的把戏,让路上的百姓都随着他出城门,以至于到了锈仙庙,几乎大半个云洲人都来了。
此时参拜锈仙庙的人们见他们一群人来很是奇怪,在听后,纷纷表示愿意让出位置,让裴家人先进去。
但裴父却拒绝并没有进,表示必须有先来后到,这样才能求得锈仙应愿。
他们闻言更深觉裴父仁善,赶紧进入好早结束
锈仙庙位于出城南便,是原身特意选的“风水宝地”。主要是他会编故事,看中了门洞前一株不知年岁歪斜而立的老梅树,他将其树干的皲裂树皮上巧妙的“长”出一副星斗图,向百姓说每逢夜雨,树干上的树枝便会凝出灵露,来者皆可收去。于是锈仙庙前这才香火旺盛,来往人络绎不绝。
事实上,原身还真误打误撞,地底下确实是有一条玉髓矿脉。后来由男主发现,当时中毒的他因此洗髓伐经,赋予一段机缘。
长栖望着裴父立于洞门前的梅树旁,脑中抓住一丝线索,他该不会是打这个主意吧?
“感谢父老乡亲们随裴某来锈仙庙,裴某感激不尽。”裴父言此,接着又洋洋洒洒的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快说完时,忽然有一对父子跑出来神情大骇,“锈仙……锈仙像!它,它!”
那个父亲摔倒在地,向他们仓皇大叫:“流血泪!”
“什么——”在场众百姓惊呼,流血泪!那是大不详征兆!
裴父神情凝重,意思意思安抚众人,“大家切勿慌乱,定是有什么误会。”
然而他简单两句反而更起疑心,百姓们交头接耳,躁动之心越来越明显。
“……我听说昨夜夜半打雷,锈仙庙断了三根梁柱!”
“嘶我也听到打雷声了,你说怪不怪事儿不打别处就打这庙上面!”
“昨天裴家少爷成亲还特地来锈仙庙,今天就遭了诅咒,你说这里头是不是有联系……”
“那诅咒不是十几年前就有了吗,这么多年都没事,我看不会吧。”
“那可说不准,这世道,好人都没好报!”
……
百姓们都在窃窃私语,受恩惠多年的修仙者早就注意到了被缚手缚脚的长栖,再听到百姓们你一言我一句,忍不住“热血沸腾”。
“裴家主,裴少爷的诅咒是不是跟这个人有关,锈仙庙的异事,是不是也是这个人作祟?!”
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侠手提灵剑走出来,怒目而视长栖。
他这话方向是是对的,但却对锈仙庙本身不做质疑,只认为是他人搞鬼。
裴家长老走出来,长白胡子慈眉善目,若是换一身白袍确有仙风道骨的模样,但说出来的话确实歹毒:“此为锈仙门徒的儿子。诅咒小孙的锈仙门徒也被擒住,带上来。”
裴家人群中抬出一个红楠木箱子,大约两人宽,落地后,抬者掀开箱门,里面赫然是一只人头狼身的怪物。
长栖:“……”
那人头竟与长栖有七八分相似,但更老一些,算是老年般的他。
“诸位皆知锈仙坐骑是青灵吊白狼,这怪物便是那坐骑与修仙者违背天地法则生出来的畜生,那畜生再生畜生,便就是他!”
长老直指长栖。
长栖:“……”
竟给他找机会骂回来了——
偏偏他还无法开口反驳,且也没有底气反驳,因为锈仙门徒真的长那个样子,也就是原身。
原身为建锈仙庙享香火骗吃骗喝,自然下凡过,因两界时间流不对等,他下凡后便是老者模样,云洲百姓都也认得原身长相。
至于那批语,长栖记忆中不曾有过,想来是裴家早有谋划,一直算计到今日。
那箱子里的怪物估计早就准备好了,就为得今日,至于他本人,估摸是他当众骂得太狠,裴家长老观他长相和声音相似就把他一起薅过来“为民除害。”
“裴某知道锈仙在各位心中的地位,然既有上天警醒、劈下雷劫,可见天道也知锈仙管教不严、给予惩罚。我裴某品性大家在云洲都有目共睹,如今我儿受难,我怎么忍心见他受苦,大家不必多言,今日祸事都由我一人来承担,我就算是死也要让锈仙显灵,向天道忏悔,归还我儿!”
裴父慷慨激昂一般,把自己都说感动哭了,裴母在旁也是眼含热泪。裴家上下老小也皆站出来齐声劝慰。
一直持续的哀乐此时音量陡然拔高,将附近的树林惊起一片飞鸟。
即使心中没有想法或者犹豫不决的人也在此氛围中下定决心。
“裴家主帮助我们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倾囊相授毫不吝啬,他是我们的恩人!没有他就没有我们今天,现在恩人有难怎么可以视而不见!”
“裴家主,我们一起帮你!”
“没错!我们人多力量大,锈仙一定能显灵现身!”
“对,说得对!”
……
几百人接连应声,很快汇成一道声音——将怪物和长栖一并绑起来在锈仙庙前火烧。
“……”长栖真是服了,呜呜呜的摆动腰,企图唤醒木塔里的仙君。
然而不知道咋回事,木塔没有丝毫反应。
眼看着自己被绑在十字刑具上,众人举着火把就要点燃,长栖只能鼓着眼睛瞪向浑浑噩噩的裴幼先——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
裴幼先像是感应到他的想法似的,忽然直邦邦的站起来,一双焰火般的赤瞳覆盖住无能的懦弱,邪肆地勾起唇。
只见他手指轻点了点尚在眼尾滚落下的泪水,送至唇角。
“咸的——呵!本座期待你们的血,比它的味道,更美妙。”
长栖:“…………”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扶额
第65章 世5(五)
裴幼先异举自然引起所有人注意,裴父率先走出来,惊疑问:“大郎,你在胡说什么?”
裴幼先看向他笑意更深,“老东西,本座一直遗憾你死得太早,没能亲眼看见裴家举家挫骨扬灰,如今正好,他们死后你再死。”
他所说的话惊骇到了在场所有人。裴母猛地高喊:“何处孤魂野鬼侵占我儿身体,还不快滚!”
裴幼先冷冷转向她。
“别急,你们一道走。不光裴家,还有你们,云洲所有人,本座都会满足。”
裴家长老此时站出来,神色凛然仿若一身正气。“诸位勿怕,此乃邪祟,老夫这就将其诛之。”说罢他的周身立即现出灵力。
筑基三层修为,半雏形的金丹内上空直射一道白光,赫然间,长老头顶跃出一只通体花纹的野豹,威风凛凛向天长哮!随后,粗如树干的猎爪幻化成巨大的爪影朝着裴幼先直扑而来。
裴幼先身形不移,双眸冷笑着射出一道黑红色的魔焰,在空中形成一根燃烧魔气的黑棱,直中野豹命门。接着穿越而过,削去背后长老的半颗头颅。
速度之恐怖,脑浆四溢,骇人至极!
众人惊恐得齐刷刷后退,那半个身子还未反应过来,蓄长的白胡子也跟着身体往后倒走几步,直至血液失温,轰然倒地。
“啊——”裴家上下老小表情皆是惊恐凝固钉在原地。尤其是裴父,被这无法比拟的实力席卷深深的恐惧:“你,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本座?”裴幼先欣赏着他们此时的模样,赤瞳跳动着戏谑的冷光:“你猜猜看。”
裴父面色飞快闪过屈辱,却也知奈他不何。他飞快计算接下来的办法,两方实力悬殊,不能单打独斗,还须拉着云洲百姓一起对抗,不然今日的恐怕不能安稳回去。
这么想着他还依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义愤填膺的大喊:“诸位,我们本欲想向锈仙求得真身显灵,锈仙却纵容邪祟附我儿之身,这就是大家敬奉已久的仙君!怕是一直以来都是邪庙!”
裴父取出武器双锏,运起灵力,“父老乡亲们,请随裴某歼灭邪祟,拆了这座邪庙!”
话音落下,倒是裴幼先先放肆仰头大笑,一双狭长的赤瞳犹如两轮血月,眼角随之浮现蠕动的魔纹。
“你果然还是这样,一点未变!
想拆庙本座不反对,但本座先前说过,你们的命,本座要了!”
倏然间,魔力萦绕全身,他的面容变换成魔尊本样,毫不掩饰的黑红色暗纹,漆黑的长发无风自动,每一缕都仿佛有千万只冤魂尖叫着。旁的人只是听着便头疼难忍,而他却是极为享受的嘴角挂着讥笑。
接着,魔尊尊者服显现,同色暗纹披风在空中掀起了一阵魔气巨浪,四周三米无一幸免于难皆被顶飞出去,尖叫声不断起伏。
偶有一个火把被魔风席卷,落下一小簇火种,正巧点燃摆放整齐的木柴堆。
长栖:“……”
着了着了!!!
长栖鼓着眼珠子扭曲求救。然而那边战场岌岌可危,根本顾不上他。
只见魔尊一步步逼近裴父裴母,每踏一步,脚下便绽开燃烧的黑色莲印。“死亡不是终点。”
魔尊嘴角噙着诡秘的笑,“本座会把你们的魂魄抽出来织成人烛,日日夜夜燃烧宫殿,每时每刻受烈火折磨,直至魂消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裴父骇然骂道:“裴某与你何怨何仇!你竟然如此下狠手!”
