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床上，老人的病有了好转，女儿端着药坐到床边，“阿爹吃了这药身体好多了，等再过些日子就能痊愈了。”


    她喂完药等待着阿爹睡着，心中的不安让她无法宁静，望着已经熟睡的父亲，她端了一碗水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走到门口时又害怕父亲看不清碰倒了，在周围翻找出一支蜡烛在烛台中点燃放到柜子上。


    “咳咳——咳咳——”


    老人胸口的不适把他从睡梦中拉回现实，环顾四周，女儿的身影不见了。他费力地拉开被子，看到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水抿了抿嘴。


    他费力地抬起手去够那碗水，可怎么用力都差一点。挪挪身子，被子的一角掉到了地上，但他离水近了一些，终于摸到了碗。


    “咳咳咳——”


    胸口的不适再次传来，抖动的手碰倒了一旁的烛台，烛台滚落在地，点燃了被子。


    大火迅速燃烧，浓浓的黑烟加剧了他咳嗽的痛苦。喉咙的腥甜传到舌尖，他赶紧推开被子起身下床。


    本想快些离开，可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烛台摔晕在地。


    宋鹤憋着一口气冲到范武家门前，大门紧闭，但地上掉落的锁链以及门前的打斗痕迹燃起他心中的不安。


    他上前一脚踢开大门，门口躺着五六个被打晕的侍卫。他在屋内四处寻找，范武早已没了踪迹。


    周遭一片狼藉，他脑中只想着:必须要找到泣珠，她是一切的关键！


    山崖边，影妖化为了一团黑气托举着几簇坠落的蒲公英把它们推向远处。


    江沅看着这一幕抓紧衣角的手慢慢松开，缓缓摸向身侧的布包。“你从来都不是甘于苦难的女子。”


    “泣珠！”范武撕心裂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镜醨与江洂扼住他的双臂，他咬紧牙关，提着刀胡乱挥舞，险些砍伤江洂。


    托起蒲公英的影妖回到山崖边化作小昭的模样站在眼前。蒲公英迅速坠落山崖，忽遇一阵海风将它们卷起，抛向远空。


    范武挣脱束缚失魂落魄地跑上前，他看清楚了，这不是泣珠，是那个久藏心底的故人。


    他的脚步变得缓慢，快到崖头时望着故人缓缓转过身来，两行冰泪从眼角滑落，口中呢喃细语，“昭儿……”


    影妖的身影快转过身时顿住了，她背过身不再回头，“还以为……你已经忘了……”


    范武停下脚步，“我怎么会忘啊……”


    影妖狂笑着，她周遭的黑红色妖气像一条条粗壮的巨蟒快速袭来，范武猝不及防被击倒在地，痛苦地捂住胸口。


    江洂与苏镜醨立刻铺设屏障保护后面的百姓，可身后的人早已经被吓得呆住。


    江洂咬破手指，双指划过剑身，将剑放在身前。灵剑快速在眼前上下翻转画圆，一圈光波快速向两侧扩开。


    影妖转过身来抬起头，俯视着眼前形如虫蚁的人群。


    黑气从四周光影窜出，将人群围住。面对四面八方无数黑气，苏镜醨手中的符纸快速形成一条巨龙将人群围住，把黑气隔绝在外。


    黑气越来越多，视线完全被遮挡，无法辨别周围情况。两人的身体逐渐乏力，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两人缓缓转头相视一眼。


    “走啊！”苏镜醨闭上眼大声喊，手中的符纸飞出环绕在灵剑上，一同飞至头顶化作数把剑一同向四周冲出，打散周围的黑气。


    后面的人被唤醒，见机会来了，四散逃离没了身影。


    黑气在两人眼前缓缓散开，视线变得清晰，但再看向崖头，江沅的早已消失不见。


    黑气把范武按在地上不得动弹，影妖迅速移动到范武跟前，抬脚踩在他胸口，“你，也不过是蝼蚁中的一个。”


    一柄三叉戟划过天空飞来，影妖化成黑气躲过攻击，缠绕在三叉戟上。


    范云川从身后探出头，在不远处范氏族人的身影快速压来。


    密密麻麻蚂蚁样子的黑影从三叉戟上快速爬来，江洂拿着剑飞身上前缠斗。


    苏镜醨召唤火符引燃地上的虫子，范云川武艺不高，与他站在一起，“我带了缚灵索！”


    “来得及时，帮了大忙了！”苏镜醨笑着点点头，在周围画出一个火圈。


    “影妖！你与我族不曾结怨，为何伤我族人！”范云湘带着范文等人赶来。


    “不曾结怨，呵……我本来，杀他一个就够了。”影妖分身多个，通过控制影子让他们自相残杀，范云湘空翻上前收回三叉戟开始打斗。


    “放了他！”苏镜醨利用符纸隔开影妖，想救下奄奄一息的范武。一团黑气从头顶打来，他躲闪不及被影妖摔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杀我！”范武用尽力气大喊，顿时呛出血来。


