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岭子坡(一)

作品:《将魂

    依闻昭所言,不惊动瀛州城里的人,三人根据地图决定走大荒山的野路,穿过岭子坡,绕行到澧州城,再走水路。


    只不过三个人,两头驴子,谁坐自然成了问题。


    元小满瞥了眼闻昭,他骑一头这准是没得话说的,只是另一头……


    她寻思一会,刚想说些什么,就见虞衡倒是很自觉地抬起屁股,骑上了驴子。


    他两条腿分别耷拉在驴腹边,手遮着光,脖子抻得老长,也不知往前面瞅什么。


    元小满无奈叹了口气,转眼对欲将缰绳塞在她手里的闻昭道:“无碍,你骑就好。”


    “山路她走得比我们好。”虞衡抓了一把肩上的包袱,冲元小满仰起下巴,“等走平路时,你我再换。”


    小满点了下头,等闻昭骑上了驴,她便抓起驴子的牵绳,一路引着。


    野路之所以不好走,就是没人走过,但元小满是赶尸人,寻路仿佛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所以她总是能找到那种有人踩过的小径,在跟着地图辨清楚方向。


    走了一个上午,终于走上岭子坡,此地倒算平坦,三人在此休整一番,虞衡这才伸着懒腰跟元小满换了位置。


    午时太阳很暖,照得人懒洋洋的,元小满坐在驴子上一晃一晃,她打了个哈欠,偏着脑袋打量闻昭。


    这一路,他并不爱说话,嘴巴总是抿着,哪怕见她和虞衡吵嘴架,他也只是轻轻一瞥,情绪始终很淡。


    她私下偷偷问虞衡,这是不是他离魂症病发的症状,虞衡撇嘴只说了句可能。


    她正想得入迷,忽觉有目光如风一般袭过来,她对上风,对上他的眼眸。


    光碎在他身上,透出不健康的白。


    “还好吗?”元小满问道。


    闻昭刚想回答他,心脏‘咚’一声,世间仿佛瞬间静止。


    他双眼睁着,毫无预兆的从驴上摔了下去。


    腰腹似被无形的刀砍中,一下两下三下……鲜血喷涌迸溅,人声哀嚎求饶,天地旋转,颈上破了一个大洞,他忍不住去捂着掐着。


    闻昭整个人砸进枯草里,整个人蜷缩着,双手死死箍在自己脖颈上,喉咙里因窒息而不时发出‘啊啊’的声音。


    “闻昭!”


    元小满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旋即跳下驴背,刚想伸手拉住他,却忽然发现他身上正冒着一团黑气。


    这黑气,她之前在破庙里也曾见过。


    “不是离魂症。”虞衡蹙眉开口,他上前一步迅速攥住元小满的手后退,“准是他那见鬼的鼻子,闻到什么不该闻的东西了。”


    元小满眸色一冷,转眼看向渐生雾气的岭子坡深处。


    前面,有尸。


    虞衡兀自上前,从闻昭身上撕下一条三指宽的布条,抓着他胳膊把人从地上拖起来,将布条死死系在他眼睛上。


    元小满见状,连忙从布包里那处摄魂铃,一摇,铃声清心,速回魂。


    可闻昭手还是死死掐着脖颈,他头向上挺着,嘴里嘀嘀咕咕念叨:“死,给我死……”


    那声音嘶哑,音调诡异,听得虞衡汗毛竖起,猛然起身,惊道:“小满!有冤魂在他身上控制他。”


    话音将落,元小满手中铃声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她一把扯下兜帽,单手缠住发间朱铃发带,用力一拽,瞬息,盈盈红光裹在周身,元小满青丝披散,声音冷冽:“朱铃有令,魑魅魍魉,何敢作祟!”


    铃声愈发刺耳尖锐,元小满眯眼近前,只看那团在闻昭身上黑气完全笼起,拥成个人形,躲在闻昭身后,似有意识一般。


    也就在这个间隙,闻昭忽地夺回身体控制权,他挣开手,喘|息中他右手迅速掐诀,金光一闪,那黑团瞬间被弹飞数米。


    “铃声不停!”元小满将摄魂铃丢给虞衡,自己拿出铜锣狠狠一击,“冤魂引魄,灭!”


