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鹤城自然不会受到台风直接影响，但大规模的降雨是有的。


    而且这座城市一下起雨来还算美丽，青石砖瓦的建筑在雨中会变得像江南一样烟雨蒙蒙。


    如果雨不大的话，可以带姬悬月去古镇的景点走一走。到时候再买几身汉服给姬悬月穿……


    林疏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换上了外出的鞋。


    还是出去找找吧，直接拉人怪尴尬的。


    ……等等。


    林疏突然感应到姬悬月移动到了离家很近的地方，速度怎么这么快！


    ……不过也对，厉鬼又没有物理法则的限制，理论上讲，只要姬悬月胆子够大，他甚至可以用媲美高铁的速度来移动。


    啊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姬悬月要回来了啊！


    林疏马上踢开鞋子瘫回沙发上装作玩手机的样子。


    果然，片刻后门响了。


    林疏马上支起上身，看向门口，就见姬悬月戴着副半框眼镜，拎着一袋水果回来了。


    “……”林疏被半框眼镜的姬悬月帅到了，有些不敢看他的脸：“你……眼镜哪来的？”


    姬悬月却站在门口道：“你为什么没有召唤我？”


    林疏硬着头皮去看他的脸，努力做出理直气壮的模样：“……因为我没遇到什么特殊情况，而且我怕你在外面玩得正开心，我无缘无故拉你也太不礼貌。你还没回答我呢，在哪里买的眼镜？”


    姬悬月便道：“眼镜店老板送的，他还给我拍了几张照片，说会做成海报，然后给了我三百块。”


    林疏：“……”


    放姬悬月出去祸害人是他错了！


    姬悬月却偏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杀伤力，他走到沙发边蹲下，一张绝色面孔凑近林疏，有些不高兴地道：“我只是随便逛逛，都没怎么跟人说话，实体符也只用了一张，就等着你拉我。以后，只要你想，就直接召唤我，好吗？”


    林疏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胡乱点头。


    姬悬月便又补充了一句：“什么时候都可以。”


    他声音低沉，又离林疏很近很近，林疏只觉得脸更热了，只能小声说好。


    姬悬月的眸光从平光镜片后面缓缓落在林疏脸上，欣赏小狐狸脸红到脖子根的模样，欣赏够了，才起身，去把水果放进冰箱。


    林疏将脸埋进沙发，觉得这实在不正常！实在不正常！


    后来姬悬月换好了衣服，林疏才从沙发里把鸵鸟头拔出来，正色道：“我今天见到了穆迎秋的哥哥，穆迎松。”


    姬悬月一边系新娘装的盘扣，一边问道：“正想问你，今天具体情况如何？”


    林疏便大略形容了一番今晚的见闻，姬悬月听了，蹙眉道：“他们不就是拿着两个破烛台在钓你？”


    林疏笑道：“是啊，钩直饵咸，可我不得不上钩。”


    姬悬月道：“依我看，不要再跟这两个姓穆的打交道。”


    林疏无奈道：“我猜穆迎松过几天还会找我，在这之前，我要去探一下穆迎秋的底。如果他们还把我当傻子，我不介意掀桌子。”


    姬悬月道：“那我要一起去。”


    林疏道：“暂且用不上你，如果我有需要，会召唤你的。”


    姬悬月道：“然后又说用不着，对吗？”


    林疏便抬头看他的眼睛。


    姬悬月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林疏张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姬悬月却叹了口气，道：“烛台终究是我的事，林疏，你帮我查这件事，却拒绝我的帮助，你这样我会很难过。”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叫林疏的名字，林疏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七上八下起来。


    姬悬月道：“烛台与我的死有关，也即与当年我如何成为血孽厉鬼有关，对方很有可能是能制造出六千杀孽却能全身而退的大凶大恶之徒，你难道真的要让我置身事外吗？”


    林疏默默低下了头，他就是知道对方目标是姬悬月，才不肯让姬悬月过多参与的。


    因为眼下穆家两兄弟好像并不知道姬悬月的真实身份，不知道姬悬月是穆羽，也不晓得姬悬月的长相。所以是姬悬月在暗处，他们在明处。


    但林疏真的很害怕。


    怕那些人知道姬悬月的存在后，会想办法去伤害他、利用他。


    可是姬悬月又这样说……


    林疏只得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挑个好日子，咱们一起去看看穆迎秋。”


    姬悬月总算松了口气，笑了：“你说吧，怎么看？”


    林疏跃跃欲试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趁着月黑风高，咱们去找他麻烦！”


    姬悬月：“……”