“……何怨何仇?”魔尊眸中微有变化,随后双瞳再次复红,慵懒勾唇:“自然是因为,本座,无聊。”
他说罢,三千冤魂因果线制成的三十三个小世界在空中浮现,若不是此当正午烈阳高照,而是在夜晚时分,寂静深蓝的天空,当是一派漂亮绚烂的宇宙世界缩影。
“挑一个吧,在此之前,本座会让你们生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们的‘好日子’在后头。”
然而虽然这般说,但却丝毫没有让他们挑选的意思,魔尊双手五指立时持爪状,扣住二人的天灵盖。
扭曲的空间于他掌心之下浮动,裴父母整个身体一下子被吸住,上半身直直地立起,将眼珠子也吸得向上翻,四肢毫无反抗之力。
此时另一边,火势已经快烧到脚边,炙热的温度熏烤着长栖的眼睛都快睁不开。
[快救我啊啊!!!]
[宿主,您的余额不够。]系统冷酷无情的说。
[……]
[……不能赊吗?!]
系统遗憾道:[金额太大,您在本世界的攻略不足5%,信用无法通过。]
[……]长栖真的感觉自己要挂了,急中生智:[那你找别人救我?!]
仙君不是能听到系统的声音吗?
系统犹豫了下,没说话。它有点不敢找他。
那边失血得快成干的裴父忽然开口,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你不想知道……王小姐……在哪里?”
“王小姐”三个字如一记醒钟敲击魔尊的大脑。他猛地脸色一变。
“……”
此时头顶忽然飘来一团白云将炽热的阳光遮住,大地因此阴暗一瞬。
凉风习习,等众人再看时,只见裴幼先连连后退几步,怔怔地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身着的衣裳暗纹随风消散,自然而然,正在施法的魔力就此中断。
裴父裴母即刻重获新生,跪在地面剧烈咳嗽。
裴幼先面上一片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手竟忤逆不道的要杀亲生父母。
“呜呜呜呜——”一声怪异的呼喊自背后传来,裴幼闻声回头,只见长栖被绑木桩,底下木柴正在燃烧。
他大梦初醒般连忙向云洲百姓们求救。
“他不是邪祟,不是邪祟,你们误会了,他是无辜的。”裴幼先焦急的连喊,求救众人,却见他们无动于衷,甚至警惕害怕的退后。
裴幼先愣愣地,不知道怎么回事走过去。“常婶婶?王伯伯?快救救他,他真的不是邪祟,你们相信我!
云伯伯,杨叔叔,你们帮帮我好不好,他,他是我娶来的妻子……哎,也不是,他不是我的妻子,这里面有误会,我以后说给你们听。我们现在先放开的好不好?我们不能无故害人啊……”
在场的众人一言不发,皆只有能他不断的哀求声。裴幼先又懵又恐慌,为什么眩晕清醒之后,所有的人对他的态度大变。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好像此时此刻他被全世界抛弃了。
忽然,他的目光扫到地面一具骇人的尸体,当即尖叫一声跌倒在地,惊恐的指着“长长长老——”
“是你杀的。”左前方响起一道将他劈入深渊的熟悉之声。
裴幼先尖叫声戛然而止,“什,什么?”
不远处,裴父慢慢站起身,脸白如阴鬼,面上却是违和的强忍悲痛之色,“大郎,你怎么能……父亲别无他法。你被邪祟附身,父亲也保不住你了。”
“……”裴幼先呆滞地看向裴父,仿佛不理解他说的涵义。
裴父更怕他再次“癫狂”,不歇一口气赶忙说。“我用心良苦一直隐瞒王小姐的死因,就是希望你能挺过这段时间,可谁能想到你被邪祟钻了空子,竟然残害大长老!大郎,你是我的儿子,我自小教你朝廷法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即便为修仙者也不能视人命如草芥……父亲舍不得你啊,是父亲教子无方、纵子行凶。罢了,既然你心系王小姐,便同她一道走吧。”
长栖:“……”
长栖:“?”
他是不是听错了?
这前后有因果关系吗?这逻辑自洽吗?
说得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裴幼先肯定不会相信吧。
长栖自信看去,却震惊发现他竟真向自己走来了。
长栖:“……”
怎么真的被pua上了!!
“……王小姐没了……我怎能独活……我还杀了长老……我是杀人犯……”
裴幼先浑浑噩噩的念叨着几句,在熊熊大火中犹如活尸,径直走进来。
烈日当午,细碎的光亮印在他的脸上似哭似笑,还有一股莫名的释然。
长栖见之愣了愣,沉默下来。
封建之下不讲理的孝道如挪不去的枷锁自小锁住裴幼先的心灵,他不敢喜爱宣之于口,也不能自主决定想做之事。
——他应该是心知肚明的,也没有办法抵抗。
裴家长老的几名弟子们愤恨上前利索将他捆绑在木桩刑,与长栖背靠背一起。
领先的记名弟子动作及其用力,捆绑时掩饰不住的恨之已久的快意。“大少爷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占着一个‘嫡’字得到无数资源,瞧好吧,等你死了这些都是我们的!”
裴幼先怔了一下,须臾,他低低地笑出声,足具嘲讽。
记名弟子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但他却不敢当众出气,于是气恨之下一巴掌甩在长栖脸上。
长栖:“卧槽???”
口中白团塞瞬间被打飞出去,长栖猛地喜色上头,大喊“仙君救我!”
霎时间,腰间缠绕塔身的仙气青云上升,整片天与地倏然陷入绝对寂静。
在场众人一惊,只见空中的风在此凝固成琉璃般的实质。
前方石洞门上方随着长栖话音落下,悬浮出一位雪白长发、净白长袍的仙君。高度甚远看不清样貌,只能见他足尖之下虚空正泛着金莲波纹,发间的青玉簪自动演化星河缩影、仿佛可见星云生灭。
“是锈仙!”
“锈仙显灵了!”
众人激动的跪拜,心服心诚的高呼锈仙显灵锈仙显灵。
唯有裴父裴母脸色难看,突兀地站在原地。
这世上竟真的有锈仙!
他们一直都以为那是哄骗世人的,毕竟哪位真仙会自称“锈”仙?
锈仙面色淡淡,极寒的目光掠过一众凡人,落在那堆熊熊大火之中。
他微抬手指,指尖向下一动,那火焰瞬间熄灭,露出两名被焰火熏得无意识的男子。
“此后,再无锈仙庙。”
锈仙声音不疾不徐,却响彻天地,引得附近山岳随之共振。
众人凛然,等待反应此话何意时,那偌大巍峨的庙宇在眼前顷刻化散于虚无。
众人当即惊慌起来,一口一个解释自己他们绝无拆庙的意思,都是受人蛊惑!至于是受谁的蛊惑,他们没有胆子说出来,只能接二连三的说他们绝对没有拆庙大逆不道的想法千万不要降罪。
锈仙开口:“吾本散仙,当不得尔等供奉,修心修道自在尔心。”
他淡淡看向痴愣在原地的裴父,静静几秒,虽未言,但在场人都能脑补出什么意思。
此时一阵树林清风忽然飘来。石拱门前老梅花树的枝桠竟在一瞬间走过春夏秋冬生出了满满艳丽的花朵。
众人皆被此景吸引,等回神时,空中锈仙身形早已化散,木桩的不知名男人也不见踪影。
众人忍不住感叹大恸,再次齐齐跪拜。
距离此处一百多公里外一处荒芜人烟的茅草屋。
此时,长栖被呛火得意识不清倒在简陋的木板床上。
锈仙正立于门前,静静思索。
他此刻应当将灵力输入长栖体内方能解救。可在几秒之前,他尝试此法却皆被排斥。
这是为何?
锈仙身形一晃,再次立于床前静望。
片刻。他俯坐下身。
唇瓣触及将至,昏睡的长栖忽然睁开双眸。
“……”锈仙顿了顿,欲行退开。
一道滑舌灵巧地顶开口齿,如滚烫的熔岩般,毫不客气在内里扫荡起来。
第66章 世5(六)
锈仙微愣,眸子渗出几分不解。
待有动作,长栖不满足地手臂勾住他的后脖颈,接着两条腿攀住他的腿,仿若圈为自己领地似的,寸步不让。
锈仙:“……”
湿润的喘息声在唇齿间越发得急促,片刻后,长栖心口越发难耐,干脆大胆放肆的将仙君反压在床。
三千雪发散落床榻,如银河泄落浮动着星砂微光,仙君的皮肤不似凡人的白皙,而是冷玉色,隐隐可见皮下流动着的霜晶般的灵脉。
唇淡而微扬,一双丹凤眸寡如终年不散的寒冰,沁着彻骨的疏离。
若是放在以前颇像那人的长相神韵,长栖定避而远之,但是现在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对方会放纵自己。
所以他理直气壮问:“仙君怎的不回应我?”
