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晶花喜欢生长在地形平坦、地势低矮的地方。”


    来到弥霜山谷后，丽露的第一反应是这里的空气凉丝丝的，随着呼吸深入肺腑，有种浑身上下都冒寒气的感觉。


    听到迪厄兹的话，丽露顺势提问，“那我们是不是得往高处走？”


    迪厄兹看了她一眼，“没错。但弥霜山谷中类似的地方并不少，我们得挨个查看到底哪一处长着的霜晶花最少。”


    幸好迪厄兹现在体内的魔力很充沛，能带着丽露随时传送，否则这么大的山谷，光靠两条腿就想在短时间内走完，怕不是在白日做梦。


    “原来这就是霜晶花。”


    丽露和迪厄兹来到第一处地点，眼前正好有一小片开得正盛的霜晶花。


    霜晶花没有花蕊也没有叶子，只有同样剔透如冰晶般的茎身。


    看起来简直像是真的用冰捏就的花朵似的。


    丽露没忍住往前走了两步，想近距离欣赏一下异世界的特殊品种。


    “我劝你小心一点，千万不要用手去碰这些霜晶花，否则你的手十有八九会被冻伤。”一旁的迪厄兹见状，也没有拦着她，只是道。


    “！”


    丽露惊讶地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没想到这些看起来如此漂亮的霜晶花竟然还拥有这么强大的杀伤力。


    “你刚进入山谷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这里的空气很冷？”迪厄兹问。


    丽露点头。


    “那是因为弥霜山谷里长着太多的霜晶花了，它们浑身都在往外散发着寒气，自然而然的影响到了这里的空气。”


    等到了晚上，寒气与水汽结合，就会形成大片的白雾，笼罩在整座山谷之中。


    普通人走在其中不仅容易迷路，还有可能因为极低的温度被活活冻死。


    至少像丽露这样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裙子，是很难在弥霜山谷里撑过一个晚上的。


    “那我们快接着找吧，最好赶在天黑前便找到索维尔。”丽露闻言，顿时没了继续欣赏霜晶花的心思，催促迪厄兹道。


    可惜他们的运气看起来并不怎么样，接下来一连找了三四个地方，都不曾见到索维尔的身影。


    反倒是碰上了好几拨同样前来寻找索维尔的人。


    听到不远处传来动静，他们警惕地抬起头，又在看到丽露和迪厄兹时，脸上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失望。


    “迪厄兹，你说索维尔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前往采霜镇的路上，丽露曾经趁着安格斯和奥兰娜停在溪边喝水的时候问过迪厄兹这个问题。


    “一个普通的白胡子老头。”迪厄兹道。


    迪厄兹当年其实并没怎么同索维尔打过交道，毕竟索维尔擅长的预言法术对他来说，压根激不起一点兴趣。


    为数不多的几次偶然的见面，迪厄兹就记住了索维尔有一把长长的胡子，大概长到胸前。


    也不知道几十年过去了，索维尔那把胡子会不会已经长到了肚子上。


    然而听了这话的丽露想的却是，长胡子的老头啊，真是非常经典的形象。


    要是再加上灰扑扑的长袍就更经典了。


    “……你想多了，每一位法师的法师袍都是他们花费重金制作的，上头会用各种珍贵的材料绘制出繁复的图案。”


    虽然迪厄兹不太理解，丽露为什么会觉得这群已经站在人类地位巅峰的大法师们会穿一件灰扑扑的长袍出现在人前，但还算是耐心地给她解释了一下。


    “而这些图案并不单单只是图案，它们往往凝聚了一位法师毕生的心血。其中或许包含了他对法术的研究，对魔力更深层次的理解，又或者别的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一件法师袍珍贵异常，往往不会轻易流传出去。要么是保存在这位法师所出身的家族内部，要么是由指定的学徒来继承。