    总觉得哪里不对。


    于是当晚，一狐一鬼，狐狐祟祟，爬到了鹤城最高建筑——白鹤吐珠电视塔的塔顶。


    林疏破天荒把他懒散披在肩头的道袍穿得端端正正，还戴上了绣着阴阳八卦的帽子。


    他的道袍形制和颜色，都与国内已有的道门服饰都不太一样，是透着淡淡青色的烟灰，粗看就像青色道袍洗掉色的样子，不阴不阳的，并不好看。


    当然，穿在林疏身上还是显得很像一回事的，主要是林疏那张脸比较有欺骗性，看起来仙气飘飘，眉目间似有一股灵气氤氲着。


    姬悬月飘在林疏身后，看着他闭目流畅地以掌心淡绿狐火作笔锋，于虚空中划下繁复的法阵。


    天狐淡绿色的灵力凝结在空中，构成散发淡淡光华的符咒，而符咒正中间，林疏嵌进去了一枚符纸——


    正是日料店里，林疏趁着穆迎秋去结账的时候，按在他座位上的那枚。


    这枚符咒的作用就是吸附某人留在环境中的“痕迹”，譬如汗液的气味、打嗝时排出的气体、说话时从嘴里喷出的唾液……之类的。


    古老道术中有过拿对方的头发进行寻物、卜卦，甚至作法害人的，这枚符，就是在无法取得对方的头发或者贴身之物的时候，可以代为吸收对方气息——其实是旁门左道的东西。


    但他师娘林聆曾说过，道法只是工具，只要使用它的人心怀善念，哪怕是禁术也可以随意使用。


    当然，这一看法与顾煜城相悖，所以当着师父的面，林疏从来不敢乱用这些歪门邪道。


    灵气构成的符咒吸纳了中央符纸上的气息，慢慢闪烁着，逐渐变成了一束淡绿色的流光。


    林疏深吸一口气，出掌迅疾如电，迅速将那道流光截住，合在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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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片刻后，流光变回一缕狐火，在他掌心跳跃。


    姬悬月想问，接下来该如何，林疏却骤然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转身对姬悬月眨了一下右眼，然后笑着，突然向后一倒！


    他整个人朝白鹤塔下方坠去！


    姬悬月：“！”


    他赶紧伸手去抓林疏，可无限深黑夜色里，林疏周身突然爆出大团的狐火，裹挟着他坠落，然后……升空！！！


    姬悬月赶紧飘飞着追上去，就见狐火裹着林疏朝城郊一个方向飞去……


    姬悬月已经认出，那个方向，是穆家老宅！


    林疏也以为狐火会指引自己去穆家老宅，但没想到，追着追着，狐火朝着一个方向拐了过去。


    林疏：“？”


    茫茫深夜，淡绿狐火如流星坠地，将林疏带到了一家高级会所的门口。


    林疏啧了一声。


    他身后，姬悬月落地，与他并肩站着：“这是什么地方？”


    林疏遗憾道：“你我进不去的地方。”


    姬悬月道：“我也进不去吗？”


    林疏看了看鬼新娘，倒是点了点头：“你说不定能进去，但你恐怕很难找到穆迎秋和穆迎松的位置，就算找到，也没办法做什么。”


    姬悬月：“为何？”


    林疏道：“这是一家私人会所，且不说安保工作会做得非常非常严密，里面一定会布有风水局。如果你不小心被风水局困住……以我的半吊子风水术，恐怕没办法救你出来。”


    姬悬月道：“那难道就这样放弃吗？”


    林疏却摇摇头，道：“我还有一个想法。或许，我们可以去穆迎松的梦里逛一圈。”


    姬悬月奇道：“他的梦我们可以随便进吗？”


    林疏的脸顿时垮下来，道：“啊啊啊，很难，首先他要梦到我们，其次，在他的梦里，我有什么能力全靠他的想象——如果他想象中的我是个肌无力患者，就会十分危险。”


    “……”姬悬月道，“看来还是不要随便冒险的好。依我看，就算他们有什么阴谋，我们不接招，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林疏道：“好说，今天先回家。反正穆迎秋或穆迎松也不一定会梦见我，等他梦到了，我们再去他梦里看一圈也不迟。”


    姬悬月点点头，两人便肩并肩往回走。


    “说起来，你刚才是不是飞起来了？”姬悬月问道，“你会飞？”


    林疏哼哼唧唧：“只有用狐火做追踪法术的时候，勉强可以飞一下。平时的话，用狐火飞起来是要交罚款的——灵调局不允许神仙妖魔随便动用特殊力量，万一被人看见了，不好善后。”


    姬悬月点点头：“原来如此。可是，在民国那次……”


    他刚说了一半，就想起自己多此一举做人肉垫子的事来，顿时就说不下去了。


    林疏倒是后知后觉地接上了：“带着凡人的时候很难用灵力做超出正常范围的行为，不然你以为孙悟空为什么不直接背着唐僧翻一个跟头去取经？那晚从绳子上掉下来的时候，我手里拎着你啊。”


    说完，林疏自己也想起了那个晚上接下来发生的事，顿时就不出声了。


    空气安静下来。


    但越安静，就越暧昧。