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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许愿餐厅并不想爆火》 第141章 罗汉宝肚
好多城市都有自己的论坛和贴吧,专门发布一些当地发生的奇闻异事和名人八卦。
清江市也不例外。
廖初虽然才来一年,但确实已经可以算“清江市顶流”。
平时但凡廖记餐馆有什么风吹草动,论坛势必要屠版。
夏日长夜漫漫,总要找点儿事儿打发时间。
小花是个咸鱼大二生,跟绝大多数平凡的大学生一样,都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所以廖记餐馆开业后,她就迅速成为铁粉之一。
确实有点贵,但值啊!
打打工,攒攒钱,一个月去吃上一次两次的,简直就是平淡生活中闪闪发亮的珍珠!
吃过晚饭后,她习惯性抱着腿蜷缩在椅子上,熟门熟路登录论坛。
结果刚上去,就发现首页飘红的一个帖子已经被跟了几千层楼,讨论十分热烈。
《廖记餐馆老板竟当众做出这种事》
小花:“……”
她怒摔键盘,靠!
又是这种猥琐的标题!
“现在的网友真的太过分了,总爱把这种内涵标题往廖老板那张帅脸上套,太可恶了……”
小花小声嘟囔着,愤慨着,然后满怀渴望地点入标题。
做完这个动作后,她一边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右手,一边亢奋起来。
“唉,都是你都是你,你咋不听话呢?!有什么新闻,我看看哈……”
都知道有坑,可就是忍不住啊!
电脑屏幕的荧光映在小花脸上,照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瓜瓜瓜,瓜在哪儿?
我要吃瓜!
发帖人深谙流量密码,前面两层楼先甩了两张廖初的街拍帅照,引发一片或赞美或咒骂的声音之后,这才心满意足上正菜。
“楼主就住在廖记餐馆附近,几乎每天上下班都会从门前经过,你们猜猜,今天我看到了什么!”
沙雕网友根本不买账:
“吊胃口的楼主得痔疮!”
“楼主不厚道,吃泡面没有调料包!”
“我也住附近,下了,自己去看了。”
“呵,又是炫富的,走了!”
楼主:“……”
就踏马的很没面子。
被逼无奈的楼主只好直接上硬菜,“廖老板竟然跟个男人拉手了!”
众网友:“……”
就这?
这算个屁?
小花盯着廖初和余渝的十指交握看了半天,又是羡慕又是酸涩。
无数廖记餐馆的吃货女孩儿,都曾梦想过有朝一日跟廖老板结婚,等着他用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将自己从睡梦中唤醒……
逢年过节,再送个鸡腿儿鸭腿儿花束什么的……
廖初超话主持人之一的小花同学吸了吸鼻子,强忍悲痛,坚持着单身狗最后一点执念,手速飞快地打字跟帖。
“这算啥?直男基起来更可怕,男人手拉手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下面好多赞同的。
楼主呵呵两声。
小花心里咯噔一声,不妙。
字越少,事儿越大。
这简简单单两个字,已经将楼主的高贵,不对,是胸有成竹彰显得淋漓尽致!
果不其然,几秒种后,另外两张新照片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小花定睛一看,然后……
几秒种后,某高校女子宿舍五楼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在漆黑的夜幕中传出去老远。
刚推门进来的舍友们被吓了一跳,才要谴责,却见小花对着电脑屏幕,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怎么了这是?”
“又看什么虐恋情深了?”
小花扭过头来,用烂桃一样红肿的双眼对着她们,哽咽道:
“确实是虐恋……呜呜呜我失恋了。”
只不过“恋”是别人的,“虐”的只有我自己!
室友们面面相觑。
不是,你什么时候恋过?
小花用力吸了吸鼻子,用颤抖的手指了指电脑,“廖老板,恋爱了。”
“卧槽!”
“快让我看看是谁拯救了银河系!”
“不厚道啊,他才多大?呜呜,三十岁之前,妈妈不许你早恋……”
“我不可以!”
几秒种后,几个妹子齐刷刷对着电脑屏幕傻眼:
这,这跟廖老板亲嘴儿的,是个男人吧?
所以,廖老板不仅恋爱了,对象还是个男的?
一个妹子做虚弱状,顺着桌边软软滑下去,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口中念念有词:
“我单知道自己当众跟廖老板表白很勇,却不知道……廖老板更勇……”
总算知道为什么之前廖老板说不合适了。
感情是性别不合适啊!
另一个妹子眨了眨眼,摸着下巴道:“唔,这么说的话,也不是姐妹们魅力不够哈。”
咦咦咦?!
对哦!
这个角度就很清奇啊!
刚滑下去的妹子直接一个弹跳,抓着桌边从地上跳起来,“我又可以了!”
沙雕少女们的心思变得就是这么快。
大家重新挤到屏幕前细细观看起来:
“哎廖老板他对象是谁啊?小伙儿挺帅啊。”
“还别说,俩人挺配……”
“好像也是熟客吧?我记得以前有人去店里偷拍廖老板时,这人就经常入镜的。”
众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被硬塞狗粮的酸涩:
以前还以为是朋友,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隐藏家属!
火热出炉的廖老板和男朋友根本没有理会客人们目瞪狗呆的样子,断网后就尽情享受夜生活去了。
难得周末,又是暑假,既不用上班,也不用上学,所有人都理直气壮地赖床了。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余渝才艰难醒来。
只是略一翻身,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感就把他拉回现实。
关于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他脸上热辣辣的,忍不住愤愤地捶了把枕头。
太过分了。
早知道当众表白会有这么大的后劲儿,他绝对……好吧,也不是那么后悔。
昨晚的廖初格外热情,好像压抑着火山的冰层全部退去,再也没了顾忌,所有滚烫的感情全部爆发出来。
像一头狼。
余渝都不敢直视他,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撕碎……
虽然是休假,但两人几乎一宿没睡,全程研究计生用品去了。
本着科学严谨的态度,廖老板非常认真地对此进行了深入研究,并不断转换课题。
最终得出结论:
相较于螺纹的刻意,超薄零距离系列更适合他。
余渝的反应也更好。
真实又可爱……黏糊糊的哭腔藏都藏不住。
科技的力量十分感人,就那么一层薄薄的胶膜,反复摩擦竟一点儿都不会破!
两人仿佛真的完全贴合在一起,温度、大小,甚至就连上面凸起的青筋和肌肉纹理,余渝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差点被烫哭了。
等到天色微白,“差点”也可以去掉了。
慢吞吞穿好衣服扶着床站起来,余渝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以前看有颜色的小话本,里面说能把人做得腰酸腿软,当时他还不信。
但是现在……
不行,他一定要健身,要是天天这样的话,一定会死的!
推门出去时,就见始作俑者正带着外甥女在厨房忙活。
听见动静的廖初和果果抬头,“起来了?”
果果吧嗒吧嗒跑过来,嘻嘻笑道:“鱼鱼老师也是懒虫。”
余渝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十一点了?!
果果刚要习惯性往余渝身上扑,就被自家舅舅从后面提起来,“你是大姑娘了,不可以这么冒冒失失的。”
果果在半空中蹬着两条腿儿,委屈巴巴,“那,那我轻轻的嘛!”
廖初这才把她放下来,又亲眼看着小姑娘蹑手蹑脚搂着余渝的腰蹭了蹭。
“嘻嘻……”
鱼鱼老师搬过来之后,身上的味道就变得好像舅舅哦!
廖初很快把小家伙挤开,大大方方揽着余渝的腰,“没事吧?”
余渝磨牙瞪他:
有没有事,你不知道?
