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江畔。 寒风如刀。


    倒扣在雪原上的火车头。 像一头死去的巨兽。 正在被一群蚂蚁般的人。 肢解。


    “一、二、三！！” “起！！”


    李铁蛋赤裸着上身。 浑身冒着白气。 那是汗水遇到冷空气。 瞬间蒸发。 又瞬间结霜。


    几十根粗大的撬杠。 插在锅炉的连接处。 上百名大力士。 同时发力。


    “嘎吱——崩！！”


    巨大的螺栓被崩断。 钢铁撕裂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里。 格外刺耳。


    那个重达数吨的火车锅炉。 终于。 和车架分了家。 重重地砸在了早已铺好的枕木排上。


    “填药！！” 林啸天大吼。 手里提着一箱黄色的炸药。


    老张带着工兵营。 像填鸭子一样。 把从车厢里搜刮来的、本来用来开矿的TNT。 一箱接一箱。 塞进了锅炉的炉膛。


    还有那些没用的铁片、螺丝、甚至是金砖的木箱碎片。 统统塞进去。


    “封口！！” “焊死！！”


    几把乙炔喷枪（从火车工具箱里找的）。 喷出蓝色的火苗。 将炉门死死焊住。


    现在。 这就不是一个锅炉了。 这是一枚…… 重达五吨的。 超级炸弹。


    ……


    江面。


    那艘日军的破冰巡逻舰。 还在游弋。 探照灯像一只惨白的鬼眼。 扫视着江岸。


    舰桥上。 鬼子舰长端着咖啡。 看着黑漆漆的岸边。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才那声巨响（火车翻车）他也听到了。 但这里是无人区。 他以为是雪崩。


    “靠近点。” 舰长下令。 “去看看。”


    破冰船调转船头。 压碎浮冰。 向着老黑山隘口的江岸驶来。


    这正是林啸天想要的。


    “来了。” 林啸天趴在雪坡上。 看着那艘越来越近的钢铁怪兽。


    他指着那个改装好的“锅炉鱼雷”。 它被架在一个巨大的、用铁轨做成的滑犁上。 下面。 是一条长长的、通往江面的雪坡。 坡度极陡。 那是天然的发射架。


    “摩擦力。” “重力。” “还有……” “运气。”


    林啸天摸了摸冰冷的锅炉壁。


    “老张。” “引信。”


    老张哆嗦着手。 接好了一根只有三十秒的导火索。


    “点火！！！！”


    “嗤————” 火花溅起。 导火索开始燃烧。 像一条吞噬时间的火蛇。


    “推！！！！”


    “嗨哟！！！！” 一百多号人。 同时推背！


    沉重的锅炉。 动了。


    起初很慢。 但在重力的作用下。 它开始加速。


    越滑越快！ 越滑越快！


    加上铁轨做成的滑犁。 在冻硬的雪坡上。 几乎没有摩擦力。


    呼啸声！ 那是一个五吨重的铁疙瘩。 撕裂空气的声音！


    它裹挟着漫天的雪雾。 像一颗黑色的流星。 冲向了江面！


    ……


    江面上。 鬼子舰长正举着望远镜。 突然。 他看到了岸边冲下来的那团巨大的黑影。


    “那是什么？！” “石头？！” “雪球？！”


    “不……” “那是……” “火车头？！！”


    舰长吓得魂飞魄散。 “左满舵！！！！” “规避！！！！”


    晚了。


    那个“锅炉鱼雷”。 借着从百米高坡冲下来的巨大动能。 冲上了江面的冰层。


    虽然有冰。 但它太重了。 太快了。


    它像一个打出的保龄球。 在冰面上滑行。 直直地。 撞向了那艘破冰船的侧舷！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钢铁对钢铁。


    锅炉的硬度。 比船壳板硬多了。 它直接把船舷砸进去了一个大坑！ 深深地嵌在了船体里！


    紧接着。 导火索燃尽。


    “轰————！！！！”


    那一刻。 黑龙江上。 升起了一轮太阳。


    五百斤TNT。 在密闭的锅炉里爆炸。 威力被放大了十倍！


    破冰船的侧舷。 瞬间被撕开了一个直径十米的大洞！ 龙骨被炸断！ 舰桥被气浪掀飞！


    巨大的水柱。 冲天而起。 把那几十吨重的钢铁残骸。 抛向了半空。


    “救命啊！！” “沉了！！沉了！！”


    鬼子水兵像下饺子一样掉进冰水里。 几秒钟。 就被冻僵。 或者被卷入漩涡。


    那艘不可一世的巡逻舰。 仅仅坚持了不到一分钟。 就断成两截。 沉入了漆黑的江底。


    ……


    岸上。 一片死寂。


    随后。 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炸了！！” “沉了！！” “大哥神了！！”


    李铁蛋跳起来。 把帽子扔向天空。


    林啸天没有欢呼。 他只是冷静地拍了拍身上的雪。


    “路通了。”


    “快。” “搬金子。”


    “把咱们的爬犁都拉过来。” “每辆爬犁装五百斤。” “分散过江。”


    “告诉弟兄们。” “动作要轻。” “这冰面被炸过。” “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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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人的队伍。 拖着几十辆满载黄金的爬犁。 借着夜色。 踏上了冰封的江面。


    脚下。 是深不见底的黑水。 不远处。 是刚刚沉没的日舰残骸。 还在冒着气泡。


    林啸天走在最后。 他回头。 看了一眼身后那片苍茫的满洲大地。


    那是故乡。 是埋葬了娘、大牛、还有无数兄弟的地方。


    “别看了。” 赵铁山走过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们还会回来的。” “等咱们换了枪。” “换了炮。” “咱们就杀回来。”


    “我知道。” 林啸天转过头。 眼神坚定。


    “下次回来。” “我就不是‘鬼魂’了。”


    “那是啥？”


    “是……” “阎王。”


    ……


    江对岸。 苏联。 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


    一队苏联边防军。 正牵着军犬。 警惕地看着江面。


    他们看到了那支庞大的、衣衫褴褛的队伍。 看到了那面破损的红旗。


    “站住！！” 苏联军官用俄语大喊。 “什么人！！”


    林啸天走上前。 他不懂俄语。 但他懂一种全世界通用的语言。


    他挥了挥手。 李铁蛋和几个战士。 抬过来一个箱子。 打开。


    “哗啦——”


    金光。 在探照灯下闪耀。


    苏联军官的眼睛直了。 手里的波波沙冲锋枪。 垂了下来。


    林啸天指了指金子。 又指了指苏联军官手里的枪。 做了一个交换的手势。


    “我们是中国抗联。” “我们需要武器。” “很多武器。”


    那个苏联军官看了看林啸天。 又看了看那几乎要把雪地压塌的几十辆爬犁。


    他敬了一个礼。 然后。 让开了道路。


    这一夜。 十吨黄金。 换来了独立支队的新生。


    也换来了…… 关东军未来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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