锈仙:“……”
长栖细细啄着,像是惩罚似的探进去吮吸生出的玉露。
半晌后。
任他动作的锈仙淡淡开口,“若想用双修之法自保,你根骨不佳恐为良策。”
“……”
长栖气笑了,这么卖力居然被认为别有居心?
他豁然直起身,上下打量锈仙,言语包含暧昧。“仙君似乎并不排斥我的触碰,若我对仙君做些什么亵渎之事,仙君会阻止吗?”
锈仙面色淡淡,情绪也未有波澜。“你的攻略对象是裴幼先。”
“那不也是您的三魂之一?若我攻略您有所成效,他亦然。”长栖挑眉说。
锈仙正要说什么,脑中的系统先道:【不行啊宿主,这样无法判定您攻略成功,您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的。】
“……”
锈仙眸中情绪飞快掠过,长栖还未捕捉是什么,就见他的一双眸再次回到古井无波的状态,声线浸凉。
“时间紧迫,切勿生事。”
长栖扬起眉,还待再言,却忽然眼前一花,床榻的仙君已然不见,而腰间木塔发出一阵轻微颤动。
“裴幼先一刻前向东逃离,你且想办法尽快找到他,否则魔尊重现,人间将死伤无数。”
“……”
真是冷酷无情呢。
长栖低头看向盘卧木塔旁怡然自得的仙鹤,再摸了摸自己的唇。
那里仍残留清冷苦艾余香。
啧,怎么有种反被白嫖的感觉?
系统:【宿主,您在犹豫什么,赶紧找到攻略对象才对。】
长栖回过神,敷衍开口,【你着什么急。】
它之前可从没有催促过。
自从来这个世界越发的怪了。
长栖想了下又装作配合的说:【不过你说的也对,眼下也没有别的事,那就去找攻略对象吧。把他的定位发给我。】
系统:【好的,请稍等。】
几秒后,系统响起疑惑的声音:【奇怪,为什么定位不到呢?】
长栖稀奇:【连你也定位不到?】
【只能规划范围,不能集中在正确数据。】
长栖不由翻个白眼:【规划范围?那还用你规划?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肯定还在云州,说不准就在裴家附近。】
系统:【……是的,宿主。】
长栖坐起身,往门外走,边走边说:【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的能力很弱?】
【对不起。】
长栖:【算了,就先去裴家附近看看吧。】
距离裴家约有百公里,系统为表歉意,主动提出传送长栖过去。长栖求之不得,眨眼功夫,他再次来到云州繁茂的集市。
为避免暴露自己的样貌惹人怀疑,他用围巾绕头挡住自己的脸。好早这里前来修仙的奇装异服数不甚数,他的着装并不算突兀。
长栖选择一个八卦聚集地茶水地,背靠着对面正聚集着讨论的人,点一壶最便宜的茶水,竖起耳朵听。
“……你们是没瞧见锈仙亲临时,那华光满天啊,让人都移不开眼,我亲眼看见才明白什么叫仙,那就是仙啊!”
“到底什么样儿你仔细点说说,别整得这些虚头玄乎的。”
“嘿,我跟你说不定清楚。你听不懂说明你没这个缘分。”
“怎么的就你勾老四有缘分?!你要不是游手好闲,到处瞎凑热闹,你也看不着!”
“瞧瞧,瞧瞧!话里一股子酸溜溜的味儿,再怎么样,我也比你这个干站着只能凭想象猜锈仙是什么模样的要强。”
“……谁说的!裴老爷已经过几天锈仙庙会如期举行,到时候锈仙一定会再次亲临!”
“裴家?”旁边依着竹椅的书生模样的人嗤之以鼻,“就是因为他们惹怒了锈仙,他们家不办锈仙庙会成吗?还不是怕锈仙降罪他们!”
“你别胡说八道,如果不是裴老爷你们今早还看不见锈仙呢!”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午时大家去的都知道,怎么成你嘴里就变成另一个样了?”
“裴老爷一心向善,大义灭亲,感动了锈仙,所以特地放了裴少爷不做追究。裴老爷感恩戴德,即使锈仙庙不再,他也愿意继续本年的祭祀庙会。”
“简直胡说八道!”
长栖坐在他们后面闻言重重点头,没错,胡说八道!
裴家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伪善,尤其是裴父,如期庙会指不定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我胡说?那你说,裴少爷在哪里?裴少爷是不是当着你们的面消失了?”
书生一噎。是消失了,也是锈仙救了裴少爷,但也不代表……书生发现自己怎么反驳不了他,事实确实如此,裴少爷确实没死,那猜测裴家的动机就有点站不住脚。
“怎么样?说不出来了吧,哼。你这等人就是见了锈仙也是糊涂蛋一个。待我在庙会见到锈仙亲临,我一定会获得机缘,求得长生。”那人哈哈大笑,仿佛好事就在眼前。
其余人听此不当回事的摇摇头,在云州痴人说梦犯病者时常出没,他们已经是见怪不怪。
讨论声不再继续,长栖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再等了一会儿,等小二不忙时招他过来。
“客人还需要点什么?”
长栖:“我问你点事儿。”
小二脸一拉,“哦,那小的不知道。”
“……”他还没问呢,怎么就说不知道。
长栖无语的掏出一壶茶水钱递过去,小二当即笑眯眯收下,热情招待:“客人你想问点什么?”
“他们刚才说的锈仙庙会是什么时候?”
“哦那个啊,在后天,阴历肆月十四。”
“地点在哪里?”
“就在锈仙庙前。虽然现在没庙了,但那是锈仙显灵的地方,说不准锈仙老人家高兴会再次显灵呢。”
“老人家”三个字让长栖嘴角抽了一下,憋住笑继续问:“每年都是裴家举办?”
“不是,往年都是王家。”
王家?裴幼先喜欢的那位姑娘也姓王,难道两者有什么关联?
长栖仔细问了问,发现还真是。裴家不算云州最富,王家才是云州首富,商铺农田几乎是裴家的两倍有余。
但在云州修仙是民之所向,富商反倒被人们瞧不起。
裴家近年来因为原身对裴幼先的批注名声大噪,加致每年表面功夫做的非常到位,要做到人人称颂的裴家大善人,恐怕支出方面是很大的开销。
那他们的经济来源从哪里来呢?
长栖扭头看向附近很多风尘仆仆赶来云州的外来者,他们穿着富贵,想来和他们有关。而长期以往,需要护住裴家的“门面”,势必要展示一些真的东西。
所以裴家把主意打到了锈仙庙门口底下的玉髓矿脉。
长栖思绪转了一圈,让小二先下去。
裴家主动接下今年庙会投办怕就是蓄谋已久,为了锈仙庙地下矿脉。
为证明自己的猜想,长栖让系统把即时画面调出来。
果不其然,原锈仙庙处正有一群长工在布置庙会,而不远处的地下,则是裴家的家生仆人正人力挖撅洞穴。
系统:【宿主,攻略对象会来庙会吗?】
长栖盯着画面摇摇头,【不清楚。】
如果是魔尊那肯定会来,但长栖不太希望是他。如果是裴幼先,那现在的他留在云州肯定想去王家。但王家一定有裴家人蹲守,所以不敢出现。
这样的话,或许可以以王小姐名义邀约?届时或许也可以阻止挖玉髓矿脉。
长栖:【你能传消息给他吗?】
系统:【应该可以。】
那就行。
长栖眼珠子一转,【给我兑换点银子。】
系统迟疑。
【我都被火烧成那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系统:【好的,宿主。】
几秒后,他感受到怀中多了一些沉甸甸重物感。
他微微勾唇,转身就去酒楼定下两晚的房间,然后询问云州最好的成衣铺子再哪里,接着便躺在客床上,一玩就是两天。
直到庙会当天中午,他打开房门,酒楼小二将一个包裹送上来,“客人,这是您定制的衣裳。”
长栖关门,放在桌面打开——赫然是一件华丽的女装。
系统:【宿主您……要穿这个吗?】
【对。】长栖把裙裳拿起来。【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王小姐。】
——
锈仙庙会几乎是整个云州一年一度最热闹的集会,少男少女都很会趁此机会赴约,有大胆者还会因为当众宣告爱意,向自己喜欢的人表白。在锈仙神像下。
然而今年的锈仙神像被锈仙本仙散去,人们无从礼拜,仿佛失了主心骨,裴家为得民心,在此前耗费人力财力紧急加工出一座栩栩如生的宝木像。
且还迭代更新的一番。
雕刻而成的是前天锈仙显化的那一身着装。
这让原本错失显灵一幕的百姓们补上了极大的遗憾,也更加击破裴家对锈仙有冒犯之意的谣言。
夜晚,长栖随着人群跟着走进临时供奉的楼阁,这里装饰丝毫不比锈仙庙差,各种珍宝摆放显贵,甚至隐隐有奢华之风。
他随着众人膜拜,在木像前三跪九叩。
接着,随着祭祀礼唱,绕着巨大的神木像走一圈礼拜。
“吾在第三个。”识海内传来仙君清冷的声音。
长栖动了下眉。
因为要引诱裴幼先出现,仙君的存在势必会让附身在裴幼先的魔尊察觉,所以二人商量后,决定让仙君暂时离开木塔。
礼拜队伍来到木像后背,后面依靠墙壁画像之下的台面,摆放各种小锈仙木像,他一眼便锁定了目标,朝着方向走去。
或许是真锈仙附身,这小木像有了灵气,看起来憨态可掬。
长栖眸光闪了闪,这和后世的手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或许事后可以找位能工巧匠雕刻一个自己喜欢的模样,至于是什么姿势。
嗯,得好好想想。
边这么想着,长栖边伸手摸一把,装作疑惑问:“仙君是这个吗?”
