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入室
作品:《数人类的绵羊》 杨育最近心气不顺。
追查黑翅膀,耽误了她赴冯时易的约。接下来的几天,冯时易都是被自家司机接走的,她没有机会和他在街角偶遇。
那天薛仁的忽视,让杨育很是恼火。但很快地,她安慰自己:这样也好,他不来招惹自己,他们今后井水不犯河水。
可偏偏事不遂愿。
杨育发现,无论自己飞到哪里,薛仁都在。
明明在学校里,两人没有任何互动。可每当杨育飞来飞去做点小偷小摸的事情,不管是教学楼墙角、小卖铺屋顶、隐蔽的树丛,只要她一回头,准能看见一对纯黑色的翅膀,以及那双宁静的眼眸。
薛仁不跟她互动,只暗戳戳地跟着她,盯着她,如影随形。
——他是不是想勒索我?
——还是在学我赚钱的法子,打算抢我的生意?
杨育在心中盘算。不论是哪种状况,她认为自己对薛仁不得不防。
他目击了太多次她干坏事,她也必须抓到他的把柄。
简单粗暴地,杨育选择了翻薛仁的包。他的书包拉链至今没有修好,既然大门敞开,也不能怪小贼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课本、练习册、铅笔,还有一本自制的本子。
它是由四处搜罗的纸张组合的,用了太多订书钉和胶带装订,本子破破烂烂,随时都要散架。
杨育小心翼翼打开它,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铅笔画。
他的画工一般,线条生涩又凌乱。
每幅画的角度不同、场景不同,相似的是画里的主角全是一个长头发的女孩——杏仁形状的眼,眸中亮闪闪的藏着钻石。她总在笑,笑得坏坏的,神态狡猾又机敏,像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这哪能猜得出来画的是谁啊?”杨育看得一头雾水。
翻书包,毫无收获。
杨育脑子一转,又想到别的路子。
班里的人欺负薛仁除了他自闭和穷还有一个原因,据说他会偷食堂的饭菜。顺着这个线索,杨育开始了追踪。
埋伏了几天,眼睁睁看着薛仁带着满当当的饭盒从食堂出来,杨育暗自得意:这下逮到你了。
傍晚。
清校铃声响过,校园附近的后巷空无一人。
天色昏暗,风吹得塑料袋在地上窸窣作响。
杨育蹲在垃圾桶后,看见薛仁左手抱着书包,右手拿着饭盒,鬼鬼祟祟地向这边走来。
“吃吧,大馋小子。”杨育瞪大眼睛,盯紧了他。
薛仁穿过巷子,继续往前,走到小路的尽头。
那边杂草丛生,只有一片废弃的花圃,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
薛仁停住脚步,蹲下身。
杨育寻思他还挺讲究,怕被人看见,吃口晚饭要走这么远。
“喵。”一只猫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最后,拢共有七八只流浪猫从四面聚过来。
猫咪蹭着薛仁的小腿,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他把饭盒打开……里面是些剩菜,被同学浪费掉的食物。
薛仁细致地用勺子挑出骨头,用手指剥掉油腻的皮,而后把处理好的食物放在纸盒里分给小猫。
每一只猫都有份。
“慢点吃。”他声音轻轻,任猫咪们在他脚边打滚,抢食。
有只调皮的小白猫爬上他的腿,薛仁笑着,挠挠它的下巴。
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的翅膀收着,黑影映在地面,如温柔慈悲的神祇。
杨育第一次看见薛仁笑。
笑起来,一点儿都不自闭了呢。
晚风从她发梢划过,带走心里原本的胜利感,只留下空落。
“可恶。”她咬牙切齿地骂道。
辛辛苦苦跟踪这么久,杨育才不是为了见证薛仁的好人好事。
功夫全白费了。
第二天课堂上,语文老师念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正在开小差转笔的杨育,手突然顿住。
她领悟到:薛仁可能是个主角!
