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闲着没事挑起话头来，作为兄弟帮忙助助攻也是应该的。


    “你别看他长那样，洁身自好这方面绝对的模范，更别提带女生出来玩了。”


    言笑偷偷扫林旭一眼，他一胳膊搭在额头上，像在睡觉。


    她的身子前移，声音放低：“是我帮他抄了一份物理卷，他才答应带我出来玩的。”


    不知是因为害羞不想被他们误会，还是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特别。


    只怕林旭单纯和她出来玩，没别的意思。


    “抄物理卷？你这么折磨人啊？”


    后句话是姜天对林旭说的。


    言笑想打断姜天的话没阻止的了，幸亏林旭真的睡了，他没回答。


    言笑急急解释道：“也没有啦，是我自愿的。”


    姜天去看李成，笑了下，又瞥了眼后面假寐的人。


    “喜欢他，爱和他玩？”


    “……”


    言笑有一瞬的当机，这个问题最近一直盘在她脑海里，扰得她一会喜一会忧。


    原以为现在可以大方应对了，还是紧张到结舌。


    “嗯……我，”言笑握了握衣角，眨巴眨巴眼儿后把姜天的话取头留尾，说，“喜欢和他玩。”


    “你喜欢和他玩什么啊？”姜天故作皱了下眉，“他可闷了，脾气差还没耐心。”


    言笑听着就蹙起眉，声音有些不快：“你真的是他朋友么？”


    林旭的嘴角悄悄上扬，他一直在听，心情有起伏，总得来说是不错的。


    姜天：“是啊。”


    言笑后倾，有点拒绝和姜天说话的意思了。


    “你为什么喜欢和他玩我就为什么。”


    姜天乐呵道：“我俩可不一样啊。”


    “够了啊。”某人终于舍得发话了。


    姜天笑着挑挑眉，得嘞。


    李成戏谑地看了姜天一眼，活该你。


    言笑转头看林旭，小声问：“你没睡啊？”


    林旭放下胳膊说：“睡了，被你吵醒了。”


    言笑撅撅嘴。


    车里安静下来，言笑也眯上眼。


    忽然膝盖被碰了下，她低头看，林旭穿着宽裤的腿歪到她这边。


    她就把腿往左边侧了侧，留出空隙。


    没一会儿，又碰上了，言笑再移开。


    而那腿跟粘在她腿上似的，她动他也动。


    “你干嘛。”言笑说，“装睡啊你。”


    林旭的动作不变，还闭着眼。


    “抄物理卷？”他轻飘飘开口。


    “……”


    他是都……听见了？


    林旭睁开眼瞧她，接着大爷似的吩咐道：“拿瓶水给我。”


    言笑木然，听话地把她那瓶没拆的给他。


    林旭没接，指使她：“打开。”


    “……”


    林旭喝了口，还回去。


    言笑一边把瓶子盖扭上，一边嘟囔：“懒死你。”


    其实心里是美的，他没有对她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说什么，还让她帮忙，好像是只有俩人的亲密。


    随即她又想给自己一巴掌，清醒点，他是在命令你，而你刚好在他旁边而已！


    *


    女生出去玩，拍照是少不了的，俩姑娘一路走一路拍，三个男生跟在后面。


    李成碰了碰林旭胳膊，朝前面抬起下巴。


    “挺有意思的。”


    林旭笑了声，目光难得一见的温柔。


    言笑朝男生招招手，走到他们面前。


    “你们要不要拍照呀？”


    那俩人都看向林旭。


    言笑就问他了：“拍不拍？”


    林旭看看栏杆那里站着一排举着手机拍照的人，一拨走了另一拨又接上，他摇摇头。


    “别吧，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留个纪念嘛。”


    言笑啊了声，跟他商量。


    林旭说好。


    终于等到最佳取景处的人走光，言笑赶紧让他们三个去站好。


    她找好角度说：“我要拍了啊，你们有点表情啊。”


    “咔嚓”一声，手机成像。


    两侧的人都笑着，中间那个直视前方，认真看，能看到他的眼睛弯起了一个弧度，瞳孔里有一个人。


    姜天要给他俩也拍张，言笑选了个位置拉着林旭过去，跟姜天说好啦。


    姜天从镜头前侧出头，看着两个站得板正的人。


    “林同学你倒是笑个啊。”


    言笑转头，林旭的表情依旧不明显。


    “和我拍照你是有多嫌弃啊！”她有些不满道。


    林旭低下头，目光落到她微红的脸上，笑了。


    “哎，对，就这样笑，看镜头。”姜天指挥着，“等会……你俩靠近点，离得太远了。”


    言笑侧头看看，胳膊都挨在一起了。


    她又把脚往林旭那里稍微移了一点位置。


    还没转过头，左肩搭上一只胳膊，她整个人都怔了下。


    他温热干燥的臂膀贴在她后脖颈上，懒洋洋的声音涌进她耳朵里。


    “够近了么？”