“嗯——”回答他的是识海里一声饱含意外的闷哼。
长栖嘴角翘了翘,装作不知道似的,用圆指甲轻轻扫过下半身敏感部位。
锈仙:“……”
第67章 世5(七)
“砰——”
正在后面等着绕木像的虔诚人们只见一个手掌大的小木像突然飞出去正中一个姑娘的脑门。
那姑娘直挺挺被砸在地面,呈滑稽的大字状。
“……”
在场人具是一惊,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鹅黄色裙的姑娘捂着额头坐起来,众人才如梦初醒。
最前面的老妇人颤巍巍地弯腰搀扶。“姑娘你没事儿吧?”
长栖捂住被砸红的额头,尴尬笑着摇摇头。
“哎呦都红了。”老妇人嘴巴嘟囔一句,碍于在庙中忌讳,想说的话绕了一圈,才犹豫着说,“赶巧了,姑娘,你别放在心上。”
“……嗯。”长栖心道那可不是赶巧,是他冒犯——咳,他还是摇摇头,自个儿撑着胳膊爬起来。
等他站直了,老妇人才发现他身量竟不小。嚯,这小姑娘吃什么长那么高?
“老婆子带你去那边休息下吧。”
长栖连忙摇头,把落地的小木像捡起放回原处,接着弯腰匆匆溜走。
在场的人一阵犯嘀咕,有人说是姑娘犯了忌讳,不然不会受到惩罚。
从某种角度上说,确实是猜对了……
外面江岸边烟花升起,正是热闹之时,绚烂多彩的颜色于沉闷的天空中炸开,人们在地面欢呼,有情人依偎在一起,用同样盛满爱意的目光互相看着彼此,畅想会一起度过的未来。
长栖在如牡丹怒放层层叠叠的绯红花瓣烟花之下,于人群中穿行而过,直奔约定的地点——西街的石桥。
这里有鹊桥相会的神话传说,是情侣的必“打卡”之地,这也便意味着人流很多,具有一定的危险性。长栖也不想,但是以王小姐的名义约出来,不在这里便很惹人怀疑。
终于,长栖走到河流柳树旁,岸边卖灯笼的小贩叫卖声不断,或红或黄的灯笼随晚风轻轻摆动,摇曳间,他看见石桥正中间站着一个书生背影,很像裴幼先。
长栖松了口气,脚步轻快走过去,拍他的肩膀。
“王小姐。”裴幼先缓缓转身,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长栖的表情一下子凝固。
长栖扭头就跑。
“呵!”一声冷哼炸开耳边,只见裴幼先指尖微抬,玄黑色红魔线便以极快的速度缠住双手双腿,微一用力,长栖便“华丽”的转个圈回归原地。
“跑什么,不是你特意约见我的吗?”
裴幼先低低一笑,舌尖暧昧着“约见”两字,听得长栖汗毛根根直竖。
……他是来见凡人裴幼先,又不是来见——魔尊的。
真是太狡猾了,打扮这副人模人样,害他还以为真以为是裴幼先。
“这么怕本座?不是还想攻略本座?”
长栖干干笑一声,就当应答。实则他面部表情非常之清晰地表达了内心之丰富活动。
魔尊见此勾唇深许,更加凑近了一些。
一双燃烧着鬼火的魔瞳在青面白吊眼面具之后,更显恐怖。阵阵阴风不请自来,仿佛直钻入五脏六腑中去。
长栖有点开口想让他离远一点,挺冷的,但一想到现在的魔尊动动手就能捏死他,谨慎的闭上嘴。
他刚刚惹恼了仙君,八成现在就算是喊破嗓子也不一定能受到搭理。
“你在想那个老东西?”
“?”
长栖反应一下,魔尊应该说的是仙君,不由无语一秒,大家都长着同样的脸,怎么就仙君是老东西了?
魔尊漫不经心道,“他现在不在你身边,本座随时可以结果你。”
“……”没错,就是老东西。
老东西他也喜欢。
“你的攻略任务是本座,没有必要绕弯子,本座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长栖脸上出现问号,有点不敢想魔尊是什么意思。
然而魔尊却陡然靠近,抓住手腕的手转而揽住长栖的腰,仿若情人呢喃似的在耳畔说:“本座可以施舍宠幸你一次。”
“……”
长栖满目震惊,“你不是喜欢女子吗?”难不成活得久了性取向改变了??
“那又如何。”魔尊无所谓一挑眉,仿若他是一个玩物、无聊时的消遣罢了。“本座只是给你一次机会。”
长栖呵呵笑两声,敬谢不敏。“那还是算了吧。”
“你敢拒绝?”魔尊脸色陡然沉下。两簇幽绿的鬼火倏地现身瞳孔深处。
周围无风自起,阴冷得几乎能把空气冻结。桥底下,河流正异常得快速结冰,河中心的莲花灯烛火皆被冰冻。
长栖吞了下口水,暗暗咽下“灵魂都不一样。”等拒绝的话,转而像他背后大喊一声:“王小姐!”
魔尊冷笑着掐住他的脖颈,指间萦绕黑色魔力,“你当本座是傻子吗?同样的招数本座不会上第二次当。”
“王姑娘……真的……在你后面……”长栖扒拉着窒息的源处十分艰难的说。
魔尊阴冷一笑,像是欣赏早已被死亡钉上的祭品。“去死吧。”
“……你回头……回头……”
“……”
魔尊双眸深沉如深渊中闪过一丝晦涩的光芒,接着他的脸色露出异样的茫然,但又被一阵愤怒魔气掩盖。仿若两个人格灵魂在争夺同一个身体主权。
掐住脖子的手劲一会儿松一会儿紧。
长栖再接再厉,“就在你后面,只要你回头——”
他的声音诱惑力太大,魔尊终究没能抵抗住裴幼先坚定的痴心,被迫交出掌控权。
“该死……”眉间魔气不甘心褪去,裴幼先猛地松开手,连连倒退两步。
桥上的人们早就被这一幕吓得各自散开,只剩下对面一身怪异着装的长栖。裴幼先面色非常复杂。
“咳咳咳咳——”长栖奋力咳嗽,吞咽喉咙间的痒意,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在那里。”
裴幼先当即抛之脑后,扭身看去。
恰逢一声“咻”得破空之声,酒楼楼宇之上的墨黑色天空中轰然绽开烟花,如碎金屑玉簌簌而下。屋檐红灯,人海茫茫,一抹倩影正在灯火阑珊处。
“王小姐!王小姐!”裴幼先想也不想飞奔而去,仿若一只归巢的鸟。
与此同时,长栖吩咐系统:【稳住。】
系统:【好的宿主。】
长栖紧随其后,躲在一座凉亭红柱后面,听系统传来它与裴幼先的对话。
“王小姐,真的是你,你没有……我就知是母亲骗我……”不远处,裴幼先抬手似欲抚摸近在迟尺的心上人的面庞,又顾及失礼,一味痴痴地看着。
“许久未见,裴公子一切安好?”
王小姐声音轻缓,若是仔细听可听见每个字与字之间的细微的电音。
“好,一切都好。”裴幼先的丹凤眸微微湿润,一眨不眨,神情既有痛苦又有庆幸。
他的面庞被灿烂的灯火映照,是从未见过的神采,仿若一个终于被注入活人气息的傀儡,焕发生机。
躲在漆木连廊椅下的长栖看着这一幕,胸口莫名有种不适。
……这样的表情在之前的世界只有面对自己才会露出。突然转向其他人,呃,感觉怪怪的。
长栖心底啧一声,有点不想继续看下去,但又怕系统出差错。
纠结中,一阵微风拂过,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苦艾香。
长栖倏然抬头,果然见头顶出现一把半边红纸伞。他扭头向左看,“仙君。”
锈仙淡淡颔首。
他一身白广袖衣袍仿若用月光织成似的流转清辉,挺拔出尘,霜雪白发与眼瞳相得益彰,望向远方时,映着万物生灵的悲喜与疏离。
“……仙君您这样太显眼了。”
红伞白衣,还整一个发光体,想不被人看见都难。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偷摸着窥视别人。
锈仙居高临下瞥向鬼鬼祟祟的长栖。“吾该如何?”
几秒后。
锈仙看着近在迟尺下颌抵在自己胸膛的长栖面无表情。
长栖无辜说:“您和我有两个人,这样的角度才不会被发现。我可没有占您便宜的意思。”
温热的吐息浸湿皮肤,锈仙指尖微颤,面无表情的转目去看正在说话的一对“情人”。“此等法术世间罕有。”
长栖乐得他不细究,顺势搭腔。“仙居的法力应该可以办到吧?”