廖初轻笑出声,低头亲了口,“沙发比较软,先去坐一会儿,等下就能吃了。”
一说到吃,余渝就顾不上羞耻了,肚子里立刻呜哩哇啦叫起来。
饿死了!
他早饭直接睡过去了!
虽然昨晚几乎没睡,但廖老板今天还是精神百倍,一大清早就起来折腾美食。
今天中午就有一道很费工夫的特色菜:罗汉宝肚。
这道菜里的“肚”是猪肚。
以猪肚做容器,向内塞入预先腌制好的猪肉等馅儿。
因为外形酷似传统雕刻中罗汉们圆滚滚的肚皮,因此而得名。
做好后,蒸煮炸煎都可以。
余渝听了就笑,“又是佛跳墙,又是罗汉肚的,得亏我不信佛。”
一道菜经不同人的手做出来,就有不同的滋味。
尤其是这类多种食材综合而成的,更方便厨师们根据手头材料和饮食习惯进行适当增减。
廖初本来就挺喜欢琢磨菜单,就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加了一点野生菌子,然后用自己店里的老卤汤煮。
等煮熟之后,再过一遍油。
这样口感更丰富,外表也更好看。
有人图省事,一口气塞满一整只猪肚,然后压扁。
味道不错,但不够好看。
廖初用的是市面上更受推崇的造型:
一只猪肚切两半,就成了了两只小口袋。
将那口袋塞得圆滚滚,竹签子别住口,也不必压平弄扁,就这么切成厚片,视觉上更好看。
做好的罗汉宝肚呈现出漂亮的金棕色,肚皮里满满当当都是好料,活像一只球形大火腿。
猪肚,猪肉,菌子……单独一样挑出来就够做一道大菜了。
如今被并到一处,自然没有不好吃的道理。
原本余渝还对自己要喝粥而满腹怨气,可吃了几片宝肚后,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哄好了。
因为过油,表皮上多了一层油酥喷香的薄膜,慢慢咬下去,还能听见细微的碎裂和拉扯声呢。
老卤汤就像一位身经百战的勇士,长年累月反复熬煮,里面不知融合了多少山珍海味的精华。
用食客们的话说:随便煮块鞋底也好吃啊!
更何况还是硬货呢?
里面的馅儿早就煮得入透了味儿,一口下去,劲道弹牙的猪肉间杂着鲜美的菌子,盐津津香喷喷,就粥最好了。
一时饭毕,余渝和果果都捧着肚皮瘫在椅子上,口中喃喃有声:
“我还能再吃……”
第142章 桃条
廖记餐馆突然迎来客流量小高峰。
无数闲人都迫不及待想来看看,这位紧跟在朋友身后公开出柜的廖老板会作何反应。
但他们显然忘了一句话: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廖初恰恰深谙此道。
他的表现跟平时没有任何分别。
对汹涌而来的人群,既没有多么热情,又没有多么抗拒,只是很平静地做着正常的工作。
想看热闹却没看到,不少动机不纯的食客难免有些讪讪的。
来都来了,面对笑吟吟的服务生,他们也不好干坐着不点单。
于是稍后,一边吃一边陷入自我怀疑:
我到底干嘛来了?
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给基佬贡献营业额?
他们心中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出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瞧啊,当事人自己都没拿着当回事儿!
偶尔有旧食客说上几句诸如“恋爱快乐”“祝百年好合”的话,廖初偏向冷硬的五官线条甚至会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
有几位幸运儿,甚至被免单了!
众食客纷纷虎躯一震:
卧槽,还能这样玩儿?
与此同时,廖记餐馆的官方TALK账号下面,也涌入无数留言。
有祝福的,有冷嘲热讽的。
廖初对后者不加理会,只公开@了最早送上祝福的那批账号,跟他们私下要了通讯地址,送上一整套廖记餐馆礼盒。
许多网友感觉微妙:
就好像婚礼现场的新人接受祝福,然后回赠伴手礼一样。
太正常了!
而这边太正常,就显得那些反对的人不正常……
部分同城网友当天下午就收到礼盒,还做了开箱视频。
谁能想到,随手释放的一点善意,竟会得到如此丰厚的回报?
“廖老板大气啊,看看,迄今为止廖记餐馆适合外带的人气产品几乎都有了,四种口味的小酥饼,”兴奋的网友在礼盒里掏啊掏,一样又一样,似乎永无止境,“一二三四五六……八种口味的蛋黄酥!啊,还有这个,桃酥和绿豆糕、枣花酥哈哈哈哈,发啦!”
好吃是一回事,另一个重点在于:
这些产品的市场售价,真的不低。
我白捡的!
赚了大便宜啦!
摸到最后,拍视频的家伙竟然又从里面掏出来一只黑色哑光密封袋。
“哎?这啥?”那人茫然道,又看了遍摆满的桌面,“好像熟悉的都在了,莫非是……”
莫非是新品?!
一想到这种可能,这人就激动起来,撕包装的手都有些微颤抖。
如果真是新品的话,自己可赚大了!
“哇,这个香味!”
这人嘶溜下口水,赶紧去拿了个盘子,将黑色密封袋里的东西倒出来,“哈哈哈,是桃条!果脯蜜饯类,真的是新品!”
“咚咚”几声闷响,饱满的半透明果脯乖乖滚到盘子里。
是漂亮的蜜色条状物,迎着光,隐隐能看到内部的纹路。
桃条表面沁出一层薄薄的白色糖霜,让它看上去有种近乎哑光磨砂的质感。
这无疑又增加了一层吸引力。
拍视频的小伙子有点苦恼地搓了搓手,喃喃道:“其实吧,我不太爱吃果脯,太甜了……”
但是,白给的嘛,不如……就尝一口?
更何况,这是从未发售过的新品。
也就意味着:
我是独一份!
再没什么比“免费”和“特殊待遇”更具诱惑力了。
此时此刻,那几块躺在街边小店随手买来的盘子底部的桃条,仿佛化身引人堕落的恶魔,悄无声息地释放着信号:
来啊,吃我……
桃子特有的甜香幽幽扩散,小伙子的喉头禁不住耸动一下。
要了命了。
他试探着拿起一根,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嗯,挺干爽的,没有太多水分,证明作为原材料的桃子很可能是那种肉果结实饱满的品种,所以晒干后还能保证这样的密度和分量。”
咬一口,“唔!”
他的眼睛都亮了。
很有嚼劲,肥厚的果肉也十分鲜嫩,咬下去的过程中没遇到多少阻隔,说明使用的是很嫩的桃子,没有多少纤维。
唾液沾湿的瞬间,桃条表面的糖霜就化成甘浆,浓郁的桃子香味挤满口腔。
收缩的桃条汇聚了大量精华,在口腔温度和湿度的催化下,疯狂释放,如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
“卧槽这个好吃啊!”
奈何主播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小伙子加快了咀嚼速度,抓耳挠腮地想着形容词。
半天后,只是面红耳赤地重复了一句,“酸酸甜甜,超级好吃!”
牛比plus!
他又抓了一根桃条,神情亢奋道:
“就是作为甜食,它不太甜,蜜饯,不太甜的同志们!你们敢想?作为一个资深的蜜饯抵抗专业户,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讲,这里面绝对没有添加什么人工糖精啊色素什么的,但是吧,就是特别好吃!非同一般的好吃!”
最拙劣的言语,反而凸显出最绝妙的美味。
大量无意中点开视频的观众都开始跟着咽口水。
我勒个去,看上去真的好吃啊!
“主播不是收钱了吧?”
