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曲琥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也有马上的戏， 正在拍着呢， 忽然这匹马就没踩住地面， 直接脚一滑朝影视城的门口跑出去，被放在门口的一辆道具马车给撞翻在地。


    那场面还算挺盛大的，连隔壁剧组的人都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还有人远远地问这边：“你们不是古代戏吗，还有爆破戏啊？怎么没提前报备？”这边人满脸晦气：“嗨， 什么爆破，我们男主角坠马了！”那边顿时一脸同情。


    剧组坠马， 这不是小事情， 整个剧组都会因此受连累， 不少人可能会因为丢饭碗， 加上那个演员也要承受很大的痛苦，算是真的很倒霉了。


    曲琥人被压在沉重的马匹肚子下面， 小腿骨折了，手臂也拉伤了，痛得不停惨叫， 嘶声叫喊：“谁， 谁要陷害我！啊啊啊！别被我抓出来！”方应许站在人群外围，见蒋芊过来了，对蒋芊微微一笑，凑过来轻声说：“干得好。”


    蒋芊颔首， 也微微一笑，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虽然什么也没干，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方应许面前这么说，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方应许这会儿，不知是敌是友，反而比曲琥更需要提防。


    曲琥倒在地上狂呼乱叫，很快被人用担架，抬上了剧组找来的救护车去治疗了。


    于是今天一天，大家就只能拍些配角戏和女主戏，蒋芊忙得团团转，中午吃盒饭都多吃了一个鸡腿。


    她心情愉悦，趁着吃鸡腿的功夫给沈惜若发消息，询问曲琥的事情。


    沈惜若却没具体的说，只回复：【静观其变】蒋芊盯着沈惜若的对话框看了会儿，没再发消息，把手机收起来。


    等到下午，导演收到消息，跟剧组的人传达了一下：“曲琥在医院检查过了，骨折加上肌肉拉伤，可能得休养一段时间，大家……先拍没有男主的镜头吧啊，挨个往前挪挪，凑一凑。”


    工作人员议论纷纷，来回来去都在讨论这件事：“咦，人家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么，这休养可得休养很长时间吧？”“到时候回来还赶得及吗？唉，可惜了曲琥，长那么帅，好不容易火了又骨折了。”


    “听说道具组查了，是那匹马的马蹄铁出了什么问题，现在都在求导演不要报警，据说要私下里解决，不然他们租马的这个机构就要完蛋了。”


    “我感觉，哪怕导演不报警，那曲琥也会报警啊，不过可能就算报警也会被定性为意外吧。”


    “反正啊，我看咱们这个剧组是要变天咯。”


    蒋芊这一天都在拍戏，拍完回去在酒店里休息、吃完饭，就收拾收拾，去了沈惜若房间。


    想了想，去之前又去酒店楼下的甜品房里，买了点小蛋糕之类。


    沈惜若就住在她这个酒店里，和她住上下楼，她问了，人现在就在房间里。


    敲了几下门，蒋芊有些忐忑地等着。


    一会儿后，沈惜若打开了门，笑着对她说：“晚上好，进来吧。”


    蒋芊进屋，不知为何，还有点儿拘谨。


    明明两个人挺亲密的，但是经过昨晚和早上的这些事情，她总觉得脑子里有点混乱。


    现在有点不知怎么定位沈惜若了，看见人就觉得紧张。


    “这是买的夜宵？”沈惜若倒是一切如常，还打开她放桌上的甜品盒子，看了看，笑着夸赞她：“看着就很甜，谢谢。”


    她拿了勺子，吃了一口草莓味慕斯，眯起眼睛笑：“很好吃，你也来尝尝。”


    蒋芊机械地拿起勺子，也尝了尝蛋糕。


    她现在看沈惜若，有些心虚，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她赶紧进入正题：“曲琥受伤是你做的吗？”沈惜若摇摇头：“不是我。”


    蒋芊这是真的惊讶了：“啊？那是怎么回事？”沈惜若却只是摇头：“真的不是我，不过，我也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她拿出手机，给蒋芊看了一段视频。


    蒋芊惊呆了，下意识地说：“他，他竟然这么做……就不怕出问题吗？”沈惜若边吃蛋糕边说：“他身后有沈家，会给他掩盖痕迹，所以他挺张狂的。


    但，他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或者说就算知道也没在意。”


    蒋芊若有所思，想着刚才那个视频，惊叹于曲琥这人，竟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那现在你会怎么办？我听说导演组不让报警，按照意外去处理，你的打算呢？”沈惜若却是一笑：“他的目标是你，如何处置这段视频，也应该由你来决定，我只是一个帮忙的朋友。”


    蒋芊听到她还特意在“朋友”二字加了重音，顿时哭笑不得：“惜若你……哎呀！”她不知怎么的，又脸红了，感觉到自己脸上热烘烘的。


    沈惜若看着她，眼神温柔地微笑：“我说过的，做朋友。”


    蒋芊不由得撒娇：“早上你还叫我……内个啥。”


    她实在说不出“老公”两个字。


    沈惜若咧开嘴笑了，笑得有点儿爽朗：“我是开玩笑啊，你不会当真了吧？”蒋芊拿手搓搓脸，嘴角也不由得勾起，心里也是又有点羞恼，又有点窝心。


    她懂，沈惜若早上过来跟她开玩笑，就是存着让两人关系不要冰冻的意思，是来挽救两个人的关系的。


    沈惜若不想让蒋芊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所以一直在开着玩笑，逗蒋芊玩，希望两人回到以前做朋友的时候。


    蒋芊很明白，也很为之感动。


    但她没法弄明白的是，自己对沈惜若到底是感动，还是心动，她觉得如果只是感动就跟沈惜若在一起，那无异于玩弄别人感情。


    而且总有一种力量阻止着她，让她一想起恋爱，就本能地抗拒。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力量，大概是冥冥中的单身之神的眷顾吧……“我觉得那个视频……”蒋芊干脆说起正事来。


    沈惜若听她说话，神色也为之一变，是一种专业、自信又强大的气场，自然而然从她身上流露出来。


    蒋芊说完了，沈惜若又补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两个人商量着定下这件事之后的走向，蒋芊就起身告辞。


    沈惜若也没留她，起身送她到电梯口，看着她进去。


    最近，网上有一些蒋芊的黑粉，又开始蹦跶了。


    因为《去田野吧》中，蒋芊的大力人设火了，有人喜欢，自然就有人讨厌，这其中尤其讨厌蒋芊的，就是姜子晞的粉丝。


    也不知是谁在弹幕里发：“卧槽，我咋感觉蒋大力这个人，她跟姜子晞有点什么呢？”“对啊，从第一期开始他俩就有粉红场面……”“说真的，难道他俩不配吗？反正这对CP我磕了！”“酱紫CP锁了锁了！姜子晞看蒋芊的眼神那就是爱啊，就是爱！”节目组一看，这不是很好的宣传素材嘛，干脆就多弄了一些蒋芊跟姜子晞的日常相处素材，发到网上去，然后全网各种买推广，说什么“姜子晞和蒋芊有爱互动，眼神闪烁”之类的暧昧话，还成功上了几次热搜。


    节目火了，不少人慕名而来看谈恋爱，于是间接催生了很多酱紫CP粉。


    有磕酱紫CP的，自然就会引发姜子晞唯粉的全网声讨，连带着对蒋芊也开始厌恶起来。


    “蒋芊不要扒着我家子晞哥哥吸血，娱乐圈前后辈的关系罢了，别想多事啊！”“子晞哥哥只是照顾后辈，CP狗滚粗！”“到底哪里配了哪里配了，子晞哥哥说过他喜欢御姐型的，不是蒋芊这样的！搞CP的都sl！”唯粉言辞激烈，很快跟酱紫CP的人撕了起来。


    这一来二去的，很快，蒋芊在姜子晞粉丝那里的名声就差了，不少姜子晞粉丝开始跑去蒋芊微博底下撕，这又让蒋芊自己的唯粉不满了。


    于是，蒋芊唯粉、姜子晞唯粉、酱紫CP粉们，三方大混战。


    撕逼中也有不少言论流传出去：“蒋芊这人要演技没演技，要作品没作品，就是个偶像剧女主罢了，根本配不上我家德艺双馨子晞哥哥！”“求蒋芊做个人吧，不要捆绑吸血了，好好靠自己努力不行吗？”“以前吸血沈惜舟，现在吸血子晞，能不能别作妖？”路人有的不太知道沈惜舟的事，又被粉丝们给科普一遍，都对蒋芊留下一个“脾气爆不好惹，金主爸爸都敢撕”的印象。


    就在黑粉们闹腾得最欢的时候，《狼行沙海》剧组官微，发布了一组定妆照。


    英俊的曲琥古装扮相让人眼前一亮。


    但更多人注意到的，却是曲琥身旁那个白衣少女。


    这白衣少女，及腰的长发扎得极高，身穿短打的白色上衣下裙，腰间挎着匕首和弓箭。


    她面容纯净美丽，小脸只有巴掌大，唇薄如线，眼神极其锐利，看着并不是普通古装剧里的公主，反而更像是上战场的大将。


    这一下子让全网众人为之惊艳，不少不认识她的路人都来询问：“这是谁啊？好帅啊！而且看着演技很好的样子！”“有没有演技就要看眼神到不到位，这定妆照的眼神让人都起鸡皮疙瘩，真的厉害了！”待得知她竟然就是之前那个《亲昵的你》女主时，这巨大的反差，让路人全都惊了，立马去搜她其他的照片。


    蒋芊的名字就这样伴随着定妆照，莫名上了一次热搜。


    黑子们对着这张照片，不敢相信地打字：“这……这哪里是吸血蒋？这简直就是换了个灵魂啊！只能说妆造厉害！”“她长得有这么好看？怕不是套了八百层滤镜！”蒋芊的粉丝们则在黑粉的评论底下狂欢：“哈哈哈略略略，就是好看怎么办略略略！”“我家芊芊可塑性强，什么样的角色都能驾驭，帅到合不拢腿！”“黑子们还是闭嘴吧，小心芊芊慢慢打你们的脸！”《狼行沙海》官微见群众反响这么好，急忙又放出一段蒋芊的花絮，同样获得了路人追捧、粉丝舔屏的效果。


    医院里，曲琥看着蒋芊的名字又上热搜，再看剧组又放出蒋芊的花絮，差点儿把手机都给砸碎了，大发雷霆：“剧组是傻了吗！我才是男主！这是大男主剧！老放女主算怎么回事啊！”如果蒋芊跟这部剧绑定在一起，那他曲琥还怎么安排换女主？这是要让他曲琥自行出局的意思啊！作者有话要说：　　沈惜若：天凉了，让曲琥领盒饭吧。


    还有一更等一下


    第 52 章


    曲琥人在医院， 接到了沈惜舟的电话。


    他特意把护工都支出去， 才敢偷摸接起来。


    “你在干什么？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你是废物吗，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是不是男人， 啊！”沈惜舟声音暴怒， 充斥着霸道总裁的怒火。


    “沈总，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本来我的计划□□无缝， 结果那匹马太不听话了， 不过沈总，只要我还能留在剧组， 以后的机会肯定多得是，您相信我！”曲琥很狗腿子地对着手机各种保证。


    “你赶紧给我好起来，哪怕上着夹板，也要去剧组拍戏， 给我把那个蒋芊好好收拾一顿大的，到时候我们沈家，少不了你的好处。”


    沈惜舟平静了一些， 下了指示。


    “嗯嗯，好的，没问题。”


    曲琥刚说完， 那边就简单粗暴地挂了电话。


    他瞪着手机话筒， 手机屏幕上被他摔碎的痕迹还在，看着就很不舒服。


    他现在真是浑身不舒服，腿疼胳膊疼不说， 心里又苦闷，结果又被沈总抓起来骂了一通。


    这一切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贺明明！想到这里，他打电话给贺明明，又对着贺明明狠狠痛骂了一顿，骂完就挂了。


    他现在也不想再把女主换成贺明明了，他只想把蒋芊搞臭，这样还能取信于沈惜舟，才能继续巴结沈家。


    他拿过病床边的水果，狠狠一口啃下去。


    这些天得多吃点补充营养，争取早日回到剧组。


    《狼行沙海》官微前几天发出了好多蒋芊的物料，包括各种花絮和照片之类。


    但这一天，官微突然发出一条通知，表示：男主角曲琥在拍摄过程中意外坠马受伤，正在休养，剧组调整了拍摄安排，并对曲琥表示慰问。


    曲琥的粉丝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在底下哭天抢地的，更有人开始狂骂剧组：“你们怎么安排的戏啊，都能让演员坠马，安全性太差了吧！”“我家曲琥哥哥那么帅气，肌肉那么好，居然都能坠马？该不会是片场有什么坏人在针对我们曲琥哥哥吧！”“说不定蒋芊自带倒霉体质，跑来对曲琥吸血，把曲琥给吸到医院。”