    听到这丽露懂了，法师袍相当于一本书，而袍子上的图案就是某个法师特制的文字，至于其中的奥妙，大概只有真正有天分的人才能看懂。


    “那索维尔的法师袍长什么样呢？”丽露好奇地又问。


    “是像夜晚的天空一样深邃的幽蓝，上头流动着富含神秘气息的金色线条……”


    “迪厄兹！”丽露忽然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迪厄兹若有所觉地顺着丽露的视线看去。


    “索维尔。”他念出这人的名字。


    而面前这个穿着幽蓝色法师袍，慢吞吞地转过身来面对他们的老头，赫然正是丽露和迪厄兹想要找到的索维尔本人。


    “哎呀呀，是大名鼎鼎的黑龙迪厄兹阁下啊。”


    索维尔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迪厄兹。


    “数十年前，满大陆都传闻阁下去了暗泽森林，从此与世隔绝。不知道如今忽然找上门来，是有什么事情打算找我这个老头子帮忙吗？”


    索维尔笑眯眯的抚摸着他垂至胸前的胡子，看上去与任何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亲切。


    “需要找你帮忙的人是她。”迪厄兹冲一旁的丽露抬了抬下巴。


    “噢，原来是这样，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你呢？这位可爱的人类小姐。”索维尔的目光落到丽露的脸上。


    丽露长着一张可爱的苹果脸，黑色的眼睛又大又圆，看着她，索维尔好似看见了两百多年前，同样眼神清澈，才刚满十六岁的自己。


    “您好，我叫丽露。”丽露脆生生的答道。


    她道明来意，“听说您的预言法术非常厉害，而迪厄兹说，我能靠您的预言法术找到回家的办法。”


    “回家的……办法？”


    冲着预言法术来找索维尔的人很多，他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丽露说的这番话还是让他露出了一点罕见的茫然。


    “唔。”丽露沉默了一下，然后用比较言简意赅的方式将她的来历和盘托出。


    “……真是稀奇，没想到我竟然在有生之年见到了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刚开始听到丽露说她来自一个不同于奥图大陆的世界时，索维尔的眼神短暂地波动了一下。


    但他毕竟是一位久负盛名的大法师，各种各样奇妙的事情见识了不少，很快便接受了丽露异世来客的身份。


    “所以，您真的能用预言法术帮我回家吗？”丽露一脸期待地看着索维尔。


    索维尔沉吟片刻，他没有立即回答丽露的问题，反而道，“丽露小姐，你觉得所谓的预言到底是什么呢？”


    “呃……就是能够看到未来会发生的一些事情？”丽露试探着答道。


    索维尔笑着伸出了一根食指。


    “这是一？”丽露不太明白这一动作的含义。


    索维尔哈哈笑出声，“是一半的意思。”


    他悠悠地给丽露解释道：“如果将生命比作一条长河，那么预言法术便是用魔力织成了一张网，而我则可以用这张网，在河中打捞起你想要的那条名为未来的鱼。”


    “换句话说，我要做的，就是帮你找到成功回家了的那个未来，看看你究竟在其中做了什么，才促成了这件事的发生。”


    丽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在蓝星的时候，听说过类似平行宇宙之类的理论。即当下你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会生成一个全新的平行宇宙。


    结合索维尔所说的，丽露的某个行为促成了她成功回到蓝星的平行宇宙的诞生，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嘛。


    这下子略微有些惊讶的人变成了索维尔，他能看得出来，丽露并不是出于羞涩，故意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她是真的理解了他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


    “哎呀呀，丽露小姐，如果您有魔力的话，或许未来也会靠着厉害的预言法术成为一位非常有名的大法师呢。”索维尔不无可惜地道。


    但是话又说回来。


    “即使另一个世界的人类身上缺少了魔力的存在，但我想，在创造力这方面，或许他们要远远胜过我们。”