有人酸溜溜道。
那嘴里还咬着桃条的小伙子一看,眼珠子瞪老大,当场赌咒发誓道:
“收钱的死全家,诽谤我的也死全家,中国人不骗中国人,你敢不敢跟我念?”
弹幕瞬间清净了。
这个还真不敢。
小伙子嗤笑一声,心满意足。
他砸吧下嘴儿,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盘中所剩无几的桃条,心中大为震撼。
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不是满满当当一大包来着?
怎么就剩下这几根了?
谁吃的!
我?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分明就只是尝尝啊……
他正疯狂自我怀疑时,就见屏幕上飞快地划过几条弹幕,内容都大同小异:
也有别人收到了隐藏新款甜品!
小伙子一愣,顿时生出一种被渣了的复杂感情:
合着不光我一个啊!
接下来的几天,廖记餐馆礼盒开箱视频不断刷屏,陆续有食客拆出了各种新品:
桃条,杏干,芒果片,菠萝片,手撕兔,牛肉粒……
对此,官方也给了回应,说确实是新品,下周会正式对外发售。
“廖记新品你吃了吗”
看着再次冲上去的热搜词条,有网民回过神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是廖老板借机打广告吧?”
众人瞬间恍然大悟。
好像……是哦!
最初录制开箱视频的小伙子@了廖记餐馆官方账号,语气十分幽怨: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廖老板,就有种明知自己被利用,但是就很心甘情愿,甚至还想多来几次的赶脚……”
活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变态小白鼠!
有相同遭遇的沙雕网友纷纷转发:
“俺也一样!”
与此同时,廖记餐馆护法群内也在讨论。
吱吱第一个@廖初:
“廖老板,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利用热度了?”
下面一溜儿复制粘贴。
几分钟后,廖初冒泡,字里行间都透着“我承认了,但谁都拿我没办法”的嚣张:
“自己的热度,不蹭白不蹭。”
现在这年头,做广告多贵啊!
如今他是正经有家室的人了,又要养崽崽,必须精打细算。
众人:“……大佬!”
上热搜算什么啊,自己制造话题,用最低的成本上最贵的热搜,这才叫本事。
池佳佳疯狂明示:
“廖哥,试吃这种事吧,毕竟有风险,你看你发快递,又是一笔支出!何必舍近求远?不如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住在附近的人做啊。”
“同意,”胡顺秒跟,“作为一个马上要离开清江市的人,廖老板不会连这点心愿都不满足我吧?”
廖初:“会。”
胡顺:“……”
行叭,冷酷还是你冷酷。
晚上黄烈就在群里感慨,“你不进娱乐圈,真心损失了。”
话说回来,这样的人才,随便放到哪儿也饿不死。
白鹤从镜头右下方挤进来,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看。
廖初:“……给你们寄了。”
白鹤满意地点点头,又溜溜达达走了,背影十分轻快。
黄烈啧了声,“对了,天也热了,我们准备赶在正式暑假开始前,去海岛度假,你们来不来?”
买了的东西就要好好利用,使用的越频繁就越实惠。
要是他们这群人天天在上面待着,平均到每天,四舍五入一下……岂不相当于免费?!
清江市是著名旅游城市,每到寒暑假,客流量都相当可怕。
廖初想了下,往旁边看了眼,“也行,等我安排下。”
他的工作毕竟不比镜头对面的那两位,机动灵活。
也不比身边这一位,每年光各色假期就差不多有四个月……
如今胡海等人已经差不多练出来,除了几样特色菜之外,可以暂时支撑一段时间。
不过一旦他离开,廖记餐馆的生意必然受影响,可能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会失望而归。
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关店休息。
廖老板丝毫没有负罪感。
人之所以要做老板,为的不就是宝贵的自由么!
再说了,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度个蜜月怎么了?
两边简单交流了下计划和碰面时间,黄烈就准备下线了。
切断通话之前,他忍不住问出老早就想问的问题:
“你那边什么动静?”
吧嗒吧嗒的,背景音一样,响了好久了。
廖初沉默片刻,将镜头缓缓下移。
几秒种后,卷毛青年俊秀的脸蛋出现在镜头里。
他毫无形象地盘坐在沙发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手边的大盘子里摆满了各色零食,最近声名大噪的桃条等赫然在列。
他眨了眨眼,冲镜头挥挥手,含糊不清道:“嗨~”
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嗝。
撑着了。
黄烈:“……”
所以我们还没收到,就已经有人吃撑了是吗?
第143章 杨枝甘露
“度假?”
“又?”
“还二十天?!”
看着廖记餐馆小程序上滚动播放的公告,一干食客纷纷哀嚎出声。
“廖老板,暑假啊,正是赚钱的好时机,你说你休什么假啊!”
“就是,一周一天也就算了,赚钱他不香吗?”
“二十天过分了啊,您就不怕被大家遗忘啊!”
廖初亲自把小黑板收进来,“余老师平时要上班。”
遗忘什么的,那倒不怕。
这点儿自信他还是有的。
不知是谁幽幽道:“这是要度蜜月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纷纷发出“噫”的牙酸声。
这是公然秀恩爱了啊。
当事人还真就不要脸的承认了。
“嗯,原来打算是一个月,但余老师说太久了不好。”
一群人上半身疯狂后仰,捂着腮帮子面目扭曲。
酸,这踏马太酸了。
还一个月……亏你想得出来,合着暑假就混过去呗,不知道的还以为关门呢。
廖初难得冲大家露了个笑脸,“这次情况比较特殊,以后不会了。”
除了要去海岛玩之外,他还想带余渝去见个人,花的时间就比较久一点。
物以稀为贵,他平时不苟言笑,这会儿忽然如此和气,原本还打算大肆谴责的众人就有点不好意思。
咳,这个嘛,也是……
谈恋爱嘛,一辈子的大事儿,放纵一回怎么了?
廖老板和余老师也不能正经领证,想想也怪可怜的。
人就爱脑补,这么一想,一群人又反过来安慰廖初。
“应该的应该的,好好玩啊。”
“祝百年好合啊!”
“二十天够不够?我们也不是……算了,你们还是按时回来吧。”
最后一名食客面部一阵抽搐,仿佛联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半路硬生生改了口。
算了算了,可以大方,但不至于大方到那个地步。
足足二十天啊,那就是六十顿饭,怎么解决?
廖初还没走呢,不少人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忧愁。
晚上回家,一进门,就见果果正跟余渝埋头画油画。
听见门响,两人齐齐抬头,“你回来啦?”
分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廖初就是觉得动听。
“嗯,回来了。”
画布很大,高的地方果果够不着,两人就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画,身上、手上蹭了不少颜料。
廖初过去挨着亲了口,看到画面后,表情管理逐渐失控。
“这画的……”
是个鬼哦!
一棵大树,话说那应该是大树吧?
褐色的树干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手掌印。
然后手掌印中间,伸出来三张脸……
反正,颇具恐怖效果。
廖初的眉头狠狠跳了下。
两名始作俑者眼巴巴瞅着他,脸上满是期待。
廖初张了张嘴,实在夸不出口。
他捏了捏眉心,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谨慎道:“咳,挺,挺有创意的。”
“对吧?!”
余渝的眼睛biu一下亮了,有种与人不谋而合的兴奋。
“小孩子发挥想象力最重要了。”
廖初神色复杂。
这哪儿是发挥啊,看一眼魂儿都要挥发了吧?
与此同时,果果已经迫不及待地介绍起自己和鱼鱼老师合作的大作来:
“鱼鱼老师说,家庭就像大树,我们就是一棵树上的一家人!”