    各种黑子和喷子在里面浑水摸鱼，一时间官微底下好不热闹。


    当晚九点，正是刷微博的高峰期。


    各大营销号忽然发出一条爆炸性的视频，纷纷声称：“《狼行》剧组无人知晓的真相视频，曲琥坠马背后，竟然如此惊人！”“震惊！曲琥人设崩塌！”“谁能想到，曲琥竟然大清早做这种事，《狼行》坠马真的是意外？”曲琥的粉丝赶紧点进去看。


    还有各种吃瓜的，喷子们，黑子们，全都乐呵呵点进去，各有各的猜测。


    但视频的内容，还是把所有人的脸都同时打肿了。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内容。


    那是一段拍摄得很清晰的视频，拍摄者藏了起来，曲琥从镜头跟前走过，露出清晰的脸庞和身体。


    看起来是大清早，街上还有晨雾，一个人都没有，曲琥直接走到了马棚跟前，把那匹大白马的马棚门，用一根铁丝给撬开了。


    镜头伸长，从半开的门内拍到了曲琥做的事。


    他居然把那匹马的马蹄铁给卸下来了，哼哧哼哧的，卸得非常马虎且费劲，但最后还是很清晰地拎着一块马蹄铁出来了。


    出来之后，他又从随身的腰包里掏出一盒药，把粉末撒在白马的食槽里，还把一些粉末，送到白马嘴上，看着它伸出舌头舔掉。


    然后他四下看了看，把马棚关好，转身走了。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全程高清，想抵赖都没法抵赖。


    全部吃瓜群众，不管之前怀着什么想法，此刻，全都惊呆了。


    谁能想得到，真相居然是这样，这也太颠覆了吧！曲琥这么费尽心思，难道是为了把他自己害进医院？他到底在干什么？网友们全都疯了。


    “求问他到底想干嘛，难道想把自己弄进医院吗？”“话说回来他还真的挺有手艺的，居然会用铁丝开锁……emmm无话可说。”


    “亚洲保护马匹组织表示强烈抗议！知不知道马蹄铁对于马来说多重要，他只卸一个，肯定就是要让马摔跤的！”“他在给马喂什么药啊，看着就不是好东西，这匹马也是真的很温顺了，被卸蹄铁，又被喂药，还那么乖，看着好同情马。”


    “傻逼曲琥你他妈竟然敢虐待动物！日你妈，暴躁老妹在线脱粉回踩，从此以后我就是曲琥头号大黑子！”营销号们也在视频之后配上了真相：这匹白马，按照剧组安排，是配备给《狼行沙海》女主角蒋芊使用的。


    曲琥的目的，昭然若揭。


    蒋芊粉丝本来正开心吃瓜，吃着吃着瓜掉了！“懵逼.jpg，这关我们芊芊什么事？”“曲琥想害芊芊坠马？卧槽我杀他全家！”大批蒋芊粉丝涌入曲琥微博和超话，开始狂撕。


    曲琥的各种粉丝站，纷纷转发视频，并表示全站脱粉，站子解散，很快，连曲琥的官方后援会都脱粉弃号了。


    曲琥的粉丝数也是哗哗的掉，一天时间，从上千万掉到不够百万。


    立刻，曲琥变成了全网黑的焦点。


    许多人都涌入官微底下关心蒋芊，问她有没有事，又问那匹大白马有没有事。


    官微很快放了蒋芊从大白马上下来，笑着对全部工作人员撩妹的那一段。


    “谁叫的好听我就娶谁。”


    顿时，官微底下全是鸡叫，不管男女老少此刻全都疯了，看着蒋芊那个英姿飒爽的样子，纷纷鸡叫了几百万个老公出来。


    大白马看起来也挺安全的，依然那么温顺，就有明眼人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看来，是这个视频拍摄者，把这匹马救下来了。


    但之后的曲琥坠马又是怎么回事？”官微又很快详细回应：“根据权威人士检查，曲琥先生所骑的那匹马，恰好有膝盖磨损的问题，当天受到惊吓，不小心冲撞出去，使曲琥先生坠马。”


    知情人士出来说，这确实是那些养马工作室调查到的真相，那匹棕色的公马，之前就有些膝盖问题，不是很能跑动。


    曲琥拍摄时本来是一匹枣红马，结果根据他的请求，临时换了一匹马，刚好选中了那一匹棕色马，就摔了。


    吃瓜群众全都呆了：“所以，真的就是曲琥运气不好？卧槽，这是什么现世报啊！”“报应！都是报应！”“我们强烈抵制曲琥这种道德恶劣的人演电视！强烈要求换男主！”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几天下来，蒋芊却一直在默默地拍戏。


    她女主戏份本就不多，本来都快赶完了，却突然被导演要求，多加了几场女主戏。


    女主角本来的结局是自刎，现在也给改成自断长发，归隐江湖，不跟男主纠缠了。


    相比起来，现在的这个女主角，更像是一个独立的女人，而不是男主的附庸工具人了。


    蒋芊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拍戏拍得更愉快更投入了。


    这天，制片人来了一趟又离开后，导演忽然召集所有人，给大家通知说：“咱们剧组的男主演换人了，之前曲琥拍的镜头全都替换掉，各部门准备，迎接新的男主角。”


    众人惊讶问：“谁呀？”导演：“姜子晞。”


    蒋芊：“……”就是那个，把自己的“蒋大力”之名传遍全网的中二青年啊……听说网友还给自己跟他组了个CP，叫什么“酱紫CP”，一听就觉得不怎么吉利。


    不过，好歹不用跟恶心的人搭戏了，也算是件好事吧。


    病房中，曲琥接到制片人发给自己的解约通知，再次把手机砸到墙角。


    这一次，手机都给砸成碎片，无法开机了。


    跑来照顾他的贺明明在床边哀哀哭泣：“曲哥，怎么办啊……现在我也没有戏可拍了，你怎么还被解约了啊！咱们这下可怎么办啊呜呜呜……”曲琥看着她就闹心，想一脚踹过去，却牵动了折断的骨头，疼得“嗷”一声翻白眼，躺倒在床上。


    完了，这下全完了，沈家，男主角，自己的演艺事业……全都完了啊！曲琥这会儿仔细思考，终于发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他要是一开始就不去招惹什么蒋芊，也不会被沈家发现自己，不会被沈家威逼利诱，上这条贼船啊！本以为这个蒋芊只是个外强中干的小鸡仔，自己捏一把就会死，结果人家根本不是小鸡仔，是扮猪吃虎啊！贺明明又嗷一声叫：“天哪，曲哥，你公司发了张解约函！说是会跟你商谈解约的事！”曲琥听到，直接气晕过去。


    曲琥怎么样，现在已经没人关心了。


    《狼行沙海》官微发布了新的男主人选后，全网又一次炸了。


    “酱紫CP是真的！”“CP狗给我滚粗，子晞哥哥拒绝捆绑！子晞哥哥加油，这是大男主剧，女主不重要！”“说女主不重要的睁大狗眼看看，到现在为止这剧的热搜都是我家芊芊带上去的，数据才重要好吗！”三方混战再次开始，网上撕得乌烟瘴气，却给《狼行》剧组带来了更多的人气和话题，勉强算是收回了一些宣传成本。


    对于蒋芊来说，这次事件，女主角加了戏份，讨厌的男主角换成了友人，全网同情她，完全就是她碾压式地赢了。


    沈惜若特意给她打电话祝贺她。


    两个人约定，等她去沙漠的前一天，一起出去吃顿饭。


    姜子晞进组后，进程迅速加快，他跟蒋芊以前就认识，也不太需要什么磨合，上手就演得挺顺利。


    一个多月后，全剧组就要开拔去沙漠拍戏了。


    蒋芊专门出来跟沈惜若吃饭，还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礼物。


    她挺想回报沈惜若的，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对方，只能笨拙地用小学生的方式去努力。


    第 53 章


    这天， 恰好是圣诞节前几天。


    最近这段时间， 正是各种明星都比较忙的年关， 蒋芊在剧组拍戏的同时，也得偶尔去外面走个红毯啊，去个颁奖典礼啊之类， 忙得也是团团转。


    她现在也算是比较红火的二线明星了，走在外面也会被不少人认出来，这次出门前也是特意穿了厚重的羽绒服，戴着围巾口罩和墨镜帽子，全副武装。


    赵菲菲让公司配的司机送她， 到沈惜若说的饭店门口，蒋芊就让司机回去了。


    之前，自从曲琥那件事结束，姜子晞进入剧组后，沈惜若就离开酒店，回到公司去处理事情。


    有很长一段时间，蒋芊跟她只是说说话， 偶尔连个视频聊一阵子，大家都很忙， 说几句话就匆匆结束。


    于是今天，蒋芊怀揣着自己非常用心才做出来的礼物， 来找沈惜若，还有些忐忑不安。


    “下雪了！”一下车，外头风雪交加， 蒋芊不由得低下头，快步往室内走去，避开脚下湿滑的地方。


    这是一家环境十分优雅复古的欧式西餐厅，一位侍者领着蒋芊，来到一间私密的包厢中。


    包厢内环绕着花香和音乐，古典的红胡桃木餐桌，欧式烛台与纯金刀叉相映成趣。


    但蒋芊的目光，却在进门的瞬间，就被桌前的人所吸引。


    桌前之人自然正是沈惜若，正弯着腰，用手去碰触桌子中央，花瓶中的一朵百合花。


    沈惜若嘴角含着一丝微笑，眉眼却清冷，带着一种疏离与温柔相互交织的感觉。


    她身上是一条样式简约的墨绿色针织长裙，包裹着她好看的身材，黑发在她背上披散开来。


    沈惜若极少披散头发，一般都是盘起或者扎高，总是干净利落的。


    而此刻，窗外还下着雪，可温暖房间里，她温润柔和，如同一块被擦拭干净的美玉，正静静放射出温润的光芒，任谁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沈惜若终于发现她，抬起头来，伸手拂了一下耳边垂落的碎发：“你来了？冷不冷，快坐下。”


    蒋芊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盯着沈惜若看了半晌，站在门口，把服务生的路都给挡住了。


    但服务生非常有涵养，一直默不作声站在蒋芊身后，没有开口催促。


    蒋芊赶紧走进去，坐在沈惜若帮她拉开的椅子上。


    服务生送上烫金字的厚重餐单，蒋芊直接递给沈惜若：“你帮我点吧。”


    沈惜若也没客气，微笑了一下，点了些一听就很复杂的菜。


    服务生走后，蒋芊才悄悄松了口气。


    刚才趁着点餐的时候，她一直在观察沈惜若，总觉得这一段时间没见，沈惜若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头发变长了，脸变得瘦了些，气质也变得比之前更柔和，却有一种笃定的自信，沉淀在眼神里。


    蒋芊想了想，脱口问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大事了啊？感觉你变了一点。”


    沈惜若挑眉，笑着给蒋芊倒了杯柠檬水：“是吗，我变成什么了？”蒋芊：“描述不出来，就是……感觉比以前更厉害了。”


    沈惜若微微一笑：“你猜得没错，确实最近碰到些事情。”


    蒋芊点点头，觉得这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张口就想问点别的。


    既然很忙，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有没有跟别人出去度假放松之类的？要好好照顾身体啊，感觉你都瘦了好多……这些话正排着队在她唇边拥挤，但一时间却决定不了先说哪句。


    恰在此时，沈惜若却又说：“我最近正在对付沈家。”


    蒋芊把刚要说出口的话，猛地全都吞回去，差点把自己呛到。


    “你，你一个人对付沈家？那可是沈家啊，你怎么对付的？”沈惜若摇摇头，神秘地勾起嘴角：“具体的细节，我无法解释给你听，但你只要知道，对付沈家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我，就够了。


    我从小生活在沈家，熟知他们每一个人的行事风格，长大后也曾经在家族企业中了解过，我是最懂沈家的人，因此，也是他们最好的对手。”


