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后山的房屋很少，五人上山前遇到他们曾施水的老人家。


    “老人家！”苏镜醨热情地向驼背低头，拄拐走来的老人打招呼。


    “嗯？诶！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啊？”老人家尽力直起腰回应。


    “我们要上山去，你可有好些？”苏镜醨扶着老人走到屋门口坐到台阶上。


    “谢谢你啦。”老人家亲切地拍拍苏镜醨的手背。


    “老人家今日可有见过有人上山？”苏镜醨弯下腰。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嘿嘿，老头子，记性不好啦。”老人浑浊的瞳孔亮亮的。


    “谢谢您，那我们先上山去找找。”苏镜醨转过身要走。


    “诶！等一下……”老人家颤颤巍巍起身，走进屋子里。


    五人在门外等了会儿，老人从屋内走出来，手里紧紧捏着一小包东西。


    “年轻人上山采彘颅，山里常遇山蛭。”老人家走近苏镜醨，把东西塞到他手里。


    “把这个带上吧，万一要是遇上了，也好脱身啊……”老人松开苏镜醨的手。


    “多谢！”五人齐齐道谢。


    进山口，苏镜醨打开纸包，里边是一小包夹杂着黑灰细石的白盐。


    “若是真遇上了，你们用它脱身。记得时常查看衣领袖口，我们就不一起去了。”江沅停下脚步叮嘱。


    “啊？”菊子回头望着她。


    “城门还没有打开，他们都还在等出去的机会，我们还要再去找找被卖的孩子们。”江沅拉住菊子。


    “也好，万事小心！”江洂点点头。


    “注意安全！”苏宋两人点点头后离开。


    潮湿的山路，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千奇百怪的虫子在树干和枯叶上蠕动。绿叶长着毛刺，一只绿虫从树叶尖端滑落在地，扭动着身子。


    “他既喊公子，我觉得，来的应该是姜涵。”苏镜醨走在最前面，拨开挡路的枝叶。


    “之前的傀儡果然是姜氏所为，如今更是明目张胆控制长峦。”宋鹤在后方用刀撇开树枝。


    “他们公然逼迫百姓买卖孩童，我怕……会牵扯到残魂。”江洂察看四周后继续向前。


    “现在还是先找到姜涵再说吧。”苏镜醨听到周围有人说话，抬手示意他们停下脚步。


    “在前面。”江洂侧耳细听。


    不远处，三人步履维艰。“这山里怎么这么多虫子！”姜轩（字文丘）嫌弃地拿着剑劈砍周围的杂草树枝。


    “公子，我们要来这深山老林里干嘛？”一个侍卫打头，胡乱拨开草丛伸出脚小心试探道路。


    “来之前不是说了吗？找到祁夜净菽！”姜轩皱起眉。


    “公子，是这座山吗……”姜轩后面的侍卫小声询问。


    “我……我不管！来都来了，必须找到她！”姜轩挺起胸把头扭到一侧，“继续走！”他用剑戳戳前方侍卫的后背。


    “哟！这不是姜小公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苏镜醨直起身冲前面的三人大喊。


    “说了多少次了！姜公子就姜公子，别什么小不小的！”姜轩抱起手翻了个白眼，话说完发现不对劲，转身看向后面的三人。


    “你们来干什么？”姜轩抬剑指着三人。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姜公子也喜欢彘颅？”苏镜醨掰断一根树枝丢过去。


    姜轩后退几步，差点踩空，侍卫及时拉住他，“我……你谁啊……要你管啊！”他站稳后憋红了脸。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稷川苏镜醨。”苏镜醨挑眉笑笑。


    “打一架，你就知道你来干什么了！”宋鹤飞身上前，抬刀猛攻。


    姜轩拿着剑往一侧躲开，两个侍卫一同出击，把他护在身后。宋鹤扭转刀锋，划伤其中一个侍卫的手臂。


    高枝断地，矮草乱舞，淅淅索索的雨声骤然响起。


    “停！快停下来！”姜轩抬起双手，紧张地抬头看着天空，“你们……听到，下雨了吗？”


    “下什么雨？晴空万里哪来的雨？”苏镜醨也意识到不对劲，站在原地仔细聆听。


    宋鹤与两个侍卫听后也纷纷停手，其中一个侍卫突然丢下剑摸向脖子后方，滑腻蠕动的东西让他心里犯怵。


    “啊！”他突然惊恐大叫，用力从后方拽下一只虫子甩到地上。


    “山……山蛭！”另一个侍卫赶紧摸摸自己的脖子还有后背。


    那脖子传来刺痛的侍卫感觉后背还有肚子都有些痒，他连忙扯开腰带要脱衣服。


    姜轩见此往宋鹤身边靠了靠，害怕地看着胡乱解着衣服的侍卫。


    宋鹤捏住刀柄的手指节泛白，他吐咽口水的声音在他自己的耳中愈发清脆。


    “啊——”脱下衣服的侍卫看清自已血淋淋的肚子，脖子，后背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山蛭。


