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不速之客

作品:《第一仙宗养成手册

    他望着谢云迢离开的方向,轻摇折扇,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才他正联络心腹下属来接应,捆仙索却突然生出一刹松动。


    这个松动对他人而言,可能只是一阵轻微的波动,很难察觉,对他而言,却是已经足够让他瞅准机会,挣脱掉捆仙索。


    而孟星遥和谢云迢不在清衡山,其他结界和守卫对他而言不过是虚设,出入如同无人之境一般。


    但好好的捆仙索怎么会松动呢,除非其主出事了。


    他心下生出一股不知所起的担忧,不顾心腹阻拦,就循着三闲的感应往这边赶,恰好看见孟星遥冲开周身大穴,呕出心头血的场景。


    落花飘然,身边的二三妖侍执伞候立,为首之人名唤白璟,正恭敬地抱着宁音,见状,急忙上前劝道:“尊……公子,莫要冲动,仙魔纷争,何必惹祸上身。”


    被这样一耽搁,现场风云变化,也没有他现身的机会。


    白宴初望着魔军撤离的方向,以及另一边谢云迢离开的身影,从来笑盈盈的脸上难得一派肃容:“没想到这魔骨传言,竟能引得他们倾巢出动。”


    白璟回道:“这些年来,圣主虽说法力恢复了七八成,但魂体残破,一直派人前来打探您的消息,试图缓和关系。如今有魔骨这个希望出现,定是会不遗余力。”


    白宴初讥讽一笑:“圣主?一个魔头罢了,和我缓和关系,不过是想找我要神木之力,若是他能自己找到遗世外的入口,掌控神木,怕是早就铁骑破门,烧杀抢夺了。”


    白璟低下头,不敢多言,只因白宴初所说,确是极大可能。


    当年重渊杀死妖皇庆离之后,世道混乱,妖族少主白旻领着不愿入魔的妖族各部落逃生,并携带建木之根躲藏了起来。


    他们所建之桃源,后来被唤作遗世外。


    千百年来,众妖在魔道的威压之下苟且求生,只盼妖皇早日回归。


    怎料庆离回归之后,却继任魔域圣主头衔,令麾下妖族和魔道彻底融为一体,世间再无妖皇一说。


    遗世外的众妖不得不认清现实,最终和留在大自在天的旧族划清界限。


    而当年的白旻,如今的白宴初则被推许为新任妖皇,众妖只盼他能早日继承洪荒妖神之力,带领他们另寻出路。


    至于白璟所说,庆离经常派人来古幽乡漓山寻他一事,白宴初也是心知肚明。


    若是少时,他能出手相助,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只是他这个舅父,当年天真单纯,非要带着他们和重渊合作,如今复生之后,性情又变了许多,众人皆说被重渊叛变刺杀一事,对他影响很大,以至于他如今性情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白宴初不愿将遗世外再卷入仙魔纷争,他留给庆离的最后一句话便是,白旻已死,此后他和他们再无任何干系。


    但是怀璧其罪,他不想趟这摊浑水,但不代表庆离他们不觊觎遗世外所藏的神木之力。不过如今多了一个魔骨传闻,竟是短暂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白宴初沉声道:“这魔骨传言来得太过蹊跷,本以为是无稽之谈,没想到确有其事,委实奇怪。”


    白璟应道:“我们曾按着那道偈语搜寻过,一无所获,而自在天在西荒大动干戈,四处掠夺,弄得怨声载道,也是无功而返,无人想到第一枚竟被白玹带来了这东荒西洲。”