    蒋芊听得目瞪口呆，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她总觉得沈惜若一个人，怎么对付那么大一个沈家啊？沈家可不是只有沈博和沈惜舟，更有无数旁支，是巨大的财阀家族，也是原书中几乎势力最大的家族。


    原书中沈家甚至可以超脱法律，乱来一气，因为他们的世界观跟蒋芊以前所处的世界不同，完全是财阀控制一切。


    所以，沈家在蒋芊的概念里，就是天花板顶端了。


    而现在，沈惜若居然说，自己在对付沈家！蒋芊想明白之后，一阵害怕，她双手搅在一起，满眼担心：“那你现在还安全吗？会不会被沈家发现啊？你会不会出事？”沈惜若看着她焦急的眼神，咧嘴笑了，笑得温和又柔软：“你在担心我？不用担心，我是有把握才会去做这件事，你别怕。”


    蒋芊还是用那样，又焦虑又担心又不安的眼神看着她，这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别的情感。


    她闭着嘴不说话，正好这时服务生开始上菜。


    按照流程吃饭的过程中，两个人都遵守着食不言的原则，没再怎么说话。


    差不多一顿隆重又恰到好处的西餐吃完，蒋芊却没怎么吃得好，心里还是在担心沈惜若。


    沈惜若也不解释了，给蒋芊多点了一份蜂蜜布丁。


    “吃点甜的，放宽心，我不会有事的。”


    蒋芊吃着蜂蜜布丁，吃一口，就抬眼看一眼沈惜若，再吃一口，再看一眼。


    沈惜若看着她就笑。


    一个在吃甜品，一个看着对方在笑，而窗外是不断飘落的棉絮般的白雪。


    一顿饭吃完，蒋芊终于稍稍放松了点，决定相信沈惜若，但还是忍不住叮嘱：“要注意安全啊，你真的可以自己弄吗？要不要去找点盟友啊？”沈惜若：“我当然有盟友，你不认识。”


    蒋芊点点头，又说了一句：“一定要注意你自己的安全，没事别往偏僻地方走啊。”


    沈惜若失笑：“好了，我知道的，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常识都知道。”


    吃完这顿饭，沈惜若说：“再去找个地方坐坐吧？”蒋芊点点头，大冬天的其实两个人也没地方可以去，商量一下，干脆就回了沈惜若家，说一起看个电影什么的。


    回到那个熟悉的房门前，蒋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没想到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啊。


    沈惜若用指纹锁开了门，一边让蒋芊进去一边说：“嗯，这边我很久没来了，里面只有清洁工会打扫，可能会冷清些。”


    满屋的绵软热气从里头扑出来，十分亲切。


    蒋芊进屋，熟门熟路地换了拖鞋，进去里面，看看柜子，又摸摸沙发，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


    她坐在沙发上，笑着抬头对沈惜若说话：“还记得之前我们就坐在这里，我嗑瓜子，把瓜子皮给崩到你身上去了。”


    沈惜若抿嘴笑着，把投影仪调出来，遥控放到蒋芊手里：“想看什么，自己选。”


    蒋芊对电影没什么兴趣，随便挑了一个老片子。


    打开了才发现，这居然是一部百合片。


    画面很文艺，音乐很文艺，两个女主都很好看，但问题是……开头就是两个女主角一直在接吻……在接吻……蒋芊呆滞.jpg。


    沈惜若非常体贴地从她手里抢过遥控器，口中冷静地说：“这种风格我不喜欢，换一个吧。”


    她把这个电影退出去，又把遥控器塞到蒋芊手里。


    “呵呵……”蒋芊尴尬笑，这次眼睛盯紧了，找了一部伟光正的抗战纪念片。


    沈惜若皱眉：“你喜欢看这种？”这可是正宗的手撕鬼子片啊！蒋芊哈哈笑着，盯着屏幕，都有些不敢直视沈惜若的脸：“这个，不是，那什么，吸收一下咱们国家的优秀传统嘛，哈哈哈。”


    沈惜若就不说话了。


    伴随着电影里声光隆重的爆炸声，和战争的残酷景象，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窗帘提前被拉上了，屋外的光线也透不进来，整间屋子只有投影仪的光芒，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脸。


    慢慢的，蒋芊睡着了。


    虽然声效很大，但故事太无聊，蒋芊最近又特别累，房间暖烘烘的，又是熟悉的地方，身旁还有着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


    她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仿佛做了个长长的梦，但醒来时，却都忘光了，只余下一些光怪陆离的影子。


    等她醒来，发现时间其实也不长，电影还在放，她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个绒绒的毛毯。


    厨房里飘来勾人的饭菜香味，还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蒋芊一时间有些迷茫，总觉得好像还是之前的时候，自己摔坏了屁股，在沈惜若的房子里养伤。


    她打着哈欠，心里感觉熨帖，一片温软，这种日常过日子的感觉真的很有安全感啊。


    她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门厅，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那份礼物，来到厨房跟前，伸头看了几眼，见沈惜若正在做菜。


    沈惜若做菜的时候，动作很有大厨的风范，同样是炒菜，她都能炒出比别人好看多了的姿势，菜品出来也是颜色鲜亮，香气伴着热气袅袅上升，只是放在旁边都很好看。


    蒋芊看完了偷笑着，趁沈惜若放下炒勺，走了进去，到沈惜若身旁，突如其来说了句：“好香啊。”


    沈惜若这下是真的被惊到了，手上的勺子掉到水槽里，猛地转头看过来。


    她的脸近在咫尺，细腻如白瓷的肌肤，雪一样占据了视线，还有那双黑而深沉的眼睛。


    这个距离，有点太近了。


    蒋芊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撞击着胸腔和肋骨。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有！


    第 54 章


    离得太近了。


    沈惜若瞳孔放大， 似乎还没有从惊吓中反应过来， 依然保持着这个距离。


    其实这一刻也不久，就几秒钟。


    但蒋芊却觉得， 时间被拉长，好像刚刚烤好的芝士一般被拉长，金黄又明亮的拉长开去。


    一切都仿佛加上了慢动作的滤镜， 她看见沈惜若动作极其缓慢地站起来， 又很是缓慢且很轻的， 把自己往旁边推了推， 然后是开口说话：“离锅边远一点， 小心被烫到啊！”不知哪一刻， 时间又“咔哒”一声， 开始前进。


    蒋芊被沈惜若推开， 离厨房远了点，她手里的礼物被她捏得，都有了些褶皱。


    沈惜若背对着她，把火关掉， 这才转身朝她说：“睡醒了啊？睡醒了就来欺负我啊？”她话虽然这么说，眼睛里却全是戏谑，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 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可爱。


    蒋芊看得心头一动， 一时间有些紧张。


    她手里还捏着那份礼物，塑封盒子外的丝带已经被她揉皱，看上去有些寒酸。


    她正想着， 等会儿吃饭前再跟沈惜若看吧，自己要把盒子拿出去重新包装一下。


    就听到沈惜若的声音：“啊，这是……礼物吗？”沈惜若一贯清冷的声音里，却多了那样明显的惊喜。


    蒋芊只好笑了下，把礼物递过去给她：“对，是送你的圣诞节礼物。”


    沈惜若回身，在水槽边洗了洗手，这才接过礼物盒子，抬起头，对蒋芊笑，笑得真诚而动人：“虽然圣诞节还没到，但是，谢谢你！”她捧着这个蓝色的礼物盒子，走出去，站到餐桌前面，非常珍惜地捧着看了半天外观，才又转过头去问蒋芊：“包的真好，我可以现在拆开它吗？”蒋芊摊手表示可以，心里暗爽。


    看到沈惜若这么喜欢自己的礼物，她暗暗高兴，又很期待对方看见礼物内容时，会是怎样的开心模样。


    沈惜若轻轻一抽，丝带就自然地解开，垂落下去。


    她揭开彩纸，打开盒子，一层一层打开。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繁荣的世界。


    一棵绿色带着大雪花的圣诞树，旁边是一座小木屋，木屋前则站着一个微缩版的沈惜若娃娃。


    地面是绿色的草地，星星点点还有花朵和石块，圣诞树顶上更有一颗明黄色的星星。


    而那个很像沈惜若的Q版小娃娃，身上穿着风衣，神色严肃，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特别可爱。


    “好……好可爱……”沈惜若毫不吝啬地发出了惊叹，呆呆地站在餐桌前，想碰又不敢碰。


    “你喜欢吗？这是我自己用黏土捏出来的，有点粗糙，你不要嫌弃啊。”


    蒋芊看她这个样子，当然知道对方是喜欢的，但还是想亲口问一问，直到听到沈惜若亲口说喜欢，她才能放下心来。


    “我超级喜欢，超级喜欢，芊芊，你手工活怎么做得这么好啊？”沈惜若眼睛都没离开过这个礼物，拿手指尖，小心翼翼地去戳那个娃娃的脸颊。


    戳到后，她眼睛都亮了，孩子一样转过脸来，跟蒋芊笑：“没想到，她是硬的！”蒋芊干脆就把那个小娃娃拿起来，放到沈惜若手心里，给她说：“你捏捏看。”


    沈惜若不敢碰，小心翼翼地对着手心里的娃娃观察，满眼都是喜爱和新奇。


    在蒋芊催促下，她才非常小心地，用手指尖，对着娃娃的肚子捏了捏。


    “哇……手感很奇怪，里头感觉像空心的一样，而且比我想象的要轻很多啊！”沈惜若捏了一下，忍不住又捏了一下，随即珍惜地把手虚握起来，把娃娃护住，又探头去看桌上的装置。


    “你真的很厉害，做的这些，都很逼真很好看……”还不停地啧啧赞叹着，听得蒋芊都不好意思了。


    蒋芊从来没见过沈惜若这个样子，这么开心，真的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天真。


    她都没想到，沈惜若会这么喜欢这个礼物，不由得问了句：“你……你不嫌我幼稚吗？送这种东西……这都是小孩子才玩的。”


    沈惜若却摇摇头，依旧围着这个小礼物上下左右地打量：“我小时候，从来没玩过这些，玩偶啊，黏土啊，橡皮泥啊，都没玩过。”


    蒋芊惊讶了，怎么会这么惨的？就连在孤儿院长大的蒋芊都玩过这些，虽然是跟小朋友们排队玩，但也有很多社会爱心人士，会送这些东西给他们玩。


    “你从小没玩过这些吗？那你小时候都玩什么啊？”蒋芊好奇极了。


    “我小时候玩围棋，钢琴，跳舞，跟朋友玩国际形势游戏……”沈惜若看着蒋芊茫然的表情，解释道：“就是我和我的同学们，分别扮演华国，米国，瑛国这些国家，然后各自丢出秘密武器，就是参考近期的国际形势，比如我对你丢出‘贸易制裁’武器，你就少多少人民掉多少GDP ……”蒋芊听不下去了，打断她：“你们玩这什么国际游戏的时候多大啊？”沈惜若想了想：“大概三年级，也就是十岁左右吧。”


    蒋芊：“……”嗯，十岁左右的她在干什么？玩泥巴。


    现在这个黏土，也是玩泥巴罢了。


    跟人家沈惜若这动辄国际形势的，不能比不能比。


    沈惜若珍惜地观赏了很久，用一个玻璃碗，把整个黏土盘子都罩了起来，说要定制一个玻璃罩子，专门保护这个礼物。


    蒋芊听得汗都要下来了，她也就是拍戏间隙为了解压，跟着教程捏一捏黏土罢了，真的不至于要像手办那样去保护啊！然而她给沈惜若说不用那么麻烦，沈惜若只是抿嘴神秘一笑：“你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怎么处置是我的自由。”


    蒋芊呼出一口气，再度体会到了受宠若惊的滋味。


    很快，沈惜若的饭菜也出锅了。


    天气寒冷，她专门为蒋芊炖了虫草鸡汤，炒了几道小菜，烤了一些法棍片。


    虫草鸡汤清香至极，放在碗中看上去清亮得不行，香气扑鼻而来，完全无法抵御的肉味，又带上一点儿虫草特有的清苦，与鸡肉溶解在汤里的鲜香融合起来，简直是味蕾狂欢，满身满心的暖热。


    小炒的青菜爽脆，肉丝饱满的浸透了酱汁，法棍片带着蒜香和焦脆感，每一样东西都极其好吃。


    蒋芊吃了个滚瓜肚圆，最后依然是瘫倒在椅子里，摸着肚皮叹息：“啊！每次来吃你一顿饭，我感觉我就要胖十斤，肚子立马就凸出来了。”