“凡人对相熟之人有深刻洞悉力。若非记忆辅佐,恐易识破。”
“……”哦,在这儿等着他呢。
长栖立马装委屈说,“仙君这是在指责我占了您爱徒的位置吗?那我走就是了。”话虽这么说,但他揽住的手臂分毫未动。
锈仙的双瞳情绪仍旧淡淡,淡淡的一眼,像是对他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长栖嘿嘿一笑,厚着脸皮说:“我就知道仙君舍不得我。”
“……”锈仙无言,目光转向别处。
——咦。
长栖面色微讶。
他刚才没看错吧?刚才仙君眼底好像闪过一丝笑意?
长栖心跳快了一拍,也抬眸看向不远处正你侬我侬的情人。他忽然发现之前那团的不舒服感好像找到了宣泄办法。
“情人庙会,郎君在侧,我们不做点什么好像有些格格不入。”
锈仙双眸再次转落在他的脸上。
长栖勾起唇,坐直起身,大胆的撩起一半鹅黄色长裙,跨坐在锈仙双腿,旁人看来,只当是情侣之间依偎的动作。实则,长栖的一只手已经穿过冰丝制的广袖抚摸上冰凉的薄腹肌。
“你——”
淡色的唇被轻轻吻住。
锈仙微一怔,那只手便蜿蜒转下,触摸到禁忌之地。
几个呼吸间,情愫暗生。
凉亭外,又一次烟花“砰”地从高空撒花般散漫人间,照得整条河流波光粼粼。人们举目欢呼、好奇的稚童音咿咿呀呀、男女们小声地说着情话。
还有一声清脆的,红油纸伞落地声。
第68章 世5(八)
凉亭与外界渐渐分离,变成另一个境界。空气中,冰冷的呵气凝结成细微的肉眼无法捕捉的雪花,漂浮在银河般的雪发。从微红的耳尖,至曼舞落地的发缕。
接着再由湿热的汗津将它们融进得发亮,像神秘的萤火虫。
长栖意外地发现,只要自己动作重了,那些萤光会变得更亮。
试问谁不想在如此浪漫的夜晚,亲眼目睹一番媲美宇宙天穹之下遥不可及却又近可摘星辰的美景?
他愈发不可收拾,动作急切而迅猛。还抄起地面红伞挡主桥上桥下人流的窥视。只肯自己一人欣赏着倚靠红漆凉柱的清冷仙君一蹙眉一微吸气。
说不清的流光溢彩,别样征服欲。暧昧声在狭小的红伞之下,重重叠叠又抑制不住溢出,如梦似幻,热气蒸腾。
终于,长栖轻含住对方紧紧抿着的唇,泄下一口舒爽不已的长叹。
“……”锈仙动了动唇,面色凝重得深不可测。
长栖见此轻轻一笑,“仙君是在想怎么报复我?”
“……”
锈仙唇角一僵,垂下眸,视线便落在衣衫凌乱的胸膛,和无法忽视的滚烫体温。不知想到什么,他的面色更加琢磨不透。
长栖见此心中咯噔,该不会真想报复他吧?
难道这一世他要做个牡丹花下风流鬼继续攻略?
不待他脑洞大开,红纸伞骨架中央缓缓下落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
长栖满脸疑惑地掌心接住。
“这是?”
“回礼。”
“?”长栖傻了下,回……什么?
然而下一秒,眼前仙君骤然消失,他赶忙去摸腰间木塔,那里并未有动静。
长栖不由站起身向四处张望寻找。
四周人流来来往往,一派安然。
……所以他是跑了吧!
长栖气笑了,堂堂仙君,什么素质!
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学凡人给嫖“资”,长栖咬牙切齿,发誓今晚不管对方藏在哪个小锈仙木像,他都要把他揪出来!
长栖气冲冲地先往裴幼先方向找去。
“娘,我刚才看见锈仙流泪了。”
“嘘——别胡说,木像怎么会哭。你再胡说,仙君爷爷就不保佑你病好了。”
一对朴素母子,头戴防风巾的小男孩趴在母亲的肩膀上,小手抓着原木色的小锈仙像从河的对岸走下来。
长栖停住脚步去瞧,听那小孩盯着红扑扑的病气脸坚持说:“我真的看见了,锈仙爷爷肯定也和我一样被烟花吓哭了。”
哭?那不是刚刚在凉亭……
长栖脑中灵光一闪顿悟了。原来那不是跑,是不好意思了。
——好吧,那就给仙君一些空间好好回味回味吧。
长栖意味深长一笑,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此时,裴幼先与“王姑娘”已经从廊街走到了稍微远些的小山坡,正在互诉衷肠。
亏得系统有计算法,有“记忆”,不然这么长时间早就露馅了。
长栖在不远处稍稍观察一会儿,见一切仍在掌控之中,便装作焦急的样子跑过去。“原来你在这里。”
[宿主您终于来了!!!]
裴幼先随之回头,眉眼充满缱绻温柔之笑,在看见长栖充满异常的鹅黄色裙一怔,接着脱口解释:“我与他毫无关系,且他原是个男人。”
长栖:“……”
长栖黑线:“听声音也能听出来吧?”
裴幼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讪讪一笑,随后却再次向系统解释,“我和他相遇复杂,事后再与小姐细说,请千万勿要误会我。”
“……”
系统善解人意道:“不会,我相信裴公子的品性。既是裴公子的朋友,那便一起坐下来歇歇吧。”
裴幼先迟疑,有点不情愿。
这回轮到长栖善解人意道:“不必,我只是来说件事,说完便走,至于去留裴兄定夺。”
裴幼先一顿,神色微淡下来,道:“关于裴家吗?”
“是。”
裴幼先沉默。
系统道:“你们慢聊。”
“不。不用。”裴幼先赶忙开口,面色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被掩饰过去。他正了正神色,道:“此事我也想与小姐知晓。”
系统一时也沉默。
面对有宿主参与其中的事件,它的计算时间需更长一些。好在长栖打了圆场,“也好,其实这事跟王小姐也有些关系。裴兄,锈仙庙会往年都是王小姐的父亲王家操办,今年却是裴家主动揽下,抢了王家的生意。你知道吗?”
裴幼先点头。“父亲……父亲愈发看中名声与威望。”
长栖摇头:“恐怕不止是此。据我了解,裴家主怕是很久之前就已经谋划。前几天在锈仙庙,他鼓动云州百姓拆庙,实则是为了占领锈仙庙址。因为那地下藏着一条玉髓矿脉。”
“玉髓矿脉?”裴幼先震惊的睁大眼睛,“传说中的玉髓矿脉,在云州?”
“裴兄不知?”长栖反问。
“我,我不知。”裴幼先摇头,“以往我并不关心这些事。”他对成仙毫无想法,只是被家族逼迫佯装感兴趣而已。
长栖哦了声,继续道:“玉髓矿脉含有丰富的灵气,藏在云州已有千年之久,又因埋在锈仙庙下,与锈仙共享世间香火,灵气丰饶。修为低者踏入恐爆裂而亡,更不说凡人。只怕有心者有命去无命回。”
裴幼先脸色一白。
长栖观他神色应是想到什么,他便挑明说:“现在,锈仙庙下正聚集着众人开凿挖穴。裴兄,你要不要做点什么?”
裴幼先抬头看向长栖,目光转变惊疑。
长栖给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知道裴家私下做得什么腌臜事。前几天围堵的那些能人异士皆腰间佩戴一个“裴”字香囊,那里头放着朝廷早已命令禁止的违禁药。
裴家利用这些人求仙的渴望,以善意的幌子称其赠予,每逢十五更换一次,实则是以药物控制其精神,为己所用。不然裴家怎么可能在十几年内迅速获得巨额财富,裴氏家族更是在云州增大全方面产业。
“一旦找到玉髓矿脉准确位置,无论裴家得不得到玉髓矿脉,裴兄,接下云州恐怕都不得安宁。”
长栖说完,富有深意盯向裴幼先。裴幼先不由攥紧拳头,不敢对视。
半晌过去,他一言不发。
“……”
不是吧,都说的这么深刻了他还犹豫不决?
长栖无语了。好在,他有杀手锏。他使个眼神给“王小姐”。
“王小姐”立即问:“裴公子,你在想什么?”
裴幼先动了下,缓缓转向“王小姐”,随即又低下头。“父亲做下的决定绝不会轻易被结束,我们就算是去也是无用功。”
“?”长栖忍不住插话:“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裴幼先只一味的摇头。
长栖无声的啧了一下,继续使眼神让系统加把劲。
“裴公子,你说我们以后会有未来吗?”
裴幼先再次被引起注意力,身侧的“王小姐”起身。“我娘常与我说你不是个好托付的良人,可我——早已倾心于你,非你不嫁。也早已决定即便日子清贫,三餐粗茶淡饭,我也心甘情愿。”
“王小姐”转过身,双眸仿若春柳抚过清溪,“只要身边人是你,足矣。可为何这样都不能如愿呢?”
