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


    外头一阵喧闹，而后院当中，玉惜已经取下了头上沉重的凤冠。


    此举并不合规矩，但是喜娘来的时候说这是新郎特地吩咐过的。


    前头时不时传话过来，一会儿是问她饿不饿，一会儿是问她渴不渴，一会儿又是问她累不累。


    对方即使人不在这里，但还是处处挂念。


    玉惜吃饱了，也喝了茶水，这才又重新盖回盖头，静静等待相公归来。


    他并没有让她等多久。


    往常他出现时总是悄无声息的，但是这次却让玉惜明显听到了脚步声。


    有些细碎虚浮。


    他喝醉了？


    烛火静静燃烧着，新房之中光线温馨，照出两人拉长的影子。


    很快，一双靴子停留在玉惜眼前，但随着他的走近，并没有难闻的酒气，而是淡淡水汽与皂角香。


    想来是某个人害怕自己身上出现任何不妥，所以连异味都不允许，来之前好好将自己梳洗了一遍。


    即使如此，他还是踟蹰不前。


    玉惜也不催，就这样静静等着。


    然而又过了一会儿，对面还是没动作。


    她都要疑心他是醉得睡着了，但是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如此灼热，让她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她不说话，他就这样一直看着自己吗？


    笨蛋。


    门外本该进来主持流程的喜娘和丫鬟没有声响，让玉惜怀疑他是喝醉了，忘了自己和她成亲了。


    他还当是当初夜探闺房之时，将丫鬟们全都迷倒，自己偷偷进来和她私会呢？


    “苏辞。”


    “嗯。”


    还能应自己的名字，应该算是留有理智吧？


    玉惜试探提醒：“我们要喝合卺酒的。”


    “嗯！”


    青年乖乖听话，点头应答，然后便去了那边倒酒。


    两人喝着交杯酒时，玉惜注意到他的手指都在抖。


    玉惜知他紧张，偷笑不语。


    然而喝完酒之后，又没了动静，盖头下，她只好小声提醒。


    “结发礼。”


    “嗯！”


    流程又过了一遍，玉惜看不到对方是如何小心翼翼把发丝放进锦囊里的，只静静听着他的动静。


    许久之后，他又不说话了。


    这次，玉惜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无奈：“你不掀盖头？”


    这句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对方咳了两声，让玉惜隔着盖头都能看出他有些慌乱左顾右盼的模样。


    然而下一刻，他竟是直接伸手要轻轻掀盖头。


    玉惜按住他的手腕挡住。


    “不是这样，笨蛋。”


    “哦，对，我去拿……”


    微微低着头的玉惜能看到将自己盖头轻轻挑开的喜秤也在跟着主人的手颤抖，就好像重逾千斤。


    盖头挑开，她总算看到了自家相公如今的模样。


    喜烛的烛火之下，他那张脸不再冷漠，被醉意熏得泛红，让人分不清是醉的还是激动的。


    而随着玉惜抬头，从前的杀手、现在的苏大人，就这样愣在当场，一双眼看着她，眼中满是惊艳震撼，久久不说话。


    “笨蛋。”


    玉惜轻轻骂他，带着淡淡娇嗔，也把对面给惊醒了似的。


    “我不是……”


    他下意识辩驳，对上她视线之后，脸上迅速窜起红意。


    “我是。”


    青年就这样改口，大概是想起了之前玉惜曾向他撒娇过的，成亲之后要处处顺着娘子的意。


    他在玉惜身边坐下，帮她拆掉发饰，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手，口中又在询问着之前问过好多遍的事。


    “你饿不饿……？”


    “渴不渴？”


    “累吗？”


    “不饿，不渴，不累。”


    玉惜耐心回答，看到他那双浅淡眼眸当中的混沌，这才意识到他的确是喝了许多，如今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烂醉。


    明明都醉得那么厉害了，还记得要听她的话。


    玉惜起了坏心眼，推开他的手腕，指着外头说：


    “你今晚去外面的软榻睡。”


    然而眼眸醉意醺然的青年没像之前一样立刻答应，而是拉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你不听我的话了？”


    他摇头。


    “那你就去嘛。”


    他还是摇头。


    这副小可怜的模样把玉惜都看笑了，总算是不再逗他，而是扑到了他的怀里。


    “为什么不想去？”


    “因为今天是洞房。”


    “你倒还记得。”


    “记得，你是我娘子，玉惜。”


    因为醉意，苏辞说话有些囫囵，但还是一字一句认真说完了。


    说完之后，他才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喃喃重复。


    “娘子，你是我娘子了，所以要洞房。”


    话音刚落，玉惜还没来得及看他表情，所有的烛火便全部都熄灭了。


    随之而来的是衣带解开，衣裳半凌乱。


    刚刚还是被欺负的小可怜狗狗模样的人，顷刻间把玉惜压在了床上。


    二人身体紧贴，心跳声快得让人分不清是谁的。


    酒气弥漫，随着滚烫的呼吸席卷而来。


    与她紧贴的身体也是热的，既懂得拿剑又懂得伺候她的那双手，才三两下就把她推拒的动作全都压制住了。


    对方早已熟悉她的身体，因此衣裳凌乱过后，几下触碰便叫她软在他怀里。


    灼热的吻袭来，热意烘得她仿佛也跟着身体发烫。


    “阿辞……”


    攀附于男人肩上的指尖在微微发抖，当然不是害怕，而是无力承受。


    这吻比平时来得又急又凶，也酝酿着一点醋意。


    “你是我娘子……”


    “嗯。”


    “你只喜欢我。”


    “嗯，只喜欢你。”


    压着自己的男人是那样高大，又是武功高强到能一只手就弄死她的人，然而玉惜却并未流露出任何对他的武力惧怕。


    因她知道，眼前人已完全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她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回吻着、引导着：


    “我们已经成亲了，从今往后，谁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男人的脸轻蹭着她的颈侧，重复她的话，发出了闷闷的呜咽。


    “我们成亲了……”


    滚烫的眼泪滴在了玉惜的颈窝肌肤上，是喜极而泣。


    但她还没开口安慰呢，又一个吻袭来。


    酒气熏得人飘飘然，咸涩的眼泪与甜蜜的吻混杂在一起。


    玉惜搂着他，似乎也被这样的幸福感染。


    “你是我的，会永远爱我，对吧？”


    青年一边吻着她一边断断续续回答。


    “娘子、玉惜……我是你的……”


    “我会永远爱你。”


    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