    顷刻黑团破散,发出轰的一声,虞衡站在不远,侧身用袖子捂住口鼻,这才没让满天黄沙飞进口鼻。


    而一旁的闻昭双手撑在地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死咬住唇,殷殷血珠不停往外冒,身上疼痛依旧,丝毫没有因那团黑气消失而减缓。


    元小满瞧出古怪,将铜锣塞回包里,凑到闻昭身前,看着他已渗了血的蒙眼布,蹙眉问道:“还在疼?”


    闻昭顺声音微微仰头,语气平静得可怕:“前面一里,约有十多具尸体,死于刀伤,应是匪盗所为。”


    他顿了一下,垂下头继续道:“绕行,或速过。”


    元小满下意识看向虞衡,虞衡了然,牵了头驴子骑上立马去探路。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虞衡匆匆而归,他对小满点点头,随后看向闻昭,面色古怪:“确有十三具尸体,不过他们身上伤口深长,刀刀见骨,不似寻常刀器所伤。”


    他弯腰,抬手扣上闻昭下巴,逼他仰头:“你军中可有落草为寇之人?”


    闻言,闻昭将下巴从他手中挣开,嗤了一声:“落草为寇?公子慎言。”


    他支起膝盖站起,喘了几口气,单手扯下蒙眼布带,血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直直坠在地上,他双眼泛红,撞开虞衡,直直往前走。


    虞衡肩膀一痛,舌头扫过腮边,有些不爽,回头看他:“怎么?还要去找你那些匪寇兄弟叙叙旧情吗?”


    “虞衡!”元小满冷声打断,可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闻昭忽地闪回虞衡身前,单手掐住他脖颈,声音狠厉:“你再说一遍。”


    虞衡歪着头,嘴角勾起顽劣的笑:“我说,你要找……”话还没说完,他便感到呼吸一滞,察觉到危险的宝藏,瞬间从他怀里冲出来,呲着毒牙直冲闻昭面门。


    闻昭偏身躲开,掐着他的右手顺势往后狠狠一推,虞衡踉跄后退几步,捂着脖子忍不住得咳。


    元小满赶紧上前扶住虞衡,随后冷声呵斥还要攻击闻昭的宝藏,宝藏缩了缩脑袋,绕着闻昭溜回虞衡身边。


    “怎么样?”她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小声询问。


    虞衡摇了摇头,双手撑在膝上,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狠狠盯向闻昭:“他刚才有一瞬是真的想杀了我。”


    元小满抬眼,闻昭面色阴翳,一双眼里满是寒意扫过虞衡和自己,她见状错开眸,率先开口:“抱歉。”


    这一声抱歉,宛如石子落进平静的湖中,刹那泛起阵阵涟漪。


    虞衡表情不悦,拽着元小满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道什么歉。”


    话毕,三人开始陷入沉默。


    风时不时吹来,吹得闻昭忍不住的烦躁,身上疼痛未散,郁气更甚,脑海里频频出现他在战场上杀敌的画面,鲜血、嘶鸣、哀嚎……


    他忍着疼,打坐阖眸,欲掩下自己难以克制的杀意。


    缓了许久,直到那嗜血的残暴感散去,他才敢睁开眼。


    彼时元小满已束好发,罩上黑色兜帽,与虞衡背对背坐着望天,听见一旁有动静,她顺势望过去。


    “对不起。”闻昭走到两人不远处,血迹干在他脸上,看着很是狼狈。


    “呵。”虞衡冷哼一声,扭过头没去搭理他。


    于是闻昭拱手欠身行了一礼,随后直起身,声音平淡:“虞公子,方才对不住。只是你可以辱我,却不可以辱我沧澜卫的将士。”


    “什么叫辱?”虞衡不耐地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盯他,“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的脑袋无法给别人承担保。”


    气氛又开始剑拔弩张,恐两人再生矛盾,元小满连忙出声打断:“是或不是,查清楚便是了,不要起这种无用的争执。”


    她抿唇看向闻昭:“我施了镇魂安魄之术,现下疼痛可有少些?”