她指着那些手掌蘸取颜料按上去的手印,开心道:“这是小叶子。”
再指着叶子中间冒出来的三颗脑袋,“这是舅舅,这是鱼鱼老师,这是果果。”
廖初:“……”
不,那不是我!
余渝擦了擦手心的颜料,笑道:“手掌画还挺流行的,对了,我们特意给你留了几个空,等会儿你也按几个?”
廖初:“……”
不,谢谢,并不想。
他后退两步,端详一会儿,“这个颜料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味道不太像之前果果用的那种。
“对呀,”余渝开心点头,“里面加了夜光粉,晚上关灯后会发光的,还能当小夜灯用呢。”
廖初联想了下那个画面,心情越加复杂。
他叹了口气,“你们看过效果吗?”
余渝和果果整齐摇头,“想等你回来看嘛。”
廖初瞅了他们几眼,一言不发去关了灯。
室内顿时漆黑一片。
紧接着,那副画就莹莹地亮了起来。
漆黑的地面上,赫然凌乱地散布着无数掌印。
个别掌印做的不利落,中途滴了几滴颜料出来,配着幽幽放光的三颗龇牙咧嘴的人头,宛若凶杀现场。
事实胜于雄辩。
余渝:“……”
果果:“……”
几秒种后,小姑娘哇一声哭了起来。
呜呜呜,好可怕!
廖初把那副还没干透的油画扛下楼扔掉了。
再次上楼时,果果脸上虽然还有泪痕未干,却已经被余渝转移了注意力,开开心心收拾行李去了。
欧耶,要出去玩啦!
鱼鱼老师说可以在海上看日出日落哦!
余渝挠了挠头,有种被现实打击到的窘迫感。
正在洗手的廖初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扑哧一下笑了。
余渝被他笑得脸红,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那个,咳,我联系司和了,她说不来了……”
中考成绩出来了,司和考得不错。
按照往年一高的录取成绩来看,肯定能进。
余渝和廖初都挺高兴的,觉得那姑娘真是争气,就想让她来清江市玩一玩,放松一下。
结果司和谢绝了,说要留下挣学费。
省会的重点高中教学质量高,但是相关费花费也高。
高中就不是义务教育了,学费、住宿费、校服等等,再加上饮食,每年就要一两万,把小姑娘愁得够呛。
余渝打电话时,司和还哭了。
因为一高这边每年都有一百个尖子生名额,学杂费全免,但司和没挤进去,为此十分自责。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换做普通人家,能考上一高就够开心的了,哪儿有担心这么多的?
而且司和既要照顾弟弟妹妹,又要帮着刘院长他们干活,平时也不太舍得买教材、请家教,根本不能像其他同学那样全神贯注的学习。
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够难得了。
廖初就道:“不是说孩子们的学杂费都从基金里出?”
小丫头够操心的。
余渝点头,“说了,但她还是挺懊恼的。”
要是自己再努力一点,说不定就能省下好几万块钱呢。
院长刘妈妈也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们。
他们愿意给,是他们好心,但福利院却不能因此产生依赖感,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凡事靠自己,腰杆挺得也直。
中考刚结束那会儿,司和就开始捡瓶子、纸箱卖钱了。
虽然平时大家卖给收废品的不贵,但直接送去废品收购站的话,其实利润还挺高的。
每天天不亮,小姑娘就蹬着福利院的破三轮出门。
她眼尖腿勤嘴巴溜,好多人看她懂事又可怜,都爱专门留给她,一天竟也能赚大几十块。
如今成绩出来了,天气也更热了,司和就缩短了收废品的时间,只每天早晚凉快的时候出去走一趟。
其余的时间,就去给人家当家教。
哪怕赚不够,至少也不必全靠别人,花钱的时候,心里也舒坦些。
廖初听罢,十分钦佩。
那丫头目标明确自强自立,是个干大事的料子。
见他又往厨房那边走,余渝心头一紧,“你要干嘛?”
廖初从冰箱里拿了几颗芒果和西柚出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做宵夜。”
余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好低头捏捏自己软绵绵的小肚子,哼哼唧唧道:“不能这么吃了!”
这话像是说给廖初听,又像说给自己听。
自从正式同居,不对,应该说自从两人熟悉之后,余渝就惊恐地发现,自己本就不怎么明显的腹肌彻底消失了!
虽说自己不爱运动吧,但罪魁祸首绝对是来自某人源源不断的花式投喂!
不行,我要抵御住诱惑!
廖初忍笑,走过来,竟蹲下来,亲了他的肚皮一口,一本正经道:
“嗯,口感很好。”
手感也很棒。
身上有点肉肉,抱起来才舒服。
余渝怕痒,捂着肚皮惊恐后缩,一张脸迅速涨红,“你干嘛!”
色色的!
廖初俯下来,把人罩在下方,又往他嘴角啄了口,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没关系,多跟着我做运动就好了。”
余渝斜眼瞅他,总觉得这人貌似正经的面皮下,藏着点儿晋江不让写的东西。
廖初低低地笑起来,最后逼了一把,“杨枝甘露,吃不吃?”
电光火石之间,余渝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饮品嘛,都是水!
而是大部分还是水果,应该……不太会胖吧?
自我欺骗的时候,他显然提前把高热量的椰浆和奶油踢出去了。
“……吃!”
焖西米的空档,廖初就快手快脚把西柚果肉剥出来了。
果果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跟余渝一起扒着沙发背,眼巴巴看着。
清香的西柚味如同最上等的天然香薰,缓缓扩散在房间内,随着尤带着温热的晚风一起,打着卷儿从纱窗挤了出去。
廖初抬头看了眼,对上两双满是渴望的眼睛,不觉失笑。
他拿了两块剥好的柚子肉走过去,“张嘴。”
“啊~”
余渝和果果整齐地仰头、张嘴,大口吞下酸甜的果肉。
有个擅长挑选食材的家人,实在是很享受的事情。
西柚的每一粒纤长果肉都无比饱满,只需用唇齿轻轻一压,丰沛的果汁就溅了满口。
“好甜哝。”
果果捧着小脸儿叹道,软乎乎的肉肉从指缝中漏出来。
“亲亲舅舅。”
廖初把脸凑过去。
果果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一枚带着西柚清香的口水吻。
廖初又往后挪了下。
余渝:“……”
没等到动静的廖老板有点不满意,往沙发那边靠了靠。
余渝好笑又好气地揽过他的脖子,非常响亮地啃了一口。
在稍后的制作过程中,廖初有意降低了高热量的奶油等,增加了水果的配比。
这样做出来的杨枝甘露更加清爽,热量也低。
说白了,相对不那么容易发胖。
美滋滋喝完一大杯睡前饮品,余渝和果果都满足地打了个嗝儿,动作一致地捏着自己的小肚子,仰躺在沙发里。
夜深了,白日的燥热褪去,凉丝丝的气流自窗外而来,穿过客厅,落在身上,很惬意。
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香。
跟花香一起来的,还有不知谁家弹奏的钢琴声,叮叮咚咚,十分悦耳。
余渝歪头看看廖初,再看看已经半眯着眼睛,几乎栽倒在自己身上的果果,忽然感到了由衷的幸福。
或许,这就是幸福肥吧,他默默地想。
第144章 见面
离开清江市之前,余渝看了眼群。
工作群里,除了园长嘱咐大家假期注意安全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惊讶归惊讶,惊讶过后好像也就没啥感觉了。
人家谈恋爱,关我毛事?