    “够了够了。”


    姜天连拍了几张，说了句“完美”，将手机界面滑倒相册，走到他们那里递过去。


    “瞅瞅。”


    言笑接过，来回看了两遍。


    照片里她的表情由开始的不自然变成后来的欢喜，她开心极了。


    姜天问：“拍得好吧？”


    言笑笑着嗯了声。


    姜天嘚瑟地看林旭。


    林旭哼道：“也就是人长得好看。”


    “……对，就人长得好。”


    谁好看？


    言笑听着心里一阵阵高兴，翻到最后一张。


    “我觉得这个最好了，你一定要发给我。”


    林旭拿到手机，滑到前面。


    “我到觉得这个好。”


    第一次拍的。


    言笑皱着眉指责他，他低头朝她笑。


    “哪有，我好难看。”言笑说，“还是删掉吧。”


    林旭笑了笑，收起手机：“你还有比这拍得更难看的。”


    “嗯？”言笑警惕道，“你哪看的？”


    林旭笑而不语，抬脚走。


    言笑蹙蹙眉，怎么也想不出他在哪能见到她的丑照。


    后来，李成问他：“真上心了？”


    林旭的唇边浮上笑，褪去了冷厉，面部棱角都变得温和起来。


    李成看着笑了，又问：“她是不是有点小了？”


    林旭的眼里盛着不远处她巧笑嫣然的模样。


    “样子是小，懂得多着，心思有时候比我还密。”


    “毕竟是女孩子。”李成目光游离在他手机上，“哎，你是因为小时候还是现在？”


    林旭说：“分不开。”


    *


    中午烈日当空，一伙人去了一家农家乐吃饭。


    小院里，地方宽敞，上面搭着个葡萄架，阳光洒下来的影子，在桌上、地上形成斑点。


    他们挑了个位置坐下，一个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招呼。


    “哎，言笑！”


    言笑那时候正和苏艺莓看拍得照片，笑得前仰后合。突然被人一叫，声音还挺大的，她啊了声，转头去寻。


    “你来海边玩啊。”刘肖然站在她侧前面，模样惊喜。


    言笑晃了会神才想起这人是谁，点点头：“你在这……”


    “啊，这是我家开的。”刘肖然挠挠后脑勺，为刚才的激动不好意思了，他看着桌上的人问言笑，“都是我们学校的？”


    那几个人都默默看着呢。


    李成先回答了：“我不是。”


    姜天看了眼林旭，又朝李成那里望，最后将视线移向言笑：“同学啊？”


    言笑：“嗯。”


    她不知道要怎么介绍刘肖然，她也只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认识么？”姜天悄默儿问林旭。


    林旭没搭理。


    菜一个个上来，都是刘肖然送的。


    刘肖然还端来一盘他们没点的水果混搭，态度热情道：“大家都是同学，这是免费送的。”


    姜天哦呦了声：“那谢谢了。”


    那盘水果林旭一筷子没夹，就看着言笑吃完火龙果吃葡萄。


    他问：“刚怎么不点？”


    言笑啃着西瓜含糊道：“你们点的太多了，我怕吃不完。”


    林旭说：“想吃什么就说。”


    言笑神色一顿，抬头看他，轻轻嗯了声。


    林旭见她擦嘴是吃完了，说：“带你去转转。”


    农家院后面有条石子小路，路两旁栽着冬青树。一直往后，曲径通幽处是别墅区，一座座小洋房装饰别致。


    言笑转着身张望：“你说这里的房子得多少钱啊？”


    林旭弯唇：“怎么，想买啊？”


    “没有，就问问。”言笑开玩笑说，“不过在这养老挺不错，有山有水。”


    林旭笑了笑：“你才多大，就想到养老了？”


    言笑瞧他：“你不会想到以后吗？”


    林旭没有回答，不动声色地反问她：“怎么想以后的？”


    言笑轻咬了下唇，把从未对任何人包括爸妈说过的念头跟他讲。


    “我想去南方。”


    “南方？”


    言笑轻轻地说：“嗯，我觉得我脑子慢，南方的慢生活比较适合我。”


    林旭眉毛一扬：“谁跟你说南方生活慢的？”


    “感觉嘛，那也可能我没去过，没去的地方就向往呗。”言笑微低着头看着脚尖，“我还有一个想法。”


    林旭嗯了声，认真在听：“你说。”


    “开一个书店，但不是那种卖书的，就是里面的书可以随便看，别人看过不想看的书可以放那里，类似漂流图书。”


    林旭点了两下头：“挺好。”


    言笑噗嗤笑了，还以为会被浇一盆冷水。


    “你不会觉得不可实现吗？”


    “不会。”他说。


    言笑侧头偷着乐了会儿，又望他：“你呢？”


    林旭简单一句话：“活到九十九。”


    言笑：“……”