    沈惜若自己把桌上东西收拾了，把蒋芊的礼物盘子端到中央，对着盘子又看来看去。


    蒋芊看着都觉得好笑，忍不住道：“你真的这么喜欢啊？这个其实不难的，要不我教你玩一下吧？”沈惜若却摇摇头：“不要，我不想玩。”


    蒋芊奇怪：“那你想什么？”沈惜若：“我想……我喜欢什么，你就替我捏出什么来，这样不是更好？”她说着，还抬起头，对着蒋芊促狭一笑，眼睛轻轻一眨。


    这一个动作太好看，太妩媚了，蒋芊几乎招架不住，移开目光回应：“你还挺懂的。”


    沈惜若笑着抚摸那个跟自己很像的洋娃娃，爱不释手。


    蒋芊就坐在椅子上看她摸，慢慢地说：“也可以的。


    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力所能及的帮你做，不仅是黏土，其他的也行。”


    沈惜若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抿，神情变得落寞：“好啊。”


    她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但蒋芊从她的神色中看得出来，顿时心头有些酸软。


    蒋芊能明白沈惜若的想法，她最近这段时间故意没主动跟沈惜若联系，就是存着让沈惜若自己想明白的心思。


    可是她发现，有些东西确实没法随随便便就可以清除掉，人毕竟不是机器，有感情有冲动，永远有无法自控的一面。


    连沈惜若这样的人，这样优秀坚强又自律的人，也控制不住感情本身。


    吃完饭，外面天都黑了，蒋芊还得回去剧组，明天剧组就要收拾一下东西，准备集体出发去沙漠附近拍戏了，她得回去酒店准备。


    于是沈惜若开着车，送她回剧组。


    天上下雪，车不好开，路上倒是没什么积雪，但却泥泞湿滑。


    沈惜若一路上开的缓慢，时不时遇上堵车。


    昏黄路灯下，雪花还在不断飘落，气氛倒是很美好，却让人欣赏不来。


    等完一个红灯，沈惜若正要往前开，忽然，身旁一辆车猛地冲出去。


    而路上还有一个没走远的年轻女孩，她似乎很怕摔倒，走得很慢，绿灯都过去了还没走完斑马线。


    这辆车直直地冲着女孩开了过去，撞上了女孩。


    那女孩划过一小段距离，飞了出去，滚落在车子前面。


    就在蒋芊眼前，女孩额角慢慢流出了血，浸湿了地上的雪水。


    坐在副驾驶的蒋芊惊呆了。


    忽然一瞬间，她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无法再注意到任何其他事情。


    她眼前只有那个女孩的模样，那张脸，那张脸……她突然有些头痛，想抬手捂住脸，却抬不动手，好似自己的手有千斤重，而周围的一切都是光怪陆离的色块，声音、气味……全都消失不见。


    只有眼前这个画面，和记忆之中，隐隐约约要回想起来的，某个画面……“芊芊你怎么了？芊芊？芊芊！”是谁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很吵，又仿佛带着回响似的，占据了蒋芊的大脑。


    她终于挣扎着抬起手臂，捂住脸，瘫倒在座位上。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怕不虐  第 55 章


    蒋芊醒来时， 还在车里， 眼前是沈惜若的脸庞。


    沈惜若瞳孔放大，额上沁出冷汗， 白瓷般的皮肤上，青筋暴起，眼底通红通红。


    直到她看见蒋芊缓缓睁开眼睛， 神情骤然松弛下来， 一切混乱凌厉的线条， 都瞬间柔和下来， 整个人也不再散发出那种令人胆寒的气场。


    她开口， 语调非常轻柔， 选择词语也是小心翼翼：“芊芊， 醒来就好， 没事吧？”其实她心底不知道有多担心，却没有在语言上表露出来，只是对蒋芊很温柔地笑着。


    但蒋芊知道她的担心。


    因为自己的手，正被沈惜若牢牢地、疯狂地狠狠紧握住， 一点不放松，手被捏得生疼，无法动弹。


    她试着动了动手， 却发现只要自己一动， 沈惜若就立刻会猛地抓住她，力道甚至比之前更紧，好像生怕她变成一片雪花， 就此蒸发掉一般。


    “我……应该没事。”


    蒋芊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除了头在隐隐作痛之外，没有其他问题。


    她想转头去看车子前面的情况，眼睛却被沈惜若伸手给挡住了。


    “你别看。”


    沈惜若声音低低的萦绕着她，带来一种熟悉的安全。


    蒋芊感觉得到沈惜若的手掌心，柔软，散发着热量，轻轻盖在自己脸上。


    “我刚才怎么了？”蒋芊也没有拨开她的手，只是问。


    “你看见那场事故，突然就晕倒在座位上，我怎么喊你，你都不答应，发生什么事了？”沈惜若问。


    “我也不太清楚，就感觉脑袋很疼，可能是被吓到了。


    但是除了脑袋还有点疼，也没什么感觉，应该不用担心。”


    蒋芊尽量把事情往轻了说，只想先让沈惜若不要担心。


    “等这里堵车结束后，我带你去我的私人医生那里看看。”


    沈惜若说。


    “啊，不用了吧，我觉得没什么事……明天还要去剧组集合呢……”蒋芊推脱着，想起医生她就害怕。


    “不行！”沈惜若把手从她脸上拿开，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这是关系到身体健康的大事，必须要查清楚！”正好这时眼前的车流开始动了，沈惜若直接把车子开动，不再听蒋芊的辩解和推脱。


    “这件事听我的，没得商量。”


    沈惜若说着，牙关紧咬，脸颊肌肉紧绷，十分坚定的样子。


    蒋芊只好默默坐回座位上。


    其实她心里有点儿感觉，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看见那个女孩车祸的样子，心里先是涌出一点困惑，然后是强烈的痛苦，直到昏迷。


    但在昏过去之前，她视线里的那女孩，却仿佛跟另一个女孩的身影重叠起来，有些记忆，模模糊糊地在冲破牢笼。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有预感，这件事不能挖出来，一旦挖出来，自己很可能承受不住。


    可惜……沈惜若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带自己去处理了。


    车子开了很久，开到郊区一个豪华小区的中式别墅里，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接待了她们。


    这别墅内古香古色，家具都是黄花梨木的，还设了影壁、博古架等，一看就格调极高，室内弥漫着轻软的檀香味。


    而那位老奶奶，穿着朴素简洁，头发花白却一丝不苟地梳理盘起，架着老花眼镜，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让她们进来，笑着说：“怎么这一下子，来了两位大美女！”这跟蒋芊预想中的医院场景，完全不一样啊！沈惜若对老奶奶恭敬道：“殷奶奶，这是我的朋友蒋芊，她今天看见一起交通事故，直接晕倒了，请您帮忙看看她。”


    殷奶奶答应一声，站起身去给两人泡茶。


    蒋芊则是一头雾水，跟沈惜若悄声说：“不是说去看医生吗？医生呢？”沈惜若也悄悄回答她：“这位老奶奶就是医生，是精神科的老教授，华国最出名的心理学研究专家，已经退休不看病了。


    我觉得你更适合给她看看。”


    蒋芊微微点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她确实也觉得自己更需要看看精神科，这个昏迷，明显是心理上的问题。


    殷奶奶先去给大家泡了茶，又去厨房拿了些小糕点出来，放在非常精致的英式镶金小瓷盘上，让沈惜若跟蒋芊吃。


    沈惜若治病心切，赶紧就问殷奶奶：“您先看看她的情况吧，吃的我们待会儿再吃。”


    殷奶奶也不勉强，爽朗一笑，对蒋芊说：“小姑娘，跟我过来吧。”


    蒋芊跟沈惜若对视一眼，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


    殷奶奶还顺手用皱纹遍布的手指，捏起一盘桂花糕，对沈惜若笑了一笑，领着蒋芊进了书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惜若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


    她不知道殷奶奶会如何给蒋芊看病，更不知道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担心得要命，却无法提前预知任何事。


    到了这个时候，她现在的生活已经完全跟上一辈子扯不上关系了，她走出了跟上辈子完全不同的道路，而上辈子的事，也无法再给她提供什么指导。


    比如，沈惜若记得，上辈子蒋芊虽然也经常昏迷，但从未目睹过类似的车祸事件，也就不会有昏迷的事情。


    因而现在，她都不知道该对蒋芊怎么办才好。


    好在还有殷奶奶，殷奶奶是她已经过世的母亲的忘年交，之前曾经给她母亲看过病，水平非常高超。


    可是母亲好不容易从抑郁症中挣扎出来，却得了癌症，没有挽救过来她的生命。


    许久之后，殷奶奶书房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沈惜若看了眼手机，发现才五十分钟，她自己感觉上几乎有一个世纪。


    殷奶奶先出来了，她回头望向身后，微笑着道：“来，出来吧。”


    蒋芊从书房里出来，双眼肿得像个核桃，身子摇摇晃晃的，整个人还恍惚着。


    沈惜若赶紧过去扶着她，又朝殷奶奶问：“奶奶，她怎么了？”殷奶奶却只是慈悲地微笑，对沈惜若点点头：“她没事，你送她回去，让她一个人在屋里待一晚上，最好再给她请几天假，好好休养。”


    沈惜若连连点头，看蒋芊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在这里也是待不下去，赶紧跟殷奶奶告辞。


    殷奶奶把两个人送到门口，笑着说：“没大事。


    人世间除了生死，都不是大事，再见！”沈惜若又跟殷奶奶约定了下次带蒋芊来复诊的时间，这才把蒋芊送上车，开车往小区赶。


    这个时间已经很晚很晚，路上都是雪化的水，泥泞湿滑，车子难走，但好歹不堵车了，沈惜若慢吞吞地开着。


    她一边开车，一边分心去看后座上的蒋芊。


    这次坐上车，蒋芊主动去坐了后座，半个身子趴在座位上，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但沈惜若分明看得见，她的眼皮、手指、双脚，都在微微颤抖。


    明显是非常痛苦的样子。


    沈惜若心疼极了，但她也只能按照殷奶奶所说的，缓缓从朦胧雪夜之间穿过，在昏黄而散射的路灯光下，驶向道路尽头。


    “到了，芊芊，下车吧。”


    蒋芊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来，动作倒是很正常，下了车，进了电梯，等电梯门开了又走出去。


    沈惜若果然把她送到了李虹给她租的房子。


    可这个时候，蒋芊却不想住这里了，她有点儿害怕。


    她转过脸来，对沈惜若说：“我可以去你家里住吗？”沈惜若惊讶地瞪大眼，半晌后，才露出花朵绽放般的笑容：“嗯！”直到蒋芊坐到沈惜若家里熟悉的沙发上，看见那个自己做的黏土小房子时，才有了一丝现实世界的真实感。


    沈惜若问她：“肚子饿吗？想喝水吗？给你做点宵夜怎么样？”蒋芊却都是摇头，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不说话，眼神也没有焦距。


    想起殷奶奶的嘱咐，沈惜若就说：“殷奶奶说让你一个人待着，要不要去你的卧室？”蒋芊缓缓转过来，看向沈惜若。


    本来是杏眼，这会儿因为哭过，已经变得红通通的，像春天的小桃子一般，惹人怜爱。


    她忽然伸出手，对沈惜若说：“对不起。”


    沈惜若一怔，完全不知道这话是从哪里开始说起。


    蒋芊两只手朝沈惜若伸过去，抓住沈惜若的手臂，拉着她，让她也坐在沙发上。


    沈惜若僵硬地坐在沙发里，眼前就是一个哭得红通通的蒋芊，那双湿润的泪眼里，闪烁着动人的真诚。


    蒋芊抓着沈惜若的手臂，又说：“都是我的错，是我有问题，才不接受你的告白。


    但是，我真的也是喜欢你的，我今天才弄清楚，我是喜欢你的。”


    沈惜若猛地眯眼，从头皮开始一寸寸地发麻。


    猝不及防，她竟然听到了这样的话！怎么会？蒋芊不是去治疗，寻找晕倒的原因了吗？为什么会突然跟自己告白？排山倒海般的幸福感，将沈惜若完全淹没，让她一时间，都没办法说出任何话来。


    蒋芊用红肿的、视野有些模糊的双眼，牢牢地看着沈惜若。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最真实的坐标，是她屡次为之心动、为之欢喜的人。


    也是她突破那层障碍，摆脱阴影，最美丽的机会。


    她缓缓地说：“惜若，我把所有的事，都讲给你听。”