    “蝼蚁……”影妖不耐烦，黑气重重击下。


    范云湘提着三叉戟大步跑来将它插在地上，灵力从土地中升起凝聚在一起，她为三叉戟注入力量用尽全力挡下这一击，却又被强大的力量冲击震飞出去。


    江洂与范文接连上前打斗，一次又一次被伤，咬咬牙爬起来继续打。苏镜醨来不及换气，也加入战斗。


    原先已经被修缮完好的房屋此刻只剩下灰烬残骸，宋鹤赶来时遇到气喘吁吁跑来的江沅。


    “他们怎么样了？”宋鹤站定，望着还燃着火的房屋。


    “范云湘带人赶去了，泣珠和他的父亲呢？”江沅大口喘气。


    宋鹤没有回答，只是眼中的光散去。


    山崖上，影妖汲取所有光影的力量与几人对抗，无穷无尽的黑影消耗了所有人几乎全身的力量。


    他们的视线开始出现重影，身体瘫软在地，脑中尖锐的爆鸣声响起。


    苏镜醨躺在地上望着天空露出笑容，江洂用剑支撑着半跪在地。范云湘与范武的动作变得迟缓，咬着牙打散眼前的最后一团黑气。


    天空中的云彩颜色变淡，暖和的阳光撒下。周围的黑气越发密集，把所有人围住，他们只能不断后退，背靠背站在一起。


    黑气不断聚拢，几人被围在中央成了待宰的羔羊。


    江洂闭上眼，死死握着剑，手上的疼痛感逼迫他清醒过来。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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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所有的黑气虫影全然消失。


    所有人用尽全身的力气互相搀扶站起来，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江沅与宋鹤终于赶来了，扶着身边的人站起身。


    影妖呆滞在原地，迅速蔓延全身的疼痛感使她麻木。她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胸口出现一个漆黑的洞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泣珠？”影妖转过身看看扎在地上，正中她影子心脏的刀，又抬起头心疼地看着脱下斗篷的泣珠，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你不能杀他！”泣珠双手握着刀拔起，又红着眼看向影妖，颤抖着手把刀扔在地上，“他不会伤害我的……”


    “可他已经抛弃过一个人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他！”影妖痛苦地嘶吼着。


    范武趁机偷偷跑来把范文扶到一边，挡在他前面。


    “昭儿……咳咳……我没有丢下她……”范武眼神恍惚，嘴里流出鲜血。


    迷离之际影妖的脑中满是那女子的身影还有埋藏心底的恨意。


    女子想和他一起离开，约定崖头相见，礁云规定不允许族人离开，可他犹犹豫豫答应下来。


    离开当晚，本是守卫的他受到提拔成了将领，他和别人喝酒庆祝一整夜，失了约……


    “范统领可不要被人蛊惑不顾规矩啊！”


    “渔民疍户于我而言不过是蝼蚁，我怎会受人蛊惑！”


    “来！继续喝！”


    “为什么当初没来找我……”范武说罢闭上眼剧烈咳嗽几声，血块从口中掉出。


    “她……想要你好好活着……”影妖低头看着远处的范武。


    “我去找过她，我以为……我不去她会自己离开……”范武努力抬起眼皮，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兄长。


    “可她已经死了！”影妖在彻底神魂俱灭前用尽全力化为黑气冲进范武的胸膛。


    “不要——”泣珠冲向范武想要抱住他却扑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一寸又一寸土地，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小小的山崖尸横遍野，残破碎烂的肢体散落在地。


    “啊——为什么！为什么啊……”泣珠身上被血染湿，她看着双手还有余温的鲜血，声嘶力竭地无助哭喊。


    她拼命撕扯地上的杂草，“啊——”


    又忽然想起什么，不再哭喊，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擦了擦弄脏的脸。


    抱起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鱼缸，她笑着，静静看着水里鱼依旧如影随形、相依相伴，踉踉跄跄走到悬崖边。


    灰朦朦的天透出越来越多的光亮，乌云彻底散开，阳光洒满无边无际的海面，微风徐徐，拂过街巷、栈道、裙摆……


    “泣珠！”江沅想要上前，苏镜醨等人此刻却再也支撑不住倒下。


    “天，终于晴了……”泣珠站在崖头，轻轻放下鱼缸，抬起头享受着耀眼的阳光，看着阳光穿过指缝。“阿娘说她喜欢晴天，这样就可以多采到一些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