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围堰

作品:《凤傲天有不测风云

    此处水道只有闸门和入口一小段受损,修复重建并不困难,分拨一队人手便能料理停当。


    接下来要进入亥陵地宫才是困难重重,进都进不去,谈何勘探修缮?


    主将朱彪特地遣人来言明:镇陵军今时今日对那通天藤也是束手无策,已然十数年未曾派人深入,至多护送工匠抵达关押死囚的上层地宫——至于要如何下抵底层皇陵,便全凭诸位自家本领。


    这番说辞,这等做派,还枉称什么镇陵军,昭早早嗤之以鼻,但心下亦明白,要带领大队人马闯过盘根错节、幻瘴丛生的中层通天藤地宫,伤亡必然不小,恐怕得填出一条血路来。


    怕就怕填的还是无底洞。


    通天藤是喂不饱的,它们贪婪吞噬血食,甚至能将吸食不尽的养分储存起来。


    硬要说的话,它们才是皇陵真正的守卫者,只要这些藤蔓在,哪怕是改朝换代,也打扰不了这些帝王的安宁。


    除非是慕容家的人。


    若是上辈子,昭早早要过这里,不说是大摇大摆,也得是肆无忌惮。


    但如今,她从肃陵带出来的缎带早在那息壤破庙中消耗殆尽,其他人不知道有没有留存……即便有,靠那区区几条,能护得住几人周全?


    别说抬走先帝梓宫,根本挪都挪不动。


    当年慕容青仓促接手亥陵,尚未及布设“储物匣子”,便命丧黄泉。


    以地宫曲折深邃,和帝王棺椁之规制,没有数百人轮番搬抬,根本不可能运送出去。


    正经的皇陵墓道走不了,那就另辟一条坦途——早在王都接此任命起,昭早早便在脑海中盘算着要从何处开凿。


    地宫深嵌山腹,与岩层浑然一体,周遭尽为坚硬岩石,无半分可供挖掘的松软土层。


    若硬生生垂直向下开凿一条石阶甬道,其耗时耗力,数以年计,要运送重物也不容易。


    所以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从下方走水路。


    她连日乘着闵家的铁底梭子船在蜿蜒的地下河水道细致勘探,最终圈定两处备选点,只是尚在权衡到底哪一处更省时省力。


    正踌躇难决之际,叔父昭明的家书到了。


    这封回信看似普通,无外乎“皇恩浩荡、万事小心、保重身体”之类的絮言,惟独末尾附了一幅祈福保平安的《童子抱鲤图》,画工精简,笔触古朴遒劲。


    昭早早一眼就认出这并非昭明笔迹,最有可能的便是,这是祖父昭远留下的画作。


    画中童子憨态可掬,怀抱一尾赤鲤,鲤首高昂向天,一双鱼眼却斜睨着背景山水间的一处飞瀑。


    细观之下,不仅那地形水势瞧着十分眼熟,瀑布后勾勒山石的笔触也显得虚浮,似有裂隙。


    昭早早心下雪亮,这暗喻的地势结构薄弱之处,与她推测的其中一地不谋而合。


    当下便有所决断。


    镇陵监大殿中,昭早早展开利琅山水脉图的副本,用朱笔圈出瀑布下游的一段河域,说明道:


    “依山势推断,此处溶洞暗河在地宫前庭下方,离主殿非常近,岩层也相对浅薄,只消围堰断流,以‘倒井’之法倾斜向上凿隧穿岩,最多十丈,便可直抵地宫。”


    张铎问:“为何不凿穿水道石壁,从那里挖过去?”


    “水道狭长,离主殿很远,宽度不够运送我们需要的东西。”昭早早摇头道,“从那里走需要重修整条石道,工程只会更为繁重。且沿途机关重重,都是麻烦。”


    肖平听完,当即同意围堰开凿。倒是四和瞪大双眼,似是不信进入地宫的办法竟能如此简单粗暴,质疑道:“就这样直接挖进去,若是挖到什么流沙、水银之类的机关怎么办?”


    “那些都在墓顶,安在墓底有什么用。”昭早早笑道,“这一段是安全的。甬道底下最多有暗渠,挖断了一处也不影响全局,正好还能少挖点。”


    溶洞内的瀑布并不会有多大,只是所选的这一段河道较宽,水流湍急,他们人手有限,全面围堰阻断水流恐有溢漫之险。


    昭早早召集工匠反复商讨,最终定案:紧贴一侧岩壁,修筑一道半月型导流堰。


    闵家的船队游鱼般穿梭于暗河礁石间,运送成批的木桩、沙袋、竹笼、麻绳等物源。


    碗口粗的巨木桩被深深楔入河底的基岩中,紧密排布,形成牢固的骨架。


    木桩间隙,装满石块的竹笼被沉入水底,堆叠在一起,成为稳固的基石。


    石笼外侧,还有无数麻布沙袋层层挤压夯实,尽可能地隔断水流,浸透桐油的粗韧麻绳再将堰体进一步捆扎加固。


    奔腾的河水撞击着这逐渐成型的临时堤坝,未被侵占的另半幅暗河因为水道收窄,水流陡然加速,发出更响亮的轰鸣。


    肖平问她:“此堰能支撑多久?”