    沈惜若本来还在狂喜，但看到蒋芊的眼神，她冷静了下来。


    她握住蒋芊的手，温和而郑重：“你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在这里，认真听着。”


    这样无条件的炽烈感情，让蒋芊眼泪夺眶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哒  第 56 章


    屋外不知何时， 雪已经停了，昏黄的路灯光芒， 在满是雾气的空气中被散射开去，格外朦胧静谧。


    沈惜若家里， 灯光明亮， 但蒋芊却特意站起身来，把那个大灯关掉， 只留下一盏小小的壁灯。


    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 橙黄的灯散着丝丝光芒， 让两个人的脸庞和身影，有一半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蒋芊坐回沙发上， 深深吸了口气。


    她整理着思绪，非常认真地说：“惜若，如果我说出来的东西，有哪些让你不能接受，你一定要告诉我。”


    沈惜若摇摇头，目光哪怕是在如此暗淡的灯光下，依然显得火烫又灼人，盯着蒋芊看着，极度认真。


    “你说， 我都听着。”


    蒋芊又是深呼吸好几次，这才开口：“我高中时候，有一个女孩子……”这件事发生在蒋芊在原本世界的高中时代，是蒋芊自己的经历， 与早已消散的书中的蒋芊毫无关系。


    原本世界里，蒋芊上高中时，曾经暗恋过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子。


    那是她第一次对别人有喜欢的感觉，那个女孩很文静，爱看书，在别人眼中平平无奇的样子，但在蒋芊眼里却仿佛会发光。


    后来，也许是发现了蒋芊对自己异样的关注，那个女孩主动在课间操时与她搭话。


    两个人变成了好朋友，彼此了解。


    是蒋芊先告白的，那个女孩当时回答说：“让我考虑一下，明天到学校门口的咖啡店，我给你答复。”


    蒋芊度过了十分忐忑的一天，第二天，她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店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了那个女孩。


    女孩穿着她从未见过的一条白裙子，笑容羞怯又可爱，就在路对面，她朝自己走来。


    蒋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又激动又忐忑，伸开双手想去迎接对方。


    然后，一辆轿车从斜刺里冲出来。


    女孩眼睛一直在看蒋芊，嘴角带着甜甜的微笑。


    被轿车撞得远远飞了起来。


    白裙子染透了鲜血。


    而蒋芊就站在街道对面看着这一切。


    这是铭刻在她灵魂深处的场景，却因为太过痛苦，而被她的记忆自动遗忘。


    整整一年时间，蒋芊休学调养，痛苦到了极致，反而陷入麻木。


    遗忘这件事，是她身体的自我保护。


    只有忘记这些，她才能正常地长大，变成现在这样，永远乐观、活泼又元气满满的蒋芊。


    可，记忆在今天碰到的意外面前，意外地解封。


    又被殷奶奶几句话给引导出来，原原本本，在蒋芊脑海中萦绕。


    一切鲜明如昨日发生，蒋芊还记得，那女孩子那天为了见她，专门在白裙子腰间，系了一根蓝色丝带。


    染血的蓝色丝带，在她被抬到救护车上时，还在空中缓缓飘荡。


    断断续续、艰难地讲完这一切，蒋芊又是泪流满面，她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是应该的，自己忘了她那么多年，现在也该为她多流些眼泪，这才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屋里一时安静沉默，只有蒋芊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雪花重又飘落下来，纷纷扬扬的，落得整个世界都白了。


    半晌，蒋芊感觉到，沈惜若伸出双手，抱住了她。


    她埋在沈惜若怀里，眼泪沾湿了沈惜若的衣襟。


    然后，她听到沈惜若的声音：“谢谢你，对我说这些。”


    空灵悠远，虽然响在耳边，却仿佛又在天边。


    蒋芊还没理解这个意思，她心里一片混沌，还混杂着强烈的负罪感。


    “如果当年，我没有约她出来……”她喃喃地说。


    “不是你的错，真的，这不是你的错，芊芊，你别愧疚，这真的不是你的错……”沈惜若一遍又一遍地，摸她的脑袋，对她反反复复说这句话。


    好像温柔的呢喃。


    一瞬间，让蒋芊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是安心，也是柔软，更是一种被全盘接纳、被包容的感动。


    “我已经想起来很多了，但是，我忘了她的名字……”蒋芊放空视线，窝在沈惜若怀里，呢喃着。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刻，她浑身都是筋疲力尽的感觉。


    仿佛是背着某个重担走了这十几年，现在，终于把担子放下了。


    放在一个令人安心的、可以接纳和承受这些的人面前。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就坠入了空白。


    再度睁眼时，已经是大天亮。


    蒋芊睡在沈惜若的主卧床上，这里是她熟悉的地方。


    她睡的床上铺着淡黄色的可爱床品，这当然不是沈惜若的风格，而是今年夏天，她借住在这里时，购置的多件套。


    她一睁眼，脑子里排山倒海的记忆就涌了进来，脑袋甚至开始隐隐作痛。


    眼睛也特别干涩，很是难受，都不敢睁眼，一睁眼就干得发疼。


    躺在床上，仰面朝着天花板，蒋芊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太快了，一旦找回被隐藏的记忆，下意识的就要告诉沈惜若。


    她这才发现，自己对沈惜若，已经有了一种超乎常人的信赖，有什么事，总会第一时间找沈惜若来听，来出主意。


    其实，这种事，哪怕是权势通天的沈惜若，也做不了什么。


    蒋芊现在已经平静许多，可以慢慢地梳理自己的情感。


    她很确定，当年对那位女孩的感情是青春期的萌动，也是让她明白自己性取向的时机。


    但却因为发生了车祸，她从此没法再去跟任何人谈恋爱，只有身体关系也罢，只做朋友也罢，都是对这车祸的连锁反应。


    她无法付出信任，更无法从这么大的打击之中反应过来，多少年来，她还停留在，等待那女孩说出答案的那一刻。


    这根被自己遗忘的刺，如果无法拔。


    出，就会永远横亘在她的感情道路上。


    好在，现在这根刺，已经被自己看见了。


    还没到能拔掉的时候，可至少，已经被看见了，可以开始努力了。


    蒋芊叹了口气，爬起来，收拾好自己。


    她去卫生间洗漱，正刷牙，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响。


    沈惜若回来了，拎着油条包子和暖过的八宝粥，放在桌上，来到卫生间门口，看了看蒋芊的模样。


    蒋芊含着牙刷，满口泡沫，呆滞地看着她。


    沈惜若满意一笑：“今天是元旦前夜，我带你去迪士尼玩，洗漱完出来吃饭。”


    蒋芊一脸懵逼地看着沈惜若消失。


    她可没答应要去迪士尼啊！这个人怎么自作主张，而且如此自然，自说自话，都不会因为昨晚的事情而尴尬的吗？反正蒋芊现在是，一想起昨晚，就感觉很尴尬。


    她怎么会对着沈惜若，说了好几遍“我喜欢你”呢？感觉那个时候的自己，好像魂儿都不在身体里了，把心里话就一股脑倒了出来，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她本来还在想，万一沈惜若今天早上起来，逼问自己昨晚说的话，那该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么一想，沈惜若今天的状态挺好的，至少不会逼自己承认昨晚说了那么羞耻的话……“吃完我们去买个头套，参加元旦活动可以用。”


    餐桌上，沈惜若镇定自若地说着话。


    “额……其实我想待在家里……”“多去外面转转，看看热闹的事情，对你比较好，再说你的假期就只有一周，导演组还催促你好了立刻回去，我要担负起让你开心的责任。”


    沈惜若喝着豆浆，面容严肃，好似在开什么项目组会议一样，说的十分认真。


    “我……好吧……”蒋芊无法反驳，只好低头去啃油条。


    咸香的油条，油不是很多，炸得恰到好处，入口绵软又香脆，满口的油香和小麦香味到处弥漫。


    这个时候再喝一口暖的温热的清甜豆浆，真是绝配，这也是蒋芊从小吃惯的食物，她吃得挺好。


    沈惜若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吃饭的样子，见她虽然话不多，也不笑，但至少没有沮丧、低落的表情，这才放心一些。


    她知道昨晚，蒋芊把那些可怕的记忆全都讲出来，是用了多大的心力和勇气，也知道现在不是逼问蒋芊的时机。


    来日方长，蒋芊的健康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沈惜若嘴角勾起微笑，只觉得看蒋芊吃东西都有无限的满足。


    “好了，出发吧！”沈惜若一声令下，两人就出发了。


    蒋芊过来时衣服没多少，李虹给她租的房子里，只有夏装，冬装还没来得及配置，她只好穿了沈惜若的一些衣服。


    沈惜若帮她选了白色的内搭羊毛衫，配长款蓝色风衣，还有一条米色围巾，看着突然就职业感满满。


    沈惜若开玩笑道：“不愧是演员，穿成这样就是一部都市职场剧女主。”


    蒋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看看镜子边上，一直在试图活跃气氛的沈惜若，心里满是酸胀的情绪。


    她对自己……是真的很用心，一点一点体察自己的情绪，说的每句话，都意在让自己开心。


    蒋芊勉强扯动嘴角，往上勾了勾。


    她转过脸，看着沈惜若，小声说：“惜若，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沈惜若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不用谢啊，我什么也没做。”


    蒋芊没说话，只是勾起嘴角，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虽然这笑容里，还带着一丝怅惘和化不开的愁绪，却也足够让沈惜若开心。


    她抬手，轻柔地摸了摸蒋芊的发顶：“芊芊，你要快快好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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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追一个体院的傻大个没追上。


    而且追了好几年。


    而且人家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唐天湉对这些传说都不在意，除了最后一个。


    于是她整天蹦着问郑希羽：“今天知道我叫什么了吗？明天知道我叫什么吗？后天呢？”直到郑希羽把她抱上课桌亲她额头：“叫我对象。


    第 57 章


    由于现在是元旦假期， 沈惜若带着蒋芊开车过去时，迪士尼外头排着长长的队伍。


    她们花钱走别的通道进去， 里面更是人山人海，连气温都似乎比别的地方高了许多。


    两个人买了两顶红帽子戴上， 帽子上都有金色的、驯鹿的角， 在人群中特别显眼，挺独特的。


    沈惜若牵着蒋芊的手， 在她耳边大声说话， 这样才能让她听得见：“一定要抓紧我， 别走丢了！”蒋芊想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会走丢， 但环境很吵，她懒得大喊大叫，就懒懒地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一开始，蒋芊确实兴趣不大，沈惜若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走项目都是摸索着在走，两个人都有点笨笨的。


    蒋芊也是头一次发现，沈惜若也有做不好的事情。


    比如那种画面绚烂的太空旅行项目， 沈惜若就会吓得脸色发白。


    但她脸色发白的同时，却依旧伸手牵着蒋芊的手，试图把蒋芊往自己怀里藏，有时候身边发生逼真的太空爆炸， 沈惜若一边浑身发抖，一边去奋力捂住蒋芊的眼睛。


    沈惜若细致，贴心，不管自己状况如何，永远都在关心蒋芊。


    她好像恨不得把蒋芊塞到自己兜里，好让她避免一切惊吓的场景。


    玩过好几个刺激的项目，比如小矮人矿山车、飞跃地平线、漂流等等，蒋芊累得脸色有点白，沈惜若就带着她到餐厅坐下，帮她点了杯牛奶慢慢喝。


    蒋芊抱着牛奶杯子，感觉脑子还一阵阵的在晕眩，刚刚那些项目各种惊险刺激，把她大脑给搅成了一团浆糊。


    这会儿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反而有些轻松，没想到这种有些幼稚的游乐，真的很解压啊。


    “怎么样，玩的开心吗？”沈惜若端着杯拿铁咖啡，笑着问她。


    蒋芊看了眼沈惜若，见对方面色苍白，头发有点乱，贴在脸颊上，鼻尖还有些汗水的痕迹。


    这么冷的大冬天，她竟然还能出汗，可见刚才被各种项目吓到了什么程度。


    “我还可以，不过，你是不是挺害怕的啊？”蒋芊问她。


    “我？我没事，就是没来过这种地方，有些……”沈惜若说到这里，眼神游移，不再说话了。


    “哈哈哈，害怕就说害怕，这很正常啊，我也挺害怕的呢。”


    蒋芊伸手拍拍沈惜若的手背，试着去安慰她。


    “你害怕？我没看出来。”