    说真的，林旭以前没想活那么久。


    走到一处挂着一横串红灯笼的树梢下，枝繁叶茂，红绿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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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笑停下来看他，说：“我想在这拍张照。”


    林旭答应，后退了几步远。


    言笑摆好标准的剪刀手，看向镜头。


    “笑笑。”林旭盯着手机里的她说。


    “嗯？”


    言笑下意识应了声，发觉不对，微笑。


    林旭勾了勾唇：“笑笑。”


    言笑露齿。


    “笑笑。”他又来一句。


    言笑脸都要僵了：“……我笑了啊。”


    “嗯。”


    “……”


    言笑看着他拍出的照片，还挺美的。


    她又想起来问：“你还没跟我说，你在哪见过我更丑的照呢？”


    林旭问：“小学的事还记得么？”


    “小学？”


    他提醒：“三年级六一那天，你在台上跳舞。”


    言笑一愣：“你怎么知道？”


    林旭平静道：“我当时在场。”


    “你在场？”言笑特别惊讶，“你给我拍了照……等等，你在场？”


    林旭被她逗乐了：“是啊。”


    “你在场？”言笑又问一遍，显然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林旭轻声笑：“你是不信还是怎么？”


    “不是，这也太巧了吧。”


    林旭笑大了，以为会戳中她的丑事。


    那年六一，他妈妈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陪他去看演出，中途不停响起的手机让他烦躁坏了。妈妈去接电话时，他想直接走掉。


    是舞台上的混乱留住了他的脚步，他还记得背景音乐叫《春天在哪里》。


    台下有人在往台上跑，有人站起来张望，有人在议论。


    一个小女孩踩到裙尾跌倒了，连带了她周围的三个人。


    也许是她那时的样子比他更惨，他起了心思跟在她后面。看见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抹眼泪，他想到独来独往的自己。腿就不受控制地迈了过去，心想着有人陪着她，她会不会好受一点。


    “那这么巧，要不要抱一下？”


    林旭已经抬起胳膊，是邀请的神色，明亮又愉悦。


    “啊？”


    言笑看着他咬唇笑起来，几秒后，她慢慢靠近他。


    “别占我便宜啊。”林旭逗她。


    “……谁要占你便宜。”


    言笑拥一下便离开，闻到他的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你给我拍照了啊？”她的耳朵根已经热了，手指扯在一起，轻声问他。


    林旭说：“不是我，应该是摄影的人，照了我俩。”


    那人是在拍后台花絮，偶然碰见了他俩，觉得取景挺好，就远了远地拉近镜头照了一张。


    她忙着悲伤没注意，他被闪光灯闪了下看到了。


    后来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去找那个人要了联系方式，留下了照片。


    “我俩？”言笑又蒙了，“当时我们俩见过？”


    林旭极有耐心地帮她回忆：“后台，你一直哭。”


    “……”


    言笑眼一亮，想起来了：“你是旁边坐着的男生？”


    林旭敲了敲她脑门：“对啊。”


    言笑跟着就乐了，摊手跟他要照片看。


    林旭先申明一点：“看完还给我。”


    “……哦。”


    她看着林旭从手机壳里取出照片眼都直了。


    这是他随手放的，还是觉得重要……常看？


    “给。”林旭递给她。


    言笑眨了眨眼，慢慢接过来看。


    刚刚心里冒气的粉色小泡泡顿时没了，照片里哭成花脸的自己她都不忍直视，掩面还回去，他还在那儿笑。


    言笑忽然想到：“你怎么认出我的？”


    林旭握住她手腕抬起，看着她胳膊外侧的三个小黑痣，说：“还在。”


    “我还跟你说这个啊。”言笑暗自吐舌头。


    林旭说：“是啊，谁知道你什么企图？”


    “我能有什么企图。”言笑撇撇嘴，“我都忘了好吗。”


    林旭看她：“就忘了我？”


    言笑怕他误会：“不是，在台上摔倒我都没当事记。”她扯了一片叶子在手里玩，“虽然当时挺丢人的，你笑我了吧。”


    林旭耸耸肩：“那倒没有，就是你哭的时候有点吵。”


    言笑哼了声：“我哭是怕老师说我，同学笑话我，不过都没有，我妈也安慰我说，人在一段时间离总会发生些让你非常高兴或者难过的事，接受就好，一直波澜不惊的生活没什么意思。”


    林旭望着她白皙柔和的脸蛋，就像他想的一样，言笑的确是个从小在爱里长大成天欢声笑语的姑娘。


    而他的阴暗面，他没有把握言笑接受得了……


    言笑打断他的思绪，问：“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林旭说：“第一次见。”


    “？！”他今天给她太多惊喜了叭。


    她问：“那时候你怎么没和我说？”


    “刚认识就拥抱不好。”他说。


    “……”


    林旭又幽幽道：“再说，不经过那些，我也不能知道你多看不惯我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