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小祖宗。”雷豹喉头哽咽，粗糙的手掌胡乱抹了把脸，把那股酸涩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不能在小孩子面前丢脸。


    楚迎峰没再说话，只是将昭昭往自己身边拢了拢，隔绝了雷豹。


    尹条在旁边啧啧两声，偷偷跟童胜嘀咕：“你看这暴雷，以前砍丧尸跟切西瓜似的，现在被个小不点哄得眼泪汪汪，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童胜憋着笑点头：“也就昭昭能治住他，换别人这么说，他早拔刀了。”


    金熊凑过来，黝黑的脸上满是认真：“昭昭说能找到，就一定能找到！要不我现在去抓几只羊，烤了给大家补补力气，明天好跟沙蟹子干架？”


    尹条哄笑：“这一路上你就盯着那羊。我看你就是想吃。”


    金熊理直气壮：“就是想吃咋了？你不想吃肉啊？”


    楚迎峰斜了他们一眼，眼神冷得能掉冰碴。


    金熊立马怂了，挠着头往后退：“忘了忘了！我这就去检查弹药，保证明天让沙蟹子尝尝子弹的滋味！”


    昭昭看着金熊慌慌张张的背影，眨巴着大眼睛问楚迎峰：“爸爸，大熊叔叔为什么怕你呀？你又不会吃了他。”


    楚迎峰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刚才被刺猬滚掉的一袋饼干，拍了拍上面的灰，拆开递给她。


    昭昭接过饼干，拿出一片塞到他嘴边：“爸爸吃，吃了有力气，明天打跑沙蟹子！”


    楚迎峰看着她递过来的饼干，顿了顿，竟然真的张嘴咬了一小口。


    口感粗糙，还带着点甜味，是末世里难得的零食。


    爸爸吃昭昭给的东西啦。


    昭昭喜滋滋地吃着剩下的饼干。


    夜莺整理着驱虫剂，忽然开口：“峰哥，刚才勘察的时候，我发现峡谷入口处的沙层有异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挖过隧道，可能不止沙蟹子一种变异动物。”


    “怕啥！”雷豹抹掉眼泪，瞬间切换回悍匪模式，腰间的砍刀哐当一声抽出半截。


    “管他什么怪物，敢挡我找闺女的路，我就剁了它！”


    尹条摇着扇子，慢悠悠道：“豹哥，别冲动啊，咱们得听峰哥的安排。再说了……”


    童胜撞了撞尹条。


    雷豹情绪不稳定，暂时还没跟他说空间的事，对于昭昭的守护之心，还没有他们高。


    老大难得有一个可以上心的人。


    不能再让老大失去。


    夜莺清点完驱虫剂，又在看西北这边基地剩下压缩饼干数目。


    童胜和金熊则在吸晶核。


    尹条凑到地图前，眉头拧得死紧。


    “这峡谷地形太邪门了。”他用手指虚划着，“尘暴是流动的，没有固定路径。沙蟹子的巢穴看着像……太分散了，像是被人故意引过去的。”


    “拾荒者干的。”雷豹声音阴沉。


    “他们擅长用变异动物的信息素和声音诱饵布置陷阱。但是我相信我闺女会给我留线索的，只要我们过了杀蝎子的窝。”


    “拾荒者为什么掩护抓小孩？”金熊憨厚的脸上露出不解，“粮食不够吃？”


    这话一说出口，他自己先打了个寒颤。末世里，易子而食的惨剧不是没发生过。


    夜莺冷冷瞥他一眼：“不一定是为了吃。有些考试前的疯子，没有了法律的制约，只会更疯狂。”


    “你的意思是人体实验?”尹条觉得不妙。


    一年不杀，小姑娘不知道收到多少折磨。


    就算活着，心态是否安好。


    遭受非人待遇，容易心理扭曲，对任何一个基地来说都不会接纳这个危险分子。


    昭昭正蹲在旁边，试图用一根草茎逗弄缩成球的刺猬，闻言抬起头，小脸皱成一团：“实验？像昭昭打针那样吗？疼。”


    楚迎峰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别听这些。”


    昭昭却扒拉开爸爸的手，很认真地对夜莺说：“夜莺姐姐，如果那些坏人给宝宝打针，我们找到宝宝后，也给坏人打针！最粗最粗的！打很疼很疼的针！”


    夜莺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又觉得沉重。


    孩子的世界里，报复就是“打很疼的针”，可现实往往残酷千百倍。


    “好了，抓紧休息。”楚迎峰终结了话题，“雷豹，你守上半夜，冷静不下来就出去吹风，别在这儿影响别人。”


    雷豹闷闷应了声，抱着砍刀坐到洞口，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佝偻。


    楚迎峰没有对昭昭的话做出反应，只是对夜莺等人吩咐：“检查装备。”


    “是！”


    他带着昭昭走向休息点。


    雷豹站在原地，望着楚迎峰冷漠的背影和那个亦步亦趋的小小身影，拳头松了又紧。


    老大还是那个老大，冰冷，强大。


    如此冰冷如此强大的人，默不作声的帮助他，他要知恩。


    休息点，昭昭铺开自己的小睡袋，从兔子戒指里拿出蛋糕胚分享给肥猫和刺猬。


    “爸爸。”昭昭蹭过来，仰头看他，“叔叔好难过。我们快点帮他把宝宝找回来，他就不难过了，对吗？”