又不是跟我抢男人……
大大方方说出来,总比偷偷摸摸行事或者骗婚来得好吧。
就是之前想跟廖初表白的那个女老师,心情有点复杂。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初是找了情敌传话?
合着如今找男朋友,不光要跟女人竞争,还要提防男人……呜呜呜。
但家长群里,却很有点不平静。
之前那个最先对余渝的性向表示抗议的家长,发起了一场不记名投票。
只有两个选项:
是否同于余渝继续在青叶幼儿园任教。
看到这里,余渝的心都紧了紧。
虽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如果真的要离开,还是会不舍得。
他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喜欢那些孩子们,喜欢因此而得来的成就感……
“没事的,看一下,看一下就好……”
余渝缓缓吐着气,不断安慰着自己。
还好……
小叶子班共有十八名家长,但仅有九人参加投票。
其中四人希望解聘,五人反对。
投票已经发起大半个星期了,剩下没有投票的家长们,应该是弃权了。
也就是说,大部分人根本就不关心老师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只要你把孩子教好就完了。
最后,连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园长也发了话,措辞相当严厉。
她直接@了那位发起投票的家长,“恕我直言,您这种行为非常不体面,本校建校之初就定下【开放、包容】的校训,更明确说过,【无论人种、性别、喜好,都将一视同仁】,诸位既然选择了青叶幼儿园,就是认同这种理念,现在做这些举动,非常失礼。”
【无论人种、性别、喜好,都将一视同仁】这一条其实在幼儿园的招生手册和宣传页面上都清楚地写了,但还真未必有几个人仔细看过。
这种看似高大上的宣传用语早已司空见惯,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有什么实际作用。
喊口号嘛,谁不会?
只是没想到,青叶幼儿园还真在践行。
那位家长仍是不服,又说了一大通话。
园长也不跟他打嘴仗,只最后一次重申立场:
“幼儿园会保护每一位小朋友安全成长,同样的,也会尊重每一位老师,切实保护他们的权益。”
闹到最后,那位家长竟做出要退园的宣言。
然而园长并没有因此退步。
她就告诉对方,可以在开学后找相关老师办理,然后就再也不搭理了。
这次,没有家长附和了。
毕竟对一般人来说,孩子上学就是头等大事,找到一所合适的学校真的太难了。
如果仅仅因为老师的性向贸然退学,接下来去哪儿……真是不好办。
距离最后的对话已经过去将近两天,那位扬言退学的家长再也没有动静。
估计现在,也是有点骑虎难下。
“准备好了吗?”
廖初最后检查了一遍果果的行李箱,过来问他。
余渝吸吸鼻子,收起手机,站起身来,“好了,走吧。”
见他眼眶泛红,廖初就猜到点什么,“幼儿园那边……”
“你是不是觉得我失业了?”余渝忽然笑了。
见他还笑得出来,廖初就知道自己猜错了,也跟着松了口气,“嗯。”
余渝仰头亲了他一口,声音中透出快活,“以后,你还可以继续叫我余老师!”
没有失业!
我还可以做老师!
廖初挑了挑眉,压低声音,“其实就算不做老师了,也还可以这么喊……”
老师什么的,听上去就很有情趣。
余渝的眼睛都睁大了一点。
直到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回想起来,好像每次做到最爽的时候,这人都会这么喊自己……
“不许胡说八道!”
余渝涨红了脸,双手按住他的脸颊,用力往中间挤。
这个老色批!
果果拖着自己的粉红色小皮箱,吭哧吭哧走在最前面。
小姑娘拖着两条松垮垮的麻花辫,脑袋上扣着编织草帽,鼻梁上还架着桃心形状的儿童墨镜,再配着身上的亚麻连身裤,十足暑日休假范儿。
余渝被萌得冒泡儿,围着她各种拍照。
果果也相当配合,张牙舞爪摆造型,把廖初乐得够呛。
路过绿化带时,她还特意停下跟小黑打招呼。
“舅舅,我们可不可以带小黑一起去啊?”
小姑娘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地仰着脸问。
廖初失笑,“你自己问问它去不去。”
猫跟狗不一样,本就不喜欢热闹,更讨厌迁徙。
果果还真就问了,“小黑啊小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
小黑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优雅地甩了甩尾巴,直接钻到绿化带里消失了。
漂泊半生,如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它才不要出门哩!
果果眼巴巴瞅了几眼,双手扶着膝盖,叹着气站起身来。
“嘿咻~”
余渝:“……”
廖初:“……”
余渝忍笑,小声对廖初道:“觉不觉得眼熟?”
廖初痛苦地捏了捏眉心。
果果这套起身的动作,从神态到叹气,都像极了宋大爷!
这都什么老师啊!
车子已经提前停在廖记餐馆门前,正好廖初再顺便去检查下水电燃气。
他拿了几包真空包装的小鱼干和鱼肉糕给赵阿姨,麻烦她在自己不在期间,偶尔帮忙投喂下小黑。
那小东西已经习惯了白天去廖记餐馆晒太阳,这二十天没人喂的话,没准儿又要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赵阿姨也挺喜欢小黑的,当初想收养的人群中,就有她一个,因此欣然应允。
“果果会想你哒!”
果果搂着赵阿姨的腰蹭了蹭。
赵阿姨一颗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哎呦小宝贝儿,阿姨也会想你的,记得给阿姨打电话哈。”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好!
这冷不丁的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呀,这就要走了?”
姬鹏溜达达带着高敏进来买饮料,看见整装待发的一行三人后,惊讶道。
在网上确认了录取结果后,姬鹏就大大方方跟高敏交往了。
前两天,这小子还大着胆子上门接人。
如果之前没情况,不可能高考后短短几天就这么亲近。
高爸爸和高妈妈一开始对他没有好脸色,甚至有点想动用鞋拔子敲人。
姬鹏别的好处没有,唯独一点:
脸皮够厚。
姬总私底下也教导过,男人嘛,面子算什么!
不要怂,就是上!
于是一连几天,姬鹏都颠儿颠儿跑人家门前,对着两张拉得老长的黑脸,亲亲热热叫喊叔叔阿姨。
偶然路上遇见了,还帮忙拎个菜什么的。
早恋是事实,但女儿的成绩反而因此提高了,也是事实。
就叫人不好发作。
况且时间一长,两人就觉得吧,这小伙子……确实挺不错。
家庭背景么,那就不用说了;模样和个头么,也很过得去。
难为那样家里出来的孩子,还这么有上进心,肯踏踏实实做事……
难得女儿自己喜欢,以后又要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彼此照应也是好事。
既然如此,他们当爹妈的,也没有棒打鸳鸯的必要。
二老一宿没睡,第二天早上看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儿后,长叹一声,百感交集道:“闺女大喽……”
廖初他们正往车子后备箱放行李呢,姬鹏从后面追上来,手里还举着一个手拉花。
“蜜月快乐啊!”
“砰!”
五颜六色的碎纸片随着气流喷出,随着风,纷纷扬扬落下来。
还真有几分婚礼现场的氛围。
廖初伸手接了两片,笑了,“多谢。”
车子发动后,还能看见黑皮少年被高敏按着头,蹲在地上吭哧吭哧捡拾碎纸片……
呜呜,忘了不能乱扔垃圾了!
黄烈和白鹤赚得确实多,但还没多到可以购买私人飞机那么壕。
所以廖初一行人要先坐飞机去港口,等他们开游艇来接。
但这个方向,却不是往机场去的。
之前廖初说想带自己去见个人,余渝就隐约猜到几分。
廖初在这世上举目无亲,熟悉点儿的朋友,自己已经见过了。
那么,还有谁?