    闻言，丽露想了想蓝星上的高楼大厦，以及平日在新闻中听到的那些高新科技的诞生，觉得索维尔说的没错，他真不愧是一位厉害的大法师，连这都能想到。


    正因为不存在魔法，蓝星上的人类才要拼了命的疯狂点亮科技树，最终打造了一个造福大多数人的社会。


    反观奥图大陆，普通人可没法像法师们一样享受到法术带来的便利。


    “不过，”索维尔忽然看向迪厄兹，“作为交换，我希望迪厄兹阁下同样可以帮我一个忙。”


    “放心，只是一个小忙而已，我绝不会提出令你为难的要求。”生怕迪厄兹不同意，索维尔忙不迭的又补了一句。


    “什么忙？”


    可惜不管索维尔的话说得再怎么动听，迪厄兹都没有要一口应下的打算。


    “这个么……”提到这件事，索维尔松开了一直放在胡子上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握拳放到嘴边，轻轻咳了两声。


    “我来到弥霜山谷，是想要在这里进行一个召唤亡灵的法术。”


    召唤亡灵？迪厄兹的神色一动。


    严格来说，死亡其实并不是生命的终点，因为脱离躯壳的灵魂还能继续在这片大陆毫无意识地飘荡。


    他们无法被感知，无法被看见，只会下意识地追随着风的脚步，一同前往远方。


    偶尔某个倒霉蛋走在路上忽然觉得浑身一冷，极有可能就是因为刚才吹过的风中裹挟着某位亡灵的身影。


    然而若是有人特意告诉亡灵他已经死去的事实，他就能恢复生前的意识，并听从召唤而来。


    “但是你也知道，任何法术都无法避免出现意外的可能，哪怕我已经为此做足了准备。”索维尔说着，露出一副十分无奈的表情。


    而召唤亡灵的法术一旦出现意外，那就代表索维尔极有可能会顺带唤醒某位实力异常强大的亡灵。


    一般来说，处于浑浑噩噩状态下的亡灵们往往空有力量，却无法使用，这时候他们的危险性便大大降低，几近于无。


    可若是让他们拿回属于自己的记忆，重拾生前的力量，光凭索维尔一个人，可没法处理如此棘手的情况。


    毕竟他从来不是一个凭战斗力出名的法师。


    “所以我需要你，迪厄兹阁下，替我保证我弄出的意外不会额外连累到其他人。”索维尔道。


    死亡并不只是轻飘飘的一个词语。


    它会使一个原本性格温和的人变得阴冷扭曲，残酷暴戾，甚至以屠杀为乐。


    弥霜山谷附近就是采霜镇，里头几乎都是普通人，若是让他们迎面对上连索维尔都对付不了的强大亡灵，怕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如果有了迪厄兹，这一切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当年就连迪厄兹的同族，那群同样脾气不好的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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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们，都不乐意轻易与迪厄兹发生冲突——迪厄兹的实力毋庸置疑，真打起来，一个迪厄兹保管能顶十个索维尔。


    “说白了，你就是希望我替你收拾烂摊子。”迪厄兹总结道。


    “这话说的不对，应该是有可能出现的烂摊子。”索维尔严谨地纠正迪厄兹的说法。


    “更何况，说不定一切顺利呢。”他笑眯眯地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愿意答应你呢？”迪厄兹眯起眼反问。


    即使索维尔提出的要求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难题，但他就是讨厌这种被要挟的感觉。


    身为龙族，从来只有高高在上被人求着的份。


    以至于迪厄兹开始考虑起，揍索维尔一顿有没有让他答应替丽露预言一次的可能。


    “哎呀呀，那我也没办法了，毕竟我已经将我能做的都做了。”


    索维尔好脾气地答道，倒是衬得迪厄兹格外不近人情。


    “等一下。”一直乖乖保持沉默的丽露站出来，引得迪厄兹和索维尔都往她身上看去。


    只不过，丽露此举并不是想要劝说迪厄兹为了她答应索维尔。


    她只是有些困惑地盯着索维尔，“我有个问题，您是一开始就预言到迪厄兹会出现吗？”