“如愿,当然能如愿,怎能不如愿?”裴幼先也急切的站起来。
“不,”“王小姐”哀声道:“你终归是要回到裴家。凡人与修仙者,本就不该在一起——”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会再回到那个深渊,我,我……”裴幼先拼命的摇头,书生袍衬得他身形消瘦,两颊深凹进掩埋在黑暗中。
他此刻意识到深渊不消失,他永远没有脱离的一天。想通此,双眸缓缓变得坚定。
裴幼先郑重的向“王小姐”道,“我们一定会有未来。”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对长栖说:“我去。”
长栖心道总算,点点头,“好,云州百姓都将感谢裴兄今天之举。那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裴幼先却道:“我先送王小姐回家。”
“王小姐”立即开口,“我不回去,我想和你一起去。”
裴幼先张口欲拒绝,却见“王小姐”含羞地微微垂眸,隐晦地掩去不愿分离的不舍。他不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其实也不想分开。
“……”长栖看看他,又看看它。场面一时诡异得令他鸡皮疙瘩掉一地。
“那什么,”长栖打断发言,“裴家主正忙于东街举行庙会,王小姐前往应是并不危险。”
而且有系统在,也能稳定裴幼先情绪,不会出现冷不丁的切换成“魔尊”情况。
裴幼先便顺台阶而下,道:“好。”
三人同行,从另一条小路穿过热闹的长街。略有幽静的小河边上,数名年轻男女或站着或蹲着看向河中央点燃蜡烛的荷花灯,那里满满承载着他们未来心照不宣的期许。
裴幼先看到这一幕,下意识落向身侧的“王小姐”,“王小姐”恰巧也在关注着他,四目相触,两人皆不好意思扭过头。
落后一步的长栖:“……”
很快他们来到锈仙庙址,几天相隔,巍峨的庙宇不复存在,石拱门下已然是被开凿出巨大的坑口,忙忙碌碌几十名裴家家仆正在点灯挖穴。
裴幼先沉了沉气,装作几分威严之相,上前一步几步,向众多家仆说道:“父亲有令,今夜庙会不得犯忌,明日再行挖脉。”
家仆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信不信。裴幼先便把裴父随身的腰牌拿出来亮给他们看,家仆们这回相信了,很快为首的吩咐几人吆喝下面的人回来。
在众人不注意间,角落中有一人意图偷偷溜走。
长栖第一时间察觉,发送指令给系统,当即便见“王小姐”鞋尖挑起地面一颗小石子,射空出去。
“哎呦——”那黑影当即吃痛的倒在地上叫,好巧不巧正是那日主动绑住裴幼先的记名弟子。他满脸恨意的盯着系统,“你这个贱人!”
裴幼先匆忙没看清楚状况,却本能的把系统护在身后。“休得辱骂王小姐!”
记名弟子一愣,“王小姐?!”他看向一层薄纱遮住上半身的系统,脱口道:“她是王家小姐?不可能,我明明亲手埋了她!”
长栖脸色猛地一变。不好!
裴幼先怔怔重复:“亲手埋……?”
“什么意思?”裴幼先茫然的看向系统,“他说得什么意思?”
长栖赶忙上前,“裴兄,你听我说——”
话未说完,忽然,前方走近几人。还没看清得面貌便听见其浑厚精明的怒声:“都愣着干什么?!一个个都敢偷懒?”
裴幼先像是看到解惑密码立即迎上去。“王伯父。”
长栖心中一惊,王伯父?王小姐的父亲?!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父看到裴幼先反倒是一脸警惕,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父亲知道你在这儿吗?”
裴幼先:“不,您听我说,王小姐——”他指着系统,正要问。
王父却不耐烦的打断他,“说好了挖矿成功后你我两家四六分,怎么?你们家还想重谈条件?我已经牺牲一个女儿了,你还想怎么样?”
“……牺牲?”裴幼先不可置信重复,“你说牺牲?!你牺牲婉儿,为了矿脉?!”
王父:“少说那么多废话,当初白纸黑字想改也改不了。”他说完立即冲着众多家仆说:“都愣着干什么,快点干活,天亮不干完一个字儿都没有。”
长栖万万没想到王家竟卖女求荣,也参与其中。
震惊之余,他想到裴幼先,不妙感愈发沉重。
果然。“那你是谁?!”裴幼先接受不了般质问“王小姐”,双眸通红得几乎泣血。
“你不是王小姐!那你是谁?!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裴兄,你先冷静一下——”长栖上前试图劝说。
然而裴幼先已经绝望地闭上眼睛。下一秒,盛满愤怒绝望的眸子燃烧起地狱火焰,周身霎时魔气聚集,整张脸与脖颈向下蔓延鬼脸魔纹。
黑色的长指甲一把掐住“王小姐”的脖颈。
“你不是她。”万魂恸哭重叠于一声,凄厉惨叫遍布方圆十里。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都被震飞出去,头颅欲裂。包括长栖。
“去死吧——”
“不要!!!”
滋啦——
脑海中面板瞬间被扭曲怪异的色块与乱码替代。长久存在的“白噪音”此刻不见,徒留一种压迫耳膜般真空式的寂静。
第69章 世5(九)
【系统?系统?!回答我!】
长栖在脑海里反复呼喊,祈得到望应答。
但一片安静,安静得几乎诡异。
长栖不愿相信,系统竟然会被小世界里的人“杀”死。即使那个人是所谓的灭世魔尊。
可事实是,真的没有任何回复。
“都去死!”
随着魔尊一声爆呵,天地间的无数魔气应运为他所用,霎时间乌云蔽日,阴风阵阵,诡异的狂风席卷着无数树叶,电闪雷鸣间,让人几乎睁不开眼,只能听见震天动地的一声野兽长啸。
地上的人们被吹得东倒西歪,无数树叶漫天凌乱,天空沉得几乎看不清任何景物。长栖在挣扎中稳住身形,用衣袖去抵抗狂风。
与此同时,脚下瞬间如蜘蛛网般的裂开、拱起,直至脚下。那不是在蔓延,而是在向前迸发!
长栖勉强睁开一只眼,见此惊得赶忙跳开,果不其然,那里尖叫着破土而出一只魔兵,通身全黑,四肢若隐若现的绿色魔气,尖得如锥子般的下巴与矩形眼珠,直冲击长栖。
“!!!”长栖毫无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危险降临。
突然,一道光柱瞬息即至,形成一道天然光屏挡在长栖身前,于是,那只魔兵连同兵器一道被击飞出去。
“……”
长栖愣了愣。疑惑之际,一颗仙气缭绕明珠缓缓浮在半空。
——是仙君的“回礼”。
长栖陡然松一口气。
“嗷呜——”远处再次发出一声野兽嚎叫,狂躁、示威,高昂之处仿佛能撕裂云层。
长栖这回终于听清。是狼声。
屏障之外,数不清的魔兵从地面迸出,飞悬于上空。不知何时,红色侵蚀月华,整个月轮已成了一颗悬挂在天幕阵中、巨大而诡异的血月。
长栖眯着眼仔细去瞧,下方也升起两轮月亮,大得几乎血月一模一样。
“……”
不,不对,那两轮月亮更加冰冷、更加残酷。即使含着琥珀色的澄澈——那是野兽的眼睛!
长栖背部猛地起一层冷汗,却不能不再次看去。
黑暗笼罩整片林中,高大的树木与树木之间在狂风中摇摇摆摆,唯有一抹银灰色分毫不动,顺着形状向下看,好似一块巨石伫立在,但长栖知道那不是巨石,那是皮毛下起伏的流畅而精悍的肌肉线条,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呼——一声轻微却绝不可忽视的湿气吹向地面,短暂的团雾让众人皆齐齐冻得直直发抖,忍不住抬头向天看。
只见一把放大版的匕首利齿闪烁着湿冷的光泽走出来,紧接着巨石动了,它的脚步声却是安静得不可思议,巨大的脚掌落在覆盖树叶的泥土上,几乎听不见声音,与它庞大的体型形成强烈的心悸反差。
而长栖也终于看清,那是魔尊的坐骑青吊白眼狼!
“你们——”魔尊面容邪笑而阴冷,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落在青吊白眼狼的鼻骨上,“都喂本座的坐骑吧。”
青吊白眼狼立即嘶吼出兴奋的长啸。圆润的狼瞳因此向上诡异吊起,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狭长而倾斜的形态,口涎从牙齿缝间低落,落入树木中便是一阵酣畅淋漓的局部降雨。
地面众人终于回过神,惊叫着扭头奔跑。
但无数魔兵早已盯上猎物,尖叫着蓄势待发,更何况现场狂风不止、空中纷飞不知何物的东西胡乱撞击身体,凡人又怎能抵抗得住这等力量?
只见青吊白眼狼只轻轻地一抬爪,粗如木枝的毛发便如万箭齐发的弓箭铺天盖射下。
噗嗤——噗嗤——
凡人的鲜血如被挤爆浆的器皿喷射四溅。屏障挡不住人类的血,长栖便毫无防备的直直被浇管整张脸。
“……”
双眸骤然灼烧起密密麻麻的辣麻感。视角边缘如同活物般向内吞噬,发出“滋滋”声响,阻止任何治愈的可能。
耳鸣在此刻拉长,眼前的画面变得奇怪起来——
血色斑驳的主控长镜头正在聚焦,长栖有意识地费力去看清那些忽闪忽闪是什么。
石头逢中的小白花、打拳场上第一次赢得冠军、落日长河旁落寞背影、研究室内冰冷的系统提示“是否进入世界”
“不!”