所以次日早上挑选衣服时,余渝特意选了一套比较郑重的灰色亚麻套装。
见家长了,想一想,还有点紧张。
“妈妈不是飞到天上去了吗?”
果果抓着廖初的大手,疑惑道。
“嗯,”廖初替她整理下草帽,“但是在这里说话的话,妈妈可以听见的。”
太阳有点毒,别把小家伙晒坏了。
果果似懂非懂的点头。
那我有好多话想跟她讲……
这一片是本地的高档陵园,工作人员非常负责,每一块墓碑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没有太多文字,照片中的女孩儿不过二十岁上下模样,五官清爽,笑容灿烂,与廖初足有六七分相似。
看了眼生卒年月,余渝心中有些酸涩。
太年轻了。
“妈妈!”
果果指着照片喊。
廖初摸摸她的脑瓜,眼眶微微有些酸胀。
这张照片,还是当年自己赚到第一笔钱后,硬拉着姐姐去拍的。
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苦,平时都没有什么机会拍照。
而后来姐姐的身体急剧崩坏,短短几个月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就更不愿意照相了……
说来,这竟是除了身份证之外,姐姐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果果忽然哭起来。
廖初抱着她,感觉着手下柔软的小身体一抖一抖,肩膀处的衣服没一会儿就湿透了。
今天不是什么节日,陵园里几乎没人,大半座山头都空荡荡的。
微风刮过,带的周遭树林刷拉拉作响。
合着小姑娘压抑的哭声,此起彼伏。
过了好久,果果才抽抽噎噎停下来。
一双大眼睛又红又肿,几乎睁不开。
小姑娘趴在廖初肩头,偶尔抽噎一下。
“舅舅?”
“嗯?”
“妈妈在天上的话,还会痛吗?”
母女分离时,果果还太小,许多以前的记忆都逐渐模糊了。
只是唯有一点,她记得很清楚:
妈妈很不舒服,经常痛得满头大汗。
廖初缓缓眨了下眼睛,等眼底的酸胀散了些,才点头,“不会了,天上只有快乐,没有痛苦。”
果果吸吸鼻子,吧嗒吧嗒掉泪。
小姑娘瘪了瘪嘴,想了半天,“那,那挺好的……”
她不想妈妈痛。
如果天上那么好的话,她可以坚强一点。
果果是勇敢的小孩。
果果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廖初亲了亲她的额头。
时隔数年,照片上的女孩儿笑容依旧。
可外面的人的心态,却变了很多。
以前她曾经说过,爱情是很好的东西,廖初不懂。
但是现在,他懂了。
余渝有点紧张地整理下衣服,对着墓碑鞠了个躬。
“姐姐您好,没有亲眼见过您,真的很遗憾。
我叫余渝,是……廖初的男朋友。
如您所见,我们交往了……说实在,来的路上,我有点忐忑……”
青年的头发被微风拂动,在炽热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海面上起伏的浪花。
他认真而拘谨地讲述着,仿佛对面真的站着个活人。
“……就是这样,”余渝有点害羞地摸摸鼻子,“您不说话的话,我就当您同意了,以后,我还会和他们一起来看您的。”
饶是有些难过,听了这话,廖初的眉眼也不禁柔和下来。
太阳越升越高,晒得人皮疼。
三人一大早就出来了,爬了半座山,又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有些疲惫。
廖初又摸了摸那张照片,“走吧。”
下次见,姐姐。
第145章 意料之外
一行三人拜祭了廖姐姐之后,就马不停蹄赶往机场飞国外。
车子就放在这边停车场里,等回来的时候正好开。
黄烈和白鹤已经提前一个多星期去了海岛,天天在朋友圈晒照片、秀恩爱,然后就催他们赶紧来。
飞机在东南亚一个小国的海上机场降落。
而出了机场不远处的东南部海港,就是距离那座海岛最近的地方。
海岸线边绵延几公里,停满了短途螺旋机、直升机等小型飞机和各种型号的游艇。
无数私人岛屿的游客都在这里中转。
各色引擎和马达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喷出的青烟,仿佛都带着焚烧金钱的味道。
这是一个拿钱不当钱的地方。
下了飞机后,廖初发现黄烈发了消息过来。
计划有变:
原本他给订了游艇,但太慢了,要在海上飘大半天。
正好前几天他和黄烈去坐直升机玩儿来着,觉得挺爽,就临时改成直升机。
飞毕竟比坐船快多了,也能俯瞰汪洋,总体算来体验感更好。
不过直升机的订单排得有点满,可能要在机场多等几十分钟。
余渝笑着伸展下胳膊,“也挺好的,坐了这么久飞机,身体都僵硬了。而且我还是第一次出国呢,正好在这边免税店逛逛。”
以前的他就像一头带了笼头的驴,拼了命地往前赶,耗费时间和金钱的休闲活动,都与他无关。
也就是正式参加工作之后,才慢慢有了喘息的空间。
果果更不用说。
小朋友第一次坐飞机,全程都把小肉脸紧贴在玻璃窗上,对着周围大团大团的云朵和蔚蓝的海水、天空惊叹不已。
我飞啦!
飞得好高!
“免税店是什么呀?”
小姑娘指着前面的招牌问道。
入境处的免税店不多,产品种类也少,小小一家店面,看上去有点秀气。
不过里面的东西都很有特色:
便宜的有椰浆风味的糕点、各色风干海产和海鲜酱;
贵的则更丰富一点,像鳄鱼皮、蜥蜴皮等的皮包皮鞋,圆润饱满的纯天然深海珍珠等等。
倒也颇值得一逛。
廖初选了几只珍珠发卡,往果果头上比划几下,“挺好的。”
小姑娘踮起脚尖,扒着柜台边缘往里看,“可是我想要那个。”
店员熟练地用中文夸赞道:“漂亮妹妹真有眼光。”
果果嘿嘿笑,又仰头去看廖初。
是一枚以大贝壳打磨而成的螺钿为底,上面镶嵌不规则巴洛克珍珠的海星形状发卡。
论及价值,远不如廖初挑选的那几枚。
但胜在灵动活泼,珍珠的颜色也颇有质感。
廖初失笑,“这个也包起来吧。”
余渝也给果果选了一把贝壳梳子,给廖初挑了一对黑珍珠的袖扣。
去排队结账时,就听到不远处一个少年道:“哎呦,对不起。”
排队正无聊,余渝本能地抬头望去,见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边走边跟人视频电话,不小心撞到人了。
少年很不好意思,连连致歉。
对方也只是被撞了一下,本也没往心里去。
两边都笑了笑,就此分开。
那少年一抬头,看到了余渝。
大约是在国外看到黑发黑眼的同胞,总有点亲切感,就咧嘴笑了下。
也不知怎的,余渝就觉得那个少年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没来由生出一股亲近,也跟着笑了。
“都说了别再公共场合玩手机,就是不听……”
少年刚要回头,背后就走一对中年夫妇。
那个身着旗袍的女人嗔怪道,又拉着他看,“没碰着吧?”
少年浑不在意,“没事儿没事儿。”
看到那个女人的瞬间,余渝的笑容瞬间凝固。
“到你了。”
廖初拍拍他的肩膀,“看什么这么出神?”
余渝瞬间回神,几乎是带着几分慌乱地道:“没什么!”
但廖初太了解他了。
这就不是没事儿的样子。
“别看!”