    血流不止的伤口触目惊心，他恐惧地胡乱撕扯身上的山蛭，片刻间整个身体没了力气，倒地昏迷。


    还在地上蠕动的山蛭一拥而上，爬满全身，进入口鼻，顷刻便将侍卫淹没。


    众人见此情形脸色煞白，看着生命骤然消失却无能为力，他们呆滞在原地，身体也有了异样的感觉。


    “此地不宜久留！”江洂大声提醒被吓呆的几人。


    他们匆匆跑下山，在途中，“啊！”姜轩不慎滑倒，侍卫想返回拉他但是又站在原地攥紧衣角没有行动。


    苏镜醨无奈扶额，大步靠近拉他起来，“姜公子，你还能再笨点吗？”


    姜轩此刻浑身是泥，脑子一团慌乱，没来得及反驳就被拽着下了山。


    山下，宋鹤等人也感受到身上有东西，来到山脚后，他们立即脱下衣服，身上也有不少山蛭。苏镜醨把盐涂抹到几人的伤口，山蛭慢慢脱落死亡。


    城楼内，江沅和菊子一个个房间寻找失踪的人，很多孩子已经在混乱中逃走，她觉得暗楼内或许还会有人被藏了起来。


    暗楼上，恶臭从门后传出，江沅在屋内发现各式各样的刑具，其中一个就是铁锤。


    “你躲开点，我把门砸开。”江沅费力举起重锤，一次次砸下。


    吱——


    门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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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打开，令人窒息的气味越发浓烈。房间内，连光线也无法照亮的黑暗吸附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


    一个身上全是污泥的人形“怪物”从屋内爬出，发臭的血渍从门内流淌出来。“怪物”慢悠悠站起身，抬起头贪婪地嗅着空气的气味，刹那间，他冲向光线的源头，转眼便消失在视线内。


    “怪物”拼命狂奔，吓得周围的百姓慌张躲闪。江沅和菊子被甩在后方，无法跟上他的脚步。


    苏镜醨几人带着姜轩和一个侍卫从路口走出，看到飞奔的怪人横冲直撞跑来。


    江洂跳起身躲开冲撞，苏宋二人侧身闪躲，顺势拉开还未从山中惊吓走出来的姜轩和侍卫。


    江洂左右滑步，速度极快，翻身飞起抓住怪人的手借力一转把怪人钳制在地。


    怪人不断嘶吼，大声哭喊。江沅和菊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是从……城楼里发现的……”


    怪人慢慢停止了挣扎，昏睡过去。江洂见他不再反抗。松开手，拨开他遮挡面容的毛发查看样貌。


    几人围拢过来，看清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青年男子。


    他的身体遍布大大小小的淤青，有牙齿撕咬的咬痕，有指甲抓挠的爪印……还有，一些奇怪的肉瘤。


    “儿啊——我的儿啊……”一位老妇人从后方一瘸一拐走来，她布满沧桑的脸被泪水勾勒出线条。


    因为情绪过激，不慎跌倒在地，她双手颤抖，慢慢起身又再次摔下。


    宋鹤和苏镜醨跑去扶起她，“我的孩儿……他不是怪物——”老妇人抬起泛黄的双眼，泪眼婆娑望着两人。


    不出三个时辰，男子慢慢醒来，他缓缓睁眼，刺眼的光线穿透瞳孔。


    他躺在家中久违的温床上，感受着床上尚存的一丝温暖，骤然啼哭。


    撕心裂肺的痛苦碾碎了他的心，母亲听到哭喊从门外进来，她慢慢靠近孩子，轻轻做到床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


    “我的孩儿……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母亲微笑着，把窗外的光线收束眼底。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男子望着门外的暖阳闭上眼。


    “会好起来的……”母亲藏存已久的泪水奔涌而出。


    走在路上，姜轩对于这一切似乎浑然不知……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控制长峦？”苏镜醨怒目而视。


    “我不知道……我才刚到城内，还未了解情况就上山了，然后就遇到了你们……”姜轩被城中百姓之苦震慑。


    “据我所知，一位公子下令阻断城中与外界联系。”宋鹤冷冷看着他。


    “我不知道！我没有！”姜轩崩溃大喊，“我没有……”他望着几人满目惊恐，慌张逃离。


    “这……”苏镜醨疑惑地看向一旁的侍卫。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侍卫摇摇头追去。


    “别追了。”宋鹤想把两人追回，被江洂拉住。


    五人走到城楼下，望着上方被阳光照得通红的“长峦”两个大字，不知道该怎么让这座濒死的城恢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