长栖猛地睁开眼,身处环境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他正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正前方有一面巨幕,正在反复闪进闪出青吊白眼狼的银灰色毛前肢。
长栖看了一会儿,判断出他应是在巨兽身上的某一处。但是什么时候被捉住,他完全没有记忆。
而外界,正随着白眼狼的步伐,一个个凡人皆惨死在它的脚下。
——凡人多么渺小脆弱。无人在意他们背后的经历,只有死亡,带来的画面冲击激发得凌虐快感。
魔尊一直漂浮白眼狼身侧,直到地面所有人都死了,他才转向方向。
只一眼,长栖便知他看得见自己。
是他把他关进这个地方。
长栖强迫自己冷静。现在系统不知“生死”,这意味着他没有离开的可能,那么他必须千万保住自己的命,他也不知道原身死亡后,他是一同死去,还是回到原世界。
“你的灵魂来自异世,你拥有她的记忆,”
魔尊每说一句话便近一分,直至一双猩红的瞳孔充斥整个屏幕。
“你变成她。”
“……”
长栖脸色一变,猛然醒悟!
仙君曾言魔尊——“求不得”。
裴幼先的渴求就是魔尊的求不得!
所以,他是要把自己变成……“王小姐”。
长栖目瞪口呆看着自己身上的襦裙。
虽说他曾经说过要做王小姐,但不是这个意思啊!!!
长栖急忙上前拍喊,“魔尊大人,魔尊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他对自己现在的性别很满意,没必要换啊!
然而巨幕中的前两肢变成了四肢,似是青吊白眼狼完成口腹,懒洋洋的蹲下,一切变成漆黑。
长栖不甘心的喊了好几声,终是放弃的闭嘴。
他试图捋顺现在的状况。
不知魔尊要用什么法子,把“他”练成“她”。但就现在情况分析,青吊白眼狼此时盘卧在玉髓矿脉,那一定是跟矿脉有关。
怪不得魔尊并不阻止裴家闹事拆庙,实则他也在打矿脉的主意。
王父曾说他的女儿已经被献祭,魔尊在后世危害人间,却独独找不到王小姐的灵魂,也不知去了何处,所以魔尊才想出这等法子。
他作为异世界的灵魂,排在三界之外,非常符合要求,只要把碍眼的“系统”清除——
……卧槽。长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那眼下怎么办?
已知反派目的,求解!
长栖坐在地上傻眼。
不知多久,脑海出现一道清冷的声音。“你在哪里?”
“……”因为太过空灵,长栖一时以为是幻听。直到对方又重复一遍。
长栖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小心询问:“仙君?”
“嗯。可意念回复吾。”
长栖顿时狂喜不已,在脑海中高兴道:“太好了!您终于找到我了!”
“吾未找到你。你在哪里?”
长栖愣了下,环视一周,不知道咋形容,就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如数告知。
锈仙沉默一会儿,道:“你确定‘系统’被杀死?”
长栖苦笑到:“我也不想确定,但——唉,仙君,我好像回不去了。”
“……”
锈仙沉默。
长栖也不指望他安慰,又说:“先不提那个吧。我先从这里出去再说。仙君你在哪里?您能带我出现吗?”
锈仙的声音在识海划过清冷痕迹,“吾在木像。魔尊已奔向西侧,。如你所猜不错,应是去往王家取之王小姐贴身之物方能引阵。”
“阵?”长栖顿悟,他这是在一个阵法里啊。
锈仙继续道:“此阵有破解之法。你需时刻默念亲近之人的名字,否则,在阵内时间愈长,你的记忆会与王小姐融合。”
长栖“呃”了一下,亲近之人?他上哪儿找亲近之人?
锈仙:“人有根自有家,家人便是亲近之人。”
“……”
长栖不自然地耸了耸鼻子,又舔了下嘴唇,最后挠头尴尬的说:“仙君,我没有家人。”
锈仙沉默一秒。
长栖反常的像受不了冷场似的,迫不及待说:“哎呀我就是那种孤儿啦,从小没有亲人,自己一个人长大的。十几岁时候有个叔叔收养我。但我和他一年见不到几面,不相熟,应该算不上家人吧?”
说完,他继续试图找寻共鸣:“所以我其实跟和仙君一样啦,孤家寡人。我常年独居,您常年在木塔,都是高处不胜寒哈哈。”
“塔中并不冷。”锈仙淡淡道。
长栖:“……”
锈仙打破微妙的尴尬,再次问:“叔叔?”
长栖含糊改口,“……养父。”
“也可。”
长栖“啊?”了一声,“我跟他真没什么——”
突然他想到什么气短下来。要是之前,没做任务之前,那确实真没不上。但现在经历前几个世界的攻略对象,他有点理不直气不壮。
“事不宜迟,你在此阵愈久,灵魂会融合得愈快。今夜血轮之月,只增不减。”
长栖神色一凛。好吧,当务之急保命要紧。
想此,长栖只好试着回忆加固自己灵魂的防御。
他紧闭双眼,仔细回忆他与那位相处的点点滴滴。但由于时间久远,再加上他们真的统共没说上几句话,便不自然偏了记忆,回想起那张脸出现的第一个世界——程幼。
他记得这个少年,身材健硕有较高的武力天赋,对他十分顺从温柔。
想此,长栖嘴角不自觉微微翘起,然而画面一转。悬崖峭壁,几只饿狼正在分食血肉模糊的尸体,镜头向上,那是死不瞑目的程幼。原著的程幼。
长栖吓一跳,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冷汗淋淋。
阵法起效果了。它正在抹去自己曾经做过的任务记忆。
长栖咬住牙闭上眼睛继续回忆。
第二个世界,攻略对象名叫幼·希尔瓦。他是一只雌虫,监狱星的典狱长,因被渣攻看上肆虐折磨,然后他来了,他——幼·希尔瓦被虫族统领者当众斩首。
不对不对,不是这个结局。闭着眼的长栖摇摇头,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来后的结局是什么……不行,跳过。第三个世界,攻略对象名叫贺闻幼,娱乐圈掌舵人,和渣攻签订包养协议,被渣攻欺骗,最后在别墅被渣攻连捅十几刀死亡。
“……”
长栖不信邪的继续回忆。那是上个世界,他穿成太监,威逼利诱太子委身自己,因为他知道太子的秘密,太子想造反——不对,太子的娘想造反……还是太子来着?
长栖有点崩溃,到底是想造反?
——不管了,反正是他们其中一个想造反。最后,是长栖辅佐成功,太子登上皇帝之位。
长栖心中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至于怎么辅佐的,好像是杀了什么人。
“……咱家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画面赫然出现一张白面褶皱老脸。
长栖吓得失语,连忙想睁开眼,却不知为何怎么也睁不开。
那张老脸隐在黑暗中,伸出两只灰白的胳膊,死死盯着长栖,“等着你——等着你——”
“别别别过来!!”
惊慌之下,长栖不知抓到什么东西,猛地向前一挥,“丑老头离远点!!!”
倏地,他整个人俯冲出去,就着惯性在地面连滚两三圈。
脸上糊住满满的泥土树叶,眼前场景再次成为锈仙庙址附近,不远处,那名巨兽正在小憩。
他出来了。
一个憨态可掬的木像缓缓从天而降,悬浮两眼之间。
“你可好?”
“……仙君?”
长栖听到应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第70章 世5(十)
长栖吹响翠绿色哨子,片刻,正前方浮现一层淡蓝色水波纹,一名正紧闭双目打坐的英俊男人渐渐从虚到实。
“早上……好。”长栖打招呼的话在见到对方脸色时停住。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阙星洲苍白的嘴唇勉强一笑,却也不失英俊。“无大碍。”
他安抚的目光落在长栖的穿着,忽然一滞。
长栖也想起自己正穿着鹅黄色襦裙,面不改色的说:“那什么,个人喜好,不喜吻喷。”
“……”
阙星洲微不可察吸一口气,说起正事。“宿主兄唤我,可有要紧事?”
“哦对,我是想问你关于玉髓矿脉的事。”
“玉髓矿脉?”阙星洲星目中出现别样的疑惑,“可是和魔尊有关?”
“是的。”长栖简单概括了下这边发生些事情,再问,“你还记得当时是怎么获得那份机缘?”
阙星洲凝神回忆。“当时,我路过云州被炼化成魔尸的村民们攻击。那时我只有练气七层修为,被追赶至悬崖无路可逃,我便跳下求生机。却不想,落入一条金色河流。”
河流?长栖疑惑,锈仙庙附近哪有河流?
阙星洲似乎回忆起一些画面,面色浮出一抹淡笑。“河流中央卧睡着一名绝美的仙子。”
“……”
“那名仙子不知芳名,她于沉睡中救了我。”
“……”
“是我的到来叨扰了她……”
长栖听了半天没听到重点,果断打断。“然后呢?她看你面善就把玉髓矿脉赠给了你?”