    沈惜若忍不住吐槽。


    所有项目里，蒋芊都是安静又稳定的，需要判断的时候，她也比其他人判断得都要快且正确，明明十分冷静。


    “嗯……可能我胆子还是比你大那么一点点。”


    蒋芊笑了。


    看蒋芊笑，沈惜若也笑了，并不在意自己被蒋芊比下去。


    她带蒋芊过来，就是想让蒋芊放松一下。


    昨天晚上，她知道那件事的真相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的小芊芊，怎么会那么可怜？那是真正的灾难，而只要想想芊芊在那段日子里是如何挺过来的，沈惜若就难过得心脏揪紧，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有多想对蒋芊好，一时间也想不到办法，最后决定用最笨的方式，就是带她到迪士尼来玩。


    在这里，只有梦幻、浪漫、甜美和童趣，没有任何阴暗和灰霾。


    或许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让蒋芊暂时忘掉那个阴影吧……身旁有小孩子来来去去的，一个头上戴着公主王冠的小女孩，忽然停在她俩面前，对着她俩咧开没牙的嘴，嘿嘿地笑。


    蒋芊看着这小女孩，问她：“小朋友，你在干什么？”小女孩拿出自己的仙女棒，对蒋芊一指：“小公主的魔法棒说，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蒋芊一怔。


    她不开心吗？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只是觉得，不管开心还是难过，这些情绪都离自己有些遥远，好像自己和世界之间，一直隔着一层纱。


    这种感觉，从昨天就一直有了，哪怕今天在迪士尼这样玩了一通，依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没想到，连这么小的小女孩都看出来了。


    沈惜若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孩子，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并没有阻止孩子说下去。


    她知道，孩子才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纯真的精灵，和孩子多接触，对蒋芊来说也是好事。


    “姐姐是有点不开心，小公主，你怎么看出来的？”蒋芊微微抿着唇，回答小女孩的问话。


    “小公主的魔法棒说，它可以闻到不开心的味道，是胡萝卜味，小公主讨厌胡萝卜味！”小女孩打量着蒋芊，笑嘻嘻的对她挥舞了一下魔法棒。


    “小公主要开始施法啦，让魔法棒把你从胡萝卜味，变成草莓味，那才是快乐的味道！”小女孩挥舞着魔法棒，用细细的手臂，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又努力地画出三角形。


    虽然轨迹歪歪斜斜的，如果有一条线，大概早都歪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但蒋芊看着她努力划线的样子，鼻头竟然有些酸涩。


    小女孩画完了线，把魔法棒举到自己头顶，嘴里念念有词，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自创语言，叽里咕噜的，带着小孩子的奶音。


    然后，她面容严肃，奶声奶气地对蒋芊说：“小公主能量，开心魔法，嘀哩嘀哩变变变！”她魔法棒指向蒋芊，小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蒋芊的反应。


    蒋芊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表现出被魔法击中的模样。


    她可是演员，做这种无实物表演毫无压力，先是猛地一震，皱起眉头，然后是神情慢慢舒展，变得轻松起来。


    最后，她睁开眼睛，做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小女孩道：“好了，开心魔法生效了，我感觉到开心了！”小女孩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真的吗？我真的有魔法了？”蒋芊忍住笑意，认真地说：“是，你的魔法治愈了我，谢谢你，小公主。”


    小公主凑近了她，在她身上郑重其事的闻了闻，一边闻一边露出沉思的表情，半晌后，才认真地点点头：“嗯，你已经是草莓味了！”小女孩喜得原地乱跳，嗷嗷地叫，然后腼腆地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了蒋芊：“这个送给你，我给姐姐施法了，姐姐以后不许不开心哦！”蒋芊拿了糖果，低头看，是一颗粉色的草莓糖。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跑远了。


    蒋芊捏着草莓糖，出神地看着小女孩的背影，见她跑到一个面容温和的女人面前，对那女人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


    女人温柔地摸她的头发，又朝这边看过来，与蒋芊目光相撞。


    蒋芊对她微笑了一下，那女人也笑了，冲她挥了下手。


    就像千千万万的母亲那样，笑得很美，也很宽和。


    蒋芊一直看到女人牵着孩子离开餐厅，这才转回头来。


    却见沈惜若眼圈通红，猛地撞见蒋芊的目光时，她甚至有点不知所措，只好低下头去喝咖啡遮掩。


    “你怎么了啊？”蒋芊诧异地问她。


    怎么看人家小女孩施展魔法，都能把沈惜若看得眼睛通红，好像哭过似的？沈惜若喝了口咖啡，再抬头时，眼底已经恢复了正常，只余留一点淡淡的红。


    “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蒋芊怔愣住了。


    她知道沈惜若在原著设定中，家庭环境不太好，但原著因为重点在沈惜舟身上，并没在沈惜若的家庭构成上设定太多。


    蒋芊只知道，沈惜若父亲出轨母亲早逝，她留学之后回国实习时，才发现父亲和当年小三的儿子继承了家业。


    然后她就果断地出去创业了，跟沈家只保留着表面和平的关系，实际上没有什么瓜葛。


    蒋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很多，就只好低头喝牛奶。


    没想到她没问，沈惜若却自己说了起来：“我小时候也以为我是公主，爸爸和蔼，妈妈漂亮温柔，同学们都很羡慕我。


    我也有过幸福的童年。”


    蒋芊抬眼瞥了一眼沈惜若的脸，见对方已经陷入了追忆，怅然望着远方，看着窗外的树，还有来来往往的女人和孩子。


    “后来，我妈妈得了病。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病，只知道她整天整天地睡在床上，非常容易流泪，家里气氛很压抑。


    她哭的时候，喜欢把我叫到她身边，抱着我，在我肩膀上哭。


    我还很小，就要努力撑起肩膀，乖乖地支撑着她。”


    沈惜若声音越说越轻，带着并不愉快的压抑感。


    蒋芊就问：“然后呢？”“然后，她确诊重度抑郁，去殷奶奶那边治疗。


    就在治疗好转很多，几乎可以正常了的时候，她又得了肝癌。


    确诊肝癌后，没几个月，她就……过世了。


    她过世之后两个月，我爸娶了新妻子，新妻子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儿子，那是我爸亲生的。”


    沈惜若说最后几句时，话音轻的几乎就像羽毛，轻轻落在桌上，毫无痕迹。


    却也挠在蒋芊的心尖上。


    蒋芊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很心疼，几乎是生理性的心疼，一想到沈惜若那时候不知遭受了什么，她就心痛得要命。


    她捂着心脏，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桌面上，打湿了桌板，世界一片模糊。


    就在一片模糊之中，她听到沈惜若温柔如水的声音：“你不要为我哭呀，我只想让你笑。”


    蒋芊哭泣着，抬起头看她。


    在水光掩映中，沈惜若的神情，温和得像一泓湖水，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眼底澄澈。


    “因为，看你笑，我就得到了最美的救赎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或许？


    第 58 章


    七天的休假时间，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这几天沈惜若几乎推了自己的所有工作，全天陪伴蒋芊。


    她带着蒋芊去那种成人主题游乐场， 在泡沫池子里一起毫无形象地大笑。


    也带着蒋芊去逛植物园和动物园， 看看香樟树、银杏树、可以活好几千年的银杉树， 也看那些在草地上玩耍的小猴子，在湖里洗澡的黑天鹅。


    她还带蒋芊去玩射箭、打靶、保龄球，陪她运动到浑身出汗， 最后一块儿瘫倒在训练场上。


    几乎每天， 她都不让蒋芊闲下来，不让蒋芊有机会胡思乱想。


    直到最后一天， 明天蒋芊就要出发去剧组， 她陪蒋芊收拾东西，把自己助理帮忙买回来的高级羽绒服、棉服和棉袜靴子之类的，统统塞进巨大的行李箱中。


    最后把行李箱喂得好似米其林轮胎小人，大得合都合不拢了。


    “这么大，我提不动啊！”蒋芊试着提了一下， 猛地就落下去了，根本提不起来。


    “让赵菲菲帮你提，这就是她的工作。”


    沈惜若冷酷无情。


    “……”蒋芊顿时无话可说。


    她还是打开箱子， 把那对厚重的棉靴子留下，其他的很多没用的东西都拎出来放下了。


    “就带这些就行了，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不能再变了！”沈惜若拿着她丢出来的一件束腰：“这种还是要带上的， 护膝护腰还有厚帽子厚口罩，你别不当回事，沙漠那边昼夜温差又大，又冷得要命，我听说往年都有过直接冻死的案例……”蒋芊看她絮絮叨叨的模样，扑哧一声笑出来：“惜若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婆婆妈妈，要是被你员工看到，怕是都要吓呆了，这哪里像他们冷酷霸道的女总裁啊。”


    沈惜若手上捏着一件土土的肤色护腰，脸上尽是无奈：“听话，好好保暖才能好好拍戏，别管我是什么样子了，如果能让你带上它，那我情愿一直婆妈。”


    蒋芊脸上一红，这种话直接说出来，真是让她听得都有点儿羞涩。


    她只能一把夺过那件护腰，塞进行李箱里。


    沈惜若：“突然想起来，还有个暖身子的中药配方茶饮套装，我得放进去……”蒋芊啪嗒一下扣上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行李箱推进沈惜若的主卧室，顺手再把门一拉。


    她自己挡到门前：“好了，不能再加了，够了够了真够了！”沈惜若一脸遗憾。


    蒋芊强硬地对她挑眉，意思是你再加一个，我就把行李箱扔了。


    沈惜若只好妥协，表情变得温柔，神色之间，有掩饰不住的暧昧视线在流淌。


    蒋芊被她这么看着，脸颊上一直盘桓不去的热度，瞬间就暴涨了起来。


    她别过脸去，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


    沈惜若过来也坐到沙发上，就在她旁边，有一定的距离。


    空气安静半晌，只有电视机里花花绿绿的画面和声音，但两个人谁也没往电视机上看。


    “你去了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遇到事情，就跟我说，我飞机过去也就半天，很快的。”


    沈惜若声音低沉，温柔又缠绵。


    这跟她平常的克制语调完全不同，这几天，她跟蒋芊说话时，一直就有点儿腻得过头的感觉。


    蒋芊心里甜甜的，听到沈惜若这样说，她下意识地感到十分满足。


    但她心底还是残留着阴影，无法拂开，连这份被呵护的甜蜜，都因这份阴影而被染黑了一些。


    毕竟，许多事情不是说开了就能立马过去的。


    身心的创伤，都需要很多时间来缓慢治疗。


    “嗯，我知道的，你也别担心我，我会好好拍戏。”


    蒋芊偏过头，对沈惜若微笑着说话。


    她以为自己笑得很甜美，但沈惜若却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了这几天一直都有的那种落寞。


    阴影像挥之不去的恶魔一样，缠绕在蒋芊的一举一动之中，这让沈惜若十分困扰。


    “你别担心我，我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会……”蒋芊又说了一遍，但说到最后时，她的语气明显变得郑重，却又犹疑不决。


    她不知道这种话该怎么说。


    她只想让沈惜若，给自己留一些时间，让自己把一个完整的、值得去爱的健康身心，献出去。


    “我知道了，你不用说，我都懂。”


    沈惜若看着蒋芊难以启齿的神色，忽然抿唇笑了。


    她笑得好似春风拂过树梢的积雪，原本清淡的容貌，瞬间就变得明朗而舒展。


    她知道未来会更好。


    所以不担心现在。


    每一份现在，都是经历，以后回忆起来，都是财富。


    她还有长长的一辈子可以等待她。


    蒋芊去机场时，遇到了一群来送机的粉丝。


    之前李虹对外界的说法是，蒋芊因身体原因需要休养一周，进剧组计划推迟，但没有大碍，希望粉丝们不要担心。


    但为人粉丝的，哪有不担心的道理？大家都早早的等在机场，大冷天的从四面八方赶来，只为亲眼看一眼蒋芊的状态。


    看过之后，不少粉丝都放心了，觉得蒋芊确实没有大碍。


    你看，这不是跟往常一样的面色红润，状态活泼，待粉丝也很热情嘛！时间有限，蒋芊挑着给粉丝们签名合影后，就进入了VIP候机厅。


    粉丝们本打算散了，却听到赵菲菲说：“大家等一等，芊芊姐让我们工作人员帮大家每人买一杯热咖啡，暖暖手再走！回去一定注意安全！”粉丝们自然是感恩戴德，其中有些胆大包天的，还问赵菲菲：“咱们家芊芊是身体怎么了？有具体的病名吗？”还有人热心地说：“我爸是医生，可以帮忙看的！”赵菲菲沉吟半晌，按照李虹教过的，直接说：“这是艺人**，我们不能透露，只能说芊芊姐没大碍，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一片嘈杂中，忽然有个女孩的声音透出来：“请问今天芊芊是坐沈总的车来的吗？”赵菲菲一顿，看向那女孩，却见她看着眼熟，应该是忠实粉丝。


