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受气包的模样若是被人看见了定会大吃一惊。


    且不说他平时对外杀伐果断高傲冷漠的形象，熟悉厉云川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感情上有缺失的人。


    他不懂得共情。


    举个例子，每个人都知道被骂了会伤心，他不懂，因为他从记事起就被亲生父母诅咒去死。所以他学会的是被骂了不用伤心，让骂他的人去死就好了。


    小时候顾曦月送给他一只狐狸，想用宠物来让他学会感情。有一天，狐狸生病快死了，他把狐狸杀了。顾曦月非常生气，厉云川却不懂为什么。明明死了就不会疼了，他无法忍受顾曦月因为狐狸疼痛而伤心的样子，他只是不愿意顾曦月再伤心。


    他不懂得共情，现在保持正常人的社交只是因为他学会了模仿。


    他说他错了，这只是因为他从社会经验中学习到这时候应该认错，而不是明白自己为什么错。其实，厉云川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一个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的人，又握住了权势，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所以，厉云川的委曲求全是极为罕见的。


    以他的性格和能力，只会让别人委曲求全。


    顾曦月是控制他的缰绳，然而原著中，唐甜才是控制住他的缰绳。


    由于二创作者的改戏，顾曦月偷了属于别人的人生。


    顾曦月内心委屈，她舍不得厉云川，但更不想偷走属于唐甜的人生。


    另一边，厉云川边开车边沉默无言。


    他其实也有点弄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态。


    他觉得他与小曦之间的关系很稳定，不需要去定义什么，他们就是彼此的唯一。


    不可能有第三个人插入进来，所以是妹妹或者是恋人其实都没有没有不同。


    他之前在餐厅里拒绝顾曦月的告白，只是因为害怕不可知的变化会破坏原本稳定的关系，他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不想有一丝丝的改变。


    但顾曦月面无表情离开餐厅的那一瞬间还是让他慌了。


    他意识到改变已经发生，他无力阻止。所以他希望顺着顾曦月的心意走，用绝对的顺从换取顾曦月的停留。


    只要能让小曦永远留在身边，他愿意不惜一切。


    但……顾曦月说出当之前的话没发生过。


    小曦说爱他，想和他当恋人，现在又说取消，那是否意味着小曦不再爱他了呢？


    想到这种假设，厉云川瞬间感到恐慌。


    如果……如果是因为那个叫做唐甜的人说了什么话才让小曦有这样的改变，那他绝对不会放过唐甜。


    车在顾家别墅前停下。


    今夜真是漫长。


    参加了不合理的相亲宴，掀了桌子。得知自己不是女主，心态一度崩溃。向青梅竹马告白，被拒绝。跑出去欺负女主角，一言难尽。


    好累。


    顾曦月此刻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简短与厉云川告别。


    其实厉云川还想说些什么，顾曦月却一脸疲累，这让厉云川无法再说下去。


    告别后，顾曦月就朝分馆走去。


    顾家的宅邸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分为主宅与分馆两套不同的别墅，两者之间隔着一条林荫花园，走路穿行需要花至少十分钟。


    别问占地面积这么大的豪宅在国内是否可能存在，问就是这是小说世界。


    分馆最初是设计用来给客人住的，但到了这一代的顾家深居简出，基本上不招待客人，于是出生就不受待见的顾曦月就被打发到了分馆，成为了她独自的居所。


    对于普通的婴儿来说这很残忍，但对于拥有前世记忆的穿书者而言却不算什么，有钱，有佣人，又无人在旁干涉，除了日常生活上有些许不方便，其他一切都美滋滋。


    这是顾曦月以前的想法，现在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作者强加给自己的想法。


    顾曦月甩甩头，把那个二创作者从脑海里甩出去。


    总而言之，分馆是顾曦月一个人的天下，本不该有人打扰。


    所以，当她在分馆的客厅沙发上看到顾之刑的时候，她的内心是震惊的。


    爸爸怎么会在这里？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这个人从来没有踏入过分馆一步。


    顾曦月下意识就换上了受宠若惊的表情，习惯性捂住嘴不可置信道：“爸、爸爸，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来看我的吗，我好高兴！”


    说完这句话后才想起来：啊，我不是都决定躺平等死了吗？


    都没剩多少时间了，为什么还要费力气花时间讨好别人？有这个时间我去做点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不好吗？


