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年风骨,所幸她觅得良人!

作品:《科举:读书发媳妇?我必六元及第

    夜深了。


    破败的茅屋中,一豆如萤的油灯,将两道人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苏婉晴早已将自己洗漱干净,忐忑不安地躺在那张硬邦邦的床板上。


    被褥很薄,还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但她却觉得无比心安。


    只是左等右等,顾长生却迟迟没有上床的意思。


    她悄悄掀开眼皮一角,望向桌案的方向。


    她的夫君,依旧坐在书案前,借着昏黄的灯光,对着一张写满字的纸,时而凝神沉思,时而又提笔在那纸上写下几个字。


    他专注得仿佛那冰冷的书卷,比她这个新婚的妻子,要有吸引力得多。


    苏婉晴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她知道自己如今长得不好看,面黄肌瘦,脸上还有丑陋的斑痕。


    她也知道自己是罪臣之后,身份卑贱,一分嫁妆都没有。


    他……是不是后悔了?


    是不是嫌弃自己了?


    这念头像毒草一般,在苏婉晴的心田里疯狂滋长,让她本就冰冷的手脚,愈发没有温度。


    可她毕竟是曾受过一些教养的女子,知道新婚之夜,夫妻合卺,既是礼数,也是人伦。


    苏婉晴紧咬着下唇,贝齿深陷,几乎要咬出血来。


    挣扎了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


    掀开薄被,赤着脚,轻手轻脚地来到顾长生身边。


    地板冰冷,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


    “相……相公……”


    她第一次道出这个称呼。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怕惊扰了这寂静的夜。


    顾长生正沉浸在书法实力飞跃的巨大快感之中,对融会贯通之境的书法进行着最后的梳理与感悟,闻言才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他回过头,看到苏婉晴正站在自己身后,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瘦弱的轮廓,那双干净的眸子里,盛满紧张与不安。


    “怎么了?”


    顾铭温和地问。


    苏婉晴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更小了。


    “奴家……妾身……伺候您休息。”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垂着头,不敢去看顾铭的脸。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被灯火映照得发黄的草纸上。


    然而,就是这么一瞥,却让她呆立当场。


    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骤然睁大,眼中翻涌着滔天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墨迹落于粗糙的草纸之上,笔画之间,如云烟变幻,飘渺而又厚重。


    每一个转折,每一个顿笔,都蕴含着一种玄妙的灵动。


    字里行间,更是透着一股超逸绝尘的意境风骨!


    这笔法……这神韵……


    苏婉晴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一段被她刻意尘封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雕梁画栋的府邸,回到了那个满是墨香的书房。


    幼时的她,扎着总角,踩着矮凳,站在宽大的桌案前,祖父手把手教导自己写字。


    祖父曾为当朝清流,更是书法大家苏岑的嫡系后人。


    一手书法在京中享有盛名,不知被多少权贵追捧。


    “晴儿,你看这字,要有风骨,风骨便如人之脊梁,不可弯折,否则字的形意都会垮掉。”


    谆谆教诲仍在耳旁。


    祖父还曾夸过她。


    说自己在书法上颇有天资,若是男儿身,必能在书道一途光耀门楣。


    可惜后来……


    祖父因太过刚直,不愿与奸臣同流合污,遭人构陷,一夜之间,高楼倾塌。


    家中男丁尽数抄斩,女眷被判流放。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般傲然风骨的字,更不会有机会遇到一个能让她心安的良人。


    可眼前……


    夫君此刻的字迹,虽比祖父当年稚嫩青涩许多,可那股神韵,那股烙印在笔画深处的风骨,竟有七八分的相似!


    巨大的冲击与无尽的委屈交织在一起,瞬间冲垮她本就脆弱的心防。


    苏婉晴的泪水再次决堤,顺着她蜡黄的脸颊无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看到这一幕,顾长生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哭了?”


    “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婉晴被他的声音惊回神思。


    祖父的事是禁忌,是悬在她头顶的刀,绝不能提及分毫。


    她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泪,情急之下,只好顺着先前的心思,将话题引开。


    “相公……相公是不是嫌弃奴家……”


    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鼻音。


    “是不是嫌弃奴家长得丑,不愿……不愿与奴家同房……”


    话音未落,她自己都觉得脸上烧得厉害,恨不得立刻消失。


    顾铭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又明白了过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感慨万千。


    她这是吃过多少苦,才会变得如此卑微,如此没有安全感。


    “瞎说什么呢。”


    顾铭的声音放得更加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既选了你,便没有嫌弃的道理。只是看你今日面色苍白,身子骨太虚,怕经受不住折腾。”


    他看着她依旧惶恐不安的眼睛,想了想,又补充道。


    “等你先把身子养好,养得白白胖胖的。到那时,我们再一起努力,多生几个可爱的孩子。”


    这番话,带着一种对未来的期许,和一种毫不掩饰的亲昵,瞬间冲破了苏婉晴心中所有的阴霾与冰冷。


    只是……


    努力?努力什么?


    苏婉晴的脸“唰”地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子,连带着那蜡黄的肤色都透出几分动人的粉色。


    她慌乱地别过头,不敢再看顾铭的眼睛。


    “相,相公……真会说笑。”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张草纸上,惊涛骇浪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理性的思索。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祖父的书法虽自成一派,但追捧者甚多,天下间模仿其字体的文人学子亦不在少数。


    相公或许只是恰好也推崇祖父的字,又天资过人,才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对,一定是这样。


    不过,即便是模仿,能在这般年纪就达到如此境界,可见相公在书道上的天赋,已是常人难以企及。


    再加上他深夜依旧挑灯苦练书法,这份勤勉与刻苦,更是难能可贵。


    以及此刻对自己发自内心的体恤……


    苏婉晴惶惶不安的心弦逐渐松弛下来。


    她嫁的,并非是一个空有案首之名的轻浮少年,而是一个踏实向学、心怀体恤的真正良人。


    自己似乎还没有走到绝路。


    就在苏婉晴心绪百转千回之际,一根温热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是顾铭。


    他的指腹略微粗糙,长有书生常年持笔磨出的薄茧。


    动作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将苏婉晴眼睑下冰凉的泪痕抹去。


    “好了,快去睡吧,别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