见廖初也要望过去,余渝一把扯住他,声音微微发颤,近乎哀求地说。
他的手在发抖。
廖初惊讶地看着他周身弥漫开来的灰色情绪层,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浓郁得令人窒息。
他从没在余渝身上感受过如此浓烈的痛苦。
“好,不看。”
廖初把他的脸按在自己怀里,飞快地结了账,让果果自己拎着小袋子,一手拉着她,一手揽着余渝,快步往外走去。
余渝低着头,死死抓住廖初的袖扣,指关节都泛白了。
他的心脏狂跳,一下下撞得胸腔发疼。
那里像突然被人塞满了石头,又冷又硬又疼,近乎窒息。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边一家三口也往这边来了。
大约是天注定,余渝鬼使神差抬头看了眼。
正在跟儿子说笑的女人愣住,笑容像被冻在脸上,直勾勾望过来。
余渝脑袋里嗡的一声,瞳孔剧烈收缩,突然加快脚步。
“小渝!”
女人脱口而出,下意识追上来。
余渝头也不回,竟小跑起来。
果果诧异道:“鱼鱼老师!”
廖初单手抱起果果,快步追上去,“余渝!”
和那女人一起来的父子俩也愣了,面面相觑之后,也跟着追过来。
机场人很多,余渝跑了一段儿就被挡住,廖初很快带着果果赶上来。
“鱼鱼老师,你是不是不舒服呀?”果果伸出手,担心地摸着他的脸,惊讶道,“舅舅,鱼鱼老师好凉啊。”
廖初就见余渝眼眶泛红,面色惨白,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情绪十分激动。
“余渝,看着我,”他把果果放下来,用力掰过余渝的肩膀,“看我!”
余渝如梦方醒,慢吞吞抬起头来,“我……”
他的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下,似乎只要一眨眼,就要哭出来。
他突然觉得委屈。
“小渝!”
那个女人追了上来。
廖初这才发现,对方跟余渝长相颇为相似。
他皱了皱眉,将余渝和果果挡在身后,“这位女士,请不要靠近。”
女人跑来的路上撞到好几个人,头发都乱了,旗袍也皱了,却顾不上。
她微微喘着气,双手指指自己,又指指余渝,嘴唇打颤,“我,我是他妈妈。”
早在看清她长相的瞬间,廖初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并不是生了的就配称作父母。
女人试图上前,却被廖初抬手挡住。
“恕我直言,大家还是不见面的好。”
没遇到这个女人之前,余渝就是一颗小太阳,温暖灿烂。
可现在,太阳灰暗了。
廖初很不高兴。
余渝的额头紧紧贴在廖初后背,拼命吸气。
果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鱼鱼老师。
小姑娘吓坏了,死死抓住他沁出冷汗的手,踮着脚尖去摸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软乎乎道:“不怕不怕,鱼鱼老师不怕,果果和舅舅都在呀……不怕不怕……”
余渝神奇地平静了一点。
他勉强冲果果笑了下,缓缓吐出一口气。
脑袋里乱糟糟的。
好像刚被挥舞着大锤的拆迁队猛击过一样。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本以为已经看破了、熬过了,哪怕主动提及都无所谓,再来什么风雨也无所谓。
万万没想到,很多事并非是想开了,只是被自己自欺欺人地隐藏起来,拼命掩埋。
而这种徒劳的掩埋,只要一遇到与当年有关的点滴,就像大浪过后的海滩一样,深埋地下的一切伤痕和污垢都显露无疑。
直到现在,余渝才清晰地意识到:
啊,原来那道伤口一直没有结疤……
赶上来的父子俩站到女人身边。
当儿子的已经傻了,一双眼睛不住的在妈妈和廖初之间来回打转。
他倒是想看余渝,奈何被挡住了。
什么情况?
我还有个哥哥?
男人搂着妻子安慰几句。
女人瞬间崩溃了,呜呜咽咽哭起来,“他是小渝,是小渝啊!”
男人恍然大悟。
结婚之前,他就知道妻子跟前夫还有个儿子,不过这些年一直没有见面。
“小渝,妈妈知道你生妈妈的气,妈妈也是没办法呀,妈妈跟你认错,你跟妈妈说句话啊,好不好?”
女人软倒在男人身上,泪流满面,引来许多过往游客侧目。
“这位先生,”他一边安慰着妻子,一边试图跟廖初商议,“您看……”
廖初对他们没什么好话,皱了皱眉,转身对余渝道:“咱们走。”
余渝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吸了几口气。
虽然眼睛还是红彤彤的,但只要他在身边,余渝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我……”
余渝的话还没说完,廖初就懂了,“你想见她?”
余渝掐了掐手心,点头。
可能是老天的安排,让他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见到那个女人。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再逃避了。
长痛不如短痛。
今天,他一定要问问对方: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见余渝愿意坐下来说话,那个叫方心的女人顿时破涕为笑。
两组人就近找了家咖啡店坐下。
余渝和方心一桌,廖初带着果果,跟那同样尴尬的父子俩坐在旁边一桌。
方心显然有点慌乱,或者说惶恐。
她过分殷勤地询问着余渝的喜好,“小渝,你喜欢喝什么咖啡?”
余渝皱了皱眉,对店员道:“麻烦给我一杯热牛奶,谢谢。”
童年的经历让他早早患上胃炎,到现在都不能喝咖啡。
方心张了张嘴,贪婪地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青年,良久,哽咽道:“对不起。”
她想去拉余渝的手,对方却立刻避开了。
“没关系。”
余渝轻声道。
方心露出一抹不敢相信的喜意,然而下一秒,却见余渝用一种极其冷漠的眼神望过来,“你是不是想听到这句话?”
方心浑身一僵。
余渝一字一顿,“这辈子都别想。”
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
第146章 不,我能
这一家三口的情绪,就像白纸上的黑墨点一样清晰地落入廖初眼中。
方心是惊恐掺杂着愧疚,男人是不安和烦躁,而那个年轻的大男孩儿,则是完全的懵逼和好奇。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哥哥,他好像没有什么厌恶和抵触的情绪。
廖初垂下眼睑,盯着面前的咖啡。
只有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们往往开朗,热情,大方,乐于分享,还有点傻乎乎的。
因为家庭和亲人给了他们足够多的安全感和底气,让他们打从心眼儿里觉得,不管外界发生什么变故,自己都不会受伤害。
然而这个叫林晨的孩子越开朗,廖初就越心疼余渝。
林晨看上去也不比余渝小几岁。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离开余渝之后不久就迅速再婚生子。
而在那一家三口幸福甜蜜的过程中,到底有没有人想过另一个无辜的孩子可能被饿死?
像扔垃圾一样,被在亲戚朋友之间踢来踢去?
说来好笑,余渝虽然有父母有亲人,却活得像个孤儿……
令人窒息的沉默不断蔓延,林晨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他确实有点怕廖初。
这个男人年纪不大,但压迫感太强了。
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简简单单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就有种被扒光的窘迫感。
好像,好像自己的心思全都无处遁形。
他挠了挠头,抓起果汁杯吸了口,试探着开口:
“所以,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然后你是我哥的朋友?”
他轻而易举就喊出了“哥哥”这两个字。
没有任何不适。
廖初抬头,就见对面的男孩儿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看自己。
跟余渝有几分相像。
廖初平静道:“恋人。”
林晨“噗”一口把嘴里的果汁喷了出来。
他爸爸也目瞪口呆。
恋,恋人?!
是我理解的那个恋人吗?
林爸爸尴尬地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他憋了几分钟,才艰难道:“啊,恋人啊……”
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只是脑子还没适应的情况下,茫然地重复和确认罢了。
廖初云淡风轻地点了下头。
林晨眨了眨眼,喃喃道:“这也太酷了吧?”
卧槽,活的同性恋!
