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那个圈

作品:《四合院:从港岛混混到爱国大亨

    一则只有寥寥数十字的加密电报,送到了梁文辉的手上。


    他只看了一眼,握着电报纸的手,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快步冲进陈山的办公室,连门都忘了敲。


    “山哥!”


    陈山正看着一张晶圆厂内部的管道设计图,头也没抬。


    “慌什么。”


    “人……人要来了。”梁文辉的声音干涩,他咽了口唾沫,才把话说完整,“总设计师,后天到深圳。”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王虎刚从外面巡视工地回来,满身的汗,他听到这话,整个人僵在原地。


    “咳咳……我操!”王虎捶着胸口,脸涨得通红,“谁?你说谁要来?!”


    梁文辉没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陈山,等待着指示。


    这半年,蛇口工业区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厂房拔地而起,宿舍楼鳞次栉比。


    但消息传出去,整个深圳市的官僚系统,瞬间炸了锅。


    半小时内,李主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陈老板!我的亲老板!这可是天大的事!你们工地……那些口号标语是不是得换换?工人们的衣服是不是得统一一下?”


    他几乎是在哀求。


    陈山听完,只说了四个字。


    “维持原样。”


    电话那头的李主任,沉默了足足十秒,然后只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挂断了电话。


    “山哥,这……不准备准备?”王虎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满脸不解,“万一被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他想看的,就是我们最真实的样子。”


    陈山放下图纸,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震天的轰鸣依旧。


    ......


    袁振邦一直没有走。


    他像个沉默的影子,每天都在工地上转悠。


    他不说话,只是看。


    看那些工人如何为了多挣几块钱而挥汗如雨。


    看他们晚上领到工钱时,脸上那种最朴实的喜悦。


    看他们在新盖好的宿舍楼下,讨论着要不要给老家的婆娘孩子也接过来。


    老人的背影,一天比一天佝偻。


    陈山收回目光,对王虎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用做。”


    “工地该什么样,就什么样。”


    “路上的泥,是卡车压出来的。”


    “工棚里的味道,是工人汗水浸出来的。”


    “我们建的是工厂,不是公园。他想看的,就是这些。”


    “我们要是把这里打扮得花团锦簇,那才是骗他。”


    ……


    两天后,一支由几辆普通轿车和一辆中巴车组成的低调车队,驶入了深圳。


    车队没有走新修的迎宾大道,而是拐进了一条老路,直奔蛇口对岸的一家国营造船厂。


    中巴车里,气氛有些压抑。


    袁振邦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一言不发。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那位总设计师。


    老人穿着一件普通的夹克,手里夹着烟,同样沉默地看着窗外,偶尔跟身边的人员低声交谈几句。


    造船厂到了。


    巨大的龙门吊,安静地矗立着。


    宽阔的船坞里,只有一艘旧船在维修,几个工人有气无力地敲打着船身,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厂区里显得格外孤独。


    陪同的市领导额头上全是汗,他想解释几句,说厂子效益不好,正在等上级的技改拨款。


    总设计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


    他只是在厂区里慢慢走了一圈,没说什么,转身回了车上。


    “去蛇口。”他对司机说。


    车队重新启动,穿过一片荒凉的滩涂,朝着那片塔吊林立的工地驶去。


    当车队驶过那块写着“蛇口工业区”的界碑时,车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墙。


    墙外是寂静,墙内是轰鸣。


    墙外是慵懒,墙内是亢奋。


    车窗外的声音,陡然间被放大了几百倍。


    推土机的咆哮,打桩机的闷响,卡车的喇叭,工人们带着天南地北口音的号子……所有的声音,汇成了一股滚烫的声浪,拍打着车窗。


    道路两旁,工人们在巨大的钢铁骨架间穿梭。


    没有人注意到这支不起眼的车队。


    他们的眼睛里,只有手里的活,和远处计件员手里的记工单。


    车内的官员们,脸上的表情从惊愕,慢慢变成了震撼。


    他们终于亲眼见到了,那份报告里冰冷的数字,在现实中是怎样一幅令人心跳加速的画面。


    总设计师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掐灭了手里的烟,又点上了一根,目光透过车窗,看着那一张张被汗水和灰尘弄得看不清面目,却闪动着光亮的脸。