论惨,他的身世比自己惨多了;
论存在感,他被欺负得特别狠;连翅膀,他也比她大个。
而且,他好像心地很善良的样子,主角一般都是这种类型的。
好讨厌啊。原来杨育对自己的坏人身份相当自恰的,可薛仁的出现让她的存在变得分外丑恶。
杨育不爽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
薛仁当然不知道,杨育已经气得鼓鼓的,憋得像个快爆开的气球。
当天放学,杨育飞去做她的黑心小生意。
照例,薛仁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她。
这单生意是卖情报,有女学生下单,想知道冯时易喜欢喝的饮料是什么牌子。杨育得在冯时易被司机接走之前完成任务,时间紧,任务的随机性又大。
要不是薛仁,杨育觉得自己这会儿都能跟冯时易拉上小手,一起走在回家路上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杨育故意提速,飞得超快。
风从耳边呼啸掠过,带出一阵乱流。
身后的那个家伙飞得稳稳的,似她的小尾巴,怎么甩都甩不掉。
“好,好。”
杨育咬碎了后槽牙,心中冷笑:你想玩,我就陪你玩吧。
在半空中刹车,她猛地停下。
接着,180度调转方向,她反客为主,朝薛仁那边杀气腾腾地疾冲。
薛仁愣了下,觉察状况不妙,转身就溜。
杨育咬住与他的距离,翅膀扇得全无节奏,在空气中拍出刺耳的响动。
他去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
两人先后飞过树顶,卷动一大片秋叶,天空下起叶雨;掠过小区天台,衣服打了个旋,晾衣架被气流震得叮当作响。
人在仓皇之下,会想逃回家,这是本能。
当那栋破旧的居民楼出现在视野里时,杨育也没有生出丝毫要放过薛仁的心思。
躲无可躲,他慌不择路,选择翻窗进屋。
落地后,薛仁正要把窗户合上……
“咔。”一只鞋卡住缝隙。
她使了劲,把缝撑大。
脚尖在窗沿一点,下一秒,杨育钻进了薛仁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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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关窗吗?”
手里抓着窗框,开开关关地晃动,她好心地问他。
薛仁往日平静的脸上,浮现明显的惊慌。
“你、你跟进来做什么?”他说话都结巴了。
“来做客。”叉着腰,杨育坦荡地答。
“你……”
薛仁跑过去,拉开窗户,拉到最大。
“你赶紧走。”
“我不要。”
杨育自顾自地在屋里参观,高兴得像来郊游。
“我以为我们很熟呢,怎么我来做客都不欢迎?”
一把拦在门口,薛仁不让她往外走。
门后隐约传来男女的交谈声,客厅的电视机开着,光影一闪一闪。
两人屏住呼吸,气氛瞬间绷紧。
他压低声音:“我爸妈在家的,你不能在这儿。”
“哦。”
她点点头,表情乖巧,下一句语调陡转。
“那更好啊。除非你说清楚,你一直跟着我想干什么,不然我就不走了。”
薛仁噎住,没接话。
杨育晾着他,开始四处走动,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这是薛仁的卧室。
不过,他与别人合住。
屋里的床是铁质的上下铺,挤在墙边。
卧室的面积很小,说它是个储物间也不为过。墙皮大面积地剥落,天花板的灯泡看上去相当老旧,时不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半死不活地提供着一点点吝啬的光线。
空气里,有股散不去的潮气,混着旧木头的气味。
铁床的下铺,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床边有一张小桌子,桌上有些摞起的卷子。
杨育走过去,指尖擦过桌子的边缘。
她眼尖地注意到卷子堆里夹着一张纸,是铅笔画,在他书包里看见过的那种。
伸手抽出那画,杨育瞥见一些树叶的轮廓,好像还有羽毛……
没等看清,纸就被人夺走了。
薛仁把画对折,慌张地塞到了枕头底下。
“你不走的话,我就喊人了。”
“你喊吧。”杨育气定神闲:“你家在八楼,你爸妈来了,只会觉得是你把我带进来的。到时候,你自己跟他们解释现在的状况。”
她故意往前了一步。
她矮他一个头,气势上却能反过来压制。
薛仁的背贴在床架,没有后退的空间。
面对面地站立,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清对方的呼吸。
“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终于在词库里找到一句足够难听的话。
“你有毛病。”
杨育扑哧笑出声。
“是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低低的声音滚过他的耳廓,顽皮的,痒痒的。
她的靠近夺走了所有的光,仅剩的一丝亮意在她的睫毛上碎掉,薛仁的后脑勺磕到铁板。
她能听到他的喉结滚动。
薛仁不敢看她,又不得不看她。
杨育歪着脑袋,真心实意地发问。
“你说,你惹我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