    昭早早略估算道:“只要不是连日暴雨,至少三个月不成问题,时间足够了。”她想了想又补充说:“若遇暴雨涨水,再行加固便是。”


    她命人紧急赶制了数架龙骨水车,架于堰顶,日夜不停往外抽水。


    水线一寸寸下降,然而渗漏之处多如筛眼,迎水面尤为严重,需以粘稠胶泥和软木条反复填塞、抹平,完全滴水不漏是不可能的,但少量积水可以人为不断排出。


    数日后。围堰内积水终于抽干,露出嶙峋的河床和湿滑的青黑色岩壁。


    岩壁在铁钎重锤的敲击下,簌簌落下碎石。如此沿预定路线向内凿击,每掘进一丈,需以榫卯木架咬合成框,加固洞壁,防止塌陷。


    进程过半时,遇到一堵异常坚硬、难以开凿的岩层,凿击之下火星四溅,收效甚微。张铎提议可以钻孔填入火药,炸碎这拦路石,昭早早同意道:“行,你亲自去办。”


    张铎一愣:“下官老迈,腿脚不便,万一…”


    “没有万一。”昭早早打断他,好整以暇道,“张大人正年富力强,谈何老迈。药量由你计算,引线也由你亲自点我才放心,以免那些生手操作不当,炸塌了围堰,激流冲涌,枉送性命。”


    这话言下之意很是直白,炸塌了张铎第一个死,他脸色变了变,只当前面的提议没讲过,稳妥道:“那不如用老法子。”


    他说的老法子昭早早当然知晓:先以烈火持续炙烤岩体,再泼以冷水,如此冷热剧变,循环往复,岩层自会迸裂,再以铁钎楔入裂缝,分块撬落。此法步步需时,急不得。


    眼下别无良策,只得慢工出细活,且先烤着。


    肖炎深知此事关键,不仅派遣精锐军士日夜看守围堰,自己更是每日必到,仔细巡查。


    若碰上昭早早,少不得要阴阳怪气呛两句,昭早早精神好便敷衍他两句,疲累了就哼哼哈哈,肖炎一日忽然道:“你怎么好像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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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不同了。”


    “哦?”岩石刚泼过冷水,昭早早凝神观察着隧道内冒出的滚滚白烟,随口应道,“是吗?”


    再怎么提醒自己不能模糊两世界限,她的心境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慢慢起了变化,如今再跟肖炎这样太平世道里长起来的天真公子斗嘴,未免太傻,她权当逗小弟玩。


    “但还是配不上平哥。”肖炎也顺着望过去。


    昭早早好笑,“这不八字两撇都没了,还提那些个老黄历干嘛。”


    肖炎颔首,“算你识趣。”


    忽闻隧道内一声闷响,继而是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噼啪声,石屑烟尘弥漫,待尘埃稍落,果然有监作惊喜地前来汇报:岩壁碎了!


    照此进度,进入底层地宫的内部已是指日可待。


    半月后,隧道彻底贯通。世子肖平身为皇家子嗣,肩负祭告先祖、安灵奉土之重任,自该首当其冲,亲入地宫,以彰显孝道。


    溪真道长随行诵经作法,责无旁贷。


    昭早早点名张铎同行,理由冠冕堂皇:“张大人在工部任职多年,经验老到,见多识广。地宫构造复杂诡谲,正需张大人从旁指点。”


    张铎很是不愿,奈何世子坐镇其后,无从推诿,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而闵栀则让阿琛随队同行——那即将搬出来的大型“木料”,有没有什么不便现有船只运输的地方,还得他提前核对。


    然而天公不作美,连日暴雨倾盆。暗河水位肉眼可见地上涨,浑浊的浪涛裹挟着断枝残叶,凶狠撞击拍打着围堰。


    昭早早即刻指挥人手增固木桩、加垒沙袋,几个月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这几天,她正于河岸吩咐众人谨慎行事,切勿慌乱,堰上一名役夫脚下一滑,惊呼着跌入汹涌浊流,瞬间被冲出数丈远。


    众人尚未及反应,昭早早已纵身跃入水中——电光石火间根本不及细想,稍迟一刻,那人必被激流吞没,尸骨无存。


    她几乎是全凭本能,几个迅捷有力的划水便追上了落水者,一把抓住其衣领,硬是逆着湍急水流,抓住了施救船只投掷过来的绳索。


    阿琛在稍远处定定目睹了全程。


    察觉到他的注视,昭早早抬眼望去,却见对方只是笑了笑,举起手对她比了一个“真厉害”的手势,大约是在夸赞她水性超群。


    昭早早自己亦觉意外。


    她今生其实不太会水,倒是前世慕容氏对子弟训练严苛,族人无一不精通水性。有些招式本领刻入了骨子里,轮回转世都忘不掉,好在到底救人一命,未出纰漏。


    时值初冬,河水冰冷刺骨,这一番落水,她难免染了些风寒,不算严重,守陵军那边蒯军医送来几副药,她懒得喝,直接让人拿给那天一道落水的人,小病而已,犯不着额外吃苦。


    可她再要去围堰却被四和拦下了,说是世子有令,命她病愈前好生歇着,不得到处乱走,以免传染病气给旁人。


    昭早早问:“世子当真这么说的?”


    四和梗着脖子哼一声应得模糊,昭早早压根不信,白眼道,“若为公事便罢了,为私事他哪可能讲这么多话,最多让我歇着,后面都是你自己加的吧?”


    “……”四和一时被她噎住,扔下一句“也不全是”便回去复命。昭早早从善如流,左右近日涨水,等到雨歇水退,才是进入地宫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