    “多谢,好很多了。”闻昭应声答。


    元小满站起身,踹了一脚还在地上坐着的虞衡:“我要去赶尸,你带着闻昭找个地方先待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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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回来。”她递给闻昭一个安抚的眼神,“我们再去查清楚这山中匪盗是怎么回事。”


    “我不去!”虞衡跳起来,拍着屁股离闻昭远远的。


    “你去不去!”元小满吼了一声,抓着驴身上的那堆包袱就要往远处扔。


    虞衡被她吼的吓了一跳,又见她要扔东西,满身上下只剩脸是倔强的,嘴巴毫无骨气地喊了声:“我去!”


    心知元小满要去偏僻地方,骑驴子不方便,于是虞衡自觉牵走那两头驴,看了眼她后,冷声冷气道:“宝藏,去跟着小满。”


    宝藏歪歪头,从虞衡身上簌簌滑下,扭着身子直奔元小满,直到攀在她肩头上,宝藏才扭过身子,冲着虞衡吐出蛇信。


    一切安排妥当,元小满心满意足,临走前,她从花瓣包里掏出手帕递给闻昭:“虞衡只是嘴巴毒了些,人不坏,他说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他淡淡嗯了一声,却没有接过那条粉色绣纹手帕。


    见此,她心知他有顾忌,于是手停在原处,语气温和:“擦擦吧,我们南疆不在乎这个,况且……你也不是没用过。”


    闻昭怔愣,回想今早所用之帕好似也不是粉色。


    “在破庙。”元小满笑了笑,顺手将帕子塞进闻昭怀里。


    两人影子就这样叠在一起后又交错,渐远。


    “注意安全。”


    闻昭抬步,清冷声音随风散进元小满的耳朵里。


    三人分道,约半炷香时间,元小满站定看向前处,十几人的尸体压在路中央,旁边马车侧翻在草里,箱子包袱七零八落铺了一地。


    阳光依旧,此地却是雾气蒙蒙,裹挟着一股尸气扑鼻而来。


    她从包里掏出一把昨晚写好的符纸,扔在上空,双手结印,口中轻念,遂尔那些符纸如有了灵魂一般,径直向那十几人的尸体飞去。


    为保冤魂尽散,元小满又拿出铜锣与摄魂铃,锣声镇魂,铃声安魄,两者作罢,元小满翻出生死簿,念出新添的名字,随之十三人应声站起,丧白的脸被符咒盖着,僵硬地朝她走来。


    元小满正要离开,目光蓦地一瞥,瞧见那翻倒的马车旁散落一张不算大的兽皮。


    那一张幼虎虎皮,不大,但剥落完整,看起来价值不菲。


    劫财?


    她细想一下,觉得不大可能,若是劫财怎会落了这张虎皮,打量眼这看起来较为普通的马车,又回头看着这帮体格健硕的尸体,心底又生出奇怪来。


    官宦富贵人家怎么会走这种偏僻的山路,走官道才是上上策吧。但若是普通人家,想来也租不起马车,更不会聘请这些人。


    元小满又回过头,眼神一个个扫过这十三人,手指有茧,面相不善,


    身形也看着不像普通家丁,而且死后怨念极重,个个带着一股子要给无辜人拉下水的无赖痞子样,左右看都像是市井里不怎么入流的打手混混。


    她在马车旁绕了一圈,没再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于是她捡起幼虎皮塞进包里,宝藏不喜这种味道,从包里爬出来盘在小满腰间,嘶嘶吐着信子。


    腰间一紧,元小满垂眼,正见宝藏提个圆圆脑袋歪头看她,她不禁失笑,手指点点它鼻头:“怎么?你还嫌血腥味熏到你了。”


    宝藏吐着舌头,脑袋在一边晃呀晃,然后一溜烟钻进包里不老实的乱动。


    之前它也和虞衡分开过,但从来没不安过,这一回是怎么了?元小满心觉奇怪,又将虎皮掏出来,展开,细细端量了一遍。


    皮肉干燥,不似刚剥的。但这味道……怎么感觉不大对。


    动物血腥味极重,可这上面确实淡淡的,似乎还有一股铁的味道,就算风吹日晒,这味道也不该如此。


    她立在原处,将鼻子凑上前仔细闻了闻,想着宝藏种种反常,又见马车周边毫无血迹,心里忍不住嘀咕。


    忽地脑子里灵光乍现,难不成会是人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