    唉，惯性反应真要命。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顾之刑皱着眉，开口就是批评。“女孩子不要在外面待到那么晚。”


    顾曦月皱眉，立刻联想到了之前：自己掀翻了小姨的桌子，还把相关录音发给了爸爸的助理。


    所以，顾之刑这句话可能是个开头，批评并不是主要的，而是一种独属于顾之刑的打招呼的寒暄方式。


    先从寒暄引起话头，再问女儿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再指出听说今天你掀了相亲对象的桌子，然后开始长篇大论询问，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那么做，做了之后该如何善后，有没有想过其他的解决方式……


    总而言之就是，按照惯例，父女两人即将展开一场非常低效且浪费时间的交谈。


    好烦！


    顾曦月现在心态炸裂，看什么都烦。只想躺下休息，最好一切事物都能从眼前消失。


    她满脸烦躁，往顾之刑对面的沙发对面一坐，用一副不得不加班的社畜脸发问：


    “爸爸来找我是因为今天相亲宴的事情吧，小姨找您告状了对吗？”


    顾之刑还在斟酌用词思索着怎么和蔼地提出相亲宴的话题，却没想到顾曦月就这么直接提出来了。


    他震惊了一下，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但还是下意识回答：“是的，你小姨确实跟我抱怨了很多，我觉得……”


    他准备发表自己的见解，顾曦月却根本不打算给他长篇大论的机会，飞快抢答。


    “这件事情是我做得欠妥，我不该直接掀桌子。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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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才二十岁，她不必急着把我嫁出去。既然我们双方都有错处，那就算扯平了。父亲您觉得呢？”


    顾之刑：“……”


    顾之刑再次用讶然的目光望向自己的女儿。


    按照以往的人设，顾曦月从来不是发表意见的那个。


    她只会睁着无辜又湿润的眼睛悲伤地低下头哭泣卖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样做的，我只是太害怕了，我，小姨说爸爸和哥哥都不喜欢我，爸爸，小姨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一番示弱，惹得心怀内疚的顾之刑连忙安慰，再用公正理性的角度各打五十大板。


    所以上面那套双方都有错处的结论往往是顾之刑提出的，今天却被顾曦月抢了台词。


    于是顾之刑没台词了，只能沉默，一时之间竟然也找不到别的话可说。


    “这么晚了爸爸还要操心我的事情，真是太让爸爸费心了。我耽误了爸爸休息的时间了吧？爸爸晚安，您快回主宅休息吧。”


    顾曦月微笑，这个笑容是她身为社畜的最后一丝努力，再多的部分就不想干了。


    顾之刑却没走。


    他默然了两秒，忽然问：“今天，为什么拒绝我的电话？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是我任性了，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顾曦月秒速道歉，虽然内心毫无诚意。


    “我不是想指责你，我只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


    这人废话就没完了是吗！


    而且以前他不是很冷漠的吗？准确来说，从出生的二十年来顾之刑一直是冷漠的，是高高在上对人视若无睹的。是顾曦月无数次主动接触与讨好才换来了两人的交集，否则顾之刑根本不会多看顾曦月一眼。


    担心？这是一个非常新鲜的词汇。


    “爸爸，您一定是太累了，”累得都开始说胡话了。“您要注意身体，不要过度工作，平时也要注意劳逸结合。所以爸爸您该去休息了。”


    顾曦月微笑赶人，但如果仔细观察，那个笑容带着想掀桌的杀气。


    顾之刑还在絮絮叨叨地补充：“以后再有这种事，不用自己硬扛，直接打给我，不用找助理转达。如果你小姨再来烦你，可以不必理会，以后她再敢乱安排你的事，你直接告诉我……”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依旧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僵硬，却难掩眼底的小心翼翼。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主动向女儿表达关心，措辞僵硬。


    但真说出后，发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难。


    可对面的顾曦月却听得越发烦躁，指尖都快把沙发扶手抠出印子。


    她敷衍地应着“嗯嗯”、“知道了”，眼神飘向窗外，恨不得下一秒就原地消失。


    以前盼星星盼月亮想得到的父爱，现在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却只让她觉得窒息。


    都要被抹杀了，这些迟来的关心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牵绊罢了。


    顾之刑还在继续，甚至开启了新话题：“你怎么这么瘦，平时有在好好吃饭吗？”


    “够了，你就不能闭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