    白宴初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枚木质平安符,正是白玹的那枚。


    这符牌看似平平无奇,内里却暗藏乾坤,乃是用妖族秘术藏了一封信。


    白玹在里面记录他得到邪物的全部经过,原是他当年为了活命,自樊笼之战脱逃,为躲避大自在天和仙门中人的追杀,多年来一直东躲西藏。


    后来他被一伙仙门散修追杀,逃到两荒交界的垂星之野,于西月崖上双双误入了一道密林迷阵。


    怎料彼时恰逢百年一次的月食之景,天地皆暗,他拼死杀死那伙散修之后,这才发现无处可出,此处竟是一道不知何人设下的上古禁制,因禁制松动,这才让他们碰巧进入。


    而方才打斗之时,正好有尸体落入了崖口潭水之中,潭水吸食了人之精血,发出抖动,其上的月影缓缓凸起,竟逐渐化为实体。


    光芒散去之后,他定睛一看,发觉这哪里是什么月影实体,分明是一块不规则的碎片,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非石非玉,通体漆黑。


    他忽然鬼迷心窍地上前触碰,竟被碎片吸附住,澎湃的力量自上汹涌而来,让他差点爆体而亡,但也成功让他借此打开了这禁锢此处的上古禁制,逃脱了出去。


    白玹最后道,他深知这邪物诡异,但越探究其力量,越让他鬼迷心窍。他解释自己非逃兵,只是十分怀疑白羽音等人实则是被庆离所害,凡是不同意他接管大自在天者,私下皆被视为叛徒。


    而他口说无凭,心中执念,便是想复活当年被自己怂恿入魔,最后战死在樊笼之战里的白羽音,以此赎罪。


    他深知自己无颜,也无法再见旧族亲友,可仍想着能将自己的信息传递出去,若是临死之前能再见上一面,更是死而无憾。


    众妖望着白宴初手上的平安符,心下一时戚戚然。虽然早说已和白玹恩断义绝,形同陌路,但真的目睹他离开,也免不了悲怅。


    白玹这个遗言是匆忙之际设下的,留的秘术并不高明,轻易便能解开。


    可孟星遥不仅没发现,还把这个还给了他。


    若说她不够谨慎,但她的捆仙索如影随形,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其解开。说她心思缜密,但这样的东西她竟愿意不查验就还他。


    他其实不太明白。


    若是寻常时,素来巧舌如簧的他遇见此事,早该幸灾乐祸,讥讽嘲弄两句仙人愚笨,但此刻竟莫名心绪复杂,无言以对。


    微风吹拂,凉意扑面,一如那夜月色清凉。


    身旁的白璟轻声道:“公子,人妖殊途,是敌非友,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白宴初沉默不语,他的识海里,还停留在她贴身锦囊里的三闲传来温热的气息。


    他知道举仙门之力,方才所伤对她而言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还是一丝不知从何而起的担忧,他本该设法把三闲一同取走,从此各不相干,但此时却又觉得,不拿也好。


    虽然他回了西荒之后,如此之远的距离,应当是再也感应不到了。


    “罢了。”他摸了摸躺在白璟怀里安心睡觉的小狐狸,点头道,“走吧,先回家。”


    山风呼啸而至,穿过万里之距,吹落了枕边的落花。


    孟星遥做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梦。


    入目是一片无边无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空旷而又寂静。


    没有风,没有雨,没有光明,没有温度,亦没有声音,一切都消失了,天地合成一体,像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诞生时,最初的模样。


    她原本想静观其变,但是等了很久,什么也没发生。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她决定动一动,在这混沌如鸡子般的天地间,漫无目的地开始行走。


    她先是往东,而后又往西,四面八方都走过一遍之后,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她环顾四周,突然抬头向上看去。


    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很多星星。


    它们排布在一起,很亲密,却也很生疏,像是在静静旁观,却又像在窃窃私语。


    孟星遥凝视良久,忽然抬腿迈步,向上走去。


    大荒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星图,这些不起眼的星辰,竟能衍算出一个人的诞生、死亡、婚姻、疾病……从诞生之际,便篆刻好了一个人的命运,一视同仁,没有例外。