    于是她点点头：“是啊，她俩关系好。”


    说完这些话，热咖啡也到了，赵菲菲看着把咖啡分发到大家手中，也就离开了。


    问那个问题的女孩，也就是资深的若芊CP粉，唐家福。


    她捧着手心里温热的咖啡，心里一边爆炸一边放烟花，笑得眉毛都从脸上飞出去了。


    所以说蒋芊是坐沈总的车来的！那么是不是可以大胆假设，这一周时间，蒋芊都跟沈总有接触啊！进一步假设的话，蒋芊跟沈总在这一周内，或许吃过几次饭！还有据可查地去过一次迪士尼！没错，结合之前蒋芊跟沈惜若出现在迪士尼，被路人拍到的照片，这可是足足一吨的糖啊！甜齁了！妈妈这巨大的糖山要压倒我了！唐家福立马点开若芊超话。


    蒋芊跟姜子晞最近将要一起演戏了，她俩的新CP粉叫“酱紫CP”，已经迅速在营销号的推波助澜之下铺开了基本盘，酱紫CP的超话刚处于新鲜期，非常热闹。


    相比之下，若芊超话内，气氛就有些阴沉，新帖子都少了不少，连两人同游迪士尼的照片都没引起太大的波动。


    唐家福在回去的路上，眼疾手快地码了一个大长文，深入且大胆地畅想了，这两个人在休假七天的时候，做过哪些甜蜜的事。


    “我想，她们一定在沈总或芊芊的沙发上，肩并肩坐着吃过零食；我想，她们从迪士尼回来，一定把自己可爱的驯鹿帽子挂在衣架上，那里从此藏着和对方一起的甜蜜回忆；我想，她们会一起吃饭，一起开车回家，一起在某人的家里，看那些老电影；我想，那将是她们记忆中，极其温暖的冬日闲暇，伴随着对方发丝的馨香，那是冬季的甜蜜时刻……”唐家福文笔好，这篇长文写出来情真意切，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转发量迅速爆炸。


    甚至转出圈了，转到了许多粉丝的首页，这下可炸了锅了。


    不少唯粉跑来攻击唐家福，说她写的全是假的，都是幻想，这能随便拿出来在外面说吗？这不是败坏我家芊芊/惜若的名声吗？你让路人看见怎么想？觉得我家芊芊/惜若是同性恋？没错，随着《去田野吧》的热播，沈惜若也拥有了数量庞大的粉丝群体，这些唯粉们一般都是看不起CP粉的，觉得对方都是扒着自己偶像在吸血。


    唐家福委屈啊，但也没办法，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她还是大学生，寒冷的冬天，因为网上的骂战她心情很不好，大下午的躺在床上睡觉。


    然后，她就被一条语音通话请求给震醒了。


    她还迷糊着，一看是自己在CP超话里认识的关系最好的小姐妹。


    “喂？”“我的天哪小福福，你红了你知道吗？你的微博被正主点赞了！她还评论你了！我真是惊呆，我何德何能啊，可以跟你这样的超级金大腿做朋友呜呜呜……”唐家福懵了。


    原本略冷的被窝，一下子变得滚烫，唐家福猛地跳起来，把被子一掀，顾不得寒意入侵，跳下床去坐在桌边。


    她一边深呼吸，一边对电话对面说：“冷静，冷静，咱们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管正主说什么，我都可以接受，我是一个理智的CP粉，我知道CP只是幻想，正主们看了肯定不高兴，我现在打开手机，看一眼，就看一眼，要是需要道歉，我就给她们道歉。”


    电话那边小姐妹半晌没言语。


    唐家福打开手机，看见屏幕上横陈一条消息：@倾城娱乐沈惜若：你们的想象，还可以更大胆一点。


    微笑.jpg小姐妹在电话对面尖声喊叫：“小福福啊你可真是单纯！喂小福福你还在吗？”唐家福：“我觉得我刚才可能升天了，你看见了吗，她是天使吧？天堂也就不过如此吧？”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电脑突然更新，没法二更了，大家早点睡吧么么哒！


    第 59 章


    “你们的想象， 还可以更大胆一点——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我死了！”“这句话真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真的不是别的意思？我的天哪，现在我是不是双脚离地在天上飞啊？”“流弊！全网从来没见过如此挺CP粉的正主，说好的CP狗不受待见呢？正主亲自转发盖章， 我跪了！”“笑看唯粉被正主亲自打脸， 刚刚是谁说沈总只是顺带送蒋芊到机场，一前一后无交流，肯定关系不好的？”“话说……更大胆的想象到底是什么，我小萌新， 刚入坑什么都不懂，大佬们可以教教我嘛， 什么文啊图啊视频啊，我都可以！超级可以！什么体位也都可以！”若芊超话顿时爆炸了， 而沈惜若本人的那条微博底下， 加上其他一些微博下面，更是炸得好似5A级旅游景区，人山人海， 各种吃瓜的跑来围观。


    蒋芊八个小时后，终于抵达沙漠边缘的那座城市。


    机场狭小， 有些简陋， 剧组派来的工作人员，一个叫楚琴的女人， 举着牌子接她，接到之后就带她坐进剧组安排的保姆车里，絮絮叨叨着：“蒋小姐， 您这次身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导演问过您好几次了，这边拍摄环境很艰苦的，您一个小姑娘也是不容易！”蒋芊很累，坐很久的飞机，她人都恹恹的，没精神地笑了一下。


    楚琴心里一紧，又去看赵菲菲，却见赵菲菲正低头在按手机，似乎没空注意这边。


    于是楚琴立刻就不舒服了。


    她也算是剧组老人了，条件艰苦，这次来沙漠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楚琴虽然是曲琥的粉丝，可她工作勤快又会看人眼色，从好几个员工中被挑中，跟着过来的。


    她自以为自己也算是个人物，这么久了，剧组的明星们对自己也都是和颜悦色，只有这个蒋芊……哼哼，还没火呢，大牌就耍得很熟练嘛。


    接下来一路上，楚琴也就不说话了，赵菲菲偶尔问她问题，她答得也很简练，自以为在用自己的方式惩罚这个不懂尊重人的小明星。


    楚琴还故意跟司机说话，话题聊着聊着就说到一些明星的“艺德”上了，笑着道：“有些人啊，就是对服务员说话都能让人觉得很舒服，那就是厉害的，强硬的。


    有的人呢，却是把人人都当成服务员，呼来喝去甩个脸色，那都是心理有点阴暗，以后在圈子里也是走不久的。”


    赵菲菲听出来这人阴阳怪气的胡说，顿时来气了，就想跟楚琴呛两句，却被蒋芊按住了手臂。


    只听蒋芊干净纯真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谁把自己当成服务员，指桑骂槐的，算什么本事呢？”楚琴立马回过头来，圆瞪眼睛，表情可怕：“你说谁呢？”蒋芊微微一笑：“谁认就说谁啊。”


    楚琴气得牙痒痒，却又不敢怎么样，只敢狠狠瞪一眼蒋芊……旁边的赵菲菲，冲她怒道：“管好你家艺人！”赵菲菲可来劲了，笑嘻嘻道：“我家艺人好得很，她还有良好的自我管理能力，不像某些人，自己都管不住自己那张嘴，看谁都觉得别人歧视自己。”


    楚琴闭嘴了，气得在座位上狠狠砸了一拳，却碰到了旁边的硬木装置，把手撞得很痛。


    她简直气到无语，心里一边诅咒蒋芊，一边想着要怎么在导演面前说蒋芊坏话。


    还有，剧组的那些女配们，也都可以撺掇撺掇，同一个剧组里，女明星之间的事情很多，大部分都是被撺掇出来的，这点楚琴可是很懂的。


    蒋芊平常都是与人为善的，但今天，这个楚琴说话实在不好听，她心情又不太好，不小心就出口怼了两句。


    怼完了，她又窝在座位上，不再说话，看着窗外。


    这座城市的风景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灰扑扑沉甸甸，反而像所有的大都市一样，有高楼大厦，珍珠奶茶肯德基一样不缺。


    可是，这里没有沈惜若了。


    蒋芊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似把什么东西给扔在了A市，想了又想，也就是扔了个沈惜若在那。


    但沈惜若跟自己又不是连体婴儿，总不可能干什么都让她陪自己一起吧。


    干脆打开手机，一打开，她就看见沈惜若发出来的那条微博，正被各种营销号截图、分析，满天飞。


    沈惜若这人……还真是什么都不怕啊……蒋芊看着那条微博，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去，几乎都能想象到沈惜若写这句话时的表情。


    一定是带着一点狡猾，眼睛微微弯起，表情变化并不大，却很微妙地，透着一点儿恶作剧的意思。


    那就是沈惜若啊。


    这个人其实表面看起来高冷不好接近，初步接触后又觉得她待人接物得体舒适，但进一步了解，又会感觉到，她心底深处还是保留着赤子之心，偶尔流露出的一点儿可爱或彷徨，真是太迷人。


    好像一杯越品越香的英伦咖啡。


    蒋芊觉得，自己自从想起了那段记忆之后，就肉眼可见的，变得又脆弱又矫情起来。


    这样的自己，好似突然间就有了软肋，有了牵挂。


    由一言不发、满脸怒色的楚琴带着，众人先去了剧组，一进去就跟导演对戏，找状态，然后把妆化上就直接开工。


    导演并没给她适应的时间，这场戏拍得磕磕绊绊，好几次，蒋芊一张嘴，嘴里就灌上了沙子，表情顺带着就狰狞起来。


    导演：“蒋芊，注意表情！你表情不对！”蒋芊无奈：“好的，我尽量注意。”


    姜子晞还跟她商量，跟她私底下对戏，努力磨合，演戏时也尽量和她配合。


    姜子晞其实算是老牌演员，演技很好，蒋芊的演技还稍有不如，但磨练一段时间后，两个人就迅速地合拍起来，节奏、默契都培养得不错。


    蒋芊每天车接车送，早上四点就要起来去剧组，现场化妆，化完妆很多时候也轮不到蒋芊的戏份，就干坐在那，被沙漠边缘的风吹得脑仁疼。


    这样拍出来的戏，结果也就不怎么理想。


    好在蒋芊只是个点缀，这个剧本身还是大男主剧，她戏份不多，演技也不用太强大。


    然而，没过多久，网上突然就冒出一小股黑子来，发布了一些通稿来黑蒋芊。


    通稿中指名道姓说：“蒋姓女明星对剧组同事态度傲慢，演技很差还屡次抗衡导演安排，与同事关系很差，被剧组所有工作人员记恨，大家纷纷表示她耍大牌、脾气大，演技差！”这些通稿还配上了对剧组工作人员的微信采访截图，该工作人员提供了不少细节情况，表示蒋芊一场戏反复NG、脾气差、对同事不友爱、脸色臭之类的。


    通稿里还都配了一张图，那正好是从某个不经意的角度拍到的，蒋芊脸色铁青、生气又烦躁的表情站在某个道具墙前面，看上去确实就像是“演技差、耍大牌、脾气大、对同事不友善”的缩影。


    这些通稿本来是小范围内悄悄流传，但很快却被某些人推波助澜，传得全网都是，还加上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像俄罗斯套娃似的，一层一层往蒋芊身上套。


    “不团结集体、天使脸蛋蛇蝎心肠、陷害低等级女演员”等等罪名，全都套了上去，还都不是同一时间发出的内容，隔一段时间，换一个大V发一次，看上去还挺真实。


    蒋芊的微博粉丝唰唰地掉，没几天就掉了几十万下去，还有不少脱粉回踩的黑子，在她微博底下骂：“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垃圾！”“对啊，你这种人就是演艺圈的败类，还没红成什么样呢就这么飘？懂不懂尊重啊！”“本来只是你的颜粉，但我现在觉得我当初是瞎了眼！”蒋芊自己每天拍戏，没在意这些事，她一有空闲时间就刷手机看沈惜若的朋友圈，并不怎么刷自己的微博，因此不知道还有这一茬。