“……不是。”阙星洲莫名地叹息一声,“相反,她很厌恶我的长相,斥责我不该长用这副容貌。”
“?”长栖没明白,什么叫不该?
阙星洲解惑道:“我和魔尊同根同源皆出自师尊,我本与师尊长相一致无二。”
长栖恍然大悟,怪异地瞅了瞅他:“那你现在……你因为她的话改变了样貌?”
怪不得呢,他一直挺奇怪为啥阙星洲作为“天魂”化生,怎么长得不一样。
“算是吧。我当时也并不知救下我她会消散——”阙星洲面色闪过一丝惆怅。
长栖抓住前面,“算是?”
“是的,当时我已奄奄一息,仙子答应愿以矿脉为我洗髓伐筋,提出的唯一条件是我必须毁去容貌,不再以之示人。”
“……”
好奇怪的要求。但以男主视角出现在男频确实挺合理。
男主初出茅庐遭遇劫难,生死攸关之际邂逅一位看守上古脉迹的仙子。而仙子因他长相恍惚想起故人心生怜悯救下他。
这不妥妥的后宫男主经典套路吗?
阙星洲不自在问:“宿主兄?你为何这般看我?”
长栖面无表情:“忮忌你。”
男主在期中只付出了一点点小小的代价,且现在顶着一张不输仙君平分秋色的帅脸,属于完全天上掉馅饼稳赚不赔的好处。
果然,只有气运之子才能如此。旁人,要么做嫁衣,要么到死都无缘。
“嗯?”阙星洲听着话更疑惑。
长栖道:“我是说,怪不得魔尊想弄死你。”
阙星洲神色一下子郑重起来。“宿主兄可是找到对付魔尊的法子?”
长栖很果断的摇头,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想找对付他的法子是怕他残害天下苍生,但假如他的目标不是这些,而是别的,比如复生某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复生……人?”
“是的,为此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引导你回溯时间,他也趁机借此重返本时空。”
阙星洲思索片刻,摇摇头。“我与他交手多次,我可以断定,他是魔,无心。”
长栖呃了一声。
“他现在是魔没错,但他以前是人啊。人变成魔,总有‘变’的过程。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变’成魔,你有没有想过?”
“宿主兄。在我的世界,魔尊已经屠戮人间数万百姓。即使他有无数的冤屈与苦衷,那些都不是他杀人的借口。”
“……”
长栖:“那我直说吧,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在玉髓矿脉遇到的仙子应是凡人裴幼先的未婚妻。”
阙星洲吃惊,难得结巴道:“可,可,那是,仙子……?”
“对,你遇到的是仙子,但现在还不是。裴家人和王家人——王家人就是那位仙子原来的家人。他们早就打上玉髓矿脉的主意,但凡人开启仙脉难度堪比登天,于是不知从何找来法子以活人祭祀,王家小女便被选中。然后,也不知什么缘由,王家小女被缚在仙脉,滋养成看守玉髓的仙子。”
阙星洲沉默好久,仍有点不能接受。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都是我舍己套出来的消息。不然你真以为我爱穿裙子啊?”
“……”阙星洲飞快瞟一眼长栖,艰难的转移视线。
他再次回忆那抹身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同样鹅黄色身影,半晌,终于接受了长栖的话。“原来仙子是因此而厌恶我的长相,我只以为是与师尊……未曾想到竟是魔尊。”
“仙君?那怎么可能?”长栖嗤之以鼻嘲笑。仙君才不喜欢女子,他喜欢——长栖犹豫一分,发现自己并没有信心肯定仙君喜欢的是他。
好似仙君也不喜欢别的,等等,仙君他,有喜欢的物种吗?
“……”
“……”
场面一时安静诡异地和谐沉默。
两人都各自困在各自的困惑中。
直到,阙星洲不知道思虑到什么,吐出一口黑血。
长栖回神,忙问:“你咋了?”
阙星洲摆摆手,擦去嘴唇的血迹,但因为手臂也在不自觉的颤动,整个下巴也染红了。
“你不会要死了吧?”长栖脱口道。
阙星洲:“……”
长栖说完就觉得不可能,他可是男主,世界之子。
果然,对面的阙星洲的身后出现一抹身影,是个紫罗衫女子,虽带着面具却也可见其倾城容颜。
她打坐于阙星洲身后,毫不犹豫的指法迅速在阙星洲后背扣点几个穴位,须臾,他的脸色变好了许多。虽然看上去仍有些半死不活状态。
阙星洲咽下口中锈甜,喘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我中了魔读,只怕命不久矣。”
“不会不会,你死不了。”长栖忙说。
阙星洲怔了怔,“宿主兄可是能预知些什么?”
“……”长栖眨眨眼,“预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男主你不会死,即使天下人都死了你也不会死。”
阙星洲苦笑,“如百姓皆亡,星洲一人且有颜面苟活于世。”
长栖心中感叹不愧是男主,心怀天下心有大爱。
但现实是。“我现在没了系统没有能力帮你,即使它在,想出的办法也不过就是破坏玉髓矿脉。先不说现在这个时间玉髓矿脉里王小姐的魂魄是否凝聚其中,就说玉髓一旦被毁,你将难有现在的修为,届时如果一旦魔尊没有被‘感化’,我们唯一能对抗的你,也没有了。”
阙星洲长久着沉默。愁色让这张英俊的脸为之失色,但更显别样的性感。
长栖目光打转了一会儿,最终认为,还是仙君的长相更符合他的口味。
“宿主兄,你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你知之甚多,可否给星洲指条明路?”
长栖无奈了。“我只是界外的一缕魂魄,就算预知未来,那所谓的‘未来’不正是你的现在,你都没有办法,我怎么会知道?再说,外界的系统都被魔尊‘杀’死,现在唯一脱离世界的没有——”
说着说着他心里也不由烦躁起来,“要不干脆就牺牲小我给魔尊炼化王小姐吧!”
“不可!”
“不可!”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拒绝长栖的“摆烂”。
其中一道是阙星洲,那另一道——阙星洲撑着中毒的身体向长栖的后方跪地行礼:“师尊。”
淡雅的苦艾草随之微风混杂着心绪飘近。
长栖扭头,锈仙撑着一把红油纸伞缓缓于他身侧站定,对阙星洲颔首。
“牺牲一人与牺牲百人意义何非?切勿再生此念。”
清冽如冰泉浇头灌下,渗入骨髓,好像是下禁制般严肃与斥责。
“……”长栖干巴巴“哦”了一声。
锈仙冷淡地收回视线,看向阙星洲,“你且先回去养伤。”
“是,师尊。” 阙星洲的身形已经稳不住,声音时断时续。闻言他立即消失于蓝色水波纹后。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
长栖偷瞄锈仙,斟酌开口:“仙君可有在外面探到什么消息?”
自昨日昏迷后,他被保护在木塔中,塔为仙家宝贝,可随意切换大小,算作“大隐隐于市”,魔尊不会怀疑。
就在长栖找阙星洲之前,仙君离开不知去踪,现在才回来。
“裴家无一生还。”
长栖停顿一秒,并未装模作样露出遗憾的表情。在他看来,这些人该死。
只可惜了王小姐,含冤魂飞魄散。
“地魂可复生女子。”
长栖猛地抬头,“地魂?”
地魂复生一个凡间女子,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他刚这么想,猛然想起阙星洲曾言王小姐在后来,是守护玉髓矿脉的仙子。
而玉髓矿脉就在锈仙庙地下。
是啊,仙君连原身这等卑劣的人都会舍身相救,更何况是无辜的王小姐?
这么一想,一切都串起来了。因在前,果在后,原身死后,被几百年后的阙星洲将木塔陈于未拆的锈仙庙,渐渐凝聚王小姐的魂魄,因此才有一系列后续。
长栖的出现,只是导致这件事提前了。
“那该这么做?”
长栖又精神抖擞起来。
“需要你的配合。”锈仙看着他活泼的状态回升,微微凝眸,“然此事解决,你也未有机会回去。”
长栖微愣,复又笑起来。“无妨。人间太平,我就可与仙君安心谈情说爱。只求仙君不吝啬教我仙术,好与仙君沧海桑田生生世世共伴。”
锈仙雪白的瞳眸直直凝视,半晌,他道:“求之不得。”
长栖目露惊愕。
“!!!”
他说什么??他没听错吧??
长栖不错眼地盯着仙君,正待追问,仙君身着的衣裳忽然化散至无,凝光的裸体就这样展露在面前。
“……”
锈仙淡淡投来一眼,随即转身自阶梯而下。
长栖感应到腰间木塔中铮得一动,一束光亮缓缓浮现眼前。
是地魂。
“扫塔切不能偷懒,该从第一层扫起。”
长栖盯着光滑的雪白背肌,银河般的长发垂落阶梯,一层一层,沾上了许久未清理的薄灰。
他攥住地魂,被吸引着跟着走去。
——该弄得更脏一点。
这样才有亵渎的快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