    “当然不，”索维尔摇头，“事实上，我可以预言许多人的未来，却唯独无法预言我自己的未来。”


    “就像是原本平静的湖泊，当我投入一枚石子，它就会产生接连不断的涟漪。我无法看清涟漪之下的画面，自然也无法看清预言后属于我的未来。”


    那丽露就更奇怪了。


    “要是迪厄兹没有出现，您又无法拦下意外召唤出的强大亡灵，您想过该怎么办吗？”


    索维尔“唔”了一声，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对丽露道，“在这个世界上，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尽量保证意外不会发生，如果最终意外还是发生了，说明这是命运行驶在它早已注定的轨迹上，我也无能为力。”


    “怎么会是无能为力呢？说到底，您放弃这件事不就好了吗？”丽露冷静地道。


    一开始索维尔提出想让迪厄兹帮忙时，丽露还没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甚至暗地里想着如果迪厄兹觉得为难的话，她就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够打动索维尔。


    毕竟丽露还没有脸大到觉得既然迪厄兹都帮她走了九十九步，那就把最后第一百步也交给他来完成吧，她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


    直至索维尔提到召唤法术有可能会造成一发不可收拾的意外，丽露才发现事情变得有些微妙。


    什么叫“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索维尔原先压根不知道丽露和迪厄兹会那么凑巧的找上门来。


    也就是说，他是在见到丽露和迪厄兹之后，才顺势提出了这个以防万一的要求。


    但是不管到底有没有迪厄兹，明明索维尔都打定了主意要做这件事。


    偏偏他却巧妙的用几句话，将责任都推到了迪厄兹的身上。


    你不给我帮忙的话，不仅你带来的人没法达成心愿，包括采霜镇那么多普通人若是因此丢了命，也有你不肯答应的原因在内。


    丽露越想越觉得这完全是道德绑架。


    再说了，始作俑者分明是索维尔，但怎么听起来事后迪厄兹还要替他背一半的黑锅。


    于是丽露决定站出来，替迪厄兹把黑锅再丢回去。


    闻言，索维尔哑然了一阵。


    而后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已经两百六十岁了。”


    “如果每个生命诞生时都是一根初初点燃的蜡烛，那属于我的蜡烛俨然已经快要烧到了尽头。”


    一层一层融化又堆积起的蜡油，落到索维尔的脸上、脖子上，再到全身，变成了一层又一层藏在衣袍下的皱纹。


    “所以在彻底拥抱死亡之前，我希望能够解决我这么多年来留下的唯一一桩遗憾。”


    因此无论丽露怎么说，索维尔都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


    这是他准备了这么久，必须要做的事。


    “好了，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索维尔重新恢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笑脸，笑着询问丽露和迪厄兹，“那么你们的决定是？”


    是什么？


    丽露看到迪厄兹抿着唇，似乎在犹豫。


    或许先前迪厄兹还能态度坚定地拒绝索维尔，但是听了丽露这一番特意维护他的话，迪厄兹想，他也不是不能为了丽露再退一步。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答应索维尔算了。


    “再等一下！”


    看出迪厄兹的想法，丽露先一步开口阻止道。


    “其实我们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呢？”


    “没有别的办法了。”索维尔摇头。


    他倒是想找到别的办法，试图避免如今这样的局面，可是他今天既然选择站到了弥霜山谷，便意味着他的尝试失败了。


    “这可不一定。”


    丽露从空间储物袋里掏出一把手持镜。


    [叮！这是一把可以照出一切的镜子。当你竖起镜子时，或许能从镜子里看见通过肉眼看不见的东西。譬如一个隐身的敌人，一位早已逝去的亡灵，亦或是一段过去的时光。]


    丽露还记得重新合成之后，关于这把手持镜的介绍，眼下不正是它终于可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