    李虹专心让她拍戏，也没跟她说。


    这天，蒋芊放假，难得的出门去逛逛街，想看看这边城市的土特产什么的，给沈惜若带点回去。


    她来到一家土特产店，店员是个年轻姑娘，正在埋头刷手机。


    看见她时，这姑娘愣了一下，流露出明显的异样神色。


    蒋芊戴着口罩，但进店时，人不多，店里也有暖气，她就把口罩摘了，露出白净清秀的脸庞，专心看着柜台里的东西。


    她指着一件东西，就去问店员：“你们这个特产，是什么做的？”她问了一遍，店员没动，又很耐心地问了第二遍。


    这时候，店员才猛地弹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问她：“你是蒋芊啊？”蒋芊抿嘴一笑，对她说：“别说出去啊。”


    店员却没有一般见到明星的那种惊喜，皱着眉头打量她，然后拿出手机递过来：“这上面说的事情是真的吗？”蒋芊低头看去，就见那是一篇图文并茂的文章，标题叫“八一八蒋芊这种耍大牌女明星最后的报应！”“蒋芊耍大牌，在剧组不理睬工作人员，对同组女演员翻白眼，表情臭脸等等这些事情，最近正在热议之中……”蒋芊一脸愕然，只看了个开头就懵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她走出特产店，给李虹打电话去问，李虹就承认了，说这件事正在处理，让她不要担心。


    蒋芊站在特产店门前，心里一阵茫然。


    车来车往，人流如织，这就是人情冷暖吧。


    曾经喜欢过自己的人，转眼便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对自己踩上一万只脚。


    她有些疲惫了。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沈惜若的电话。


    她接起来，放到耳边，被那春风般拂过耳畔的温柔声音给惊了一跳：“我马上到你酒店，你今天休假吧，我来找你玩。”


    怎么可以这么温柔呢，这个女人。


    蒋芊咬住嘴唇，眼底湿润，轻轻地说了一声：“嗯。”


    第 60 章


    蒋芊回到酒店时， 瞧见沈惜若正坐在大厅里。


    她的坐姿，跟一般人不同，永远都是腰背挺直， 手上哪怕端着杯酒店发的劣质茶水， 都仿佛端着82年赤霞珠红酒，完全不会有任何仪态上的瑕疵。


    两个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见了，蒋芊走进来时，一眼看到沈惜若的侧脸， 忍不住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


    鼻梁高挺，眼窝深而不暗， 下颌线长长地弯曲而过，是个很平滑的弧度。


    蒋芊平时也会看一些自媒体之类的， 分析女明星的长相， 听别人说过，这种轮廓平滑的下颌线，是多少女星求而不得的绝美骨相， 会显得人又清冷，又干净， 还带着一种骨相上的温柔。


    沈惜若在看窗外的风景， 而蒋芊盯着沈惜若的侧脸，也不知过了多久。


    这一瞬间， 好似永恒一般漫长。


    等沈惜若察觉到那视线，转过头来时，蒋芊才露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来了啊？”蒋芊走过去， 主动坐到沈惜若身边的沙发上。


    沈惜若放下茶杯，上下打量了一下蒋芊，面露温柔：“瘦了，黑了。”


    蒋芊鼻子一哼唧，嘴巴一噘，撒娇：“怎么可能，我这么好看，就算黑了也是沙漠里最美的黑玫瑰。”


    沈惜若笑得肩膀耸动：“哈哈哈哈，好，黑玫瑰就黑玫瑰。”


    她说着，伸出手对蒋芊说：“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都不高兴点，笑一个？”蒋芊犹豫了一下，握了握她的手指尖，又赶紧收回自己的手，低头笑道：“我这不是在笑了。”


    沈惜若却说：“你心情不好，我看得出来。”


    蒋芊抬头，对沈惜若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她是经过训练的，知道自己怎么笑才最好看，怎么笑才最能表现出阳光明媚的感觉，这个表情也是她对着镜子练过好几百次的。


    然而沈惜若看着她这么笑，却蹙起眉头，朝她摇头：“看来你心情真的不太好。


    是不是太辛苦了？”蒋芊惊愕：“我明明在笑啊！”沈惜若：“那样笑，没有灵魂。”


    蒋芊：“？？？”不管怎样，沈惜若来了，蒋芊肯定要带人出去，在市里好好嗨一下子的。


    她找赵菲菲，定了市里最好的一家餐厅，特意找的当地特色菜，什么大盘鸡、馕包肉、烤包子、拉条子，一样来一份，统统都是量大管饱，充满着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


    她俩在一个包厢里，巨大的圆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样式的当地菜品，热腾腾的蒸汽带着香味不断往上冒。


    蒋芊夹了一筷子大盘鸡的土豆，往嘴里送进去。


    那土豆炖的极其软烂，吸收了鸡肉的饱满鲜汁，入口绵滑沙软，带着鸡肉香，滚烫又火热，口感却偏偏软得要让人咬了舌头。


    她十分享受地眯起眼睛：“哎呀，来这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出来吃特色菜。”


    沈惜若在旁边也吃，她喜欢吃烤包子，新鲜出炉、烤到外皮焦脆的大圆包子，里面包着大块羊肉做成的馅儿，一口咬开，肉汁就从带着麦香的面皮中间流出来，外面焦脆，里头软嫩，肉香满口。


    她也笑了，对蒋芊说：“这边的饭菜，吃起来就是很实在。”


    为了尽兴，两人又要了点酒，都是女生，就要了红酒。


    质量虽然不咋地，但这红酒却酒精含量挺高的，蒋芊一上来就空口喝了一杯，被沈惜若拦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舌头和嗓子都火辣辣的。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桌上摆的很满，热气和香味又挤满了房间，蒋芊不由自主有些微醺，觉得这顿饭吃得，真是很热闹。


    有沈惜若的饭，和没有沈惜若的饭比起来，那真是太好吃了。


    果然吃饭这件事，还是得看和谁吃。


    “网上的事情，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啊。”


    蒋芊感觉微醺，脑子昏沉沉的，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这一开口，就跟什么地方开了闸一样，她没等沈惜若回答，就继续说：“我今天才知道，现在都不敢看手机，不敢登微博。


    其实……就在那个女孩子……车祸……之后，我好几天都被人盘问，那个情景……就跟现在很像……”蒋芊喝了口红酒，脸颊酡红，眼底都是醉了的迷糊，视线都没法对上旁边的人，手却已经伸过去。


    她抓住了沈惜若的手腕，好似抓住一根浮木。


    “我以为我是钢铁心脏的……之前的那些黑子我都不在乎，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很在乎，很难过……有些我的粉丝，突然间就变成黑子了，没有一点铺垫，回头就开始骂我……”她说着说着，断断续续的，话音带了点哭腔。


    而沈惜若只是温柔地握住了蒋芊的手，传递给她一份热烘烘的力量。


    蒋芊伏在桌布上，感觉脸很烫，各种感觉都一下涌上来，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她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刚来这个世界时，被下药之后。


    那个时候浑身滚烫，十分难受，血液沸腾。


    她随手扯了个身边的人，想让她帮自己一下，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你后悔吗？”蒋芊忽然抬起眼，她伏在桌布上，露出半张娇嫩红润的脸庞，那双眼睛里是醉酒的红，还有一丝不可言说的情绪。


    “后悔什么？”沈惜若问她。


    “就是，后悔……那一次。”


    她眼神混沌，没再解释什么，说完这句话，竟然就昏在了桌布上。


    沈惜若沉默着，对着蒋芊的后脑勺，做了个口型：“不后悔。”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沈惜若唯一的，且最好的朋友，就是蒋芊。


    这辈子不可预料的一切始于那天夜里，而她从未后悔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她很庆幸，那天夜里不是自己弟弟。


    她愿意代替自己弟弟，守护这个美好的人，就从那一夜开始。


    蒋芊醒来时头疼欲裂，还觉得自己马上要去上工，反正头疼也得四点起床上班，实在没法去做矫情小公主。


    于是她捂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转身就要去拿床边放着的衣服。


    却一下子按到了一只手上。


    她抬眼看时，沈惜若坐在床边，正一只手伸过来，想要阻止她：“好了，再睡一会儿没关系的。”


    声音轻轻柔柔的，是蒋芊熟悉的那种声音，唤回了蒋芊的理智。


    “哦，我不能再睡了，再睡晚上睡不着，明天早上又醒不来。”


    她下床，发现自己光着脚，穿着睡袍。


    哦，怪不得刚才在被窝里那么舒服来着。


    她难以启齿地看了一眼沈惜若。


    沈惜若也瞥她一眼，顿时笑了：“怎么了，害羞了？你醉酒后吐我身上的时候，怎么没害羞呢。”


    蒋芊一下子宛如弹簧一样蹦起来：“卧槽我吐你身上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啊？吐哪儿了啊？”沈惜若挑眉。


    蒋芊这才发现，她穿的好像是自己的衣服……因为有点短，那件在蒋芊身上的过膝长裙的毛衣裙，在沈惜若这里就只是包臀裙，还是中袖。


    沈惜若指了指自己肚子位置：“就这儿，不过还好，只是吐了几口水，没把大盘鸡、烤包子之类的吐出来。”


    蒋芊羞得脸都红了，干脆又钻回床上，把脑袋往被窝里一塞。


    “啊啊啊，我没脸见人了……”沈惜若却朝她迎上来，笑着隔着被子，抱了她一下：“没关系，我觉得挺可爱的。”


    蒋芊声音闷在被子里：“我都吐你身上了你还觉得可爱，你这是什么亲妈滤镜啊！”沈惜若暗自笑了，隔着被子捏了捏蒋芊的耳朵：“我又不是你的亲妈粉。”


    蒋芊正要怼一句那你难不成还是女友粉啊，话到嘴边，却猛地急刹车，没说出来。


    她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左右转动着，对沈惜若说：“那我的睡袍也是你换的？”沈惜若坦然地点头。


    蒋芊：“啊啊啊啊！那我，脖子上挂的东西你也看到了？”没错，她一直贴身带着，之前沈惜若送给自己的那个巨贵巨好看的，限量版独角兽项链。


    这个项链那么适合在媒体上装逼，但蒋芊却从没把它拿出来过，都是贴肉带着，绝不给外人看见。


    连赵菲菲都不知道它的存在，这是蒋芊自己悄悄守着的一个小秘密。


    她很喜欢沈惜若送自己的这个礼物，捏着它，就感觉沈惜若好像就在自己身边。


    沈惜若继续点头，眯起眼，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美貌狐狸。


    蒋芊：“……”沈惜若微笑眯眼看她。


    蒋芊嘴巴发干，只好说：“我戴它是因为它很贵。”


    沈惜若点点头，附和着道：“对，绝对不是因为那是我送的。”


    蒋芊脸“腾”一下，烧起万丈火烧云，红得仿佛能把整间房子都给映成夕阳晚霞。


    沈惜若起身道：“你不休息的话，就出来吧。”


    蒋芊看着沈惜若走出卧室，赶紧翻身起来，穿上拖鞋跟出去。


    沈惜若正在客厅中央，打开了蒋芊的行李箱。


    蒋芊看了看，自己行李箱里东西太多太多，她都没空去翻，看上去一团糟，稍微有点丢脸。


    她脸又红了。


    沈惜若熟门熟路地打开行李箱夹层，手伸进去一摸，就摸出一个盒子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发现这个。”


    蒋芊看一眼那盒子，感觉有些不妙。


    果然，打开后，盒子里面是一个……金黄色的绣着奇珍异兽的小小荷包。


    荷包再打开，里头是一件晶莹剔透的绿玉观音像，那观音慈眉善目，法相庄严，十分精致。


    沈惜若把那个护身观音挂在蒋芊脖子上，小声说：“这是我去A市那个最灵验的观音庙里，帮你求来的，花了三个多小时才请出来。


    以后，这尊观音就会像我一样，一直陪着你，守护着你。”


    她从蒋芊脑后，把观音像的卡扣扣上，又说了句：“顺便一说，之前我们在路上碰见的那起车祸……”听见“车祸”二字，蒋芊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不受控制地身体微微痉挛。


    然后，她就听见沈惜若温和的声音：“那个女孩，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她本来可能是植物人，但却奇迹般苏醒了，没留下后遗症，以后会完全康复。”


    蒋芊那一颗被捏着皮肉提到嗓子眼的血肉之心，猛地松了，掉下去。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像在水底很久的人，终于把头抬出了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