    饶是这么多年,大荒占卜衍算之术横行,凡间天界,哪怕是魔道,都各自设立过监天司、天枢院、望星阁等,名目各不相同,但目的却是一样。


    想从漫天星辰之中,窥见众生命运的一角。


    可是星图变幻莫测,饶是倾尽此生之力,也不得窥见全貌,即便是称霸大荒千年,实力可怖如重渊,亦未能算到自己最终的结局。


    孟星遥修炼受困,去天枢院一同衍算了很久,推算了无数种可能,却一无所获,司命星君百思不得其解,摇头道:“上仙,其实依我拙见,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的星图恐怕是断过的,所以无人能算清。”


    这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星图断了,说明人就死了,魂飞魄散了,她活了这么多年都活蹦乱跳的,何以见得。


    似乎是察觉自己这句话委实离谱,司命挠头一笑,摊手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哎呀,上仙你也学过这玩意,应该知道,星图算不明白才是正常的,也不必如此强求这种事啦,天机不可泄露,机缘到了,自然就到了。”


    他说得也没错,推算占卜之术的确是必修仙术之一,而且星图变幻万千,难以窥探,能衍算三四,已是极限……


    但既然如此,还要设立你们天枢院做什么?


    真不愧是仙洲不记名投票酒囊饭袋排行第一名的机构,还差点被前任帝君黎煊给废了。


    孟星遥环顾四周,望着此时梦中出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漫天星辰。


    大荒曾有传言,人若有命中将有大事发生,将会有机缘一窥自己星图全貌,如今这个梦,是预兆吗?


    她捂住心口,却也没有什么神力涌动之感。


    迷惑间,孟星遥侧目望去,猛地一怔,不远处的漫天星辰中,还真的有一道裂缝,一片漆黑,吞噬了附近星辰。


    她难以置信,急忙快步往那边走去,但越走近,她的脚步却越放缓。


    哪有裂痕,那里分明就是有个人。


    孟星遥小心翼翼地仔细观察半晌,忽然眉头紧蹙,试探着喊道:“……师……黎煊?”


    这人为何会出现在此?


    黎煊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听见有人喊自己,回过头来。


    看清他面容时,孟星遥猛地后退一步。


    那本该是在仙洲众多美貌仙人的对比之下,普通到有些特别的一张脸,脸庞削瘦,半阖细眼,肤色深沉,眉骨陡峻压目,不笑时,总流露着一股不经意的凶悍不驯。


    但那张脸,此刻眼中透着迷茫,嘴角鲜血直流,还残留着肉渣,像是刚刚啃食过生人。


    正是当年她目睹他入魔发狂时的模样。


    但好在这里是她的梦,虽说梦中多诡事,但现在他只是停留在她最后记忆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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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干干净净,并不是当年那般骇人的场景。


    她低头看去,黎煊蹲在那里,正伸手在星子罗布的夜空里挖掘,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乎隐约还把她的星图给抠出一条缝来。


    这人在她的星图里乱挖什么?


    她有些恼怒,压下情绪问道:“你在做什么?”


    黎煊很是迷茫地抬头看她,忽然眼前一亮,说道:“你看起来好像是个仙人……那么这位仙友,你见过我的钥匙吗?”


    钥匙?


    她愣了一下,忽而想起司命曾经和她说过,黎煊当年也常让他推算找一个东西,说那是他很重要的钥匙。


    但他说不清特征,也给不出信息,这样推算,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最后是不了了之。


    但是此刻,孟星遥注视着狼狈不堪的他,忽而福至心灵一般地问道:“你的钥匙……不会就是现在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魔骨吧?”