    楚迎峰垂眸，看着昭昭亮晶晶的眼睛。


    她似乎总能忽略最残酷的现实，直接抓住最朴素的情感核心。


    找到，就不难过了。


    “睡觉。”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哦。”昭昭乖乖躺下，自己盖好毯子，小声嘀咕，“爸爸晚安，肥肥晚安……难过的叔叔晚安。爸爸，我们明天一定可以找到的！”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对明日期待，沉入梦乡。


    世界从来不会因为找到而变得美好。


    他的目光落回昭昭熟睡的小脸上。


    带着这个坚信童话的小麻烦，去印证这个世界的无聊与残酷，或许，本身也算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


    风沙拍打着岩壁，呼呼声如同在为这片死亡之地唱着晚歌。


    夜色渐浓，吞噬了最后一点天光。


    后半夜，风沙更急了，呜呜地刮过岩壁，像无数幽灵在哭嚎。


    昭昭在睡袋里不安地扭动，小眉头紧蹙。


    楚迎峰本在闭目养神，靠近他，手一直轻轻拍着她的背。


    肥猫不知何时溜到了雷豹脚边，靠着他蜷缩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雷豹低头看着这只油光水滑，在末世里堪称奇迹的肥猫。


    他僵硬地伸出手，摸了摸它温暖的皮毛。


    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奇异地抚平了一丝他心中狂暴的焦灼。


    —


    翌日，所有人都已整装待发。


    昭昭被夜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怀里紧紧抱着她的粉色小斧头。


    爸爸说这样蝎子会先吃斧头再吃她。


    肥猫被她用一条特制的小背带固定在胸前。刺猬则被装进一个透气的小笼子，由金熊提着。


    楚迎峰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和地图，目光扫过众人：“记住，进去后一切听指挥。尘暴中走散，生存几率基本为零。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搜寻幸存者痕迹，其次是探查拾荒者据点，尽量避免与沙蝎子群正面冲突。”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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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低声应道。


    雷豹重重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为了女儿，他必须活着，必须冷静。


    他深深地看了眼昭昭。


    车队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驶向峡谷。


    接近入口时，众人换上了特制的防护服和防风镜，连昭昭也有不贴合脸型身型的一套。


    走不了路，被楚迎峰抱在怀里。


    峡谷入口像一张狰狞巨口，两侧岩壁高耸，遮天蔽日。


    刚进入不久，光线就迅速暗淡下来，耳边只剩下狂风的呼啸，混合着沙砾击打在车玻璃上的噼啪声。


    能见度极低，车灯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光影里飞舞的尘沙如同活物。


    “尘暴来了！抓紧！”开车的童胜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一股更加猛烈的黄沙洪流便冲刷而来，车身剧烈摇晃。


    昭昭吓得闭上眼睛，小手紧紧抓住楚迎峰的衣角。


    “爸爸……”


    “没事。”楚迎峰沉稳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将昭昭护在怀里。


    车队艰难前行了一段，不得不停下来。


    前面的路被一堆坍塌的巨石和纠缠的变异植物堵死了。


    “下车，步行。”楚迎峰下令。


    一行人下了车，立刻感受到风沙的狂暴力量，必须互相拉着才能站稳。


    雷豹一马当先，挥砍刀清理着挡路的荆棘，那些植物的枝条坚硬如铁，还带着倒刺。


    “这边有脚印！”夜莺眼尖，在靠近岩壁的、风沙稍弱的地方发现了一些痕迹，但已经被风侵蚀得模糊不清。


    “不止一个人，脚印杂乱，有拖拽的痕迹。”


    雷豹立刻冲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手指颤抖地抚过一道浅浅的凹痕。


    “是小孩的鞋印，上面有桂花的痕迹，我老婆纳鞋底就爱磨个桂花。”


    “是我女儿靴子的花纹！她一定在这里待过！”


    希望的火苗在他眼中燃烧起来，但很快又被更大的恐惧覆盖。


    拖拽的痕迹！


    “沿着痕迹找，小心。”楚迎峰示意尹条和金熊注意两侧和头顶。


    峡谷深处的地形更加错综复杂，怪石嶙峋，形成无数岔路和天然的洞穴。


    风在这里形成鬼哭般的回音。


    昭昭一直很安静，大眼睛透过防风镜，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爸爸，那里有亮晶晶。”她忽然小声说，伸出小手指向侧前方一个黑黢黢的洞穴。


    众人看去，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小姑奶奶，是石头反光吧？”尹条说。


    雷豹有些焦灼：“小祖宗，这时候可不能贪玩。”


    楚迎峰心中一动。


    昭昭的童言童语屡次应验，不能忽视。


    “过去看看。”


    靠近洞穴，夜莺用战术手电往里一照，光柱下，几片彩色的亮晶晶的糖纸碎片赫然躺在缝隙中。


    “是妞妞的糖纸！”雷豹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她最喜欢这种亮晶晶的糖纸，末世前攒了好多，一直舍不得扔！这是她留下的记号！她一定还活着，她在想办法告诉我们方向！”


    这发现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他们顺着洞穴往里，发现里面竟是一条狭窄的人工开凿的通道，蜿蜒向下。


    “小心，这可能通向那群人的老巢。”楚迎峰压低声音，武器悄然上手。


    楚迎峰把昭昭背在后面。


    昭昭趴在爸爸宽厚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