林爸爸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林晨缩了缩脖子,但显然不怕他。
他又瞅了廖初几眼,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好像也有几个公众人物公开出柜上了热搜来着。
正巧啊……
哎哎哎!?
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林爸爸本能地想说点什么,可面对廖初那样坦然的态度,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对方太平静了,太坦荡了,他总觉得如果自己针对这件事发表任何不一致的意见,会显得刻薄而狭隘。
而且,他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评价……
廖初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是个聪明人。
这位林先生显然拥有一份相当体面的工作,让他拥有平均线以上的冷静和自我约束、管理能力。
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私人订制,但也是价值不菲的大牌货,鳄鱼皮鞋擦得闪闪发亮。
而方心的身上,也佩戴着不少珠宝……
就连林晨脖子上胡乱挂着的耳机,市价也在八千块左右。
多么美满幸福的一家三口呀,如果不去看另一个孩子的话……
林爸爸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衣服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像被X光机扫描,又像被变态医生丢到台面上解剖……
如果不是会示弱,他绝对拔腿就走。
廖初挑了挑眉,把视线重新投回到不远处的余渝身上。
顺带着,又看了看在旁边儿童乐园玩耍的果果。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他最重视的两个人都能兼顾到。
很好。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刚才还在担心鱼鱼老师,但舅舅也向她保证过不会有任何事,小姑娘就犹犹豫豫玩去了。
短短几分钟内,她就交到了几个肤色不同的朋友……
这家咖啡店主打私密感,哪怕是相邻的两处座位也有相当大的间隔,足够保证交谈的隐秘性。
廖初他们听不见余渝和方心的谈话内容,只是知道余渝说了几句,后者就再次哭泣。
林爸爸有些焦躁地舔了舔嘴唇,几次三番想去保护妻子,却又硬生生忍住。
显然他也知道,眼下这种局面,并不适合自己出场。
“廖先生,”林爸爸调整了下心情,把“恋人”之类见鬼的话驱赶出脑海,十分诚恳地说,“其实方心这些年也不容易,当然,小渝也不容易。但我们也该知道,她一个女人,如果带着孩子出来的话,很难过活……”
比起对方心的同情和体谅,“小渝也不容易”这几个字,要多敷衍又多敷衍。
“林先生,”廖初毫不犹豫打断了他的话,语调没什么起伏地反问道,“结婚之前,你知道方心跟前夫还有个儿子吗?”
方心或是她的前夫不容易,难道不是他们咎由自取吗?
当初是他们自己主动选择了这段婚姻,又盲目地生下孩子,自作聪明地认为“只要有了孩子,这个家就好了”“只要有了孩子,她他就会有责任感了”……
但当孩子这块黏合剂被证明无效,余渝就像一块垃圾一样,被残忍地丢弃了。
林爸爸迟疑了下,还是点头。
知道,但是我爱她,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廖初看着对方暗色系的情绪层中翻滚出一点玫瑰色,突然有些作呕。
单纯从这两人的角度来看,堪称是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
但作为余渝这一方,就只剩下恶心。
他扯出一个有点儿嘲讽的冷笑,“所以你觉得,她在过去那么多年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很正常?”
哪怕孩子判给另一方呢,他还那样小,至少也该定期打电话问问,或是给点儿抚养费吧?
但余渝爸妈的抚养费,只给了没几年就断掉了……作为丈夫,林爸爸不可能不知道,但他默许了。
也正因如此,余渝从来不会记恨那些嫌弃自己的亲戚们:
对任何一个普通家庭而言,照顾一个成长期的男孩儿都是巨大的负担。
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嫌弃。
林爸爸的表情瞬间难堪起来。
但他的自控能力显然很强,只过了几秒钟,就重新调整好表情。
只不过廖初没有再给他辩驳的机会。
“恕我直言,林先生,当初方心的日子可能有点不好过,但余渝却可能死掉。”
廖初冷冷道:“如果说方心和她的前夫是刽子手,你就是帮凶,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对面男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有些羞恼。
廖初端起咖啡喝了口,十指在膝盖上交叉,“你没资格替谁道歉,她也不配。”
而他自己,也没资格替余渝说出原谅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原谅呢?
廖初平时不太爱说话,但并不意味着他的口才不佳。
相反,他一旦开口,往往一针见血,杀伤力十分出色。
“这种迟来的歉意没有任何诚意,也没有必要,说到底,不过是加害者的自我感动。”
很多人都觉得,我都内疚了,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大不了我补偿你一点嘛!
而只要对方说了“没关系”之类原谅的话,好像一切都能揭过去。
像翻一页书那样简单。
然后曾经的加害者就瞬间原地满血复活,觉得自己再也不亏欠谁,又可以没心没肺地幸福生活下去了。
凭什么呢?
其实廖初在福利院的时候,曾经有过可能被收养的机会。
毕竟长得好看的小朋友,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机会总是更多些。
但那对夫妇当时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恨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拼命冲他使眼色。
只要轻飘飘的一个“不”,或是摇头,他就能过上另一种生活,而福利院也会得到一笔赞助金。
但廖初却很认真地说:“恨。”
那对夫妇很失望地走了。
“不行,这个孩子太记仇……”
当时小小的廖初就觉得不可思议。
觉得荒谬。
你们这些外人,从没品尝过受害人的痛苦,有什么资格粗暴地决定爱恨?
林晨有点不太高兴,忍不住要为父亲辩解。
毕竟在他心里,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但廖初好像早有预料似的,赶在他开口前就看过来,神色冷漠。
“你最好不要说话,因为你沉默,我还可以劝自己说你只是个不知情的孩子。一旦主动牵扯进来,我很难不迁怒。”
伤害余渝的人,他永远都无法原谅。
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
林晨还要再说话,就被爸爸按住了。
“大人的事……去外面玩儿去。”
林晨也觉得上一辈的事情太过复杂,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气呼呼走到最尽头的桌边坐下,然后在好友群里疯狂吐槽:
“刚才在机场喜当弟,但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和他男朋友很不喜欢我……”
他无意识地啃了啃指甲,又飞快地写道:
“老子也不喜欢他们了!”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疯狂刷屏:
“卧槽信息量好大!”
“你妈出轨了?”
“不对重点不对啊同志们,难道重点不应该是他哥和男朋友吗?”
“……确实……”
林晨一走,廖初和林爸爸就彻底陷入沉默。
因为两人都明白,谁也说服不了谁。
既然如此,就不做无用功了。
几分钟后,廖初接到电话,直升机到了。
他站起身来,整理下微微带了点褶皱的衣服,“果果,要走了。”
小姑娘刷地抬头,抓起画纸,巴巴儿跑出来。
廖初拉着她的手,对林爸爸颔首示意,径直去接余渝。
余渝应了声,站起身来,对方心道:“就这样吧。”
他刚才问方心,当年为什么要抛弃自己。
对方只是哭,哭着说对不起。
但现在余渝一听这三个字就想吐。
对不起有用吗?
没有,完全没有。
他问出了一直以来想问的话,而对方的反应也很好地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就够了。
他亲手斩断了自己心底残存的唯一一丝侥幸,终于彻底死心,能跟过去勇敢地告别了。
余渝拉着廖初的手站起来,在方心震惊地眼神中,跟他交换了一枚缠绵的亲吻。
或许你以后会过得很不好,但没关系,我会很好的。
“不,小渝你不能!”
方心近乎崩溃地看着长子跟一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吻,踉跄着要追过来,结果被丈夫拦住。
余渝站定,扭头,笑着跟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不,你错了,我能。”
我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哭的孩子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