    黎煊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拍了拍手,转身坐下,点头道:“没错,我要找到它,才能掌控我身上的魔脉。”


    “魔脉……”她冷笑道,“所以,你到底和重渊一样,都是诞生自罪灵渊的天魔。他背叛盟友残害亲族,而你也不遑多让,竟转头和那庆离联手,做出此等叛徒之事。”


    “哈哈哈哈哈哈,”黎煊笑道,“是啊,我认清自己身世后,觉得此般才有意思,我也不太懂,为什么要试图感化我们天魔呢,我们不懂是非三观,天生无体无心无情,一切随性而为,本就不该存在这个世上。”


    她质问道:“所以这到底是重渊的魔骨,还是你的魔骨?你是想借机复生吗!”


    黎煊张嘴正要回答,突然警惕地盯住她,摇了摇头:“不行,我和你非亲非故的,为何要告诉你?”


    不等孟星遥回答,他又叹道:“你很聪明,你若是我的徒弟,想来我应该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可惜我唯二的两个徒弟,一个善智,却识人不清,一个善武,却为情所困,真是没用。”


    孟星遥嘴角一抽,这种被人当面夸奖又蛐蛐的感觉还真奇妙。


    她压着怒火,愤懑道:“为情所困?你这个目不识丁的家伙,明明他才叫识人不清,你知道吗?他居然为了你这种打伤长昀师伯,杀了那么多手足同袍,还杀了重春师姑和闻师兄的畜生说话!不仅受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鞭刑,还被废了当仙首的机会。那时,就连我和他也决裂了,我真的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本是想指责他,但黎煊却装糊涂般没听懂她的意思。


    他摇摇头:“没错,剑道一脉,当心无旁骛,所以我当初让这个笨徒喝忘情泉,修无情道,若非如此,只怕他这一身天赋,委实是浪费,远达不到如今造诣。只是废了这么多功夫,到底还是太重感情,当断不断,这傻孩子,委实无用。”


    孟星遥哑口无言,下一刻,黎煊又问道:“那另一个呢,现在如何?”


    另一个……孟星遥恍然想起梦外的事情,心情竟有些低落,她摇了摇头,轻声道:“罢了,你说我识人不清……好似也有几分道理,我自以为聪明,如今倒是闯了祸。”


    黎煊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笑道:“闯祸?你们这群小辈能闯多大的祸,天又塌不下来,能有多大事。”


    不等她回答,他又道:“你是不知,我这另一个徒弟也很爱闯祸,看起来高冷难近的,但每次都能闹得学宫鸡犬不宁,跟你挺像,我真烦她,当初要不是阿迢以命相求,我肯定不收她。”


    孟星遥:“……”


    她本想忍住,但想起这是在自己的梦里,于是也不忍了:“呵呵,我就知道,果然如此。坦白来说,若不是为了阿迢,我也不想忍你!我告诉你,这个魔骨,管你是谁的,我要是找到了,我定全毁掉,你们天魔,天生无心无情,全都该死!还复生,你做春秋大梦去吧!”


    她平素情绪尽藏心中,不爱多话,但一旦开口,那便是牙尖嘴利,常把黎煊驳得火冒三丈。


    但这次许是在梦中,黎煊的脾性竟出奇地好,他身上魔气平复,血迹干涸,已不见骇人模样。


    他哈哈一笑,看了眼星空,感慨道:“是吗,那你一定要记住你说的话。不跟你聊了,我该走了。”


    他望着委屈而不自知的她,轻声道:“你睡了很久,也该醒了。不然该回不去了。”


    孟星遥愣了一下,还来不及说什么,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窗外一片安宁,落花鸟鸣,阳光透过窗棂洒落,竟是冬日里难得万里无云、不见阴霾的晴天。


    她坐起身,许是睡了太久,眼前竟水雾一片,她的心思还停留在梦中,只平静地将睡出的眼泪擦去。


    这魔头身死道消死五百年,还是头一次来她梦里。一定是她功力折损过大,才会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床边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你醒了?”


    孟星遥循声望去,眼前的女子一身碧衣仙裾,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不是当年的闻晴师妹,而是如今的天玑仙君,云湫掌门,闻晴。


    她客气而又疏离地颔首道:“好久不见,摇光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