    车,在和记指挥部的楼下停稳。


    陈山带着梁文辉和王虎,早已等在门口。


    没有横幅,没有鲜花。


    “首长好。”陈山迎了上去。


    老人走下车,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巨大的工地,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笑了笑,伸出手。


    “你这动静,搞得可不小啊。”


    ……


    临时改成的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微妙。


    总设计师坐在主位,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翻看着梁文辉刚刚递上来的,一份更详细的工程进度和财务报告。


    报告上全是图表和数字,没有任何形容词。


    陪同的省市官员,一个个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


    袁振邦坐在会议桌的末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老人放下了报告。


    他看向袁振邦。


    “振邦同志,你在这里看了这么久,有什么想法,说说看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袁振邦身上。


    老人抬起头,脸色很复杂。


    有困惑,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现实冲击后的疲惫。


    “我承认,我老了,思想有些跟不上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里的发展速度,是我没想到的。工人们的干劲,也是我近些年没见过的。”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是,我还是有担忧。”


    “我看到,工地上开始出现了‘万元户’,他们一个月挣的,比内地一个大学教授一辈子挣的都多。”


    “我也看到,为了抢工期,工地上出现了好几次安全事故。”


    “计件工资,拉大了收入差距。有的工人一个月拿几百,有的还是几十块。”


    “长此以往,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会不会产生新的阶级?人心都向着钱看,我们革命几十年,为之奋斗的理想和信念,还要不要了?”


    “我们冲击了计划经济,但市场经济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我们谁心里都没底。”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总设计师,问出了那个盘桓在他心里,也盘桓在无数人心里的终极问题。


    “我们搞的是社会主义,现在这么搞,到底是姓‘社’,还是姓‘资’?”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能听到心跳。


    这是一个谁也回避不了的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主位上的那位老人。


    等着他,为这场席卷全国的争论,一锤定音。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


    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许久,他才开口。


    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不争论。”


    三个字,如三座大山压下所有嘈杂。


    “我的态度,就是不争论。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不要争论。看实践。一争论,时间就都浪费了,什么都干不成了。”


    他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那些紧张的省市官员脸上。


    “什么是社会主义,什么是资本主义,我们这些人,说了不算。”


    “要让实践来说话,要让人民来说话。”


    “人民高兴不高兴,人民赞成不赞成,人民答应不答应,这才是唯一的标准!”


    “无论计划经济还是市场经济,只是一种资源配置手段,与政治制度无关。


    资本主义可以有计划,社会主义也可以有市场。


    只要能够发展生产力的,都可以在实践中使用。”


    “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


    他拿起桌上的铅笔,在报告的封面上,重重地敲了敲。


    “中Y的政策,就是允许看,允许试。办特区,不是画地为牢,是给你们政策,给你们权力!”


    “不要怕犯错误!”


    他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


    “就是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


    会议结束了。


    莲花山顶,杂草丛生。


    陈山陪着老人,站在这座还只是一片荒芜的小山包上。


    山风吹动着老人花白的头发。


    他指着山下那片初具规模的工地,和更远处,一望无际的滩涂。


    “地方还是小了点嘛。”


    他转头对陪同的省领导说:“把地图拿来。”


    一张巨大的规划图,在山顶的石头上被铺开。


    老人接过一支红铅笔,没有丝毫犹豫。


    他在地图上,从蛇口开始,向着西北方向的南头,画下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圈。


    他把整个后海湾,都圈了进去。


    圈画完了。


    他把铅笔递给陈山,看着他的眼睛。


    “干得很不错。”


    “但是,步子可以再大一点,要迈得更快一些,胆子可以再大一点。”


    袁振邦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地图上那个刺眼的红圈,看着那个年轻人。


    风吹过,他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